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畫舫

柳河畔,馬車剛到,一艘畫舫便駛來停在跟前,通體深紫的畫舫上綴着紅燈籠,标志性的晉王府護衛藍衣銀護臂打扮的船工有條不紊的把船停好,搭好船板,而後垂手立在船側恭候他們家主子的來臨。

楚懷逸下了馬,幽幽的馬車車簾子掀起一條縫隙,春芽率先下來,他走近去朝裏頭伸出一只手想要接妹妹下來,旁邊忽而多出一只大手,不同于他的修長白皙豐潤,指尖有因彈琴而來的薄繭,來人的手骨節分明、修長有力,虎口處的薄繭顯示來人是慣常用劍的武人。循着手看去,來人朝他點了點頭,似乎并不覺得有何不可。

楚幽幽看着暗自較勁的兩只手掌,沒好氣地将手遞給自家哥哥,這樣子選皇甫瑜才有鬼呢。

見此皇甫瑜并未置言,只在幽幽下了馬車後伸手将她鬓角的一縷青絲捋到耳朵後頭,手指若有若無的觸碰到她小巧的耳廓,漸漸的有些紅了,她猶疑着目光道了一聲“謝”而後害羞地拉着自家哥哥往前走。

楚懷逸皺了皺眉頭,大庭廣衆的雖然周遭暗了點,可不妨礙有人留意着這邊,晉王您能不能不要動手動腳的!

默默的跟在兄妹兩的後頭踏上畫舫,皇甫瑜顯然心情還不錯,吩咐了上菜,美酒佳肴便端上來,方才宮宴上怕是沒有誰能吃飽的,因而有此安排,這還是他和幽幽第一次一起用飯呢。

顯然楚懷逸相較于皇甫瑜來說要更清楚楚幽幽的習慣,春芽從侍衛手中端來清水,楚幽幽浣了一下手,楚懷逸便已掏出一方帕子來替楚幽幽擦拭手上的水痕,而後在楚幽幽習以為常歡快的一聲“謝謝哥哥”後熟練的挑出桌上她最愛的菜式夾到她盤子當中。

見此皇甫瑜暗暗記在心裏,想了想所知的關于幽幽的情報,這桌菜可說是照着她的喜好來準備的,如今被楚懷逸占了先機,他也不甘落後的取過一只螃蟹,親自拆了肉放到碗裏遞給楚幽幽。

幽幽一愣,看着擦拭着手指毫不在意的皇甫瑜,在她看來即便是他一直縱着自己,可應該也是被服侍慣了的,做這些事不熟練也可能不會屈尊降貴的去做,如今做了,她也不能無動于衷,于是夾了一塊糯米藕給他。

皇甫瑜其實并沒有特別喜好的食物,若說有也只是偏好甜食,或許是因為甜味能讓他因為其他人龌龊陰暗思想而煩躁的心情好一點,這糯米藕可算是對了他的口味,雖然知道她只是随意選了一個,但還是很滿足。他很慶幸,自小不愛接觸他人的自己不喜歡周圍服侍的人太多,動手能力還不錯。

楚懷逸默默觀察着,對于晉王獨屬于幽幽的溫柔相待,還有偶然間昙花一現的淺笑,開始有些習慣,幽幽曾經和他說過,她不讨厭皇甫瑜,甚至有些欣賞他,所以允許他靠近她,相處着或許就會發現其實那個原來你不怎麽看好的人才是最适合自己的。那一次小青山的相救,誰又能想到後來會有這樣的發展?

不遠處張燈結彩的畫舫上歡聲笑語,絲竹聲陣陣傳來,這邊卻有些安靜了,楚幽幽摸着肚子揉了揉,戳了戳身旁的皇甫瑜,“皇甫瑜,你沒聽過我七哥的琴音吧,可好聽了,有琴逸公子的美名呢!”

“哦?就是不知道在下有沒有這個機會可以一賞琴逸公子的琴聲了。”

楚幽幽眼巴巴地看着楚懷逸,向來縱着她寵着她的好脾氣楚懷逸點了點頭,“如此,還請晉王不吝賜教了。”

聞言皇甫瑜吩咐将畫舫上的一架七弦琴取來,楚懷逸仿若輕撫少女的臉龐一樣溫柔地撫過七弦琴,光澤靓麗的桐木琴面上梅花斷紋清晰可見,輕撥一下琴弦,琴音透徹,楚懷逸忍不住道來一聲“好琴!”

“此琴名‘梅弄’,若是逸之喜歡,便送與逸之好了,好琴自然是配好的琴師的。”逸之,楚懷逸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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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懷逸猶豫了一下,雖然歡喜,可也沒忘了禮,“此琴應是王爺珍藏,君子不奪人所愛。”

“此琴在本王府裏不過是一賞玩之物,在逸之手中相信才能被珍之重之,不辱沒了她,本王相信此琴在逸之手中方才不落于蒙塵。”皇甫瑜雖懂琴,卻對它沒有熱愛,說來是有些慚愧的。

楚幽幽見自家哥哥明明愛不釋手的樣子還欲推脫,便替他做了主,“這琴我替我哥哥做主收下了,諾,給你,還禮。”說着遞給皇甫瑜一個荷包,待看清上頭紫狐貍和小花貓的圖案時,笑言,“幽幽此物深得吾心,逸之應該不會想要再拿回去吧!”

楚懷逸對妹妹的舉動既是無奈又是感動,向皇甫瑜一拱手,“如此,逸之便卻之不恭了。”

指尖在琴上注、猱、揉、吟,平和沉穩的琴聲似吟哦般委婉纏綿,直通人心裏去,畫舫內的衆人皆安靜下來,體會琴音中餘音袅袅、象外之致的味道。

曲鐘,楚懷逸仍自沉浸在樂曲當中,皇甫瑜和楚幽幽則來到了船頭,并坐在一起,看遠處燈火闌珊、歡聲笑語,兩人間卻是平和寧靜。

“幽幽?”

“嗯?”

“今日宮宴之上,謝謝你。”謝謝你為我展現你的美好。

“謝什麽,換了誰也是會這麽表現的。”她雖然喜歡低調,不愛出頭,可是,即便不是為了皇甫瑜,為了她的家人,她也是會努力的,雖然若不是因為皇甫瑜,也不會有這樣的場面出現。

“嗯,冷麽?”秋涼,且河面上還是有風的。

“嗯,有點。”

皇甫瑜從阿福手上接過大麾披上,掀開一角,“進來?”

楚幽幽猶豫了片刻便朝他挪了挪,皇甫瑜長臂一展一摟,楚幽幽便一聲驚呼下入了懷,粉拳頓時往他身上招呼。

皇甫瑜挨了軟軟的一個拳頭,反而摟得更緊了,抓住她故作兇狠的爪子,捧着她有些涼意的柔荑呵了一口氣,把它搓暖後包裹在自己的大手之中。

“幽幽,今晚以後你可就逃不掉我皇甫瑜的影子了,怕嗎?”皇甫瑜小心地問。

楚幽幽搖了搖頭,巧笑,“怎麽會,他們都怕你,該害怕的是他們。”

“他們忌憚我,自然也會因此忌憚于你,而恨我的人,怕是會對你不懷好意,如此,我放心不下,你若是因我而被孤立、被疏遠、被遷怒該如何是好?”皇甫瑜說出了他的擔憂,這是他所不願意看到的,也是之前一直沒有将自己的心思公之于衆的原因之一,如今宮宴上那一出可是将兩人的關系明朗化了。

楚幽幽覺出他的擔憂,緊了緊握着的手,“皇甫瑜,我且問你,他們為何懼你?”

“因為他們心中有鬼,而我知道他們的很多秘密,同時掌管着大理寺和錦衣衛,對于有秘密的人來說,我就像是舉着砍刀的劊子手,他們懼我,怕我手上的刀,可笑的是懲戒他們的其實是刑法和他們心中的鬼,而不是劊子手本身。 ”

“既然如此,那為何要因為這些心中有鬼之人而卻步?我們并不能叫每一個人都喜歡自己,卻能夠做自己認為正确的真實的,不接納這樣的我的人,我想我也沒有與之交往的理由,至于說遷怒,難道說你變得人見人愛了,便沒有了?或許那時候會有許多莺莺燕燕對我羨慕嫉妒恨。可那又如何?我們改變不了別人的想法,只能抓住最重要的東西,比方說你這裏。”楚幽幽側了側身,指着皇甫瑜的心髒位置。

“呵呵,幽幽,我發現有時候你能讓我輕松愉悅,有時候的你卻像是很有閱歷一般,你的話總是能讓我豁然開朗,你說,你的身體裏是不是住了兩個人?一個擁有着成熟的魅力,一個則是跳脫的少女?”

聞言,楚幽幽身子頓了頓,“那麽,你喜歡哪一個我?”

“都喜歡,只要是你,我都喜歡。”

楚幽幽放下心來,坐起來轉過身,認真地看着皇甫瑜,“皇甫瑜,如今我們的關系昭之于衆,聖上還有太後他們會不會……”

“不會,我答應過你會處理好的,在你和你的家人答應之前,我不會用賜婚和指婚來強迫于你,無需擔心。”

想起一句話,真正在乎你的人是不會讓你因為流言、家人的反對等任何事情憂心,都會為你處理好。莫名地覺得皇甫瑜比她想象的還要好,想起爹和娘的提醒,她鄭重地向皇甫瑜發出邀請,“皇甫瑜,我娘說,咱們不能這麽不明不白的……”而且她的父親說了,若是她覺得合适了,便讓皇甫瑜來和他好好談一談,這是出于對女兒終身幸福的考慮和關心。

“我明日便登門拜訪,向楚尚書楚将軍他們提親!”得到了暗示,皇甫瑜喜不自禁的馬上說道。

楚幽幽嬌嗔地瞪了他一眼,“呸,不知羞,誰讓你去提親啦!”

“是是是,不提親,本王去求親,求未來岳父将我們可愛的幽幽托付于我。”皇甫瑜看着她嬌嗔的樣子大笑,任是誰都能看出他的愉悅來。

“呸,這不是一個意思麽!”

皇甫瑜得意的笑,楚幽幽吐槽他,“哼,讓你得意!告訴你,我爹和我兄長們那一關可不好過,可別說我沒提醒你!”

“嗯,誰叫我們幽幽是寶貝來着!”

“寶你個頭,不準你這麽說!”

“那掌上明珠?”

……

隔着窗戶看船頭的那一對璧人歡聲笑語、打情罵俏,楚懷逸無奈,請顧及一下我這個孤家寡人,請別無視他這個來監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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