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十四幕·寂寞寂寞就好 (1)

揚帆遠破天荒早退,他由衷地感到心累。

這一天特別漫長,太陽永遠也不會落山似的。

風吹亂頭發,他開着敞篷跑車疾速駛向郊外。

群山層巒疊嶂,湖泊煙波浩淼。

揚帆遠下車,點燃一支煙,深吸一口,緩緩吐出。

臉半隐在淡藍色的煙霧後,神态迷離困惑。

他給自己一支煙的時間考慮。

留下孩子或者……

非此即彼的想法令他寂寞。

她說得對,沒有完美的解決方法,他們只能選擇将傷害降到最低。

揚帆遠轉身上車,摁熄煙頭,丢進煙灰缸,煙霧寂寥消散。

當人感到彷徨時,家是最甜蜜的召喚。

揚家大宅內,後廚房比往常熱鬧忙碌。

“帆遠和揚先生今晚都回家吃飯,一家四口好不容易聚齊了,老太太吩咐多準備幾道菜。宮保蝦球和紅燒鲳魚別忘了做,都是帆遠跟楊先生愛吃的!”,徐阿姨笑着說。

“好嘞”,廚師老鄭笑呵呵地颠勺,炒鍋嘭地竄起火苗,吓了徐阿姨一跳。

熱菜熱湯端上桌,鳳姑舀了勺蝦球放進揚帆遠碗裏,“來,給我大孫子補補身體,多吃點,你一個人住外面,饑一頓飽一頓,吃飯沒個正點,還是搬回家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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揚帆遠沖奶奶笑笑,低頭吃飯。

揚振民替兒子解圍,适時插話,“我聽說你們事務所接了老洪的酒莊項目?”

“嗯,我們的建築方案設計中标了”,揚帆遠擡眼看父親,“你沒替我向洪伯伯遞話吧?那可是對t&s實力的嚴重低估,我們事務所壓根不用走後門!”

有位富爸爸無疑對事業起步大有好處,人脈關系都是現成的,端看你能不能收為己用。

揚振民滿意地點點頭,“基礎替你打下了,發展還得看自身。你接酒莊項目的事,還是老洪告訴我的,他說特別欣賞你們的設計方案,誇我虎父無犬子!”

鳳姑豎起耳朵,模糊記得老洪家有倆孩子,小的那個是姑娘。

她朝兒媳婦猛使眼色。

金鈴子看婆婆眼睛抽筋一樣,頻頻瞥自己,她揣摩了會兒,恍然大悟,“振民,老洪家的秀秀回國了嗎?”

“秀秀啊?”,揚振民放下碗,想了想,“這我倒沒問過老洪,只知道他兒子接班了,作風可以,挺穩重踏實的!”

鳳姑接茬,“秀秀小時候跟他爸來過咱們家,長得別提多敦實了,那小胳膊小腿一個頂倆,可有勁兒了!”

“黑壯黑壯的,能沒勁兒嗎?”,揚帆遠至今仍記得被叫秀秀的黑丫頭推了一個狗啃泥,撞破了頭。

鳳姑白瞪孫子,“你懂啥,那叫黑裏俏,再說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轉頭看兒子,“帆遠他爸,你有空了,探探老洪的口風,秀秀有對象了沒,兩家知根知底,結成兒女親家多合适呀!”

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會變的變成桃花女,不會變的變成鞋底片——您老咋不把話說全,淨忽悠我兒子!金玲子悄悄撇了撇嘴。

揚振民打哈哈,“行,回頭我問問老洪,不過‘兒女私事’您老也別太牽腸挂肚,勞神傷身,您把自己顧好,就幫了您兒子我大忙了!”

鳳姑不高興,“說的什麽話,你們做父母的不關心孩子的終身大事,還不許我這當奶奶的過問過問?”

“哪兒能呢,這不是怕累着您老嗎?”,揚振民急忙打圓場,拿着筷子敲敲碗,“帆遠,你年紀不小了,該考慮個人問題了,別讓你奶奶跟着操心”

揚帆遠無可奈何地點頭,類似的話題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了。

飯後一家人坐在客廳,吃水果消磨時光。

揚振民接了一個電話,起身要走。

“你這才來家多長工夫,怎麽又要走了?”,鳳姑不滿。

揚帆遠問:“爸,是海外并購的事嗎?”

“對,我回公司開視頻會議,你陪奶奶多聊會兒天!”,揚振民說完急匆匆走了。

“你爸歲數也不小了,成天忙得跟陀螺似的,一刻不得清閑”,鳳姑搖搖頭。

金玲子在一旁削蘋果,遞給兒子。

揚帆遠漫不經心地接過來,啃了口。

鳳姑喝了口養生茶,忽然想起昨晚的夢,“帆遠他媽,昨天夜裏我做了個夢,就像真的一樣。我夢見樹上結的桃子又大又紅,饞的我要命,正想摘一個嘗嘗,一只孔雀從樹上飛下來,一邊開屏一邊跳舞,漂亮極了!醒了我就琢磨,越琢磨越覺得是胎夢,你最近身體沒有不舒服吧?”

金玲子削水果的手一頓,又羞又氣,“媽,我都到更年期了,您老想多了!”

是啊,兒媳婦都這把歲數了,二胎恐怕生不出來。鳳姑失望地想。

揚帆遠才不想要個嬰兒弟弟,覺得奶奶純粹閑着沒事幹才胡思亂想的。

哪知老人家重燃希望,把目光投向他,“帆遠啊,你前不久去外國找小簡,萬一不小心有了孩子,奶奶看在重孫的份兒上,也不為難你倆,最要緊的是把婚先結了,成家後心往一出使,日子會越過越好的!”

揚帆遠沒法向奶奶解釋他與簡素怡之間的事,當時在氣頭上,對家裏說和簡素怡分手了,奶奶聽後非常開心,現在為了重孫子,連不喜歡的人都可以接受。

假如,真如奶奶期盼的,就不會有馬爾代夫那一夜,他的情感也就不會脫軌,不會混亂,不會為了拿掉孩子的決定糾結難受。

“奶奶,我有些累了,想回房間休息”,無須僞裝,他眉宇間疲憊盡顯。

“上了一天班,能不累嗎?”,鳳姑心疼,“洗個熱水澡,去去乏,上床睡吧!”

揚帆遠拖着沉重的腳步上樓,直接進入淋浴間。

冷水灑落,他仰臉迎接,勁瘦的腰挺直,肩胛骨微微張開,水流順着流暢的背部線條淌下……

他需要冷靜,需要清醒。

沐浴後,他披上睡袍取了包貓糧,倒入碟子。

加菲貓懶洋洋地擡頭,鼻頭飛快嗅了嗅,撲過來扒住碟子開吃。

揚帆遠替它順毛,它嫌棄地用尾巴掃開他的手。

你個沒良心的小東西。

回卧室,床上的手機正在震動,,來電顯示的姓名是費林林。

“你怎麽才接電話?”,費林林扯嗓子喊,背景音雜亂。

“有事?”

“我在小金爺的酒吧,差你一個,快來吧,咱們聚聚!”

揚帆遠換只手聽手機,眼睛望着窗外,“王妍心也在?”

費林林幹巴巴地笑,“不都朋友嗎,你不至于吧,連面子都不給?”

“朋友?你确定王妍心和你想法相同?有些話說清了,沒必要說第二遍,否則大家都難堪,何必呢?”

“诶,帆遠,帆遠——”,費林林扭頭看王妍心,讪讪地說:“他挂了……揚帆遠就是茅坑裏的石頭,又臭又硬,你還是轉移目标吧!”

王妍心手中的酒杯重重地撂下,“費林林,你是故意惡心我吧?帆遠才不像你說的那樣,他只是不喜歡我而已!”,帶着幾分醉意,她喃喃地說。

我的天爺,你總算明白了!費林林假惺惺地安慰她,“不喜歡你的男人咱不要,有的是喜歡你的男人!”

“那你喜歡我嗎?”,王妍心張開迷蒙的眼睛,盯牢費林林。

“我當然——喜歡你”,費林林違心地說,“咱倆可是發小,我不喜歡你,我喜歡誰去!”

“騙鬼吧!你喜歡妖豔賤貨,只要有胸有屁股你都喜歡!”,王妍心說着又灌進一杯酒。

“姐們,咱別喝了行嗎,再喝就趴下了!”,費林林去奪她的酒杯。

“我要喝,你管我!”,王妍心掄胳膊阻擋費林林伸過來的爪子。

費林林以為王妍心撒酒瘋要撓他,下意識往旁邊躲。

王妍心使的勁兒太大,慣性之下沒收住,掄到路過的侍者身上,只聽托盤哐當落地,酒杯瓶子嘩啦啦碎了一地。

重心不穩,王妍心朝外撲倒,幸而被一雙手扶住。

王妍心擡頭,看見年輕侍者清晰的下颌線。

她想看他眼睛,剛要伸手,被費林林攔下。

姐姐,咱能別如此簡單粗暴地非禮男人不,含蓄點成不成?

費林林對侍者說:“小路,對不住啊,打碎酒和杯子的錢挂我賬上!”

路宇略略點頭,蹲下收拾碎玻璃。

王妍心湊近費林林,“你說他像不像揚帆遠?”

“誰呀,小路?我看你醉了,哪兒像啊,從頭到腳都不像!”

王妍心趴在吧臺,枕着胳膊,說給自己聽,氣質像,像少年時代的揚帆遠,他們的手一樣修長,他們的下颌線一樣優美,一如她記憶中的模樣。

她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手指勾着車鑰匙,斜睨費林林,“我要回家”

費林林瞅準了一個跳辣舞的美女,剛用眼神交流過,互相都有點意思,怎麽能半途而廢,他想也不想地拒絕,“我給你叫代駕!”

王妍心指了指路宇,“我讓他送!”

“好啊”,費林林掏出三張大鈔塞給路宇,“小路,會開車嗎?”

路宇瞥了眼車鑰匙,點頭。

“很好,這位大姐我就交給你了,你負責把她安全送回家,她撒酒瘋的話你不要理她!”,費林林過意不去,給了點良心建議。

王妍心靠在牆上,等那個叫小路的男人把車開過來。

車燈閃着,紅色的瑪莎拉蒂跑車停到她身邊,路宇下車,替她打開副駕駛的車門。

她一動不動,路宇怔了怔,虛扶着她。

王妍心看着肩膀上男人的禮貌手,笑了笑,自己上車。

男人沉默地開車,王妍心胳膊撐着車窗,歪頭看他。

看着看着眼眶蓄滿了淚。

想起高二那年,她從費林林那裏打聽到揚帆遠的生日,特意準備了禮物,打算送給他,順便告白。

放學後他在籃球場比賽,她為他加油,喊啞了嗓子,拍紅了手掌,他帶領他們班終于戰勝了外班,她摸摸書包,心髒砰砰跳着,擠過人群,他汗濕的臉離她那麽近,近到觸手可及。

突然簡素怡出現了,她梳着高馬尾,穿着洗得發白的校服,抿嘴笑着遞給揚帆遠一本書,“我代表全班祝你生日快樂!”

同學們起哄,“班長,分明你自己送的,我們拒絕被代表!”

揚帆遠接過書,念出書名,“勒可布西耶:現代建築名作訪評,班長你怎麽知道我喜歡建築設計?”

她看着相識而笑的兩個人,心咚的沉入深淵。

很多年後,王妍心忘記了自己準備送揚帆遠的禮物是魔聲耳機,還是別的什麽,但她一直記着那本關于建築的書。

車開入地庫,路宇輕聲提醒她到了。

王妍心側身看着他的眼睛,那裏面有她。

她俯身抱住路宇,手撫摸他的後頸,貼着他的耳朵,小聲而執拗地說:“陪我”

路宇任由她摟着,藉由彼此的體溫抵抗大都市的冷漠。

他們有互相需要的東西,都向心底的*屈服。

王妍心醉醺醺地想,她只是寂寞而已。

揚帆遠翻開通訊錄,手指在屏幕上滑動,停在傻白甜那一欄。

人寂寞的時候容易做傻事,你不要犯傻!

反正,寂寞寂寞就好。

☆、第十五幕·胎夢應驗

舟遙遙和陸琛難得坐到一起看電視。

文藝頻道正在播梁左相聲作品回顧。

倆人一個在沙發上玉體橫陳,一個在地毯上盤腿坐着。

邊啃鴨脖子,邊看節目。

姜昆和唐傑忠出現了,電視頻幕上打出虎口遐想四個大字。

舟遙遙抓着鴨脖子,側身換了個姿勢,腿搭在沙發扶手上。

“這是我最喜歡的相聲段子”

“別說話,我都聽不清了”,陸琛按遙控調大音量。

姜:我摔了一跟頭比這厲害,不說摔出點兒國際水平,起碼也摔入世界先進行列。

唐:嚯!那也太懸了!

姜:我擡頭一看,不遠處就趴着一只大老虎,吓得我聲兒都變了!顫音:“哎喲……媽……呀”

唐:怎麽管老虎叫媽呀?

姜:叫媽?叫奶奶也不行喽!玩兒完了。大小夥子一百二十多斤,連骨頭帶肉正好老虎一頓中午飯吶。

“就是這裏,太搞笑了”,舟遙遙捶沙發,哈哈大笑。

“後邊更搞笑”,陸琛業餘愛好不多,除了打網球就是聽相聲,借以緩釋工作積累的壓力。

“陸琛,我聽我媽說,你們醫院今天出現了一個拿刀砍醫生的病患家屬,也太喪心病狂了吧,幸虧保衛科的人來得快,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是呀,多謝你們媒體不遺餘力地抹黑加煽風點火,挑撥離間醫患關系,很多醫生為了保命,都打算轉行了,以後大家生病燒香拜佛,聽天由命吧!”

陸琛說着停下,按低音量,轉頭推推舟遙遙,“喂,你手機響呢!”

“是嗎?我怎麽沒聽見”,舟遙遙跟毛毛蟲一樣,蹭着沙發往後挪,伸直腿,用腳丫子夾住手機,舉到能夠到的地方,換到手裏。

“你算懶到家了!”,陸琛嫌棄地皺鼻子,将啃的一幹二淨的鴨脖子丢進垃圾桶。

合夥人來電——合夥人……肇事者……揚帆遠!?

舟遙遙腦子過了遍,蹭得坐直身體,穿拖鞋站起來,“我回房間接電話,不吵你了!”

陸琛盯着電視屏幕擺擺手,“哦”

舟遙遙蹑手蹑腳地回屋順手關門,往床上一躺,按了接聽。

“找我有事?”

聽筒中傳來的聲音帶着笑意,揚帆遠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到底有多沒心沒肺,才能嘻嘻哈哈笑着,對即将面臨的現實不甚在意。

更令他生氣的是,沒管住手,撥打她的手機號,給自己添堵。

“沒常識就算了,連概念都沒有,你怎麽笑得出來?”

劈頭就挨罵,舟遙遙莫名地看了看手機,這個人吃槍藥長大的嗎,動不動就炸毛!

“我不笑難道哭嗎?”

在他走進日落別墅後,事情就失去了控制,面對自己無法掌控的局面,揚帆遠易怒煩躁,卻毫無辦法。

這人好奇怪,剛才開口就訓人,現在又一聲不吭。舟遙遙看着手機,想挂斷的心都有了。

“醫院找好了,如果你那邊沒問題的話,我明天來接你,……我咨詢過醫生了,醫生說手術時間越早越好!”

本以為很難說出口的話,一旦下定決心,照樣可以若無其事地說出來。

這件事結束了,一切會重回正軌嗎?

彼此會當作從來沒認識過嗎?

揚帆遠無聲嘆了口氣。

舟遙遙驚住了,這行動力也太強大了吧?等下,他說明天來接她,她沒聽錯吧?

忍不住确認,“你明天陪我去醫院?”

按說他倆不是男女朋友,答應幫忙已相當不錯,沒必要做到那一步吧,既然是他找的醫院,肯定有熟人,萬一被發現,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在你眼裏,我是人渣嗎?”,揚帆遠按捺脾氣,平靜地問。

“當然不是啦!”,舟遙遙大聲說,“我覺得你人挺好的,所以不希望你惹麻煩上身,雖然一開始我抱着要麻煩大家一起麻煩的想法,不管怎麽說,我自己也有失誤……”

揚帆遠不由露出微笑,“把你的地址發給我——早點休息”

住的地址就不必了,舟遙遙斟酌了會兒,把見面地點定在附近的地鐵站出口。

發完信息,她摸摸肚子,“對不起,重新投個好胎吧,找能為你負責的媽媽!”

長夜将盡,揚帆遠從淺眠中驚醒,天空泛起魚肚白。

起床洗漱,顧不上吃早飯,開車趕往約定的地點。

看到對面的24小時便利店,揚帆遠遲疑了下,那丫頭看着迷迷糊糊的,一些必需品也不知道有沒有準備。

有備無患,買了再說。

便利店的門被推開,收銀臺後的店員擡頭,第一眼感覺,哇,好帥。

男子身材挺拔修長,穿着白色t恤搭配黑色休閑西裝,腳踩白色懶人鞋,戴了一副玳瑁眼鏡,整個人顯得清爽又不失斯文。

揚帆遠頂着女店員好奇的目光,走向日用品貨架。

衛生巾牌子繁多,作為男人,他對女性用品所知甚少,不知從哪下手好,最後挑了一包最貴的,聲稱沒有添加熒光劑的牌子。

結賬時,他微微發窘,付完錢,拎上袋子,步履匆匆,推門而出。

店員拿手機對準他抓拍了幾張照片,有背影,有側面,啧啧嘆着低頭編輯帖子:剛剛的大長腿男顧客帥呆了,絲毫不輸流量小生,氣質不能更棒!

很快跟帖的人蓋起了高樓,紛紛讨論男顧客像哪個長腿明星。

舟遙遙低頭看手機,收到的短信上寫着車所在的位置。

估計就在不遠處,她站定左右望了望。

揚帆遠坐在車內,一早看見左顧右盼的舟遙遙。

她梳着花苞頭,粉色毛衣搭配同色透視紗裙,腳上穿着珊瑚粉綁帶芭蕾鞋,少女風滿滿的打扮,與穿職業裝的上班族形成強烈反差,即便急着趕地鐵,人們也會多瞅她幾眼。

說車型是suv,路邊停着好幾輛,到底哪部啊?

藍色的話,會是那部豐田嗎?

舟遙遙想着腿朝前邁去。

揚帆遠下車,扶着車門,向她招手,“喂,這邊”

舟遙遙轉身,“早點告訴我車牌號多好,我差點就認錯了!”

嘴上埋怨着,往回走,拉開後車門。

揚帆遠無語,“我是你司機嗎,不懂基本的乘車禮儀?需要科普嗎,主人親自駕車,前排座不能空着!”

“想讓我坐前面直說嘛,繞什麽彎子!”,舟遙遙關上後車門,往前門一戳。

“上車呀,愣着幹嗎?”

“你這個主人不應該為我這個客人拉開車門嗎?當然,你不遵守乘車禮儀,我是不會怪你的!”,舟遙遙拿眼斜揚帆遠。

揚帆遠失笑,走到右車門,拉開,用手擋住車門上沿,“客人,請上車!”

豪華的真皮座椅上繡着車标,一個b倆翅膀,舟遙遙啧了聲,“開這麽顯眼的車,再到醫院走一圈,怕別人認不出你嗎?事先聲明啊,你那邊走漏了風聲,傳到你家人耳朵裏,你可千萬別說認識我!”

“放心,我不會供出你的——不過,你穿成這樣去醫院合适嗎?”

舟遙遙低頭看自己,“有什麽不合适的,穿褲子做手術還要脫掉,穿裙子方便多了!”

揚帆遠撫額,“你不用說那麽詳細!”

“誰叫你問我?”

“ok,打住,這個話題pass,系安全帶!”

跟她聊天一個不注意就被帶進溝裏,腦袋整天想什麽呢!

舟遙遙扯安全帶,扯了半天沒扯動。

揚帆遠探身過來,擦過舟遙遙的肩膀,替她系安全帶。

“沒吃早餐?”

“做手術不能吃”,舟遙遙按住胃部,“我本來就有低血糖的毛病,現在手腳無力頭發暈,也有可能是害怕,吓的!”

揚帆遠默了默,“等完事後,我帶你去吃飯”

“也不知道到時有沒有胃口”,舟遙遙發愁。

兩人不再說話,車內的氣氛有些沉郁。

賓利彙入車流,向醫院的方向駛去。

司機開車帶鳳姑和金玲子去拜訪算命師傅,據老姐妹說特別靈驗。

抽了簽,算了八字,解了夢。算命師傅笑着說:“老太太,你有抱孫之喜呀,而且令孫紅鸾星動,不久将雙喜進門!”

金玲子不信封建迷信,但算命師傅說得神神叨叨的,她不禁将信将疑起來,帆遠和素怡分手了,難道他還有別的女人?

鳳姑也想到了,和媳婦對視一眼,給算命師傅留下紅包,坐車回家。

“帆遠新交女朋友了?”,鳳姑問兒媳。

“沒聽他說過”,金玲子搖頭。

“今晚叫他回家吃飯,咱們審審他,看是不是有情況了”,鳳姑說一不二,金玲子只能遵旨。

母親打來電話時,揚帆遠正站在診室外,牆上的液晶屏不厭其煩地宣傳人工流産的危害,其中引産尤為殘忍,血淋淋的場面令他生理不适。

有那麽一瞬間,他想沖進診室阻止舟遙遙做人流手術。

心煩意亂之際,挂斷了母親的來電。

醫生給舟遙遙做b超檢查,等會兒還有幾項常規檢查,她心跳得很快,自我暗示,再忍忍,馬上就好了。

“你的宮腔內有兩個孕囊,懷雙胞胎的可能性很大”

肚子上抹的超聲耦合劑涼涼的,探頭貼着皮膚滑來滑去,聽到醫生的話,舟遙遙打了個冷顫,“什麽?”

“能聽出兩個胎心,異卵雙胞胎,沒跑了!”

這次舟遙遙聽懂了,她尖叫一聲,“醫生你說什麽,兩個?”

事态升級了!

舟遙遙頭大如鬥。

揚帆遠被舟遙遙的尖叫聲吓得冷汗涔涔,他一個箭步闖進診室內,“舟遙遙,出什麽事了?”

醫生笑了,“是好事,恭喜你們,檢查出了雙胞胎,具體結果,半個小時後取”

雙胞胎……揚帆遠愣在當場。

“寶寶的胎心你們要聽嗎?”,醫生讓舟遙遙平躺,手部動作緩慢持續加壓。

然後舟遙遙和揚帆遠聽到“嗒嗒”的馬蹄聲,他們互相在對方眼中看到自己驚慌失措的臉。

漸漸的是驚喜,嘴角不自覺地翹起。

兩個寶寶……

“胎心頻率很正常”,醫生摘下眼鏡,語重心長地說:“我看你倆挺年輕的,好好考慮下,再決定要不要拿掉孩子!”

兩人謝過醫生,往外走。

半個小時後拿到b超檢查結果,确定無疑了,雙胞胎在她肚子裏安家了。

揚帆遠不期然想到奶奶做的那個夢,桃子,孔雀,原來真的有預兆。

他看看不知所措的舟遙遙,雙手握住她的肩膀,“執行b計劃,我們留下孩子吧!”

☆、第十六幕·單親媽媽

舟遙遙丢下一句“我再想想”,逃之夭夭。

揚帆遠被母上急召回家,奶奶拉住他問長問短。

“你媽早上打電話給你,你不接,打到你們公司,你秘書說你沒去上班,你對奶奶說,今天你去哪兒了?”

在長輩眼中,孩子永遠都長不大,哪怕快三十歲了,該擔心的還是會擔心。

“我出去辦了點事”,揚帆遠回答奶奶。

“公事還是私事呀”,鳳姑打破沙鍋問到底。她耳朵又不背,秘書分明說今天沒有行程安排,帆遠外出肯定是辦私事去了。

瞧他這幾天心神不寧的模樣,八成有情況。

當初在村裏,一到農閑,鳳姑就滿村子串游說閑話,東家長西家短,沒有她打聽不到的事。

如今把這套用到自個孫子身上,也是夠了。

金玲子背過臉,嘴唇動着,卻不作聲,在心裏抒發對婆婆的不滿。

“帆遠他媽,你老毛病怎麽改不了,有什麽話你當面說,老是背地裏嘀咕!”,鳳姑眼睛尖,早看到兒媳暗戳戳的小動作。

啊,吓死了!金鈴子按着心髒,轉過頭,強笑,“媽,帆遠都多大的人了,出去辦事,還分什麽公私,不都他自己的事嗎?”

這個金玲子,怎麽就指望不上呢,說好了一起審問帆遠,咋一到關鍵的地方就叛變呢。中國要是靠這種人鬧革命,興許小日本鬼子現在還沒趕跑呢!

揚帆遠看奶奶沉下臉,馬上說:“不是公司的事”

“你交女朋友了?”,鳳姑不再兜圈子,問了自己想問的。

揚帆遠看看奶奶,又看看母親,覺得他和簡素怡的事有必要向家人交待清楚,“我沒交女朋友,前一段感情還沒整理完,怎麽重新開始呢?”

鳳姑張了張嘴,老半天才說:“啥?你不說你倆分手了嗎?”

揚帆遠慚愧,“那是我一時的氣話,我向她求婚,她說再等一年!”

鳳姑用手杖頓着地板,氣呼呼地說:“簡素怡那丫頭有點不識好歹了,我雖不大看得上她,但念在你們談了好些年,同意你們大學畢業後結婚,我催你爸安排時間跟她家裏人見個面,把你倆的事定下來,你猜怎麽着,那丫頭推三阻四,後來又說你倆還年輕,先出國留學,行,算她說得在理,你爸掏錢供你倆去美國讀書,學成回國,再替你們辦婚禮,誰知簡素怡主意大的很,扭頭去了歐洲,把你一個人撂在美國,這叫什麽事?一年一年的拖,這不是白白耽誤你嗎?”

金玲子替簡素怡辯解,“媽,小簡家境不太好,她是個自尊心強的孩子,想自己闖出一番事業,變強了才有資格和帆遠在一起!”

鳳姑嗤之以鼻,“你就聽她糊弄你吧,帆遠要找事業女強人何必看上她,我們家也不是天生就富貴的,你我還有帆遠他爸哪個是拜高踩低的人?難不成看她家窮就不讓帆遠跟她來往了?找理由也找點像話的!咱們帆遠生生的從年輕小夥子被她拖成大齡剩男。今兒我話撂這兒,她簡素怡甭想進我們揚家的門!”

看電視節目是老太太的一大愛好,聽多了,也知道點時髦詞兒,什麽剩男剩女,小鮮肉,像以往,不論男女都在水靈靈蔔蔔脆的好時候娶妻嫁漢,過了歲數就跟過了時令的蔫巴茄子一樣沒人要,現在可好,一個個都成老臘肉了,還高喊單身萬歲,真讓人鬧不懂!

“奶奶!”,揚帆遠目露哀懇。

鳳姑揮揮手,往外趕人,“都出去吧,我要打坐了!”

金玲子拍拍兒子的背,“等你奶奶氣消了,我再勸勸她。你也別耍脾氣,說分手就分手,畢竟談了九年,放棄多可惜呀!”

揚帆遠擠出一絲笑容,“我知道,媽你別擔心!”

“好,我讓老鄭給你炖點補品,看你最近都瘦了!”,金玲子愛憐地摸摸兒子的臉,“回屋休息吧”

揚帆遠上樓回自己房間,倒在床上,怔怔地盯着天花板。

一個不該有的想法冒出來,假如懷孕的是簡素怡,一切問題是不是都會迎刃而解?

他把胳膊搭在眼睛上,疲倦從心底冒出來。

和舟遙遙在醫院分開後,就再也沒聯系上她。

手機關機,短信不回。

她說再想想,總讓他有些心驚肉跳。

如果她考慮後仍舊決定拿掉孩子呢?他怎麽辦?阻止?

是啊,他哪來的立場阻止她呢。

決定權在她。

臨近中午,舟遙遙和同事決定不吃食堂,到外面的西餐廳吃牛排,團購價,相當實惠。

舟遙遙幹掉牛排又點了份意面,小丁看着她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遙遙,你放棄減肥大業啦?照你這個吃法,至少胖兩斤!”

“肚子餓有什麽辦法,不吃飽,下午班都不能專心上!”,舟遙遙拿紙巾擦擦嘴,意面也被她吃光了。

“那你要多運動啊,咱們走街心公園那條小道回電視臺吧?一天起碼要走10000步才能将多餘的熱量消耗掉!”

“好哇”

快走到電視臺大樓時,舟遙遙停住腳摸了摸口袋和手包,“小丁,你先回臺裏,我得回餐廳一趟,手機好像落那兒了!”

“是嗎?我也沒注意,那你快點回去找找!”,小丁跟着着急

舟遙遙轉頭就跑,斜刺裏伸出一胳膊,攔住她。

“喂,讓讓”,她不悅地擡頭,看到同樣不悅的臉。

“揚,揚帆遠?”,舟遙遙吃驚,随後警覺的四處望了望,小丁已經走進電視臺大樓,幸虧沒被發現。

“你幹嗎跟做賊似的!”,揚帆遠沒好氣地說。

“我們現在的狀況跟做賊也沒差”,舟遙遙硬邦邦地回擊。

“我們談談”

“等我找回手機再談可以嗎?”

舟遙遙說完,繞過他往前走。

揚帆遠拉住她的胳膊,把口袋裏的粉色手機拿出來,“你要找的是這部嗎?”

“怎麽在你手裏”,舟遙遙睜大眼睛,半天說不出話來,“哦,你跟蹤我!”

“是啊,不然怎麽會發現你把我手機號拉進黑名單了!”,揚帆遠咬牙笑着說。

舟遙遙不好意思,“反正你幫過我了,剩下都是我自己的事,你不用想太多,繼續過日子吧!”

“那你從頭到尾就應該瞞住我,既然我知道了,你覺得我會置之不理嗎?”,揚帆遠皺眉。

舟遙遙理虧,反手拉住揚帆遠,“咱們找個地方談”

倆人找了個隐蔽處的休息長椅坐下,舟遙遙想開口,又無從說起,她壓根還沒想清楚,一個不想生,倆就留下來嗎?

揚帆遠看她愁眉苦臉,放緩語氣,“老實說,我也不想你惹麻煩,迫不得已才找過來的,看你和同事走出大樓,我跟着你們去了餐廳,并非有意跟蹤你。整整兩天,你毫無音訊,你說我能怎麽辦?”

舟遙遙捧住雙腮,望着噴水池,“決定拿掉孩子時,我心裏壓力特別大,特別有負罪感,所以暗示自己它是受精卵,做掉沒什麽大不了的,現在成了倆,壓力負罪感變成了雙份,我從來沒有失眠的習慣,但最近兩天,我天天睡不着,被這件事壓得喘不過氣來,我考慮了很久,決定留下孩子!”

揚帆遠懷疑自己耳朵聽錯了,“你真的想留下孩子?”

舟遙遙點頭,“是的,我會把孩子生下來!”

揚帆遠松了口氣,唇邊含笑,“既然我們意見一致,是不是該商量下後續對策?”

“後續你不用費心了,我生的孩子自然歸我管,你強烈要求保留父親的權利和義務的話,我也不反對,每月按時給撫養費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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