第4章

拐個彎就将人追丢了的宮女花容,此刻面對盛怒的趙瑾,也是急的只想抹脖子自證清白,她天知道那個二皇子當時是受了什麽刺激,她的手剛剛碰到對方的腰帶,那二皇子就一腳将她踹開跑了。

“皇上,奴婢當真沒有對二皇子做出什麽出格之事,當時二皇子不讓奴婢兩個伺候,奴婢以為二皇子只是有些內斂,所以才主動幫他去解衣服,哪曾想二皇子會這般激動……”

“先不說他為何跑了,朕只問你,如今人呢?”

趙瑾一揚聲,花容又叩頭認錯,戰戰兢兢道:“二皇子一跑出去,奴婢就追了出去,但追到長樂宮的宮巷時,一拐彎,二皇子就不見了……”

“難不成是怪臣妾的長樂宮藏了人?”不等花容說完,顧夕照就插了句話,“皇上可要替臣妾作證,臣妾可是半步都沒出過這扇門。”

“夕貴妃恕罪,奴婢不是這個意思。”花容擡手就自罰了一巴掌,“是奴婢嘴笨。”

“行了,正是嫩的跟花一樣的,可別把臉蛋兒打壞了。”顧夕照朝她擺了擺手,又看向趙瑾,“皇上,當務之急不是追究這兩個宮女的責任,是趕緊派人去找找這位受驚的二皇子。長樂宮過去就是惠妃的金桂宮,再拐個彎過去就是儲秀宮,不過到了儲秀宮,那宮巷又是四通八達的,都耽擱這些時辰了,人估計也跑遠了。依臣妾看,皇上還是先讓李公公帶人去雪松宮找找,看看二皇子是不是跑回去了。”

“李忠賢,就按夕貴妃說的去辦,你先帶人去雪松宮瞧瞧。”

“奴才這就派人去。”李忠賢應了,又想起什麽似的,“那……那膳食?”

“人都不見了,還用什麽膳,先去把人找到再說。”趙瑾揉了揉眉骨,頓了一下,又補充道:“你順便查查昔日在雪松宮當差的是哪些宮人,朕倒要瞧瞧,那群狗奴才是得了誰的令,竟敢私自背信棄主?”定是被之前的宮人苛待出了陰影,這才一碰到宮人伺候,就這般受驚。

李忠賢領命離開了,趙瑾還是憋着一股郁氣,一腳就踹在仍舊跪在地上的花容身上,“沒用的東西,一點小事都辦不好,你們兩個自行去領二十板子。”

花容被踹翻了,又趕緊爬起來跪好,“奴婢知罪。”

“二十板子還不如賜這兩人一口鸠酒。”顧夕照幫着趙瑾拍了拍後背,給他順了順氣,“這次的事,固然是這兩個沒用的宮婢伺候不周,但也罪不致此。二十板子也忒重了,十板子長個教訓就成了。”

“夕貴妃今兒倒真是個心善之人。”趙瑾冷哼了一聲,但到底沒有拂了她的意,看兩人還跪在地上不作聲,又是來氣,“還不快謝夕貴妃給你們求情?”

“奴婢……”

“免了免了,成天這些虛禮,你們行的不煩,本宮都聽煩了,快些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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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兩個宮女千跪萬拜地退了出去了,趙瑾估摸着也冷靜了下來,有神色複雜地看向顧夕照,“花容和雲裳在外面當差好些年了,做事向來不會出這般岔子,朕也不信她們會背着朕對二皇弟做什麽事,你說他突然這般跑了是為何?”

“皇上這般看着臣妾,臣妾心裏可是慎得慌,臣妾可給您發誓,臣妾與二皇子可當真不是什麽舊識。”

“你這般激動做什麽?朕就是問問你的想法。”趙瑾睨了她一眼,又在床上坐了下來,暗自思忖了片刻,“不過是沐浴更衣,換身衣服,二皇弟怎會這般?莫不是從前這被那群狗奴才苛待,怕了?”

顧夕照絞了下手中的帕子,漫不經心道:“這倒也不是沒可能。”

“朕同你認真的。”

“說得臣妾好似不認真似的。”顧夕照端起一旁的茶盞輕啜了一口,餘光見趙瑾還在看着她,又只好正了正神色,“那臣妾便同皇上好生認真地說道說道,您也別嫌臣妾說話難聽,這二皇子被丢在那等旮旯裏長到這年歲,今兒您突然就把人給招來了,還這般試探他……”

“那你這意思,還是朕的不是了?”

顧夕照放下茶盞,又用帕子點了點唇角,擦拭到一半,她又十分嫌棄地丢了帕子,啧啧,這深宮當真是學規矩的好地方,瞧瞧自個竟然也學了那些大家閨秀這些講究的做派。

“他一個在旮旯裏自生自滅長到如今的小皇子,突然被砸了個這麽大的晴天霹靂在頭頂,恁誰也會受到驚吓的。”

趙瑾看了看被她丢在一旁的帕子,随即挑眉打量了她一眼,“你倒是想得周到。”

“臣妾是個女人,這女人呀,心腸兒柔又軟,自然是想得貼心又周到的。”顧夕照說着,瞧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今兒怕是在皇上這裏蹭不到飯了,臣妾可要去自己的長樂宮用膳了。”

“你宮裏的池子可是修好了?”趙瑾也不留她,見着她起身了,便随口問了一句。

“皇上若是真要病入膏肓了,這池子修着也沒甚意思,沒準這夏日還沒來,您就一命嗚呼了,臣妾非大力氣修好了,說不定也是好了這二皇子未來的哪位小美人兒,臣妾琢磨着,回頭幹脆別修了。”顧夕照沒将趙瑾黑了的臉色放在心上,躬身行了一禮,将手放在侍女的手裏,就自顧自地往外走了。

“夕貴妃。”等候在外貼身伺候趙瑾的小太監看着人出來了,忙上去笑着行禮。

“劉公公,本宮要回了,晚些若是有娘娘過來探病,你瞧着顏色好些的,比如說那瑤嫔,還有那毓妃,你就去禀告皇上的意思,若是其他人了,你就傳本宮的話,皇上這病要靜養,其他人都不見。”

這小太監本命叫劉大力,做了李忠賢的幹兒子後,按照排序,就叫劉六,平素就叫小六子,如今李忠賢是大總管了,他就從一衆幹兒子裏脫穎而出,成了貼身伺候趙瑾的小太監。

小六子是個機靈會來事兒的,也知曉眼前這位夕貴妃的性子,不喜歡多話的奴才,雖然納悶但也不敢多嘴,而是恭恭敬敬地應了,等人走出了老遠,小六子才在心裏嘀咕這位夕貴妃心裏打得是什麽算盤,不過他琢磨了半日也琢磨不出個所以然,決定回頭問問他幹爹。

另一廂,同是一臉疑惑的珠兒琢磨不明白,就有些藏不住好奇心了,“娘娘怎麽就讓那兩個狐媚子去,您又不是不知道,平素她們仗着姿色好,能分得幾次寵,就妄想跟您平起平坐,您怎麽還放任她們……”

“狐媚子才好。”顧夕照坐在轎子上,把玩着手腕上的玉镯子,眼神也不知望着哪裏出神,說起話來也是一貫的懶散性子,“最好是使了渾身解數能懷上個龍胎,那樣的話,某個小可憐也不用這般膽顫心驚。”

“嗯?”珠兒不明白,擡頭看了她一眼,“小可憐?娘娘說得可是誰?皇上即位六個年頭了,如今還是沒有子嗣,她們若是有誰誕下子嗣了,只怕是會翻了天去。”

顧夕照笑了笑,不搭話了,單手撐着下巴,遙遙往雪松宮的方向看了一眼,真是好奇那個二皇子躲哪裏呢。

她不說話了,珠兒也不敢多嘴,一行人一路無言地往長樂宮去。

然而不等顧夕照回到自己的宮裏,她遠遠地就瞧見了正慌慌張張朝這邊跑的小太監就是自己宮裏的人,便讓人停了轎子,等着人過來拜見。

“娘娘。”小太監跑得急,近了才看清人,慌慌張張跪下行了禮。

“何事慌慌張張的?”趙三思從轎子上下來,瞧着回宮也不遠了,就讓人撤了轎子。

小太監看了看四周,顧夕照會意,讓其他人避開了,又招手讓小太監靠近。

“咱們長樂宮藏了人。”小太監湊近了,又壓低了聲音才道,“昔日婉貴人住的偏殿如今一直閑置在那裏,蟬兒姑娘說今日日頭好,便派奴才和桃兒一同去掃了蛛網。奴才和桃兒打掃出來時,看到有人蹲在那柱子後面往大院的方向賊眉賊眼地看,奴才正想從後面将人抓住了,哪知那人一轉身就将奴才和桃兒都撞倒在地,跑了。如今又正逢咱們宮裏人多口雜的,到時那些眼紅娘娘的人鑽了空子,奴才也不敢把事情鬧大了,蟬兒姑娘也拿不定主意,特地派了奴才來問您的意思。”

顧夕照垂了垂眸,“你們可瞧清楚那人的模樣了?”

“沒有,只是看他那身衣服,不像是太監服,但那破舊發白的樣式,也不像是哪個侍衛穿的……”

還真是……這都是什麽緣分,當真是藏到自己宮裏頭了。

顧夕照咬了下豔紅的唇瓣,稍許才道:“行了,本宮明白了,你先行回去,這事兒別聲張,讓蟬兒也別找人了,免得讓人看出端倪。”

“奴才這就回。”

顧夕照慢了那個小太監半柱香的時間才回到宮裏,像什麽事兒都沒發生似的,回到宮裏,先讓人傳了午膳,慢悠悠地用了,躺在軟榻上小憩了片刻,找了個後院修池子,那吭吭響響的聲音太吵的借口,揮退了修池子的人,等到蟬兒說外人都走了之後,随即鎖了大門,這才讓蟬兒吩咐人滿宮去找。

“不是讓你們一定要拉着人來見本宮,找着人在哪個屋子裏,你們就來通知本宮,本宮今兒要親自去做賊,可記住了?”

“奴才婢記住了。”

趙瑾今日召見這位二皇子的人,除了她知曉,就只有李忠賢那幾個奴才知道,如今人不見了,趙瑾肯定不會大張旗鼓地找。但若讓人知道了,二皇子驚慌失措就躲在了她宮裏頭,那她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趙瑾估計又要重新審視她了,沒準還沒駕崩,就先要讓她陪葬。

因此,為今之計,就是自己将人找到,然後再将人偷偷送走,最好是宮裏人誰都不知道今日闖進宮的人是何模樣。

然而,讓顧夕照意外的是,直到天黑了,宮女和小太監都快将整個長樂宮翻過來了,也沒找到人影。

“你們每個角落都找了?”顧夕照剛剛用完晚膳,用帕子掩了嘴,漱了口,才起身,指了指桌上沒怎麽動的膳食,“都撤了,明兒還是做些清淡的,膩。”

宮女得了吩咐,那前來禀告的小太監才回道:“找了。奴才都只差沒掘地三尺了。”

難道是人已經跑出去了?顧夕照偏頭看了看這宮牆,想起之前見過幾面的事兒來,又兀自輕晃了下頭,不可能的,從禦膳房爬個窗都這麽費力的人,不可能爬出這高高的宮牆的。

顧夕照又快速在腦海裏将自己這長樂宮的布局回顧了一遍,将幾處容易藏身的地方都一一問過人之後,一時也沒有頭緒了,這個二皇子還真是個會打洞的老鼠不成?

“許是已經溜出宮了。”顧夕照頓了頓,又故意道:“你們去看看庫房,順便各自去看看,可是少了值錢的東西沒有?”

宮人都領命退下了,顧夕照仍舊坐在院子裏,這天氣好,院中有幾株晚桃樹,禦花園中的桃花都卸了,這幾株樹開得正是絢爛的時候,白日不覺得如何好看,但這月色一籠,好看得緊,顧夕照每年在這花開時候,都愛晚上在這桃樹下坐坐。

不過,今日她顯然沒心思賞這花了,眼神雖望着這樹,但心思卻不知飛到了哪裏,手裏有一搭沒一搭地搖着一把絹扇,絹扇一伸一展間,粉色的花瓣就像群蝶起舞。

被花瓣遮了眼,顧夕照才回過神來,看着飄揚的桃花瓣,索性站了起來,身子幾個旋轉間,手中的絹扇葉跟着旋轉伸縮,桃花瓣更是簌簌掉落。

直到幾株桃花快禿了,顧夕照才收了手,看着鋪了一地的桃花瓣,心裏頗為得意,畢竟這幾棵樹也是自己摘的,趙瑾要真病入膏肓了,這又大又甜又水靈的晚桃葉不能便宜了那二皇子的小美人。

“娘娘,他們都說沒丢什麽東西,只有仙兒說小廚房裏,娘娘午間沒用完的吃食好似少了一些……”

“嗯?”顧夕照愣了一下,随即唇角勾了勾,“是嗎?”

“奴婢倒是記不得這麽清楚,只是仙兒向來就是個敏感多疑的性子。”

顧夕照将手中的絹扇遞給了她,接過帕子擦了擦額上的汗,“這都隔了好幾個時辰了,倒也不好追究了。”

蟬兒點了點頭,看着滿地的桃花瓣,有些心疼,“好端端的,娘娘怎麽又拿這桃花樹出氣,今年怕是吃不着幾個桃了。”

“瞧着它們好看礙眼,手癢便打落了。”

蟬兒在心底嘆了口氣,瞧着她額前發絲有些濕了,想起什麽似的道:“娘娘今兒可要用牛乳沐浴?裕貴人的家人今兒來看她,給她帶了些上好的牛乳,她知曉您最愛牛乳沐浴,特地派人送了一小桶過來。”

顧夕照看了看掉落了一地的桃花瓣,“這次不用去禦花園去采花了,就用這桃花瓣吧。”

就在侍女伺候顧夕照解了衣,她準備沐浴時,外面的宮門被人敲得噼裏啪啦響。

“蟬兒,外面何事?”

“娘娘,段侍衛說宮中進了刺客,現在各宮都要搜。”

說話的功夫,侍衛已經打着火把進來了,顧夕照拿上架子上的衣服,正準備叫蟬兒過來給她重新穿衣服時,她敏感地覺察到了自己屋裏有人,她頓了一下,又将衣服挂在了架子上,穿着還未解的小衣邁進了浴桶,朝外面道:“你告訴段侍衛,本宮在沐浴,只要不打攪本宮沐浴了,長樂宮随他們搜。”

“娘娘體諒,臣只是按令行事,定不會唐突了娘娘的。”

“如此,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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