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禮物

摩挲着案上的《金匮集錄》,楚幽幽對于拿下晉王這個想法更肯定了些,想着今日窺見的那個紫色袍角,心下有了主意,便吹燈歇着了。

次日,楚幽幽随春芽一起去庫房尋來湖藍色亭臺樓閣小橋流水提花的古香緞一匹、白地淺藍色曲水紋浣花錦一匹、素錦一匹,看着這些花色的布匹,想着皇甫瑜慣常穿的紫色,雖則這炙熱的紅與冷靜的藍結合之色與他的氣質很是相符,襯得他高貴而又神秘,可總是穿一個顏色未免單調了些,想着上一回Leo給咬破的衣衫,楚幽幽一陣發笑,便想着借此主動出擊,既然他做到了她想要的光明正大,那麽總得給些甜頭不是?

思索着上輩子見過的古裝男士款式,想着皇甫瑜的氣質,便選用湖藍色的古香緞做一件褙子,用淡藍曲水紋的浣花錦做領、袖和下擺圍邊,再用素錦做一貼裏穿于內,同樣用浣花錦做領,另用古香緞做一腰帶,至于尺寸,觀他與大哥相差不多的身量,應該差不離的。

花了幾個時日方才做成,此間的皇甫瑜則是有些惴惴焉,那一日因楚尚書與楚将軍武藝之高,他的人并不能靠近得知幽幽和他們談話的內容。之前會面時楚老爺子他們的态度顯然很有些顧忌,有些不樂意,他雖然也明白只要得到楚幽幽的認可便好,但也明白她重視家人,若是楚老爺子他們出言反對,他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機會能夠獲取她的芳心。

聽了暗十的彙報,幽幽除了做衣裳外與平日無異,且就尺寸來看是做給懷謙的,他有些嫉妒,又有些無奈,她難道就沒有什麽要與他說的嗎?關于他那日的登門拜訪,關于他的表現是否認可?她與家人談過以後是否改變了主意?她難道不知道他在等着一個答複?

楚幽幽自然是不知道皇甫瑜有些糾結忐忑的內心的,依舊按照自己的計劃來,等衣服做好了,便疊起來喚來暗十讓她交與皇甫瑜。

看着暗十奉上來的衣衫,皇甫瑜松了一口氣,“十小姐可有話交代與你傳達?”

暗十将衣服轉給阿福以後,如實彙報,“十小姐說,這是賠禮和獎勵。”

獎勵麽,這是對他的表現表示滿意了,鼓勵他再接再厲的意思麽?想到這,皇甫瑜的眉梢飛揚,嘴角輕翹,按捺住急切想要摸一摸這衣衫的心,他揮一揮手,“你做得很好,下去領賞,回去以後好好保護十小姐,聽她吩咐,若出了差池,本王饒不了你。”

待暗十離開,皇甫瑜咳了咳,“還不展開來讓本王瞧瞧。”

阿福對于自家王爺明明想要得要命卻還要端着範的樣子有些無語,依言把衣衫一揚抻開,露出了它整體的模樣。

衣服款式大方,式樣簡練典雅,雖不是他慣愛的紫,可如湖水一般的藍色,美麗靜谧就像佳人在水一方一樣,皇甫瑜眼前一亮,走近來一看,小橋流水亭臺樓閣的提花很是別致,而勻稱靈活的針法和齊平細密的針腳可見做工之精致,想象她俯首低垂着頭,圓圓的眼睛低垂着,長長的睫毛在她的臉頰上落下一排影子,嘴微微抿起,玉指如纖,以針作畫,以線當墨,一起一落皆是娴靜溫雅的,一針一線都是貼心的暖,心中是從未有過的熨帖。

他的母後雖也給他做過衣裳,可到底不過是下頭的宮女嬷嬷們的手藝,從未有人這樣一針一線地想着他為他縫制衣裳,該如何是好,本王有些看不上其他人做的衣裳了,要不早日将她娶回來?每日裏回到府中便能看見她低眉縫衣抑或準備好一桌菜肴等他歸來的情景,那該何等的美好?

忽又想起她撚着金針刺穴的樣子,搖頭失笑,恐怕她可不是那麽安分的女子,罷了,他等着便是,她願意的話,都随她,只要她肯留在他身邊,時時想着他。

阿福看他一會如冰山消融、一會憧憬溫柔、一會又無奈失笑的樣子,不解,只是,王爺顯然心情不錯,看來這位楚十小姐的禮可算是送到了王爺的心坎子上去了,“主子何不穿上試試?”

皇甫瑜點頭,阿福伺候着把衣服換上,腰間的錦帶上綴上一枚白玉佩,換上白玉冠,除去了紫衣黑冠,脫去了一層神秘晦暗的氣質,令他真個人看起來豐神俊朗中透着與生俱來的高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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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小姐的心思可真是巧了,這衣裳樣式做工無一不精,襯得主子是越發的俊逸了。”阿福贊道。

“好看?”皇甫瑜挑眉問。

“自然是好看得緊,主子朝那西洋鏡前頭一站便知奴才所言非虛了。”阿福見他與平常不同問起了好看與否的問題,便提議取來這西洋鏡來瞧一瞧。

皇甫瑜平日裏是不太注重自己的打扮的,通常不過是由阿福打點完畢便好,極少照鏡子,房間內也不過擺了一面可有可無的銅鏡,聽他這麽一說,便也起了仔細瞧一瞧的心思,“嗯,去庫房裏将那西洋鏡拿來。”

西洋鏡在大月朝算是奇缺之貨,畢竟越洋貿易還不發達,像楚幽幽的閨房裏也不過是一面小巧的鏡子,可皇甫瑜的府上卻有一面與人等身齊高的西洋鏡,可憐它原來不過是在角落裏撲灰蒙塵的命運,如今終于派上了用場。

皇甫瑜端站在鏡前,身姿挺拔着,抻了抻衣袖,撫摸着上頭細密的紋路,特別是那腰帶上順着亭臺樓閣的提花而繡上的祥雲刺繡,還有角落裏那個小巧的“瑜”字,翹起的嘴唇顯示了主人愉悅的心情,撫上他的眉眼嘴角,想起她“妖孽”、“僵屍臉”、“身材不錯”的言論,笑了。

“來人,筆墨紙硯伺候。”

阿福領命自去安排,皇甫瑜将衣服換下,仔細地疊好放妥帖了,換上常服,他可不願她送他的第一份禮物沾染上點滴的墨跡。

紙張鋪就,輕提毫錐,想着她低眉繡衣裝的樣子,落筆,筆墨輕染,勾勒出一幅生動的佳人月夜燭光下溫柔缱绻的撚針引線模樣,提筆頓了頓,想了想,在其上寫下“花月下,閑窗影裏,玉人繡羅衣。何故急?玲珑紋理,只恁寄相思。斜陽裏,碧玉案上,落筆意遲遲。何故疑?筆墨點染,唯恐洩相思。”

等墨跡幹透,皇甫瑜把畫卷親自卷起,用錦盒裝上,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有選擇通過楚府的門房送上,這恐怕會落人口舌,對幽幽的名聲不好,且讓今上和太後過早注意到了幽幽可就不太好了。

次日錦衣衛所裏,皇甫瑜喚來楚懷謙,關上門來,把裝着畫卷的錦盒往他跟前一推,“本王有一物欲送于令妹,還望懷謙幫本王這個忙。”

本來對于祖父和父親所說的晉王對幽幽有意一事抱有懷疑态度的楚懷謙,此刻卻不得不相信了這個猜測,不過,他可不像祖父和父親那樣顧慮頗多,只一樣,“敢問王爺這是何意?”

“自然是如你所想的,對幽幽有意。”即便不通過接觸,看慣了他人心思的皇甫瑜還是能夠猜到他的心思,何況他對懷謙的了解并不算少,理智又感性得很,喜歡直來直去,因而開門見山。

“當真?”楚懷謙再次發問确認。

“當真!”皇甫瑜點頭,語氣肯定。

“那麽,敢問王爺對舍妹是否出自真心?”楚懷謙單刀直入。

“自然,本王很喜歡幽幽,不然,你何時見過本王對其他人花過半點心思?”皇甫瑜認真的告訴他。

這一點楚懷謙也不能否認,不說端午節那件事,就是登門拜訪還有送禮的事,一樁樁的确實看得出晉王對楚幽幽的特別來。

“這是為何?”楚懷謙繼續直接。

“本王不認為有必要回答你的這個問題。”皇甫瑜拒絕回答。

好吧,這的确是晉王,“那麽,以王爺的權勢,會強人所難嗎?”他顧及的是這個,若是幽幽不喜,她會不會因此遭到逼迫?

皇甫瑜有些不耐,在他們眼裏他就是那樣霸道不講理嗎?他對自己的理解,自己不過是離群索居了一些,冷酷了一些,可從沒有強迫過別人。“若是本王想要強人所難,你又待如何?”

看着說翻臉就翻臉的晉王,楚懷謙硬着頭皮還算硬氣地回答,“抵死不從。”

氣氛有些僵,皇甫瑜咬牙,他有那麽差,犯得着抵死不從嗎?!哼!皇甫瑜哼聲,楚懷謙握緊的拳頭又緊了緊。

“放心,若本王真要強人所難,如今賜婚的聖旨早就在貴府的祠堂裏供着了。不過,本王對幽幽勢在必得,她的心本王要了,本王也不會給你抵死不從的機會,你還是早日有當本王大舅兄的覺悟才好。”皇甫瑜霸道強勢地言論弄得楚懷謙渾身一震。

“那就要看王爺有沒有那個能耐取得了舍妹的一顆心了,禮物謙會代為轉達,王爺的勢在必得,謙拭目以待。”楚懷謙終究還是妥協了,晉王說到做到,從不诳言,既然如此,他姑且信了他所說的真心,他妹妹的一顆心可是七竅玲珑的,可不是那麽容易得了去的。

當楚幽幽從大哥手中接過錦盒時,她還是有些詫異的,她料到可能會有回禮,可沒有料到會從大哥手中轉達,也算是費了心思思量了,從門房進來不合适,夜探深閨的她不喜,倒是可以通過暗十傳來,像她一樣,只是依她所言的,想要一份尊重,便光明正大地通過她的哥哥,想來是已經搞定大哥了?

錦盒放在一邊,楚幽幽看着楚懷謙,“大哥,你有話要說?”從進來看到她毫不詫異地接過錦盒開始便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想要看出來不難。

“幽幽,你和晉王,是怎麽一回事?”

楚幽幽給他倒了一杯清茶,然後也端起自己的,問,“他是如何與你說的?”

幽幽的眉眼低垂,看不見她眼裏的思緒,弄不懂她的想法,楚懷謙只好選擇性地說了一些,“他說對你有意,并且勢在必得,但不會強人所難。”頓了頓又說,“關鍵在于你。”

“既如此,大哥又何必再問?”楚幽幽擡頭回了一句。

楚懷謙張了張嘴,還是沒有問你和他進展到了何種地步,頓了頓,又問,“那麽你呢,你對晉王又是何種心思?”

楚幽幽笑得心思難測,“既來之,即安之。大哥,上天既安排了他出現,那麽便有它的理由,而我并不排斥他。你且問你自己,除去名聲身份地位,晉王的為人又是如何?我想在這府裏,除了你,目前沒有人更為清楚的了,不然,大哥也不會答應幫這個忙不是嗎?”

楚懷謙無奈搖了搖頭,“真是服了你了,你的想法和主意總是那麽多,一顆七竅玲珑心,晉王他倒是有這資格來争取你的這顆心,只是恐怕沒那麽容易了,哈哈,大哥且看着這有趣的過程。”

楚幽幽無語,敢情還有些幸災樂禍,想要看好戲不是?大哥,你該做的不是應該做小妹我的護花使者嗎?!

送走了楚懷謙,楚幽幽方才打開錦盒來,展開畫卷,栩栩如生的畫像躍然紙上,仿佛親眼在窗外偷看許久,再看那詩句,這算是情詩麽?相思,相思……啊呸!誰思你了!忒厚臉皮了點。況且,你說相思,姐就要幫你解相思嗎?且讓你再思一會,不然豈不是白浪費了大哥一顆看熱鬧的心?

執筆,回一句,“區區薄禮,何言相思?汝顏之厚,城牆之角何堪?”

皇甫瑜搖頭苦笑,對充當信使的楚懷謙搖頭,“懷謙你說得對,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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