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你們..是....誰啊?”
華慶戲班的大院裏,同樣喝醉酒的趙瘦八從下午開始,和秦小七兩人倒頭睡得昏天黑地,到半夜,隐約察覺屋裏有動靜,支棱着耳朵聽了聽,躺在炕上另一頭的七哥已經起來了,正跟兩個男人輕聲說話。趙瘦八遂睜眼打個哈欠,“什麽時辰了?七哥你怎麽醒這麽早哇?”
也得虧瘦八武功深厚,否則一般人,絕不會給驚醒的。老七哥和那兩個小聲交談,聽不清楚說什麽,神神秘秘。他們也沒想着避他,反正他也聽不明白。
“不早了。”秦小七答了他一句。
屋子裏沒掌燈,瘦八只能模糊地感知到三個黑黢黢的身影。他能從秦小七跟他告別的語氣裏意識到他的不自然,“瘦八,那什麽,你先睡着,我走了,回頭再聯絡。我媳婦兒正滿世界找我呢,哎我睡過頭了,死定了死定了!”
瘦八轉頭的功夫,三個人就不見了,當下愣在炕上:高手啊,都特麽是高手啊!
才受了驚,又一想,七哥居然也有今天,那麽潇灑不羁的人,竟成了怕媳婦的主兒,也不知道他媳婦到底是何方神聖,有機會一定得訓斥兩句,将爺們兒管這麽嚴,忒不合适!
瘦八躺在炕上唏噓一番,突然記起楊胖九叮囑他一定要留住七哥,當下睡意全醒。他媽的,七哥神龍不見首尾,人跑了,上哪兒去找啊?黑燈瞎火,來找他那兩個男人,他根本沒看清楚,這特麽連個蛛絲馬跡都沒有!
瘦八慌了,褲子一提,起身下炕,跑去敲隔壁小院裏楊胖九的窗戶,“胖九!”
“——找死!”
楊胖九瞌睡重,被打攪了,一發火兒,一盞桐油燈奪窗而出,好在瘦八閃得快,否則鐵定砸額頭上,他旋身只拿腳尖兒輕輕一勾,桐油燈穩穩站在腳背上,瘦八拿起來,放在窗臺上,火急火燎地說:
“七哥走了!我沒.....看住.....”
“你說.....什麽??”楊胖九風風火火拉開門,衣衫不怎麽整齊,皺着眉吸了兩口冷氣,總算鎮靜下來,對瘦八道,”“不怕,他跑了我們再找他回來!咱們先召集其他兄弟才是正經,七哥嘛,我在他身上放了夜游香,多遠都跑不了,到時候再跟他彙合!老八哥,我還困呢,睡醒了再說哈,你回去歇着吧。”
瘦八見她早有準備,當下把心放肚子裏,也回屋睡蒙頭大覺。
......
夜不算太黑,月亮像把彎弓,晃晃悠悠從雲層裏飄出來,灑下淡淡銀輝,秦小七帶着一身燒刀子酒味兒,跟兩個侍衛一路飛檐走壁,回到了梅若英剛剛租下的不起眼的小四合院裏。進了屋,梅若英還沒歇息,就坐在炕沿上。她今天換下了常穿的男裝,穿着嶄新的布衣布裙,包着粗布頭巾,看起來像個剛嫁人的農家小媳婦兒,雙腿垂下來,青布面兒繡鞋微微晃動,見秦小七進屋,輕聲道,“......你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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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小七睡過頭,覺得沒臉見她,羞愧地耷拉着腦袋,開始施展死皮賴臉功,忙不疊地道歉:“哎呀我不是故意的,我去聽戲了,然後....喝大了。呃.....,....不對啊,咱們怎麽.....突然換地方了?”
梅若英一行之前住在西安府一家商賈的別院,位置離官衙很近,方便她辦事,他離開時梅若英還在那裏,冷不丁換了地方,又小又窄又簡樸,整得他一臉茫然。
梅若英靜默片刻,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一招手,“算了,你回來就好,沒誤事兒就成,過來給我看看,這麽半天沒見着你,怕你出去遇着危險呢。”
秦小七心裏感動,嘿嘿兩聲,很是聽話地低着腦袋上前兩步,梅若英拉着他從頭到腳将他打量了一下。還好,除了滿身的酒味兒,他一根頭發也沒少。梅若英稍稍懸着的心便放下了。在西安府半個多月平安無事,偏偏今天秦小七離得遠,她帶着人外出,結果被突然冒出來的一波刺客堵在了田間小路上,經過一番激烈的厮殺,她的侍衛死了半數,剩下的大半都挂了彩,即使武功高強如她,也險些命喪敵手。
誰要殺她?......可能性太多了。
梅若英暫時抛下心中的質疑不去猜想,慶幸當時秦小七不在場,又擔心他是不是也遇到了襲擊。梅若英脫險之後,換了下榻之處,打發随身的兩名侍衛出去找人,整個過程中,忐忑不安,好不容易見到他,甚至都顧不上埋怨,鼻頭一酸,抱住着秦小七的腰,軟軟靠在他的懷裏。
“怎麽了?”秦小七感覺到她的不安,輕輕撫摸她的頭發,發現她今天換了發型,前額梳了小劉海,看着活潑俏皮,沒忍住撥拉兩下,想逗逗她,梅若英似乎不願意,拉開他的手,偏偏他眼睛好使,拉拉扯扯的,就看見那小劉海蓋住的額頭上,被劃了一道血印子。
秦小七心裏沉甸甸的,好似利刃戳進了皮肉,又疼又怒:“這特麽誰幹的?!活膩歪了!敢在老子眼皮子低下動老子的媳婦兒!”
“......”
梅若英愕然。從來沒見過他發這麽大火,平日裏嬉皮笑臉的示弱,如今帶着滿身酒氣怒火滔天,突然覺得不像她平時認識的秦小七了,眼前的這個爺們兒像頭被觸怒的野狼,從頭到腳都是兇狠,且震懾力十足。
還有,他雖然在生氣,可是管她叫媳婦兒,聽着真親近。
“你告訴我,到底怎麽回事兒,”秦小七咬牙切齒,“老子不刨了他祖墳,不配叫七爺!”
“不知道,我們今兒走半道上,來一夥兒蒙面刺客,”梅若英眼底閃過一絲心痛,“損失.....慘重。死了八個侍衛,還折了我一個大學士。”
“別太難過,先給我看看。”秦小七将油燈掌在手上,借着昏黃的火光仔細查驗梅若英額頭上細小的傷口,“這是..暗器造成的,.不會是.......飛刀吧?”
“你看出來了?厲害。”梅若英誇他,想想,從炕角兒拿起個小木盒,打開後将裏面放着的兩把鐵制的柳葉飛刀取出來給秦小七看,“這是刺客留下來的,沒有任何标記,江湖上最普通的飛刀。”
“這幫人還特麽玩心眼兒!”秦小七握着刀柄翻來覆去的看。
“我如今人手不夠,查的話,”梅若英輕嘆一聲,“恐怕費勁了....,西安府的這幫官吏,沒有一個能指望的上,為今之計,只有回京再作打算。”
“這不算什麽,好歹咱當年也是混過的,”秦小七若有所思,“飛刀.雖然普通,..如果是江湖上的刺客......還能傷的了你,.........也就不難查了,別擔心....”
“未必,我現在是虎落平陽被犬欺,敵在明,我在暗,我今日下午去什麽地方,除了随行的,連你都不知道,卻完全都在對方的掌握之下,即使是府兵,恐怕都不可靠了.....”梅若英搖頭,“陝邊總督遠水解不了近渴,當務之急,得及早回京才行。”
“咱們就這麽幾個人,如果對方掌握我們的行蹤,那豈不是很危險?”秦小七握着梅若英的雙手,鄭重道,“調集所有的府兵,護你回京!飛鴿傳書給陸遠,叫他派人來接應。”
“這麽大張旗鼓的,那得多威風啊!”梅若英笑笑。
“那必須的,誰讓你是天下至尊,要的就是這份兒排場!”秦小七說的很認真。
梅若英看着秦小七神情嚴肅,突然就讀懂了他張狂言語背後的真正用意。她從不曾體會,自己和秦小七之間,還能有這樣的默契,還有他今日不自覺散發出的威嚴,大概就是她真正喜歡的,想锲而不舍一直挖掘的吧。
“媳婦兒,依我一回吧!”秦小七見她不說話,有點着急,他不是真的想做她的主,他就是想護她周全。
“好,全依你,全聽你安排。”她讀懂他眼裏的擔憂,沒來由的信任他,打算以身犯險探探他真正的能耐。
生平第一次,秦小七替梅若英做了決定,兩個人躺在炕上聊了大半天,像一對平常百姓家的夫妻一樣,彼此相對,彼此依偎。
“別的地方有傷沒?再給我瞧瞧。”
“...沒。”
秦小七怎麽會信她的,細細打量,梅若英的左臂上有淤青和血印子,問題倒也不是特嚴重,她貼身穿了刀槍不入的金絲甲,護着最要緊的部位,所以算是有驚無險。
“得虧這件寶貝了,”秦小七摸摸梅若英比甲上柔韌且刀槍不入的絲線,“我記得你跟我提過,金絲甲是走之前柳依瀚送給你的。”
“嗯,沒想到,關鍵時刻救了我的命,回去得賞他。”梅若英嘆道,看着秦小七表情怪怪的,又解釋道,“你別多想,只是恩賞。”
她出京,柳依瀚非要跟着,說皇上處理政務,他在一旁執筆研磨早成了一種習慣。她不允,柳依瀚沒轍,便拿出金絲甲給她,
“皇上随身穿着吧,防身最好不過。臣進宮的時候,原本打算要獻給皇上的,只不過一直沒機會拿出來罷了。”
柳依瀚當時什麽表情來着?梅若英竟然有些模糊了。他獻金絲甲的時候她是有過懷疑的,她很欣賞柳依瀚的才學,但不表示她對他無防範之心。現在出了這檔子事情,就更得多想想了。據說金絲甲天下也僅此一件,很多年前就落在了梅家宗親成郡王手裏,柳依瀚不過是靖安候的嫡長子,和成郡王的交情應該還沒深厚到可以相送金絲甲的地步吧。那麽柳依瀚手裏的金絲甲,到底是哪裏來的?
梅若英強撐着意識想問題,疲累了一天,躺在秦小七懷裏,越發的困倦。秦小七早先睡的足,此刻精神頭兒敞亮,摟着梅若英,很貼心地說道“媳婦兒,你累了,睡一會兒吧,我守着你。”
梅若英覺得無比安穩,似乎找到了可依靠的港灣,枕在秦小七結實有力的臂膀上,窩在他寬闊的胸懷裏,摸摸額頭上的血痕,問了最後一個問題,“我要是變醜了,你還會喜歡我嗎?”
“.....喜歡。”秦小七的答案有些勉強。
“我要聽真話。”
“好吧,不喜歡。”
“這還差不多。”梅若英一點兒也不惱,閉上眼,竟踏踏實實睡着了。
聰明女人犯傻的時候,怎麽這麽可愛呢。秦小七唇角勾起一抹微笑,在梅若英的額頭上印下若有若無的一吻。其實這疤痕不嚴重,梅若英這樣的身份,肯定不缺活血化瘀美容養顏的上等膏藥,即使她沒有,他也有辦法弄來給她。破相?他大概會覺得遺憾,不過什麽都沒關系,獨獨不能釋然的是,有人趁他不在,居然要傷他媳婦兒,這個絕對不能忍!
長夜漫漫,秦小七看着熟睡的梅若英,暗暗道:若英,媳婦兒,有我在,誰敢傷你,我就要他用性命來報!如果需要暴露身份才能護你周全,那也無所謂。走着瞧吧,道上的人,迄今為止,誰敢不賣七爺花邀月的面子!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屋裏七叔純爺們兒,就是怕媳婦兒。
女王大人被刺這裏算是個小小的伏筆,答案慢慢揭開吧,作者謀略廢的一塌糊塗,只會盡最大努力給大家講清楚因果,所以表指望作者在這方面有多高的智商,前面說了,智障型謀略啊政務啥的都是為狗血劇情服務,嗯,就是這樣。
又寫糊塗了,更新倉促,眼花求捉,感謝大家支持作者,支持歡樂小白文,麽麽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