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登門拜訪
晉王府,謄寫完一頁《金匮集錄》的皇甫瑜放下筆,端起茶盞來抿了抿,似乎想到了什麽,嘴角彎了彎,似有一絲淺淺的笑意。
看到這樣的王爺,阿福是好奇的。王爺這是怎麽了?今夜回來之後,便是這般挑燈謄着這醫書,臉上若他沒有看錯的話,似乎很是柔和?那淺淺的笑意并非他的錯覺。
“主子今日似乎心情不錯?”阿福小心地問着,雖知道王爺不會回答他這個問題,可依舊還是關心地問了。
皇甫瑜放下茶盞,指尖摸索着紙上鐵畫銀鈎的幽字,清淺地“嗯”,算是回答了阿福,也似是對自己心情的肯定。
呵,真是個調皮的孩子,還是個聰明的。今夜就是一場博弈,而從一開始就沒有控制住自己的他無疑輸得很是徹底,也是,作為想要的那個,先動心的那個,總是容易輸,不過,其中也不是沒有翻盤取勝的機會,只是,他為什麽要贏?主動認輸,進入她允許的領地,不也是一種贏?他想要她,為此,皇甫瑜不介意舍棄一些東西。
如今看來狡猾的小東西已經入了套,不,應該說他也入了小東西的套,相互糾纏在一起是他想要的最終結果,其他,免談!
休沐日,皇甫瑜騎着黑馬招搖過市來到了楚府,遞上了拜帖,對于一路走來百姓們的議論恍若未聞。
老百姓對于晉王前往楚尚書府還是有些驚異和揣測的,畢竟晉王如他的傳言一般,不喜人觸碰,同樣也不會主動去接觸他人,若他主動去拜會某家府上,那麽便是那一家的要倒黴的征兆。不過,這一回似乎又有些不同,晉王只帶上了他的長随,而且依楚尚書的為人和名聲來說,百姓們還是更相信這只是一次普通的拜訪,畢竟楚尚書年輕時便是保家衛國的将軍,而他的子孫輩都是大月朝守衛邊疆的猛将,他們并不相信那如同閻王一樣的晉王會朝這樣的楚府下手。
不過,如果不是這樣的原因的話,又是為什麽要登門拜訪呢?楚尚書家除了長孫楚懷謙,似乎與晉王的交集不深啊?這是百姓好奇的地方,也是其他注視着這一場拜會的達官貴人們好奇之處,更讓皇上的目光也注意到此處來。
聽了門房的通報,楚老爺子馬上帶着長子楚亦鴻、次子楚亦文、長孫楚懷謙一起到門口去迎皇甫瑜。面對楚幽幽的長輩,皇甫瑜還算客氣地下馬,免了他們的禮數,随着他們一起入內。
正堂內,楚老爺子被讓至上首,皇甫瑜坐于他的右手下方,楚亦鴻和楚亦文、楚懷謙坐于對過的左手下方,上過茶,客氣一番後,楚老爺子向晉王傾了傾身子,笑容可掬地問,“不知王爺今日到楚某府上來所為何事?”
皇甫瑜正襟危坐,聞言放下了杯盞,朝身後的阿福點了點頭,“前些日子,楚十小姐幫了本王一個忙,頗有些助益,因此本王過府來親自道謝,些許禮物,聊表謝意。”思索過後,皇甫瑜仍是沒有提及那些想要求娶楚幽幽的話,畢竟除了楚家的長輩未必肯外,幽幽那邊也應該不希望事情還未定下來便被這樣的“脅迫”着成為他的人,因而只是登門拜訪,順便探一談探楚家長一輩的看法。
打開的錦盒內,西域進貢的葡萄酒和整套夜光杯吸引了眼球,正如調查所言,楚家無論老小,只要是男丁,都愛酒,他便投其所好,不過,他也沒想用這麽點小禮物就從楚老爺子和楚将軍這裏打開方便之門。
果然,老爺子只是看了一眼,便撸了撸胡子,笑呵呵地道,“謝王爺美意,只是這西域進貢的美酒和夜光杯太貴重了些,些許小忙,實在不足挂齒,當不得王爺如此厚禮。”
無奈,皇甫瑜只好拿出晉王的威勢來,“本王說當得便是當得,區區小禮,同樣不足挂齒。”
楚老爺子只好命人收下來,“如此,便謝過王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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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打算客套一番請王爺游覽一下府上,未料晉王卻率先開了口,“本王有一物想要親自向楚姑娘道謝,不知楚尚書能否請小姐出來相見?”
既然已經開了用身份威勢的頭,皇甫瑜也就不在意那什麽失禮不失禮了,徑直提了請求。
老爺子和楚家大爺,也就是幽幽的父親對視一眼,有些驚異,看來晉王今日是為幽幽而來?!雖不知晉王因何故注意到了幽幽,或許是因為小青山上的搭救,也或許是因端午節上的粽子結緣,可不管如何,幽幽被晉王注意到了是不容忽視的事實,雖然目前來看晉王似乎對幽幽沒有特別的情緒外露,可親自登門道謝,還特地準備了給幽幽的謝禮,這恐怕很能說明些問題來。
楚老爺子和楚大老爺、二老爺、楚懷謙暗自警惕,這涉及到楚家孫子輩唯一一個寶貝閨女,可得小心謹慎些才好。楚老爺子婉言拒絕,“王爺,這,恐怕有些不妥,這男女七歲不同席,可不能壞了規矩不是?”
很好,不僅楚幽幽對家人護短,這家人對她也很是護着,不過是一個相見的請求,便暗自警惕,甚至不懼他的身份威勢而拒絕,若是直接道明了對楚十有意,估計很可能馬上就會被掃地出門。
見不到楚幽幽,晉王有些不愉,可想到楚幽幽對家人的重視,只好按捺住想要偷渡的想法,耐着性子,退一步道,“是本王失禮了,不若置一屏風,許小姐隔着相見如何?”
見晉王先頭臉色有些不愉,楚老爺子的心提了起來,見他退一步依舊堅持,雖然有些猶豫,但恐惹惱了這位爺,且隔着屏風相見也符合禮數,便點了點頭肯了,“謝王爺體諒,如此,便請王爺稍事片刻,老夫這便着人去請。”
當聽到管家楚榮的傳話,楚幽幽沒有半點驚訝,似乎早就料到有這一出,楚榮暗自記在心裏,候着小姐整理儀容後方才引着她到前頭正堂來。
當楚榮引她至屏風後面時,她也不驚訝,她的祖父和父親是不會不顧她的閨譽讓她直接見外男的,這一點她早就料到。
楚榮到前頭來附耳向老爺子道了小姐已至,老爺子點了點頭,示意他可以撤去前頭的那層屏風,露出後一層屏風後幽幽隐隐約約但依舊綽約的身姿,咳了咳,“小十啊,這位是晉王,還不快行禮。”
楚幽幽正欲屈膝行一福禮,皇甫瑜先開了口,“禮便免了,先些時候得小姐相助,瑜感念于心,特來向小姐致謝,些許薄禮,還望小姐笑納。”說着朝将袖袋中的錦盒取出,遞給阿福。
阿福接過上前交于楚榮,楚榮打開來示意老爺子過目,見是一本醫書,便點了點頭,楚榮方才捧着走向屏風,由丫頭春芽接了。
楚幽幽一見匣子內的《金匮集錄》,眼睛一亮,這皇家的好東西果然不少,皇甫瑜的禮物攻勢做得不錯,禮物都送到她心坎上了,再翻開平平無奇的封面,裏頭鐵畫銀鈎的字跡還有淡淡的墨香,顯見是某人親自抄錄的,可是花了不少心思。
“王爺的心意幽幽收到了,謝王爺挂懷。”這話說得雖也對,可總覺得有些別有意味,反正聽得懂的皇甫瑜是聽出了其中夾雜着的意味,這是明白他的一些讨好的小心思,并且似乎還算滿意了。
“小姐的相助值得本王費上些心思,小姐喜歡便好。”皇甫瑜心情還算不錯,嘴角微微翹起的弧度隐約可以瞧得出來。
楚老爺子重重地咳了咳,在場的都是人精,可算是聽出來了,這是晉王在向他們家小十示好!這,晉王莫不是對咱家小十有意?!這可使不得呀,莫說晉王這陰晴不定的脾性,就是這皇家之人,一生只有幽幽一人恐怕就很難做到。若官位權勢比楚家要低的,他們尚可以制約一二小十未來的夫婿,保她一世無憂,可若嫁到這皇家中去,他們雖有那份心,恐怕也會有心無力,因而他們并不希望小十和皇室中人有瓜葛。
楚老爺子不動聲色地逐客,“王爺第一次來老夫的府上,老夫這府上還算有些景致,也不知能否入得了王爺的眼,謙兒可要帶王爺參觀講解一二。”
楚懷謙站起來向晉王一拱手,這意思很是明顯了,這是不希望他繼續和幽幽接觸的意思,罷了,來日方長。皇甫瑜起身向楚老爺子、楚大老爺、二老爺拱了拱手,“不必了,今日本王來了也有些時候了,向楚尚書和楚将軍讨教了一些武藝上的問題,楚尚書的見解讓瑜多日來的困惑茅塞頓開,來日再登門向楚尚書讨教,還望楚尚書不要拒絕本王才好。”
好嘛,這是為了保全幽幽的閨譽,畢竟說出去還是有些不妥,這相助是如何個助法,是如何大的忙方才能使晉王親自登門拜謝?這說出去都能猜出些貓膩來,對幽幽的閨譽的确不好聽。晉王這麽說自然是為她考慮,也對外面的那些揣測有了應對的說辭,當得上思慮周全了,只是這趁機要求再行登門拜訪可就做得有些不夠地道了。
楚老爺子嘴角明顯一抽,這能不能不拿他做筏子,他也很難做的好吧,這答應也不是,不答應也不是,畢竟人家晉王可沒明說為了幽幽而來再行讨教,可這心思誰能說沒有那麽一點?他僵笑着,“好說,好說。”雖給了他答複,卻其實并沒有正面地回應他。
皇甫瑜也不在意,反正想要送的禮,想要向楚幽幽表的态,還有想要知道的看法都已經完成了。他正大光明地來,楚幽幽還算滿意,而這一家子對于他對楚幽幽有意這件事似乎很有些顧慮,且看着不怎麽樂意,護崽得很。那麽,看來他只能從楚幽幽這邊先下手了,畢竟得了幽幽的肯定總是能讓她的家人顧慮要少一些。
“那麽本王告辭了,請留步。”皇甫瑜颔首作別,随楚懷謙離開。
待他們走遠,楚老爺子吹胡子瞪眼,故作生氣的道,“還不快出來交代清楚,小十你是如何招惹上了晉王的?”
楚幽幽暗自翻了個白眼,她能從老爺子的語氣想象出他說這話的神态來,不是真的生氣,就是故意想要引起注意。将醫書交給春芽好生保管,她撫了撫裙角,起身繞過屏風走向外頭,“祖父,父親,二叔父。”一一朝他們行禮問好。
“嗯,坐。”老爺子點頭,待她坐好,便開始拷問,“說吧,這晉王是如何一回事,你可知道?”
楚幽幽從皇甫瑜關于相助的說辭開始便料到會有此一問,因而也不慌,實際上她還是很感念于皇甫瑜若有若無的體貼的,不論是相助的說辭,抑或是讨教武藝的說法,這着眼處雖小,卻能看出他是從細小處為她着想的,她在心裏默默為皇甫瑜加分。
“祖父應該知道,小青山裏幽幽與七哥曾救過晉王一回,前幾日端午時借獻粽子的方子之機提點了一點調理上的建議,想來是有些幫助,因而有此一行。”楚幽幽不慌不忙地回答。
對于這個說辭楚老爺子和楚大老爺不置可否,畢竟幽幽一個閨閣女子能和晉王有所接觸的也只這麽兩回,也不知是何處讓幽幽入了晉王的眼,他嘆氣,“小十啊,若祖父料得不差,晉王這是對你有意啊,這可如何是好啊?”
楚幽幽凝眉,“祖父何出此言?”
楚老爺子搖了搖頭,楚大老爺楚亦鴻開口道,“幽幽可知晉王是什麽身份,外頭又是如何評價晉王的?”
“幽幽知道,晉王是先帝第七子,今上之弟,太後次子,封號為晉,掌大理寺和錦衣衛,至于評價,多為性情陰晴不定,不喜人觸碰,還有些詭異莫測之能。”楚幽幽如實将她所知的說來。
“那麽,爹來問你,你所想的夫婿是如何的?”楚亦鴻繼續問。
“無侍妾、無通房,只幽幽一人的一心人,護我、疼我、愛我,我便容他、諒他、惜他、愛他。”因是信任的至親,其他無關的下人都已退下,楚幽幽可以無所顧忌地說出自己的想法。
“那麽,你當明白這樣的人本就不易尋,而晉王,如今看來雖無侍妾、無通房,可卻難以成為你的良人。且不說他的脾性能否做到你所求的,只他姓皇甫這一條,皇家便很難容得下他只娶一人,且他那樣的位置,惦記着的人可不少,實非良人之選。”楚亦鴻細細地與她分析。
楚幽幽雖然對自己的眼光有信心,這一次總不會如上輩子那樣的失敗,可卻不能駁了父親關懷之意,她組織了一下語言,試圖說服他們,“祖父,父親,二叔,幽幽明白,父親所說的也都在理,可幽幽覺得晉王也并非沒有可取之處,且看晉王如今的身份地位,二十之齡至今卻并未娶妻生子,就連侍妾通房也無,幽幽看過并非身體的緣由,至于是因何幽幽不得而知,只是能扛得住皇上的賜婚還有太後的指婚這一條,便可知晉王并非易與之輩,只他不想要的便沒人能奈何得了他,即便是今上和太後也是如此。那麽,幽幽是否能夠認為,只要能夠得晉王的認可,其餘的實則有些多慮?”
“幽幽如何有信心成為晉王心中認可之人?”楚老爺子皺眉,這是為晉王說話?
楚幽幽搖了搖頭,“幽幽并無信心,幽幽此話還有另外一層意思,若如祖父所言晉王對幽幽有意,那麽如此強勢的晉王恐怕不會輕易放手,既然如此,何不往好處想?既然晉王符合幽幽無侍妾、無通房的要求,且對我有意,如何做,能否達到想要的目的,也是看我有沒有那個能耐和魄力,未戰先言敗,結果如何能如意得了?”
楚亦鴻張了張嘴,有些難以反駁,的确,即便料到了可能的最壞的結果,可是對于晉王對幽幽有意這件事,他們除了躲着避着實在沒有別的辦法,且一直躲着避着也不是長久之計,如今還無人知道此事,若叫人知道了,幽幽怕是難以覓得如意夫婿。
楚老爺子看了他的小十好久,唉,他家小十就是太聰敏了,心也太軟和了些,且不說她自己的終身幸福,只恐因為自己連累了家人,凡事皆往好處去說,只是太委屈了些。“幽幽啊,委屈你了。”老爺子喟嘆。
楚幽幽搖頭,“幽幽可不覺得委屈,說不得晉王正是幽幽的良人也未可知,幽幽沒有那麽大的情懷,可是自個的良人卻是能夠有那個能力把握得住的,同樣的,若不是我想要的,也沒人能逼得了我,我自有全身而退之法。祖父、爹爹、二叔還請放寬心,多給幽幽些信心可好?我楚十從小到大,說出來的話何時做不到?”
在座的無一不無奈的搖頭,只是這無奈中又有多少對于這件事情無可奈何的苦澀?還是委屈了她了罷!
夜朗星稀,楚幽幽坐在窗前看着窗外月色灑滿地,想到今日和爺爺、父親他們說的話,委屈?不,她可不是獵物,誰是捕獵者還未可知!看,今日皇甫瑜不就妥協了嗎?她對自己有信心,想要的如果還不夠完美,就讓他雕琢成為适合自己的,屬于自己的,離開自己便再也找不到更合适的。
只能說,最後一條,光是楚幽幽對于能夠讀心的晉王的特殊性便占據了獨一無二的位置,只需稍加努力,或許便離楚幽幽的成功不遠了,何況有個人還心甘情願的入套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