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趙三思不喜歡明韶公主歸不喜歡, 但也沒盼着人不好,再說稚子無辜, 那個小淮安王到底是她的親外甥, 眼下被蛇咬了, 她是真着急。

趙三思匆匆趕到錦繡殿的時候, 裏面十分熱鬧, 以太後為首的各宮太妃都過來了, 一個個都圍着正在痛哭的明韶公主, 正在安慰人, 見到她過來了,除了太後和那位哭得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明韶公主巋然不動外,其他人都紛紛過來行禮。

趙三思眼下無心在乎這些虛禮,擺了擺手,就快步走到了明韶公主面前, “皇姐, 小王爺現在怎麽樣?”

明韶公主抹了抹淚, 似乎這才注意到她過來了,慌忙起身欲行禮, 趙三思趕緊按住她坐下, “朕擔心外甥的安危,皇姐無須多禮。”

“皇上有心了。”明韶公主面上感激,說一句又哭了起來, 哭了幾聲,才又一副十分隐忍的模樣, “我與譽兒相依為命,情緒激動了些,還望皇上莫怪。”

“皇姐說得是什麽話?朕能體諒的。”趙三思看她哭哭啼啼的模樣,心下十分膩歪,忽又想起自己平素動不動就對着貴妃哭的模樣,她自己惡寒了一下,暗自決定往後真不能當個小哭包了。

“如今太醫還在裏頭瞧了。”明韶公主用帕子掩嘴打了幾個哭嗝,狀似穩了穩心神,這才道:“都怪我照看不周,這才讓譽兒遭了此劫,是都怪我……”

“這怎麽能怪皇妹?”一直沒有出聲的太後适時接了她的話,因本就是站着,瞧着趙三思來了,身子都沒動一下,眼下說話了,這才正眼去瞧人,“皇上,不是哀家說你,皇妹遠嫁淮安,難得回宮一次,如今好不容易帶着小王爺初來乍到,您就是安排這麽一個破落地方給人住?”

來的時候,丞相就提醒過她,明韶公主若是來者不善,今日小王爺在宮中被蛇咬了的事,怕是會大做文章。趙三思心中也有一兩點數,只是沒想到太後會當這個出頭鳥,拿的就是住處說事。

見趙三思沒有出聲,明韶公主用帕子擦了一下眼角,道:“皇嫂,這事不關皇上的事兒,是明韶照顧不周……”

十分假惺惺了。

趙三思看了明韶公主一眼,眼下是越發膩歪這個皇姐了,然後看向了太後,神态語氣都甚是恭敬,“那依皇嫂的意思,這回小王爺被蛇咬了的錯,這錯都在朕身上了?後宮主宮就這麽多,眼下都有各位太妃在住,皇嫂說朕安排不周,難道是要讓朕沒臉沒皮地把這些太妃請出去,空出來給皇姐母子住?”

“皇上,明韶絕無此意。”明韶公主趕緊起身,一臉誠惶誠恐。

“高宗皇帝在時,把人當嫡公主寵着的,身份自然尊貴。”太後氣勢不變,只是拿着帕子輕咳了幾句,臉色就白了兩分,“這些太妃是一宮之主,皇上把人請出去确實是不合适,但長樂宮的顧夫人,可當不起一宮之主。”

太後話都說到這裏了,趙三思還有什麽不明白的,這些女人心心念念就是想着如何讓貴妃的日子不好過。

“皇嫂,您別說了。”眼瞅着趙三思的臉色沉了下來,明韶公主趕緊拉住了太後,說兩句,又是語帶哽咽的,“不關這住處的事,都是我照看不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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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太妃的眼神在幾人的臉上打量了一圈,見無人說話了,又悠悠開了口,“公主可別忍着了,還是快讓皇上給你們母子換個地方吧,不然出了今日這事,怕是百官都以為是皇上薄待了你們母子。”

她一開口,又斷斷續續有幾個後妃跟着附和,明韶公主張了張嘴,倏地就是一副崩潰的模樣,捂着臉泣不成聲起來,“各位太妃對明韶的好,明韶都記住了,但明韶不委屈,一點兒都不委屈的……”

裝可憐?

說得像是誰都不會似的。

“今日皇嫂在場,各位太妃也在場。”趙三思的桃花眼從她們臉上一一掃過,水珠兒騰地就蓄滿了眼眶,她微微仰了仰頭,倔強地不讓眼淚掉下來,沉默了片刻,才帶着強壓去的哽咽聲,慢騰騰地道:“朕從前是在旮旯裏長大的皇子,高宗皇帝的寵愛,更是沒有享受半點,身份尊貴是比不上明韶皇姐。朕也有自知之明。所以皇姐頭回來拜見朕,從不行大禮,朕也未敢有半點不滿。”

明韶公主沒想到她會當衆說這個話,趙三思話一落,就急急解釋道:“是明韶失禮了,從前我在宮中的時候,父皇都免了我的跪拜禮,是我……”

“今日說這個話,朕不是怪皇姐的意思。”趙三思打斷了她,扯着衣袖擦了擦眼淚,“朕知皇姐身份尊貴,未敢有半點薄待,但早同皇姐通過氣了,朕沒有妃嫔,後宮的這些主要宮殿都住着各位太妃,朕對這些太妃一視同仁,沒有偏頗誰,便不能為了皇姐,而去讓哪宮的太妃遷出來,便讓李公公親自帶着您來挑選。”

說到此處,趙三思頓了頓,瞧了李忠賢一眼,李忠賢瞬間福至心靈,“各位太妃,今兒當真是你們冤枉皇上了,皇上待公主當真是極用心的,這錦繡殿也是公主親自選的。奴才昨日親自帶着人安排好同皇上去複命時,皇上還特地問了一聲,錦繡殿小了些,擔心會委屈了公主。”

趙三思的哽咽聲更大了些,眼淚流了出來,“朕年歲小,不懂禮數的地方是有的,既然今兒大夥都覺得是朕委屈了明韶皇姐和小王爺,如今長寧宮還閑置,皇姐要是覺得委屈,那還請您遷居至此處。”

哼,想打貴妃長樂宮的主意,沒門。

既然覺得錦繡殿委屈了您自個,帶着各位吃裏扒外的後妃來指摘朕,朕就給你戴頂高帽子,你有本事就遷去長寧宮。

“長寧宮乃歷代皇後的居所,這怎麽可以?”不等明韶出聲,太後立馬反駁她,“皇上未免也太胡鬧了。”

趙三思心中冷笑,“朕不想被各位後妃誤會是朕薄待了皇姐,長寧宮乃後宮之首,讓皇姐住這裏總不算委屈了人吧?”

“明韶不敢。”明韶公主趕緊跪了下來,她想不到事情鬧到了最後怎麽會變成這樣。

趙三思居高臨下地打量着她,掃了一眼不敢再搭腔的後妃一眼,再欲開口時,林太醫和張太醫恰從裏面走了出來,趙三思趕緊走了上去,扶住了行禮的張太醫,“小王爺怎麽樣了?”

“皇上放心,小王爺無大礙。”張太醫也不賣關子,同她回了話,又一一朝太後和明韶公主等人回了話,“據臣和林太醫問診的結果來看,小王爺眼下昏迷不醒是因驚吓過度,體內并無中毒症狀。”

說罷,張太醫又和林太醫對視了一眼,猶豫了一瞬,才謹慎道:“據宮人的描述來看,咬傷小王爺的蛇是秤星蛇,從醫書典籍上來看,此蛇是無毒蛇,倒是有較高的醫用價值。”

“無毒就好,無毒就好。”趙三思連說了兩聲,一顆心總算是放下來了,說着,她也不管還跪在地上的明韶公主,提步進了裏間,看着床榻上緊閉着眼,臉色蒼白的小王爺,她也生出了幾分疼惜,輕輕摸了摸他的小臉蛋,笑了一下,輕聲嘀咕道:“還好沒事,不然舅舅真的要自責了。”

而仍舊候在外間的後妃私底下相互對視一眼,至于眼神裏的深意,彼此都心知肚明。太後掃了一眼這些後妃的神色,眼神陰鸷地掃了一眼明韶公主,又看向毓太妃,涼涼道:“既然小王爺沒事,那哀家就先行回宮了。明韶,這時節多蟲蛇,你可得把人看仔細了,今日還好小王爺命大,碰上的無毒蛇。”

她在宮中這麽多年,眼下哪還不明白的——小淮安王被蛇咬怕就是這位明韶公主的計謀,至于打得什麽主意,她雖不明白,但今日這出戲,把她當槍使,她倒是看明白了。

怪不得,毓太妃這般匆匆派人請她過來。

太後話裏的深意,明韶公主自然聽得明白,衣袖下的微微攥了攥,面上神情倒是恭敬,“多謝皇嫂提醒,今日勞皇嫂挂心,明韶改日再去聽竹宮拜見您。”

太後垂眸,沒有搭腔,稍許看了毓太妃一眼,就率着宮人走了。

恭送走了她,其他後妃也陸陸續續告退了,毓太妃臨走時,将明韶公主扶了起來,“小王爺吉人自有天相,公主莫要再憂心了。”

“謝毓太妃關心。”明韶公主就勢起了身。

私底下對視了一眼,毓太妃福了福身子,告退了。

趙三思從裏面出來時,方才還熱鬧的大殿內就只有明韶公主和兩位太醫了,她斂了斂神色,“小王爺性命無憂,朕也算安心了。皇姐若是在這錦繡殿住不習慣,朕這就派人将長寧宮給你收拾出來。”

“明韶惶恐。”明韶公主福身,“這個話皇上切莫再提了,往後我再仔細些便是。今日之事,讓皇上憂心了。”

“收到消息時,朕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譽兒是朕的親外甥,對他的事兒自然是上心的。”趙三思如實道,又偏頭看了看兩位太醫,“小王爺還小,今日性命無憂,但小孩子受不起驚吓,你們可得仔細了,萬一人要出了好歹,朕唯你們是問。”

“微臣遵旨。”兩位太醫垂頭應下。

趙三思又裝模作樣地叮囑了幾句,又安慰了明韶公主幾句,這才帶着宮人離開了錦繡殿。

李忠賢在宮中這麽多年了,後宮女人為了一己私欲做出的勾當,他也不知見過多少。今日錦繡殿的這一出,他自然也有自己的考量。他原以為今日這些後妃抱團,小皇帝怕是要吃虧,卻不想出乎他意料了,小皇帝避重就輕,轉移注意力的本事是越發了得了,裝乖賣可憐,比後宮這些女人還要在行。

思及此,李忠賢不由擡頭看了一眼坐在步辇上的趙三思一眼,見她緊抿着嘴,一臉悶悶不樂的模樣,又有些納悶,“皇上可是有心事?”

趙三思低頭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稍許又開了口,“公公,今日這事,她們又是沖着貴妃來的,是不是?”

小皇帝的心神都在長樂宮的那人身上,李忠賢有些不知說什麽好。然而今日這事,太後借機發作,是沖那位夕貴妃去的,但若小淮安王被蛇咬是有意,那明韶公主怕是另有所圖。

李忠賢遲遲不搭腔,趙三思就當他默認了,嘆了口氣,“貴妃那般好的人,怎麽就有人不喜歡她呢?”

李忠賢聞言,更加不知該說什麽,唇瓣動了動,最終還是沒有搭腔。

“今日還好小王爺沒事,若真被蛇咬了,在這宮裏頭出了好歹,朕心裏頭也得自責。”李忠賢沒搭腔,趙三思也不甚在意,支着下巴,又似在自言自語,“小王爺雖然沒有明昭皇姐家的小世子可愛,但到底是朕的親外甥,這麽小就沒了父親,倒也是有些可憐的。公公,朕是不是應該對他好一些?”

小皇帝心思單純,約莫壓根就沒想過今日那位小淮安王被蛇咬的事是明韶公主的有心安排。李忠賢猶豫了一番,那些關于今日之事的猜疑到了嘴邊,又壓了下去,轉而道:“皇上是個仁慈的人,您眼下有這份心就十分難得了。但小王爺畢竟是淮安的主子,您若當真對人太過熱情了,怕是容易讓人多想,于皇上,于小淮安王都不是什麽好事。”

趙三思想了想,覺得李忠賢說得在理,把這事兒抛到了一遍,心神又回到了貴妃身上,“公公。”

“嗯?”小皇帝的語氣太鄭重其事了,李忠賢下意識地緊繃了起來,“皇上可是有事要同奴才說?”

趙三思低下頭,斟酌了一下措辭才看着李忠賢的臉,小心翼翼地問道:“你說有什麽法子,能讓後宮這些女人都越不過貴妃去,再也不能想方設法地給貴妃找麻煩?”

李忠賢眼皮一跳,法子他倒是有,可他若說出“皇上納貴妃為妃,像先帝對貴妃娘娘一樣,光明正大地寵冠六宮,自然誰也不敢輕易去找人不痛快了。”這樣慫恿的話來,怕是很快就要被丞相太傅等人冠上“惑主”的佞臣帽子了。

他不敢。

“奴才腦子笨,想不出什麽法子。”

趙三思擡起頭來,又嘆了口氣,“朕這個皇帝當的也太窩囊了。”

李忠賢:“……”

話題到此,戛然而止。

趙三思一路無言地回了承乾宮,蔡隽還在那裏等着,後妃的這些宮殿,丞相輕易是不能去的。

見趙三思回了宮耷拉着腦袋,一臉垂頭喪氣,蔡隽以為是事情很嚴重,琢磨了一下,還是私底下問了問李忠賢,“小淮安王情況很嚴重?”

李忠賢搖了搖頭,看了趙三思一眼,帶着蔡隽避開了她,“那蛇是無毒蛇,張太醫說小淮安王只是受驚,養一養就好了,沒有性命之憂。”

“無毒蛇?”蔡隽眉頭擰了起來,“那今日皇上過去,明韶公主可是說什麽了?”

“太後帶着一半的後妃都過去了,話裏話外都怪皇上給明韶公主母子安排的宮殿不好,才讓小淮安遭了這罪。”李忠賢說着,突然又想起昨日的事來,猶豫了片刻,還是咬牙如實道:“丞相,不瞞你說,昨日承乾宮也出現了蛇。昨日皇上貪玩,爬在了後花園的那株樹上,一條竹葉青就在那樹上。”

蔡隽愣了愣,随即面色陰沉地盯着李忠賢,好半晌才能牙縫裏擠出一句話,“為何你不早些跟我說?”

李忠賢理虧,不敢反駁。這個時節,有蛇出沒,他原以為不算是稀奇事,但眼下和錦繡殿的事兒一聯系起來,他的後背也起了冷汗。

秤星蛇無毒。

昨日那樹上的竹葉青,卻是劇毒。

錦繡殿的無毒蛇若是有心人放的,那承乾宮昨日的毒蛇……

“還好皇上無事。”蔡隽是當真捏了一把冷汗,冷靜下來之後,眼神越來越冷了,“若是這些事兒之間有聯系,怕是我們都小瞧明韶公主,或是小瞧淮安王了。”

李忠賢心又提了起來,“丞相這話是什麽意思?”

“他們定是在宮中安排了人,此人怕還就是承乾宮的人。”蔡隽冷哼了一聲,“查,仔細查。這些宮人就勞煩李總管了,其餘人……本相這些日子都很少瞧見段侍衛了,可是請假了?”

“段侍衛最近都在晚上當值。”李忠賢回道,看了蔡隽一眼,斟酌了一下措辭,一咬牙,就把趙三思這些日子常去長樂宮的事供了出來,“皇上還是放不下夕……顧夫人,隔三差五就要去長樂宮一趟……”

面對蔡隽越來越黑的臉,李忠賢還是壯起膽子補充道:“且好些晚上都是歇在了顧夫人那裏,如今,兩人怕是……”

蔡隽的臉徹底黑成了鍋底,指着李忠賢,卻是叉腰轉了三圈才發出聲來,“李忠賢,你糊塗!”

李忠賢老臉皺成老樹皮,“奴才也不想的,可皇上……奴才攔不住啊。”

“攔不住……攔不住……”蔡隽氣得胸口直抽抽,“你攔不住,就放任皇上一錯再錯……”

李忠賢趕緊去捂他的嘴,四下看了看,這才低聲道:“丞相小聲些。”

蔡隽一把将他推開了,冷哼一聲,不過也沒說話了。

見他冷靜下來了,李忠賢又開始小心翼翼地撺掇,“丞相也不是頭一天認識皇上了,您也當明白,皇上對旁的事都不甚上心,唯獨對顧夫人的事,甚是上心,且向來有魄力,這對顧夫人的心意怕不是一點兩點能說得清的。反正宮中上下,都認為皇上與人不清不楚的,還不如順水推舟,讓皇上如了意。”

“放你的狗屁。”蔡隽忍無可忍,哪裏還有那個雅雅儒士的樣子,一句粗痞話就吐在了李忠賢的臉上。

李忠賢被他濺了一臉的口水沫子,生氣倒沒有,就是吃驚,愕然可一陣,才擡手抹了抹臉,繼續好言相勸道:“皇上多日與人同床共枕,皇上如今正是個有些血氣方剛的少年郎,你說顧夫人這等天姿國色的人躺在一側,她能忍住不做些什麽?萬一哪天這顧夫人不小心有孕了,那怎麽辦?”

蔡隽無話可說,被氣的。

“與其将來處于被動,不如趁早主動做決定。”李忠賢瞄了人一眼,心裏琢磨着蔡隽将他的話聽進去了多少,“依咱家猜測,六月中旬,百官怕就要上奏提選秀納妃立後之事了,丞相不趁早做好準備,到時皇上又做出點什麽事兒來,您怕更難收場。”

氣到極致,蔡隽反倒冷靜下來了,看着李忠賢那一臉“咱家是為您着想”的谄媚之态,他冷笑一聲,“公公可當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顧夫人是給了你多少好處,竟讓你費心至此?”

李忠賢立馬一臉忠貞,“咱家能是那種人?咱家可是為皇上分憂。”

蔡隽眯起眼,“本相瞧你是慫恿皇上走一條不歸路咧。”

李忠賢:“……奴才對皇上的忠心,蒼天可鑒。”

蔡隽拂袖而去。

李忠賢:“丞相別走啊,再好生商量一番,您得給拿個章程出來。”

蔡隽走得更快了。

小皇帝的國事,他要操心;小皇帝的家事,他也要操心。

如今倒好,李忠賢那個老王八,竟然還拿小皇帝的床事讓他操心?

不可能的。

蔡隽與李忠賢又談崩了,憋了一肚子氣的丞相見了趙三思之後,因着一份奏折,借機把人噼裏啪啦地罵了一頓,李忠賢在外面聽着,心驚膽顫壞了,在心裏把蔡隽也罵了個狗血噴頭。

蔡隽罵歸罵,但一瞧小皇帝那慫的乖巧可愛的模樣,也罵不出難聽的話來,消氣了之後又和聲和氣地繼續教她為政之道。

小皇帝心思不深,很容易情緒外露,蔡隽最終也沒有把今日錦繡殿這事藏的那些見不得光的事兒分析給她聽,只是他又暗地裏和其他一些信得過的大臣和武将商議了此事。

歷任皇帝雖然都防備這位淮安王,但随着時間的推移,淮安王始終安分守己,安心偏居一隅,再加上近兩年,老淮安王和上一任淮安王都相繼病逝,不管是趙瑾,還是朝中大臣,都松了防備。

怕就是因此,才給了可趁之機。

此事不能往深想,一往深想,蔡隽就覺得如今朝堂的安靜只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但如今,敵在暗,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宮中無秘聞,錦繡殿當日的事,自打入了長樂宮,在外人眼中閉門不出的顧夕照到了晚間也收到了消息。

顧夕照和明韶公主從未見過,對人不熟,聽蟬兒提到太後聽今日在錦繡殿對着趙三思說得那些話時,她才蹙了蹙眉,不過也沒有多想。

如今她的心神都在慶夫人的奸夫身上。

姜家在宮外,她出宮一次不容易,那些盤根錯節的事,她憑一己之力是查不到了,換上夜行衣的時候,她拿出趙瑾給她的那塊麒麟檀木令看了看,最終還是重新放入了懷中。

這是那個小傻子的底牌,非關鍵時刻,不能拿出來。

她思考了一番,最終躍上宮牆,徑直去了承乾宮,待看清今日當值的是段斐後,她蒙上臉,拿出一顆石子徑直朝段斐的方向扔了過去。

段斐聽到動靜,顧夕照故意在他能看到的角度露了點身影,這才朝宮中偏僻的地方而去。

站在段斐不遠處的侍衛見他撿了一顆石子發愣,不由問道:“大人,出什麽事了?”

段斐看着石子,猶豫了一下,這才看向身後,“我去看看,你們守嚴實了,謹慎些。”

說罷,段斐就朝着顧夕照離開的方向追了過去。

顧夕照躲在空無一人的廢舊宮殿的柱子後,确定段斐身後沒有跟着人時,這才從柱子後面走了出來,不等段斐回過神來,就抽出了腰上的軟劍,徑直朝他揮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我在努力争取日六,昨天十二點之前還差了幾百字,于是把寫得番外放了上去。之前有很多人看過,不過還有很多人沒看過。

今兒我就放在作話讓大家都看看。很多人都好奇封後之後的劇情,想要快點封後,嗯,大概就是番外裏這樣的,哈哈。

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

從前住在雪松宮的時候,趙三思最喜歡的就是除夕了。因為這一日宮中會十分熱鬧,運氣好的話,她還能收到幾身新衣裳和一些平日吃不到的吃食。

不過,自打她當了這勞什子的一國之君之後,她對這日子的感情就有些複雜了,若非要找個詞形容,她琢磨着用一個又愛又恨形容才對。

愛的是到了除夕,她終于可以光明正大地歇息幾日,當然這個歇息僅僅指她終于不用被自家那個兇巴巴的皇後擰着耳朵從被窩裏爬出來,頂着泠冽的北風去早朝。

愛只有這一點點,但恨的就多了,想她平素是那個落魄皇子時,一人吃好,全家不餓,可當了這國君,這芸芸衆生都成了她的子民,尤其是到了這等大節日,那禮部的老頭就天天守着她問東西問錢,不是給前朝的王公大臣送些帝王之愛,給後宮的那些混吃等死的寡婦們送些珠寶首飾……她自認不是個小氣吝啬的人,但管錢的不是她啊,她若是應了禮部那個老頭的,回頭又要被戶部的老頭抱着大腿哭窮……

當然,這還不是最讓她痛苦的,最痛苦的是……

比如眼下。

趙三思坐在寝宮的腳踏上,叼着一根毛筆,問李忠賢,“皇後還同朕生氣了?”

“娘娘說,今兒守歲,您自個兒守吧,她已經自行收拾好去了冷宮了。”

當着奴才的面,趙三思覺得自家皇後真的太不給自己面子了,自己如今好歹是一國之君咧,“去冷宮就去,她不管着朕,正好朕自在些……”

“皇上若是能撐過去,那自然是好的。”

說得自己好像離不開那個娘們似的,趙三思決定就沖李忠賢的這句話,她也應該有骨氣些。況且這次,真是皇後做過頭了,她的耳朵現在還在隐隐作痛了。

關于這事,事情還要倒回到一個時辰前。

趙三思在禦書房寫了一天的總結書,下午顧夕照過來看得一肚子的火,一目十行看了下去,氣得将手中的紙張撚巴成一團扔到了門口,一眨眼那修長的手指就捏着在了她的耳朵上。

“臣妾讓皇上給自己去歲一年的功過自行做個總結,您在禦書房琢磨了一天,就給臣妾看這個?”

“我……朕真的努力了。”眼看自家皇後就在氣頭上,趙三思也不敢掙紮,但她壓根就不是一塊舞文弄墨的料,一看到那些字就犯困,皇後讓她寫三千字的總結,她可是冥思苦想了一整天,才一筆一畫地湊了三千字。

“皇上這也就努力?”顧夕照看着她這副不上進的樣子就來氣,“臣妾讓皇上寫三千字的總結,您就給我寫一千五百遍的‘平庸’?”

“朕反思過了,過去的一年,朕無大功,亦無大過,不正是平庸嗎?太傅說了,做學問,寫文章,那些華麗詞藻都無用,講究的就是言簡意赅……痛痛痛,皇後別擰我……朕耳朵了,是朕錯了。”

“皇上若是真知道錯了,就不會這般敷衍臣妾……”

“皇後千萬不要生氣,嬷嬷說了,女子一旦過了花信之年,一生氣,這白發細紋就橫生,可忒顯老……嗷嗷嗷,耳朵要掉了,皇後,你太放肆了,你再不松手,朕……真朕叫人了……”

“好啊,你叫啊。”

“來人啊,皇後以下犯上,對朕大不敬……”

然後,事情就鬧成眼下這般了。

趙三思為了說到做到,晚上的宮宴時,還表現地特別開心,率着大夥兒痛快地喝,最後在場的沒幾位能站着回去的,趙三思自己也不例外。

把人送回寝宮後,李忠賢一邊擦着額上虛汗,一邊叮囑着自己的幹兒子,“小六子啊,你今兒可要把皇上可看好了,寸步不離的。”

“幹爹,皇上就睡過去了,還能鬧出什麽事兒不成?”小六子見趙三思睡得可老實了,心想還能這般操心?

李忠賢搖了搖頭,一臉你不懂的模樣兒,“你瞧着吧,今兒皇上要是半夜不起來跑去那雲陽宮,那估摸着要叫太醫了。”

雲陽宮就是冷宮,顧夕照一跟趙三思過不下去了,就自己搬那裏去。

小六子還就不信這個邪,見到了三更,床上的人都還是睡得好好的,他還在心裏得意自家幹爹果然是老了,不中用了,瞧瞧也有失算的時候。眼瞅着天都快亮了,他瞧了瞧人,沒見發熱,便打了個呵欠,放心地去了自個屋子出恭。

然而,不到半個時辰,承乾宮的小太監就慌慌忙忙來禀告他,就一個打盹的功夫,皇上不見了。

小六子瞬間的慌亂後,想起自家幹爹的話,又穩下了心神,“趕緊派人沿着去雲陽宮的路上追過去,找找人。”

當确定人真是坐在了雲陽宮的宮門前時,小六子不得不在心裏感嘆一句,果然,姜還是老的辣。

而此刻,某位可憐巴巴的小皇帝正坐在雲陽宮的宮門前,搖着生鏽的門環,“皇後,朕真的知錯了,往後再也不同你生氣了,你不陪着朕守歲,朕都覺得這個年過不完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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