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在京中這遍地都是百年世家的地方來說, 顧家算得上新貴,如今顧父雖應鎮守邊關有功, 封了昌平侯, 但論出身, 顧夕照還是比不得毓妃。
毓妃母家林家是真正的世家勳貴, 先祖也曾位極權臣, 輔助過兩代君王, 也曾是京中最如日中天的大家族, 到了如今, 雖沒了之前的大風光,家中衆人,不論世襲的爵位的話,官位最高的也只是毓妃父親林文殊,一個從二品的戶部侍郎, 但在京中, 越是有些年頭的世家, 越是和京中大家族的關系盤根錯雜,牽一發而動全身, 是以一般人輕易不敢得罪。
對于帝王來說, 後宮中的女人都是政治的犧牲品,帝王的愛,這些女人無福消受, 而他除了給她們錦衣玉食的生活和看似高高在上的尊榮,其他的卻是給不了, 片刻的歡愉和溫存都是謊言。
說起來,趙瑾待毓妃算是有些好感的,畢竟這個女人生的好看,琴棋書畫懂些,淫|詞豔舞也懂些,對于男人來說,這樣端莊又不失風騷的女人,是有幾分吸引人的,至少風花雪月起來,十分放松。
可惜母家貪心太大,趙瑾對其的幾分歡心自然是比不過江山的。
然而,毓妃不懂。一個女人,哪裏懂那些男人對權力波濤暗湧地追逐,她只以為趙瑾對她的慢慢冷落都是來自另一個女人——夕妃。
為了掩人耳目,顧夕照并不是剛入宮就封了貴妃,她一個江湖長大的姑娘,哪懂這些深宮大院的規矩,入宮後也坐的是冷板凳,趙瑾日日派宮中老嬷嬷教她規矩。
如此過了大半年,直到太醫查出她有喜了,這才封了貴妃。當然,這有喜之事自然是幌子,目的就是為了給她日後盛寵的由頭。
毓妃當年恨得牙癢癢,這一恨便恨到了今日,原本聽到顧夕照要體面地給大行皇帝陪葬,她還有些微微的失落,如今又收到這位昔日的夕貴妃竟然與皇太弟有染,陪葬都不得,而是打入冷宮,只差沒笑岔氣了,連帶着看趙三思這個傻不溜秋的皇太弟都順眼了幾分。
自然,如此大好報|仇的機會,毓妃是不會放過的,确定消息屬實之後,她絲毫不顧身邊安嬷嬷的勸阻,在她看來,安嬷嬷這個老東西就會杞人憂天,不管那位夕貴妃是陪葬,還是打入冷宮,這後宮的大權至少在短時間內只會在她手裏,她還怕誰?
這般一想,她直接一腳将安嬷嬷踹翻在地,帶着宮人風風火火地來了長樂宮看熱鬧。
李忠賢雖然來下了令,但他不來趕人,長樂宮尚且一切從舊,蟬兒脾氣暴,開門一見着她,就知曉她不安好心,想讓她吃個閉門羹,“貴妃娘娘今日身體抱恙,毓妃娘娘請回吧。”
“你……”
毓妃擡手,示意身旁的宮女錦書不用多言,而是挑着漂亮的丹鳳眼,伸手捏着蟬兒的下巴,“貴妃娘娘?這宮中哪還有貴妃娘娘?小蟬兒呀,昔日你給本宮多少臉色看了?本宮大度,看在你家主子寵你的份上,不同你計較,怎麽?今日你以為你還能給本宮臉色看?”
蟬兒用力甩了甩頭,掰開了她的鉗制,就是紅着臉守着門,不讓她們進來。
“不自量力。”毓妃眼一垂,退後一步,“去,把門給本宮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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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話一落,兩個小太監立馬上來一把将蟬兒推倒在地,大門應聲而開。
“哎喲,蟬兒姑娘可是個姑娘家呢,你們怎麽能這麽粗魯了?”毓妃讓人攙扶着進了門,看蟬兒摔倒在地,眼中有淚,拿了帕子掩唇,“錦書,去,扶蟬兒姑娘一把。啧啧,這長樂宮很快就樹倒猢狲散咯,咱們頤華宮正好缺個倒夜壺的,本宮瞧着蟬兒姑娘就十分合适……”
“毓妃倒是好雅興。”
“奴婢才參見……”不等錦書假意去扶,珠兒扶着顧夕照走了出來,她在後宮積威已久,一聽到她的聲音,毓妃身邊的人就狗腿地想行禮。
“一群沒用的東西。”毓妃氣得擡手就将身邊的小太監推倒在地,“參見什麽?”
顧夕照掃了一眼蟬兒,朝一旁的珠兒使了使眼色,珠兒會意,不動聲色地過去扶起了蟬兒,見蟬兒無大事,她才看向毓妃,輕聲笑了一下,“可見毓妃娘娘當真是訓奴有方,這不,一見着人了,就忍不住犯狗腿的毛病……”
毓妃恨得不行,但偏偏找不出反駁的話,擡手就想去打顧夕照,她忍這個夕貴妃忍太久了,如今她身份壓了一頭,能動手還叨叨什麽?
“嗷,疼……”不等她巴掌揮到臉上,顧夕照揚手就捏住了她的手腕,重重一按,毓妃就疼得慫了。
這點疼都受不住,還妄想跟自己動手?欺負這種軟腳蝦,太沒意思了。
顧夕照冷哼了一聲,甩了手,毓妃身子趔趄,好在身邊的錦書扶地及時,才沒摔倒在地。
“顧夕照,你……你放肆。”當着宮人的面,又吃了癟,毓妃又恨又氣,穩住身形,又想找回場子,“你以為你還是昔日的夕貴妃?竟然敢朝本宮動手,你不要命了?”
顧夕照冷眼看着她,“毓妃該不會不懂禮尚往來的道理吧?再敢朝本……我動手,或是動我宮中的人,我照打不誤。”
“你敢?”
“你可以試試,看我敢不敢?”她行走江湖多年,別說她一個寡婦,就是當年的趙瑾,她也敢打。
“去,顧氏對本宮出言不遜,掌嘴三十。”見身邊的宮人猶豫,毓妃氣得不行,大罵了幾句,宮人才朝顧夕照走去。
長樂宮的宮人立馬站了上來,蟬兒站在最前面,“我看今日誰敢掌娘娘的嘴?”
長樂宮的宮人全部都聚了過來,人多勢衆,毓妃無可奈何,絞着帕子,“執迷不悟。顧夕照,本宮看你到了雲陽宮,還能這般誠心如意?”
說罷,碰了一鼻子灰就欲帶着人離去。
“且慢。”顧夕照卻從宮人裏慢慢走了出來,微微擡眼,居高臨下的氣勢壓了本就比她矮的毓妃一頭,“今日若讓毓妃娘娘這般輕易出了長樂宮,往後旁人豈不是以為這長樂宮是人人都能來作踐的地方?”
說罷,立馬有宮人快步上前把宮門關了。
毓妃驚了一下,“你……顧夕照,你什麽意思?”
“只要我在這長樂宮一日,這長樂宮便不是人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顧夕照看着大門關進了,這才朝她笑了一下,冷聲道:“按照宮中律例,國喪期間,後宮妃嫔不得傳召,需在宮中沐浴齋戒,替大行皇帝祈福。今日毓妃不得本宮傳召,私自率宮人來本宮宮中撒野。寧嬷嬷,将毓妃和底下宮人全部請去偏殿,請皇太弟親自定奪。”
“顧夕照,你無權這麽做,你如今是廢妃,無權管理後宮……”
顧夕照挑眉,卻是不搭腔了,任憑宮人将不甘心的毓妃帶了下去。
直到聽不到毓妃的咒罵聲了,靜立在一旁的珠兒才皺了皺眉,踟蹰道:“娘娘……咱們這般做,怕是……”
顧夕照垂下眼,“無事。李公公在宮中多年,明知皇太弟這令下的多荒唐,還這般助纣為虐,只怕也是防着毓妃。”說這,顧夕照又擡頭看了看天色,“再過一炷香時間,你便派人去通知皇太弟和李公公,今日毓妃的所作所為,最好是人越多的時候越好。”
再過一炷香的時間就到了喪禮暫停,王公大臣用膳的時候。
她如今是無權處置毓妃,但毓妃的把柄不能不抓,以下犯上又如何,總歸沒有比打發去冷宮更糟糕的結局了。更何況,毓妃在後宮作亂,前朝的林家勢必會有些影響,給些難堪和麻煩了,林家的老狐貍才沒心思來給那個小傻子添堵了。
再者,她在宮中這麽多年,明裏暗裏得罪的人不知繁多,如今她還沒去雲陽宮,毓妃就這般堂而皇之地來找茬了,她若是任她作踐了,往後在冷宮不知還要應付多少人的作踐。
太麻煩。
她就是要借毓妃之事讓衆人明白,即便她被打入冷宮了,也是她們得罪不起的人。
“如此,娘娘去冷宮的事,怕是很快就人盡皆知了……”
“這不過是早晚的事。要不是李公公有心替咱們遮掩一番,又是在宮中都忙着大行皇帝喪禮的事,你以為毓妃今天才來?”顧夕照頓了頓,又笑了起來,“毓妃平素做事謹慎,今日卻是如此沉不住氣,想必心中對我,是積怨已深。不過,如此也好,她這犯的雖不是大罪,但也夠她消停一段時日了。”
珠兒看了顧夕照一眼,心中甚是微妙,她原以為她家貴妃烈性的女子,定是不屑這般去冷宮求生的,如今看人這般想得開,一面放下心來,一面又生怕自家貴妃是真對那位皇太弟存了些不該的心思,再一想到對那位皇太弟的照顧和蟬兒時常在她耳邊念叨的那些話,她越想越覺得自家娘娘怕是真和那位皇太弟有些不清不楚。
珠兒不做聲,顧夕照睨了她一眼,見她臉色忽明忽暗,有些詫異,“你這是怎麽了?”
“沒……”珠兒倉皇別過頭,搖了搖頭,又咬了咬牙,踟蹰道:“娘娘對皇太弟是當真好,什麽事兒都替她考慮周全。”
說者有心,聽者更加有心了,顧夕照神色微赧,話卻說得大義凜然:“我親眼看着皇上一點點創下如今的世道,皇太弟年幼,繼位得倉促,能扶一把便扶一把,也不枉皇上寵了我這麽些年。”
聽她如是說,珠兒松了一口氣,“娘娘說得是。”
顧夕照睨了她一眼,也松了口氣,主仆倆都不再多說。
末時,宮中的祭奠和午門的喪禮杠演都要暫停一個時辰,供用膳和短暫的休憩。
珠兒按照顧夕照吩咐的,末時便派宮中一個機靈一點的小太監去将毓妃來長樂宮鬧事的事報告給了趙三思和李忠賢。
李忠賢作為內務府的大總管,只能得空來趙三思身邊服侍片刻,當時聽聞此消息時,正在催促着尚衣局加緊改制孝服,忙問傳話的太監,這事趙三思是否知情,一聽說趙三思知情後,什麽都顧不得交代了,一面派人去往長寧宮的宮道上攔人,一面直往承乾殿而去。
“幹爹,皇太弟知曉了此事,您為何這麽着急?”小六子跟着他一路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眼看就到了承乾殿了,暗暗松了口氣,實在忍不住問出了心中疑惑。
小六子受李忠賢看重,李忠賢一心想把他培養成下一個自己,這些日子便一直将他帶在身邊。
“沒用的東西,用你的腦袋想。”李忠賢回頭瞪了他一眼,喘了口粗氣,恰好見到趙三思正匆匆忙忙地從裏面出來,心中提着的石頭總算放下來了,忙小跑着過去,“殿下……”
他就擔心這位皇太弟聽聞貴妃被人欺負了的消息,不管不顧地跑去長樂宮了,還好來得及,如今各宮都在沐浴齋戒,給大行皇帝誦經念佛,要是皇太弟再私自來往貴妃宮中,怕是更亂了。
“李公公。”看到李忠賢過來了,趙三思打了聲招呼,又急急道:“公公快随我去長樂宮,方才貴妃宮中的人來報,毓妃竟然欺負貴妃欺負到門上去了……”
好氣啊。
“殿下不急,老奴也收到消息了。”李忠賢拿了帕子擦了擦額上的虛汗,又攙扶着她走到了一旁的蔭處,入了夏,這氣溫越發高了,尤其眼下正是最熱的時候,“這事,老奴自會處理,殿下眼下去長樂宮,會壞了規矩,交給老奴就行了。”
趙三思抿着唇瓣兒,明顯是不大樂意,“毓妃驕橫跋扈,貴妃又最是心善心軟的人,我擔心貴妃……”
李忠賢:“……”毓妃是有些驕橫,但夕貴妃……可不是什麽人都欺負得上的人。這麽多年來,後宮那群女人怕是狼狽為奸,也都不是這位夕貴妃的對手。
罷罷罷。皇太弟這般想就這般想。
“老奴定是會為殿下好生問候貴妃娘娘的,回頭定是事無巨細地禀告殿下。”見趙三思仍是抿着唇,一副不大情願的樣子,李忠賢只好湊到她耳邊小聲道:“殿下該為娘娘着想些,娘娘與您的事,怕是很快宮中上下都會知曉,今兒您要是還不顧體統去了長樂宮,只怕明日就傳出娘娘不要臉,在國喪期間就又勾您呢……”
“……”趙三思無言以對,動了動唇,最終只好洩氣道:“毓妃太讨厭了,我一點都不喜歡,公公定要重罰她。”
見人松口了,李忠賢總算放心了下來,想起什麽,神色冷了幾分,“殿下放心吧,老奴省得的。”
說罷,朝小六子耳語了一番,然後留下他伺候趙三思,他又挑了幾個小太監去了長樂宮。
不管是前朝,還是後宮,“借題發揮”都是屢試不爽的招數,李忠賢在宮中這麽多年了,也琢磨到了顧夕照這一招的用意,不過毓妃此事撐破天了也只是對不行皇帝的不敬,毓妃也不傻,顧夕照如今沒了貴妃的身份,她只要死咬着管束宮人的理由不松口,旁人也無賴,頂多罰她去佛堂誦經念佛思過。
至于這個誦經念佛思過多久,少則半月,多則……三五年都有可能,但毓妃母家的身份擺在那裏,三五年定是不可能的,李忠賢便私自改了趙三思的令,沒說思過時間,而是先将人看管起來再說。
當然,罰了毓妃,以下犯上的顧夕照定然也是要罰的,不過這個處罰在毓妃看來,跟沒罰一個樣,去冷宮是遲早的事,今日就去和明日去有何區別?
然而,李忠賢傳的是皇太弟的令,毓妃不滿,也無從辯駁。這一仗,她又是輸得慘不忍睹。被李忠賢帶的人請去佛堂時,不甘心的她,回頭狠狠瞪了一眼幸災樂禍的蟬兒一眼,又看向顧夕照,顧不得李忠賢還在場:“你也別得意地太早,咱們往後日子長着了。冷宮多蛇蟲鼠蟻,殘羹冷炙,你這勾人的臉蛋兒怕是刷刷老了。到時,新人笑,舊人哭。”
言外之意,那位皇太弟怕是早把你夕貴妃抛諸腦後了。從佛堂到頤華宮容易,哼,從冷宮到長樂宮怕是難了。
兩個寡婦,看誰熬得過誰!
這種無用的口舌之争,顧夕照向來不屑一顧,還頗為大度地朝毓妃笑了笑。
蟬兒自認為沒有自家主子這份好修養,背地裏對着毓妃翻了翻白眼,還不解氣,又用手掰着嘴臉,朝她做了一臉略略略的鬼臉,氣得毓妃手指甲都掐到了手心,最後還是被身旁的錦書拉着出了長樂宮。
等到人走遠了,李忠賢也不久留了,頓了頓,“原是想将雲陽宮收拾一番,再請娘娘過去,如今怕是要委屈娘娘了。”
顧夕照笑了笑,“公公客氣了。”
“不是老奴客氣。”李忠賢猶豫了一番,還是如實道:“是殿下心憂娘娘,怕娘娘受委屈,特地吩咐老奴好生安排。”
顧夕照垂下眼,須臾才道:“煩請公公告之殿下一聲,我不是那般嬌養的人,往後切勿惦記我,好生努力,當好一國之君了,我今日這些委屈才不枉白受了。”
盛裝的夕貴妃如陽春裏的驕陽,不能直視,清麗的夕貴妃如初一的新月,他為奴的,從前不能好好打量,如今細細一看,才知這位夕貴妃當真是絕世佳人。
“老奴自是知曉的。”李忠賢說着就跪了下來,恭敬地磕了三個響頭,“還望娘娘往後保重些。有朝一日,殿下……”
顧夕照轉過身去,打斷了他,“公公請回吧。”
李忠賢想起那位皇太弟對人的關照來,又咬牙道:“老奴知娘娘甘願受了這委屈,是為大昭江山着想。但殿下也是真心想護着娘娘,娘娘萬不可……生了恨……”
“護着娘娘,把娘娘往冷宮裏推嗎?”說起顧夕照去冷宮的事,蟬兒就難受地不行,雖然她眼下也明白趙三思的打算,但眼下聽李忠賢話裏話外仍是護着趙三思,就有些來氣了。
進冷宮容易,出冷宮就難了。縱觀歷朝歷代,有幾個是能從冷宮出來的,還不是大多死在了裏頭?
“蟬兒姑娘……”如今這個節骨眼了,李忠賢也不計較蟬兒這般無理了,有心再解釋幾句,卻又不知如何開口。
“公公莫要多說,我都明白的。”顧夕照仍舊沒有回頭,她看着正殿上頭的“芳華殿”三個字,閉了閉眼——
貴妃說的,我都信。
那個人如是說。
她原以為是軟軟慫慫的皇太弟傻。
如今才知道,是她自己傻。
瞧,眼下的自己,不就是為了那句話甘心繼續當這籠中之鳥嗎?
見她不願多聽,李公公又磕了一頭,這才起身,擦了擦眼中的虛淚,“娘娘放心,長樂宮上下的宮人,老奴定會暗中照顧,等着……”娘娘日後歸來。
“如此,倒是謝過公公了。”
李忠賢斂了斂神,也轉過身去,吩咐一旁的兩個小太監,“在此等候娘娘收拾,收拾好了便請娘娘去雲陽宮。”
說罷,李忠賢又回頭躬身行了一禮,這才帶着其餘人往長樂宮。
“公公。”
“娘娘請說。”
“殿下膽子小,從前吃了那些不盡心奴才的虧,往後貼身伺候的宮人,還請公公仔細把關。沐浴更衣的人,還是安排花容和雲裳。”
李忠賢雖然疑惑,但也并未多想,“老奴自當聽娘娘的安排。”
“若是……若是……”顧夕照到底不放心,還是把嘴邊的話壓了下去,“無事,公公請回吧。”
李忠賢遲疑了一下,這才轉身繼續往外而去。
顧夕照在原地又站了片刻,這才把收拾好的東西拿上,帶着蟬兒,在長樂宮一片宮人的哭喊聲裏,跟着李忠賢留下的兩個小太監朝雲陽宮走去。
另一邊,李忠賢回到承乾殿複命,趙三思聽說貴妃已經去了雲陽宮,當場就要追出去,被李忠賢派人死死攔住了,氣得對李忠賢拳打腳踢,“你個老騙子,明明只要你去懲罰那個毓妃,你竟然背着我把貴妃就趕去了冷宮。”
李忠賢就知道她放不下顧夕照,就是怕她知曉貴妃哪一日去冷宮,她不管不顧要去見,這才假傳了她的令,“殿下對貴妃感情深厚,老奴自是明白,但眼下宗親大臣都在宮內,殿下的一舉一動都在人眼皮底下,老奴死了不要緊,但不能讓人對殿下有更多非議了。”
趙三思鬧了一番,有些筋疲力盡,頹喪地坐在地上,鼓着腮幫子生氣。
李忠賢見她不鬧了,便讓宮人退下了,跪着爬到了她面前,“娘娘走前,讓老奴給您托句話。”
趙三思眼神倏地一亮,想起什麽,有黯淡了下來,埋着頭,悶聲悶氣道:“算了,你別說了,貴妃定是恨死我這般對她。”
“娘娘說她都明白的,她還說她不是那般嬌生慣養的人,呆在冷宮讓您放心,切莫惦記她,還囑咐殿下要好生努力,當個明君,那樣才不枉她受了那些委屈……”
低低的嗚咽聲起初只是若隐若現,随即越來越大,正當李忠賢不知所措時,趙三思突然擡起頭,涕泗橫流道:“貴妃對我真的太好了,我母妃都沒為我這麽着想過,往後我要把貴妃當我的親母妃一樣孝敬……”
李忠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