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宮宴
七夕過後，唐氏找楚幽幽談過，也找丈夫兒子談過，大概了解了女兒和晉王之間的進展情況，得知晉王對自家閨女的特別，放下了一點心來，起碼比起之前捕風捉影的一句話，如今晉王是實實在在地在表明對自家女兒有意，只是似乎自家女兒有些作？怎麽還一直拖着慢慢談，還想确定了彼此可以托付終生才公之于衆？！女兒的想法實在是讓她無語，這女人啊，要是因為這事把閨譽給毀了，可該如何是好？如今也只能相信女兒的眼光和晉王的人品了。
很快，八月十五中秋節便到了，宮裏為了表示君臣同樂每年都會舉行宮宴，四品以上官員皆可攜眷（原配嫡出）出席，而楚家可真是浩浩蕩蕩的一大家子人啊！
上有楚老爺子（從一品兵部尚書）、老夫人李氏（從一品诰命夫人），中有大老爺楚亦鴻（從一品鎮遠将軍）及其夫人唐氏，二老爺楚亦文（正二品戶部侍郎）及其夫人李氏，下有楚懷謙（從四品錦衣衛）、楚懷逸（從七品國子監博士）和楚幽幽在內的孫子三人均皆出席，其餘家眷，不是因為外放、當值，就是因為三老爺（正四品杭州知府）不在方才缺席，否則人只會更多。楚家家風正，四十無子方許納妾，因而一家子都是嫡出，且楚老爺子的三個兒子都出色，皆為四品以上的官，孫子輩也出了幾個品級不小的官，看得人眼紅，怎麽人家兒孫都這麽出息呢？！
要楚幽幽說，小三小四什麽的，都是亂家之源，定這條規矩的那位楚家祖宗，好樣的！
楚幽幽近幾年因為出色的姿容一直被家裏人死死的藏着掖着，一般只在相熟的小圈子裏玩，今年十四快要及笄方才開始真正進入到京都城的社交圈子裏來，且如同宮宴這樣的大宴未成年的閨閣女子除非特許是沒資格出席的，因而宮宴楚幽幽還是第一次來。按理說楚幽幽還未及笄，依舊沒有資格出席，不過爹爹特地點了她出席，說是宮裏的意思，那麽便是宮裏的那兩位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見她了。
今日，楚幽幽較平日穿得莊重了些，進入宴席所在的禦花園，男女分席，楚幽幽随着祖母，母親，二嬸娘一起入席，由宮女太監引着坐到安排好的席位上。與楚家女眷一席的是同為從一品的禮部尚書杜家和戶部尚書樊家。各自打過招呼，杜家和樊家的女眷都暗暗留意着楚幽幽，應該說席上的其他衆人都若有若無的觀察着她。楚幽幽對這些視線視而不見，直接和要好的杜莎聚一塊聊天。杜莎雖然及笄了，可是按理說也是不該出席宮宴的，也不知杜尚書帶她來赴宴是何意。
“幽幽，我聽母親說，今日怕是你會成為宴會的焦點。”杜莎低聲提醒道。
楚幽幽自然明白杜莎所言為何，不過是先前一直沒有動作的聖上和太後，今日可能會趁着宮宴來好好瞧一瞧她這個将晉王給迷住的女人，可能還要考校一番。對于杜莎的善意提醒，楚幽幽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毋需擔心，我心裏有數着呢。”
杜莎仍是有些不放心，“你和晉王？”
“還是那句話，我心裏有數着呢，放寬心，而且，你上回也看到了，晉王不像傳言說的那般，放心吧，啊！”楚幽幽并未多言，實際上上回七夕過後，在家人的默許下，在兄長的陪同下，兩人私下還是見過面的，一次是一起到鎮國寺找見善大師對弈，順道在後山走走，一次是一起到桃園裏摘秋桃，一起釀了酒，一起到小青山去采藥材，和皇甫瑜相處，遠比她想象的要舒服自然一些，他不會用世俗對女子的要求來約束她，反而縱着她，甚至很有些寵着她的意味，她不知道皇甫瑜原來是什麽樣子的，只是就她接觸到的皇甫瑜而言，她想與他共度一生似乎是個不錯的選擇。
見幽幽不欲多談，杜莎便岔開了話頭聊別的。聊着聊着楚幽幽便注意到對面的男席裏，皇甫瑜也業已到了，仿佛感應到一般，在幽幽看過來時也側了側頭，與她的視線對上，淺淺的笑浮上眼角，而後若無其事的轉開視線。
此時一陣尖銳的嗓音響起，“皇上駕到，太後娘娘駕到，皇後娘娘駕到。”
在場之人皆停下手中的動作，按照位份的高低列位行跪拜禮，“皇上萬歲萬萬歲，太後娘娘千歲千千歲，皇後娘娘萬福金安。”
皇上虛揚了下手，司儀官高喊“起！”後妃、皇室宗親、衆臣及家眷有序地起身，德慶帝開口言道，“今日中秋佳節，衆位毋需多禮，都落座吧。”
後妃、皇室宗親、衆臣和家眷入席，就位進茶，掌事太監劉安高唱“奏樂”，樂師們便奏起了輕松又不失莊重的器樂。
禮樂罷，展揭宴幕，德慶帝舉起酒爵，說起了祝酒詞，不過是些應節的話，順道對底下的大臣、命婦們勉勵一番，衆人謝過聖上後共飲一杯，而後便是宗親、大臣的代表向聖上、太後、皇後舉爵敬酒，又是一輪辭藻華麗的溢美之詞過後，又飲了幾杯，宴席便正式開始了，一道道菜肴流水一樣的端上來，是為進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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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舞起！”舞人娉婷着步入場中，随着器樂翩翩起舞，健舞如胡旋，軟舞如綠腰，群舞如霓裳羽衣，一支支舞蹈上演，為宮宴助興。
楚幽幽嘗了一口菜肴，如同料想的一般凉的，也是，這菜肴看着雖然精致好看，可在端進來之前已被放了許久，等禮樂奏完，皇上和宗親、大臣們敬酒完畢都過好長時間了，難怪出來前母親特地讓她用了不少點心墊肚子。意思意思兩口，楚幽幽便放下筷子不用了，和杜莎說着話。
一直留意着楚幽幽的皇甫瑜揚了揚手吩咐了下去準備一碗熱雞絲粥給幽幽送去，他以為這些菜都不合她口味，怕她餓着肚子。楚幽幽看着宮女端上來的獨一份的雞絲粥，看向皇甫瑜，與他對視上，頓時眉眼彎彎。
上座的太後和皇上一直留意着晉王，自然是将這一幕收入眼底，兩人對視一下，而後等節目歇下去後，太後劉氏便開了口。
“楚尚書家的閨女是哪一個啊，快讓哀家好好瞧一瞧。”話落現場便安靜了下來，皇甫瑜緊張的捏緊了拳頭，看向他的母後，不過後者并未理會他眼裏的緊張。
楚幽幽拂了拂衣袖，不緊不慢的起身向前出列，行了一個跪拜禮，端容道：“小女楚懷瑾，見過皇上，見過太後，聖上萬安，太後娘娘萬福金安。”
太後見她禮數周全，不卑不亢，周身的氣度不凡，首先滿意了三分，點了點頭道：“好，免禮，且擡起頭來讓哀家看看。”
楚幽幽聞言微微擡起了頭，眸子卻低垂，不與太後碰上，繞是如此，在座的也被她那精致的臉蛋以及勝雪的肌膚所驚訝，太後也頗為贊嘆，“端的是好相貌，楚尚書和楚将軍把你教養得很好！”
楚幽幽并不因為贊賞而顯得驕傲，依舊平靜的回道：“謝太後誇獎！父母恩，不敢忘。”
見此，太後又滿意了三分，又問：“可曾讀書了，平日裏都喜歡做些什麽？”
楚幽幽輕點了下頭，“随父兄讀了些書，平日裏寫字下棋做些針線來打發打發時間。”實際上她看的書可多可雜了，但是從小就懂得該如何做一名大家閨秀的楚幽幽自然知道什麽樣的場合說什麽樣的話，話又該說幾分。
“嗯，聽說前些日子慶雲大長公主府上你做了一首詩，得了晉王的稱贊，想來學問不錯。今日中秋佳節，尚缺一首應景的詩，你可願意賦詩一首讓哀家賞鑒賞鑒？”太後顯然是要考較一下她的學問了。
“躬逢其盛，敢不從命，小女獻醜了。”楚幽幽也不能拒絕不是？
很快桌案和筆墨紙硯便安排了上來，楚幽幽思索了片刻，來到案前，執起了筆，沾了沾墨，毫不猶豫地提筆揮灑，一氣呵成，筆落，再擱好，垂手立在一旁。
待筆墨半幹便有侍從端起來奉上前去，由于寫的大字，且是站着書寫，楚幽幽便用了草書，而不是平日裏的簪花楷體。
只見行筆潇灑飄逸，筆墨酣暢，猶如行雲流水，皇上只見了這字便拍了下掌，贊道：“好字！飄若游浮雲，矯如驚龍，好字好字！”
再看詩，“中庭地白樹栖鴉，冷露無聲濕桂花。今夜月明人盡望，不知秋思落誰家！好詩！好句！抱璞是你的字？是楚尚書起的字？”
“謝皇上誇贊，小女的字乃兄長所賜。”楚幽幽不緊不慢的回答，倒沒有多少傲色。
“哦？難道是在國子監任琴學博士的那位？”皇上略一思索問。
“正是小女的兄長懷逸。”
德慶帝滿意的點點頭，“嗯，楚尚書家好教養，端的是人才輩出。”
老爺子聞言出列跪謝，“謝皇上謬贊，托皇上鴻福，臣勉力教養兒孫，以報皇恩，不敢懈怠。”
“楚大人謙虛，來人，賞楚氏懷瑾珍珠十斛。”
“謝皇上隆恩！”老爺子和楚幽幽跪謝，得了準後回到了席位。
看皇上和太後的意思是對楚氏女頗為贊賞，莫不是因為晉王的性子安撫的？衆人以為自個真相了，實則不過是上回花會之後晉王和他們談話時的情景實在不甚美好，這不得不讓他們重視起楚家這位未出閣的小姐來，只是既答應了晉王，他們也信守承諾不去幹擾，只如今這中秋宮宴好不容易有機會見上一見，而且見了之後都頗為滿意方才有此一舉，這是向晉王表示一種肯定，也算是對上一次不怎麽美好的交談的一種示好。
想起那一回早朝過後的談話，德慶帝皇甫晨便有些無奈，他的确是因為晉王本身加上楚家三代的能人輩出有些忌憚，不過是一句試探，便得了他一句“從小到大，臣弟從未求過皇兄一件事，如今，只這一個，還望皇兄準許，臣弟只想要她，只要她一個人足矣。”好吧，一句皇兄，一句執拗的我只要她一個人，就足以讓他動搖，最終他如同之前承諾的那樣，不幹涉，遞給他一份拟好的賜婚聖旨，“你的婚事皇兄我不過問，賜婚聖旨給你了，何時去楚家提親你決定吧。”“謝皇兄！”這三個字似乎比以往都要來得真誠一些。
太後則比皇上要更清楚楚家小姐對于皇甫瑜的特別，只是同樣對她的出身有些顧忌，皇甫瑜只說了一句“從小兒臣便想問母後，是皇兄的皇位和天下重要一些，還是兒臣的幸福更重要一些，如今，兒臣想要從母後口中得到答案，是不是依舊如同兒臣的封號一樣，晉，向着太陽？”便讓太後繳械投降，即便因他的能力而疏遠于他，可她寧可生分了也不想和他反目成仇，畢竟是親生骨肉。
如今見了人，太後也把一顆心落了下來，先前有些覺得晉王對這位楚家小姐太看重了些，就怕是個不懂禮數的狐媚子，幸而很好，楚家在教養兒女上頭的确有一套，看着就讓人羨慕。
太後看着楚幽幽這樣如花似玉的花季姑娘，想起來後宮似乎空了些，便側身看向皇後，“皇上也該多個人伺候了，你說呢，皇後？”
德慶帝除了登基那年充了一次後宮，選了幾個美人，至今已經五年了，按三年一選來說，已經錯過一次了，這一次恐怕是躲不過去了。想通了這些，即便不願，皇後韓氏也只能強笑着點頭贊同：“母後說的是，這後宮是冷清了些，是時候該添些個妹妹了，明年開春也該是三年一選的時間了。”
太後點頭，看向皇上，皇甫晨看了一眼皇後，後者避開他的眼睛，盡管如此，他還是知道她不願的，可是他們都有彼此的職責，“就依母後的。”
“嗯，此事就交給皇後去辦了。”太後如此說道，終止了這個話題。
中秋宮宴就這樣有驚無險的結束，楚家一行人走到宮門時便遇上了晉王的車駕，皇甫瑜下到車來向楚家衆人問好，而後道明了來意。
“楚大人，今日中秋佳節，月色正好，不知本王是否可以邀請瑾兒一道賞月？”皇甫瑜是來請求約會的，如今宮宴上來了這麽一出，他和楚幽幽之間的事可說是擺到明面上來了，他可以光明正大的向楚家長輩提出請求了。
楚老爺子看了一眼楚幽幽，見她并無異議，又看了一眼一臉不願的楚亦鴻以及戒備的孫子們，說道：“賞月是你們年輕人的玩意，我們老胳膊老腿就不去了，人多熱鬧些，逸兒也一起熱鬧熱鬧如何？”懷謙是有家室的人，人月兩團圓，還是老七跟着去好了。
“是！”楚懷逸應下了這個重要使命。
皇甫瑜臉一抽，看來想要二人世界是不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