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序幕·心碎威尼斯 (5)

不下咽,寝不安席,愁得都快成白發魔女了,用心如死灰形容毫不為過。但獲知檢測結果為陰性的剎那,她的心立刻死灰複燃,灰色的世界重新煥發光彩,小鳥的鳴叫是那麽動聽,天空是那麽藍,路上的行人是那麽可愛,飯菜是那麽可口。

生命如此珍貴,必須好好吃飯才能續航呀。

再說,最近提心吊膽,下巴都尖了。

那仨人遲遲不到,舟遙遙饑腸辘辘,看着鄰桌熱氣蒸騰的火鍋,猛咽口水。

“過分了,哪有客人來遲的道理!”

她正抱怨,馮婧來了,嘴上嚷嚷,“帥哥讓一下,美女,借過”,發揮優秀的過人技巧,從擁擠狹窄的小道擠過來。

馮婧放下包,坐到舟遙遙旁邊,給自己倒杯涼白開,仰頭一氣兒喝完。

“小心別嗆到!”,看馮婧灌水那架勢,舟遙遙替她擔心。

“遙遙,我氣炸了!趙建平他媽和她妹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倆人極品到一塊去了!”

“她倆本來就是一家人”

馮婧瞪舟遙遙,“你站哪一邊?幹嗎幫她們說話!”

“我當然站你這邊”,舟遙遙把西瓜推到馮婧跟前,“來來來,吃瓜,消消氣——你那婆婆和小姑子又怎麽惹到你了?”

“哼,我婆婆偏幫小姑子偏得厲害,我平時都長在便利店裏,一個月才出門應酬一次,讓我小姑子幫着看倆小時店,你聽我婆婆說什麽?”,馮婧清清嗓子,開始模仿她婆婆,“小馮呀,你怎麽能讓學習的人幫你看店呢,她還要備戰司考,以後考上了,就是律師,全家都受益……我拜托,她考上就有鬼了,天天不睡到太陽曬屁股不起床,下午晃晃悠悠也沒見她看過書!”

因為假孕風波,馮婧辭去廣告公司的財會工作,被婆婆勒令在家打針吃藥看醫生備孕,折騰了一年,肚子半點消息都沒有,一家子人全靠趙建平的工資養活。

眼瞅着快揭不開鍋了,只能想辦法找活路。

馮婧向親朋好友借錢,盤下門口的便利店,幹起了個體戶,為了快點還清債務,沒雇店員,進貨、理貨、看店,全靠她自己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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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子又沒眼色,難怪她生氣。

“你小姑子不是考公務員嗎,怎麽改方向了?”,舟遙遙遞菜單給馮婧,“她就不能邊工作邊備考嗎?”

“她公務員考了三次了,次次不行,考的最高分那一次,能進區法院的面試,我們查了分數線,都覺得她行,誰知道人家偷偷報了省辦公廳,看不上我們給她推薦的基層公務員職位,心倒是比天高,能力呢?切!你以為我沒勸她找工作?我婆婆認準了她女兒是幹大事的人,生怕一般的活耽誤了她學習。我多說幾句,我婆婆就哭天抹淚,說要給別人做保姆去,掙錢養她女兒,不給我和建平添麻煩,你瞧她話裏話外的意思,不就是指責我怪她們吃閑飯嗎?”

清官難斷家務事,更何況舟遙遙一個外人,她也不好多說,一味勸馮婧點菜,“喜歡吃什麽就點,哦,對了,我給你帶護膚品了!”

馮婧果然轉移了注意力,“真的啊?”

“給你”,舟遙遙從包裏拿出護膚品禮盒送給她。

馮婧打開盒子,“嚯,蘭蔻!”,擡頭感動地說,“謝謝你啊遙遙!”

舟遙遙笑,“朋友之間謝什麽,再說國外買便宜!”

馮婧嗔怪,“便宜不花錢呀?”,忽然想起還有事要說,“瞧我這記性,宋碧靈讓我告訴你,她晚會兒來”

“她幹嘛不對我講”,舟遙遙腮幫子鼓着,扛不住餓,剛剛點了小菜墊補,嘴巴裏的食物來不及咽下,含混不清地說。

“她說打電話給你了,沒人接”

舟遙遙翻出手機一看,有未接來電,“這裏太吵,沒聽到。碧靈有事?”

“嗯”,馮婧點頭,“她侄女生病了,說帶孩子看完病再趕過來”

“琪琪病還沒好?怎麽三天兩頭鬧毛病啊?”

宋碧靈之所以沒去成馬爾代夫,就是因為她侄女不舒服,這都多久了,還病着,難不成很嚴重?舟遙遙在心裏尋思。

馮婧擱下筷子,感慨萬千,“依我看宋碧靈的哥哥嫂子有點不地道,有了自己親生的兒子,就對養女不上心了,要不是有宋碧靈管,孩子不定多可憐呢!”

琪琪是宋碧靈19歲那年撿到的孩子,據她說回家的路上綠化帶有嬰兒哭,她守着等人來找,直到天黑都沒有人來,她才确定自己撿到了棄嬰。

舟遙遙家和宋碧靈家以前是鄰居,後來發生的事,她很清楚。

宋碧靈把孩子抱回家,四鄰八舍都轟動了,街坊們跑到碧靈家去看小孩,沒有不誇漂亮的,更幸運的是小孩十分健康。

大家喜歡歸喜歡,卻沒人提收養的茬兒,反而勸碧靈父母把孩子送福利院。

孩子養在身邊,時間一長,就有感情了,碧靈父母不舍得把孩子送走。碧靈嫂子輸卵管堵塞,要不上孩子,一家人合計了下,決定收養棄嬰。

馮婧夾了一筷子菜,邊吃邊說,“誰對孩子好,孩子跟誰親。诶,你不覺得琪琪越來越像宋碧靈嗎?都說侄女像姑姑,你不說,我不說,誰知道她倆沒血緣關系呢?”

舟遙遙附和,“确實有點像,琪琪的衣服都是宋碧靈買的,倆人經常穿親子裝,遠看其實像姐妹,有人還鬧過笑話呢,問宋碧靈父母是不是老來得女,哈哈”

“說起來,琪琪有七歲了吧。真神奇,眨眼就長大了!”

“羨慕啊,羨慕你也生一個!”

“人窮怎麽敢生孩子,生出來讓孩子跟着一起受窮嗎?”

兩人正聊着,陸琛來了,就座,看菜單,叫服務員,點菜,一氣呵成,三分鐘搞定別人糾結半個鐘頭的事。

舟遙遙和馮婧對視一眼,同時想,不愧為手起刀落的外科醫生,風格就是犀利!

“你怎麽也來晚了?”,舟遙遙問陸琛。

“科裏組織醫生學習防身術,時間比原計劃延長了十分鐘,打車來的路上又堵了十分鐘,能準時到嗎?”

“陸琛,我說你們當醫生的,也挺倒黴,救死扶傷不算,還要練身手,随時準備和惡徒搏鬥,你真的不考慮轉行,換個安全性高的工作?”

陸琛看馮婧一眼,“換什麽樣的?”

馮婧托腮,想了想說,“醫藥代表?醫療器械銷售?感覺和你專業挺對口的,而且賺的多,有人入行沒幾年就買房了!”

陸琛不置可否。

又等了半晌兒,宋碧靈總算來了。

“不好意思,叫你們久等,這頓我請了!”,她笑着說。

“說好我請的,別和我争”,舟遙遙起身讓座給宋碧靈,自己挨着陸琛坐,從包裏拿出旅游買的工藝品,分送出去,“碧靈,這兩樣是送你和于大哥的,還有陸琛,貝殼做的筆筒給你辦公用!”

陸琛和宋碧靈收好。服務員開始上菜,大家顧不上寒暄,悶頭涮鍋。

其餘三人吃了幾口基本都放下筷子,只有舟遙遙下筷如飛,蝦滑一口氣吃了五個,牛肉、羊肉、午餐肉,專揀高熱量的吃。

這還是她們認識的那個怕變胖,對食物熱量超級在意的舟遙遙嗎?

三個人面面相觑。

舟遙遙擡起眼睛,“你們吃啊,看我幹嗎?”

“遙遙,你今天是不是特別有胃口呀?”,宋碧靈使用了比較溫和的措辭。

陸琛就直接多了,“你一個人吃的頂我們仨人份”

馮婧點頭,“沒錯,你吃的不是‘有點’多,是‘非常’多!”

舟遙遙咬着筷子,露出困惑的表情,“從馬爾代夫回來後,身體不舒服,胃口也差。這幾天狀态又回來了,胃口也好的出奇,而且老餓,就那種怎麽吃都不飽的感覺!”

“不奇怪,一般旅游回來,多少都會腸胃不調,沒事,吃點消化藥就好了!”

醫生下診斷,大家都放心了,不過還是勸舟遙遙少吃點,畢竟腸胃還在恢複階段,大吃大喝傷胃。

恰在此時,一股濃郁的香水味飄過來,打扮時髦的女人踩着恨天高扭腰擺臀地走過去。

“啧啧,吃個飯噴什麽香水,你看她走路那姿勢,生怕男人們不看她!”,作為已婚婦女,馮婧向來不喜歡妖精類型的同性。

陸琛和宋碧靈也屏息,等這股沖鼻子的味道散去。

舟遙遙胃部抽搐,嘔吐的*順着喉管往上湧,口腔極速分泌唾液,她使勁屏住,但惡心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飛快抽出紙巾捂住嘴巴,指了指衛生間的方向,口齒不清地說:“我要吐了”,說完轉身就跑。

抱着馬桶吐了半天,吃進肚裏沒消化的食物統統報銷在五谷輪回之所。

舟遙遙漱口,洗臉,鏡子裏的她蒼白的吓人。

“怎麽搞的,看來真得去醫院做次檢查了!”

無精打采地回來,宋碧靈關切地問:“沒事吧?”

舟遙遙坐下,陸琛給她倒了杯水,“喝點吧”

馮婧用手扇了扇,“那香水味真叫人作嘔,可你反應也太大了吧?”

“可能我剛才吃的太急了”

宋碧靈放下手中的杯子,定定地望着舟遙遙,“遙遙,你……會不會懷孕了?”

“懷孕!?”,舟遙遙懵了。

陸琛表示否定,“我和遙遙住一塊,除了上班時間,日夜相對,她沒有男人我很清楚,懷哪門子孕?”

舟遙遙做賊心虛地低下頭。

馮婧敲敲桌子,“我還沒生孩子呢,舟遙遙你可不許生到我前頭!”

“生……生什麽呀!我就是胃不舒服,回頭我去醫院看看”,舟遙遙笑得比哭還難看。

“我懷夢……孟堯那會兒,妊娠反應十分嚴重,就跟遙遙似的,一點異味都不能聞,一聞就吐,去醫院檢查下也好,別自己亂吃藥!”,宋碧靈對舟遙遙笑了笑。

總覺得宋碧靈話中有話,可舟遙遙沒空細琢磨,她現在難受得只想回家睡覺。

吃完散夥,陸琛回醫院值夜班,宋碧靈捎上馮婧送她回家,舟遙遙開車偷偷摸摸地繞了幾條街,在一家藥店前停下。

舟遙遙從儲物格翻出墨鏡戴上,給自己鼓了鼓勁兒,開門下車。

她站在櫃臺前,幾次張嘴,“我買驗孕棒”五個字都沒法說出口。

“要什麽?”,穿白大褂的營業員問。

“驗,驗……”,還是說不出。

“你再說一遍,沒聽清,我得開單子”,營業員擡頭看她。

死就死吧,舟遙遙握拳,說:“我買驗孕棒”,又加了句,“能驗準那種,貴點沒關系!”

營業員打量了她一下,轉身拿出兩個包裝盒,一個藍色,一個粉色,“這兩個牌子準确率都是最高的,相對的,價格也比一般的貴!”

“兩種我都要!”

營業員低頭刷刷寫了幾筆,撕下單子,遞給舟遙遙。

舟遙遙付錢後,拿起裝驗孕棒的袋子,逃也似得奪門而出。

上車後,她捂住滾燙的雙頰,額頭貼着方向盤,嘴上喊,“太丢人了,人家會怎麽看我,一定會覺得我是失足女青年!”

千萬別被宋碧靈說中!舟遙遙忐忑不安地在心中祈禱。

她是徹頭徹尾的大笨蛋,身體出現的症狀怎麽就從不往懷孕上想呢?

假如懷孕了,倒可以排除感染艾滋病的可能性。

那可真是悲喜兩重天啊!

舟遙遙緊緊揪住頭發,“你個天字第一號的缺心眼兒!那種情況第一時間應該買避孕藥才對吧?”

傻瓜!

☆、第十二幕·有難同當

性命無虞的大前提下,舟遙遙一覺睡到天明。

淩晨五點,她被惡心的感覺折磨醒,捂着嘴巴沖向衛生間。

吐完,她想,莫非真的是妊娠反應?

陸琛抱着胳膊靠在門框上,“不行就去醫院檢查下”,說完又笑,“要不是知道你去了趟馬爾代夫,腸胃不舒服,看你的反應,真的蠻符合早期懷孕症狀”

舟遙遙轉頭,“你怎麽回來了,不是在醫院值班嗎?”

“回來換衣服,待會兒就走”,陸琛走進衛生間,拿起牙刷擠牙膏,“要不你跟我一塊去醫院,去消化內科看看”

“不用了,又不是什麽大病”

“有些小毛病,起初不注意,慢慢也會變成大病的!”

陸琛洗臉,拍乳液,擦面霜,然後讓出盥洗臺的位置,對舟遙遙說:“別逞強,堅持不住,一定要去醫院!”

舟遙遙點點頭。

“你要實在難受,就向你們單位請半天假,在家休息吧——我走了,有事打電話”,陸琛梳好頭發,往外走。

“最難打的電話就是你們手術多的外科醫生了,真有事找你,黃花菜都涼了”

“那就打120,明天見吧,今晚值班依舊,不用等我了”

“等等,你明天回來能給我帶一份絕味鴨脖嗎,要超辣的那種,就你們醫院對面那家賣鹵味的小店裏有!”

“你怎麽總想着吃?”

“拜托拜托!”

陸琛應下走了。

舟遙遙關上衛生間的門,她還記得有大事要做。

撕開包裝,取出驗孕棒,按照說明書上的步驟使用。

舟遙遙坐在馬桶上,手顫抖着拿到眼前。

口中嘴裏念念有詞,“一條線,一條線”,眯着眼不敢看。

吸氣呼氣,ok,平靜,伸頭一刀,縮頭一刀,睜開眼确認吧!

測試區兩條紅線,明顯清晰,陽性,表明已懷孕!

舟遙遙手抖的跟帕金森患者一樣,驗孕棒啪的落到地板上。

我的天吶……

毀滅完罪證,舟遙遙猶如困獸,在客廳走來走去,抱着腦袋想對策。

生還是不生?

不生很簡單,生的話——不行,不行,她根本沒能力對孩子負責!

該死,到底怎麽辦?

突然她停下,問自己,憑什麽呀,禍是兩個人闖的,憑什麽只有她一個人擔驚受怕,承受巨大的精神壓力?

恍如聖光普照,舟遙遙豁然開朗,她想到那個肇事者,作為共同責任人,找他一起面對危機比她獨自苦惱有用。

他給聯系方式了,放哪兒了呢?舟遙遙啃指甲,絞盡腦汁地想。

對,行李箱!

從衣櫃取出行李箱打開,肇事者寫的那張紙條在隔層裏。

拿出紙條展開,名字,地址,手機號,寫得都很清楚。

舟遙遙自言自語,“揚帆遠,名字兆頭不好,又是帆又是遠的,萬一跑沒影兒了!”

用手機地圖查到地址對應的公司,她哈哈大笑,跑了和尚跑不了廟,t&s建築設計事務所知名度還挺高的,電視臺的一檔空間設計節目去t&s采訪過,所以她印象特別深刻。

手機號也蠻*,後面六位數是123456。

彈彈紙條,舟遙遙心情好起來,“等着吧,很快會見面的!”

下午請了半天假,舟遙遙溜進化妝間。

“tina姐,我給你帶咖啡了,現磨的,很新鮮喲!”

tina轉身,接過咖啡,“謝啦,紙袋裏裝的什麽?”

舟遙遙獻寶一樣呈給tina,“手工曲奇,完全不含添加劑,我看tina姐午飯沒吃多少,那就吃下午茶補回來,不然多餓呀!”

“就你嘴甜”,tina嘴角揚起,“說吧,需要我做什麽?”

“tina姐,我要找肇事者談理賠的事,你能幫我化個無辜妝嗎?”

“理賠?你出車禍了?”,tina想當然地問。

舟遙遙摸摸脖子,不自在地說:“差不多吧,說是肇事者,其實闖的禍我也有份兒……”

tina颔首,“明白,我幫你化個楚楚可憐的妝容,讓人不忍心責備你!”

“謝謝!”,舟遙遙感激涕零。

tina按住舟遙遙的肩膀,“坐下”,順手拿過化妝箱,琳琅滿目的化妝品和專業化妝工具一字排開。

“無辜妝的精髓是下垂眼,只要把眼妝化好,效果就出來了”

“tina姐的技術連最挑剔的大明星都誇好,我的妝小菜一碟!”

舟遙遙的奉承令tina很受用,愉快地給她化妝。

老實說,給舟遙遙化妝要省力容易的多,她是臺裏的素顏小公主,膚質瓷白細膩,臉上一個痘印都沒有,不用左一層右一層修容遮瑕,薄薄的打個底妝就能煥發光彩。

tina畫完一邊眉毛,問:“遙遙,有考慮過轉行嗎?”

“轉哪行?”

“當明星”

“就我?我哪兒行啊”

“為什麽不行?以我專業的眼光看,你很适合上鏡,瓜子小臉,五官精致,比例協調,用行話說,三庭五眼,四高三低,即所謂的面部黃金比例,老天爺賞飯吃,你入行的話,機會應該不會少!”

“好吧,等我成了大明星,就請tina姐做我的專屬化妝師!”

兩人暢想了會兒光明未來,一齊哈哈大笑。

“妝化好了,看看鏡子吧!”

“哇——”,舟遙遙張大嘴巴,“我眼中好象有淚光,閃閃發亮,tina姐,你化妝的手法真是出神入化,棒極了,簡直!”

“無辜妝的要訣在于可憐可愛,一雙大眼泫然欲泣,任誰也不好意思欺負你,你呢不戰而屈人之兵,祝你馬到成功!”

還成功呢,最好的結果也不過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雙輸局面。

也對,能壞到哪兒去。舟遙遙與tina擊掌,帶上勇氣出發。

t&s建築設計事務所位于cbd最有名的地标性大廈內,想找不到都難。

舟遙遙踏進金碧輝煌的大堂,心無端地瑟縮。

當她往電梯處走時,保安攔住她。

“小姐,請問你有員工卡嗎?”

舟遙遙搖頭。

“我們這裏的門禁和電梯都需要刷卡才能進入”

“那你能幫我刷卡嗎?”,舟遙遙忽閃着大眼睛。

保安拒絕的話咽回去,“你去前臺填下訪客登記表,我幫你刷!”

登記完,說了自己要去的公司,保安刷卡替她按亮樓層號碼。

舟遙遙甜甜一笑,“謝謝你!”

“不,不客氣”,保安小哥臉紅了。

舟遙遙緊張的情緒得到緩解,朝保安小哥擺擺手,電梯門合攏。

t&s建築事務所的辦公環境超一流。舟遙遙圍着中庭小花園繞了一圈,險些忘記此行的目的。

工作累了,透過玻璃幕牆就能看見中庭微型的小森林,黃楊杉、白桦阿爾巴、羊齒蕨、大吳風草、麥冬,随意地以自然的姿态生長。黑色的托萊多石頭鋪滿地面,将植物襯托得更加嫩綠。

與中庭的幽靜安詳比,玻璃幕牆內是另一番景象。

拱形的天花板,開放式大廳,深栗色辦公臺,攤開的圖紙,建築師們忙碌的身影。

理智嚴謹中蘊含着別樣的熱情。

舟遙遙磨蹭到前臺接待處,穿職業套裝的女孩微微一笑,“你好,請問你找哪位?”

“我找揚帆遠”

“找我們老板?”,女孩愣了愣,“請問有預約嗎?”

“沒有”,舟遙遙靈機一動,“我是電視臺的編導”,她從包裏拿出工作牌給女孩看,“和你們揚總約好了,他說我随時都可以過來采訪,要不你向他确認下,就說跟他讨論過馬爾代夫水屋建築特色的那個人有事找他!”

女孩将信将疑,“老板前不久的确去過馬爾代夫,好吧,我幫你問下”,撥通揚帆遠辦公室的內線電話,把舟遙遙的話轉述了一遍。

“她要跟我談馬爾代夫的事?”,揚帆遠猛地起身,電話線帶倒筆筒,砸到地板上,發出嘩啦的一聲響。

“呃……她說跟您讨論過類似話題,今天來是為了采訪你!”,女孩糾正老板的錯誤理解。

“你把她帶到我辦公室,馬上!”

女孩放下電話,做了個請的動作,“我帶您去老板辦公室”

揚帆遠從辦公桌後走出來,沖向盥洗室,對着鏡子打理一絲不茍的頭發,檢查面部是否清潔,又噴了口腔清新劑。

忽然像做大夢一般驚醒,他問鏡子中的人,“你現在做什麽?”

搞笑,有必要緊張麽。

回辦公桌,姿态高一些。他命令自己。

舟遙遙路過之處,都是好奇的打量和窺探,人們的表情各異,有的人眼神中不乏驚豔,紛紛猜測來人是誰。

女孩敲門,“老板,客人來了”

“讓她進來”

舟遙遙皺鼻子,暗諷辦公室內的人裝腔作勢。

當老總了不起啊!

推門進去,辦公室很大,陳設摩登現代。

穿三件套的男人坐在巨大的辦公桌後,冷眼看她。

兩人真正意義上面對面觀察彼此。

意料之內,她很年輕,意料之外,她很美。

揚帆遠與舟遙遙對視了幾秒後倉惶地移開視線。

舟遙遙垂下眼睛,心裏別扭極了。

倆人誰都不說話,氣氛滞重。

揚帆遠深深地吸了口氣,率先打破沉默,“我還不知道你是誰,聽着像出荒誕劇!”

舟遙遙再次翻出工作牌拿給揚帆遠看,“我叫舟遙遙,省電視臺羽衣霓裳欄目的編導”

揚帆遠看看工作牌,又飛快看了眼舟遙遙,“聽前臺說你要找我談事?”

舟遙遙點頭,“嗯,談馬爾代夫那一夜”

揚帆遠本來喝水緩解焦慮,聽到出其不意的一句話,口腔裏的水噴了出來。

他拿紙巾手忙腳亂地擦了擦,擡頭直視舟遙遙,“你說話一向如此直接不加掩飾嗎?”

“我實話實說罷了,怎麽,我們之間還用客套一番再言歸正傳嗎?”,舟遙遙不爽地翻了翻白眼,暗暗罵他僞君子。

“你喝什麽?我讓秘書給你準備”,揚帆遠緩和語氣,請她到會客區坐。

舟遙遙昂首闊步地走到會客區,坐在白色伊姆斯休閑椅上,采取抱胳膊的防禦姿勢。

揚帆遠坐到她對面,“茶、飲料、咖啡,你喝哪樣,我給你弄”

這還差不多,舟遙遙眼睛眨了眨,臉頰露出兩枚小小的酒窩。

“不用麻煩了,我喝水就行”,畢竟商量對策,态度友好些吧。

揚帆遠取了瓶礦泉水遞給舟遙遙,為自己剛剛瞬間的失神而懊惱。

“瓶子好漂亮,voss礦泉水?哇,你們公司待客規格好高呀!”,舟遙遙擰開瓶蓋,喝了口,細細品味貴的水與普通水有什麽不同。

揚帆遠挪開眼睛,望向中庭的花園,努力克制看她的沖動。

“我說過我會負責的”

“怎麽負責?”

揚帆遠語塞,良久才說:“以你的意願為主,哪怕——”

舟遙遙打斷他,“哪怕結婚?”

揚帆遠嘆了口氣,終于迎着她的視線說:“是的”

然後站起身,拿起遙控,對準對面的落地窗。

“你幹嘛?”,舟遙遙也站起來。

“放下百葉窗”

“不要!”,舟遙遙一個箭步沖到揚帆遠跟前,按住他握着遙控器的手。

揚帆遠突然心跳加速,從耳根到脖子漸漸變紅,嘴上訓斥,“你做什麽?”,手卻并沒有掙開。

舟遙遙解釋,“我對你的前臺說是來談公事的,你放下百葉窗,外面工作的人會覺得咱倆有事的!”

“難道咱倆沒事?”,揚帆遠話中不掩嘲諷。

“那也要光明正大地談!”,舟遙遙加重語氣,“我們不是暧昧關系,解決完問題就兩清了!”

揚帆遠扔開遙控器,坐回沙發,“說吧,你的‘公事’,還有怎麽解決‘問題’”

舟遙遙也讪讪地坐下,擠出一絲笑容,“那個,呵呵,我懷孕了!”

揚帆遠遽然擡頭,死死盯住舟遙遙,“你說什麽?”

“我懷孕了”,舟遙遙發揚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精神,大無畏地重複了一遍。

揚帆遠無語,不禁失笑,“我沒聽錯吧,你說懷孕了?”

舟遙遙點頭,“今天早晨測的驗孕棒,兩條線,基本可以斷定有了!”

揚帆遠松松領口,等那股憋悶喘不上氣的感覺過去。

太荒謬了,就像愚人節的惡劣謊言。

怎麽可能?他搖頭。

舟遙遙咬緊嘴唇,“什麽意思嘛,你不信?大不了我再測一回,而且孩子百分之百是你的,這點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揚帆遠做了個“停止”的手勢,“你到底有沒有常識,怎麽連事後藥都不知道吃?”

舟遙遙激動地站起來,居高臨下地說:“你什麽态度?明明你才是肇事者,還那麽嚣張!我一沒預知能力,二沒經驗,哪裏會随身攜帶避孕藥,和女伴出去旅游也用不着帶呀,再說我當時特別慌張,逃避還來不及!你有常識,怎麽不提醒我?”

揚帆遠眼中浮現愧疚的神色,欲言又止,“你——”

“我怎麽啦?”,舟遙遙扁扁嘴巴,“而且,我抽血化驗過,檢查結果沒事,心裏一放松,就顧不上考慮別的事,做夢都想不到會懷孕,我才23歲……”

“檢查……什麽檢查?”,揚帆遠感覺太陽穴隐隐發痛。

舟遙遙聲音低下來,“艾滋檢查”

“你——”,揚帆遠狠狠閉了閉眼,驀地站起,大步流星地走向辦公桌,從抽屜裏取出一個檔案袋,回身,抽出一沓資料,“這是我的體檢報告,包括艾滋、梅毒、乙肝、丙肝檢測,全部陰性,我很健康,所以,你閑的沒事幹你去測艾滋?”

更令揚帆遠生氣的是,他非常介意她說不知道他清不清白的話,回國後第一件事,就約了醫生做全面體檢。

冷靜地想想,那時的他簡直莫名其妙。

舟遙遙委屈,“我當時又不知道”,很快,她振作起來,樂觀地說:“既然你非常健康,我就沒必要去做3個月後的艾滋病複查了!”

“拜托,我現在不能聽‘艾滋’兩個字”,揚帆遠頭疼。

舟遙遙從善如流,“好吧,不提了,那就說說懷孕的事”

比起“艾滋”,“懷孕”确實稱得上可喜可賀了。

揚帆遠渾身無力地半躺在沙發上,聲音低微,“怎樣都行,結婚也可以,這是我能給出的最大誠意!”

“結婚?不可以”,舟遙遙大聲反對。

揚帆遠詫異,“為什麽?”

“為什麽?這不明擺着嗎?我不認識你,你也不認識我,兩個陌生人怎麽可以結婚呢?你能對着證婚人發誓嗎?我反正做不到!”

舟遙遙用威武不屈的表情表示自己是個實誠人。

“與孩子相比,其他事有什麽重要的!”,揚帆遠覺得這個女孩思路有點別致。

“嚴格說,它還不是孩子,只是顆受精卵而已”,舟遙遙強調。

“而已?”,揚帆遠撐起身體,苦笑,“你能不能有點人情味兒?”

“所以呀,我們要盡快解決它,不然再大點,我會不忍心的!”,舟遙遙可憐兮兮地看着揚帆遠,雙手交握,抵住下巴,忽閃着大眼睛,用鼻音說,“有難同當,我們不能猶豫,必須快點做決定了!”

☆、第十三幕·沉重的抉擇

舟遙遙的“志玲音”沒起到作用,揚帆遠仍舊一副鐵石心腸的模樣。

她失去耐心,故态複萌,小女孩耍賴撒嬌似得跺腳,“我不管,反正我不結婚!”

揚帆氣結,“說得我多想和你結婚一樣!”

舟遙遙笑了,眼睛彎彎的,“那正好,我們都不想結婚,選a計劃順理成章!”

“a計劃……打掉?”,揚帆遠冷笑,他傾傾嘴角,表情霎時寒氣森森,“需要我再提醒你一遍嗎,它是一條生命,有無限的可能!”

或許受家庭氛圍影響,親人們急切抱孫的心情也感染了他,因此對待這個意外的小生命,他做不到置身事外。

是以聽到舟遙遙輕描淡寫地說解決它的言辭尤為刺耳。

看他面色不善,舟遙遙下意識地抱頭躲避。

揚帆遠額角的青筋跳了跳,“你以為我會打你?”,簡直是對他人格的侮辱!

舟遙遙也覺得自己反應過度,嘴上卻不認輸,“誰叫你那麽兇!”

“ok,我們坐下,冷靜理智地談一談”,揚帆遠檢讨态度,面帶笑容,邀請她就坐。

皮笑肉不笑,虛僞!舟遙遙趁揚帆遠不注意,斜眼撇嘴做鬼臉。舌頭吐得正歡,被揚帆遠掃過來的視線抓了現形。

舟遙遙灰溜溜坐下,貌似溫良地仰起甜甜的笑臉。

不知為何,揚帆遠腦海中響起一段旋律,梨渦淺笑,可否知奧妙,寂寞深鎖暗動搖,魂消魄蕩身飄渺——他用力甩甩頭,自我告誡,清醒點,假象,不要中計,她根本就是在裝無辜!

尴尬的來了,舟遙遙的肚子響亮地“咕咕”叫了兩聲。

“最近常感到肚子餓,大概和懷孕有關”

看着她眨啊眨的眼睛,揚帆遠有種無處着力的感覺。

就像他養的加菲貓,犯錯後,用小眼神偷偷瞄人,讓人打不得,罵不得。

立場原則統統見鬼,他無奈轉身,拿起電話,撥打內線,“安妮,準備點心和喝的送到我辦公室——噢,要熱飲!”

回身,舟遙遙笑容燦爛,比剛才有誠意多了,“謝謝!”

揚帆遠握拳抵在唇邊,咳嗽了下,輕輕“唔”了聲。

很快,秘書推門進來,将托盤放在茶幾上。

舟遙遙點頭致謝,剛端起咖啡杯,被揚帆遠劫走。

“安妮,換杯牛奶來”

秘書狐疑的目光在老板與女訪客之間打了個來回,端上咖啡走了。

“你幹嗎不讓我喝咖啡!我喜歡咖啡!”,舟遙遙抗議。

“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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