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十四幕·寂寞寂寞就好 (2)
,數額你看着辦!”,舟遙遙說完,一副你不用感激我的架勢,自認為形象高大了不少。
“你的意思是自己養?”,揚帆遠難以置信。
“誰說的?當然是我爸媽幫我養,自己哪兒顧得過來!雙胞胎,我又不是超人!”,舟遙遙理所當然地說。
揚帆遠被她清奇的思路打敗,“你怎麽能大言不慚地說啃老的話,丢不丢人?”
舟遙遙無語,“為什麽丢人,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我爸媽只有我一個女兒,他們不幫我誰幫我?”
揚帆遠沉聲問:“你告訴你父母了?”
“還沒呢”,舟遙遙苦着臉,“我得挑氣氛和諧的時候告訴他們,大不了挨頓罵,反正生米煮成熟飯,他們拿我也沒辦法!”
“我就不明白了,為什麽你寧願當啃老的單親媽媽,也不願意讓我幫你分擔責任?”,揚帆遠感到困惑。
“我可沒說不讓你分擔責任,不是讓你負責撫養費嗎?”,舟遙遙心想聽不懂人話嗎?已經幫你攬去百分之九十的麻煩,你只需要給點錢就行。
“我提議結婚,可以解決眼下的麻煩,對兩家長輩也有交代,你為什麽不接受?”
“這句話應該我問你,為什麽不接受我的好意?你到底是有未婚妻的人,而我單身,孩子歸我,情況要簡單的多,再說我也不放心把孩子交給後媽養!”,舟遙遙切換推心置腹模式。
她看了眼手表,起身,第一次居高臨下地說:“這次換你好好想想,希望你采取我的建議,這樣你可以回歸正常生活,我呢,雖然一開始不會順利,但慢慢會好起來的,我堅信!走啦,回去上班!”
“我知道你的單位,所以躲着我沒用,盡快把我的手機號移出黑名單,等我想好辦法,再聯系你”
舟遙遙一邊往回走,一邊想,他為什麽非要堅持結婚呢,“難道他看上我了?畢竟我長了一張漂亮的臉!”
腦海中出現霸道總裁愛上我的橋段,怎麽辦好呢,雖說他長得不讨厭,可我心中只有男神一個人!
☆、第十七幕·全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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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婧落下卷閘門,便利店比往常早打烊。
她在好友群裏通知大家到美食街吃小龍蝦。
說她請客。
舟遙遙拿着手機想,這是個機會,她的事遲早會曝光,不如先在朋友們面前公開,觀察下她們的反應,心裏好有個譜兒。
就當事前演習,練練膽量,才有勇氣面對父母。
電視臺離美食街不遠,車程十五分鐘,舟遙遙卻磨蹭了許久。
破天荒地比其餘三人晚到。
馮婧捧着菜單正點菜,擡頭,“遙遙,你吃麻辣的,還是蒜蓉的?”
“麻辣的!”,舟遙遙脫掉外套搭在椅背上,站了會兒坐下,她們能看出來嗎,肚子還不明顯。
宋碧靈目光投來,在她腰部停了一瞬,“感覺你胖了”
舟遙遙笑了笑,尋思如何開口告訴大家。
陸琛也看過來,替她說:“胖了嗎?最近我們倆經常吃夜宵!”
點完菜,馮婧合上菜單,笑着對大夥說:“趁夏季大排檔撤攤兒前,我請大家吃頓飯,平時老混吃混喝,怪不好意思的,說什麽也讓我做回東!”
“耽誤你賺錢了,這麽早關店!”,宋碧靈移開眼睛,看向馮婧。
“又不是全家、711,就一小賣部,賣點糧油副食品,一到飯點就沒人,關一晚上沒啥損失!”,馮婧的笑容中有點苦澀,店開到現在,還沒回本,什麽時候把債清了,肩上的擔子總會輕一點吧?
陸琛安慰她,“每天把房租掙出來,說明就不虧!”
馮婧笑了,“是啊,我也這麽對自己說,雖然賺的不多,起碼沒虧錢不是?”
氣氛頓時活躍起來。
舟遙遙從包裏拿出超生醫學影像報告單。
坐在她旁邊的馮婧眼疾手快,一把奪過來,來來回回看了幾遍,最後停在超聲提示部分:宮內妊娠,拟雙活胚,約7周左右。
“遙遙,這單子是,是,是你的!?”,馮婧話都說不利索了。
陸琛從馮婧手上接過檢查單,看了一眼,擡眼,“舟遙遙,你懷了雙胞胎!”
宋碧靈湊過來看,問舟遙遙,“到底怎麽回事?”
舟遙遙把馬爾代夫那一夜的始末原原本本講了一遍。
馮婧心直口快,“也就是說你和陌生男人一夜情了?”
陸琛毒舌,“至少看對眼了才一夜情,她稀裏糊塗的和男人過了一夜,準确地說,比一夜情還不如!”
宋碧靈坐到舟遙遙身邊,扶住她的肩膀,“所以,你打算怎麽辦?”
“能怎麽辦?生下來呗。不知道懷了雙胞胎之前,還能說服自己去做掉,一下懷了倆,實在沒勇氣下這個狠心!”
說完口渴,舟遙遙伸手去拿可樂,被馮婧攔下,“懷孕怎麽能喝可樂呢?從現在開始,你得學會忌口!”
“遙遙”,宋碧靈嘆氣,放下筷子,盯着她的眼睛,“你真的考慮清楚了嗎?孩子不是生下來就完事了,養大一個孩子有多不容易,這些你都了解嗎?坦白講,為了你的人生考慮,我不建議你留下!”
馮婧急了,“怎麽能不要呢,既然有了孩子,就是老天爺的意思,咱順其自然是吧?你們不了解,有些不孕不育的女人為了要孩子受多大的苦,遭多大的罪,看完中醫,看西醫,打促排卵針特別疼,打了還不一定能懷上——遙遙,那個男人怎麽說,會負責嗎?”
鋪墊這麽多,最後一句話是重點。
三雙眼睛齊刷刷地看着舟遙遙。
舟遙遙想了想,實話實說,“他有未婚妻,大概會給撫養費”
“這男的怎麽這樣!?”,馮婧張口結舌,傻眼了。
宋碧靈倒了杯酒,一飲而盡,幽幽地說:“不要因為任何情況和不愛的男人結婚,會非常辛苦,這是忠告,你晚上好好想一想!”
陸琛靜靜地聽她們說話,看到舟遙遙低下頭,問了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沈主任知道嗎?”
“我還沒對他們說,不過早晚都會知道吧”,舟遙遙秀氣的眉毛皺作一團。
“你從馬爾代夫回來迄今為止七周多,例假沒來的時候你就應該意識到身體的異常,為什麽拖到現在才去醫院?”,身為醫生,居然沒發現舟遙遙懷孕,這事夠諷刺的。
“我以為是壓力大導致的”
“什麽壓力?”
“和一無所知的人上床,我擔心自己感染了艾滋,恰巧身體出現了類似症狀,就上網百度,越查越覺得像,然後去做了艾滋檢測,結果陰性,我放心了,覺得其他事都是小問題,誰知道那麽倒黴,一次就中獎了!”
“咱們住一屋,你身體不舒服,為什麽不問問我,難道百度來的東西比我這個職業醫生更靠譜?”,陸琛實在搞不懂舟遙遙的腦回路。
“你去問問懷疑自己得艾滋的人,有幾個告訴父母朋友了,都是偷偷去檢測,我在疾控中心的咨詢室碰見好幾個,沒有不瞞着家人和朋友的!”
舟遙遙把一小碟醋泡花生拽過來,津津有味地吃起來。
心寬的也是沒有誰了——陸琛搖搖頭,心說,沈主任那一關能不能過還不一定呢。
忠言逆耳,朋友們說的話,舟遙遙都聽進心裏去了,把孩子生下來,生活肯定比單身時艱難,她做好了心理準備,再難也會挺過去,再說了,爸媽又不會不管她,揚帆遠又不缺錢,經濟上沒壓力的話,她至多犧牲點個人時間。小孩嘛,晚生不如早生,反正人生都有這麽一遭,她就當提前完成任務了。
回家前,舟遙遙做足心理建設,給自己打氣,她從最火的餐廳訂了菜,還給愛喝兩盅的老爸帶了酒,萬事俱備,就等着二老下班回來。
桌布鋪好,鮮花插好,香噴噴的飯菜端上桌。
舟遙遙忐忑地支着耳朵聽門口的動靜。
咔嗒,門上的密碼鎖開了,舟自橫抱着教案推門進屋,邊換鞋邊說:“遙遙,是你回來了嗎?你媽頂多給我帶她們食堂的菜,聞着味兒不像!”
“哦,爸,我媽什麽時候回來,咱們今晚不開火,吃外面帶的菜,挺有名的餐廳,自釀的老酒也很受歡迎,我特意給你買了一壇回來!”
舟自橫一聽有酒,來興趣了,“是嗎?呵呵,我先去洗洗手!”
從洗手間出來,舟自橫推推鼻梁上瓶蓋厚的眼鏡,燈光下,看到滿滿一桌子菜,“嚯,真豐盛,今天是什麽好日子?”
“誰規定好日子才能改善夥食?想吃就吃”,舟遙遙熱情地把紙包的叉燒肉推到舟自橫跟前,“爸,這道菜叫紙包肥叉,精肉不柴,肥肉入口即化,是飯店的招牌菜呢!”
“那我嘗嘗——嗯,不錯不錯”,舟自橫夾起一塊肉放嘴裏,嚼了兩下,贊不絕口。
沈琳回來了,帶着滿身的消毒水味兒,瞧見爺倆吃得正歡,問舟遙遙,“你回家有事?”
舟遙遙心虛,“沒事就不能回家嗎?”,雖然她确實有事。
“你以前回家吃現成的,不像今天還自備酒水,老舟,酒少喝點,都快喝成酒精肝了!”
舟自橫朝舟遙遙使眼色,小聲說:“別惹你媽”,念咒似的加了句,“她強由她強,清風拂山崗”
處在沈主任的高壓領導下,舟自橫同志把總結出的鬥争經驗傳授給女兒。
舟遙遙抿嘴點點頭。
沈琳收拾好,坐到餐桌前。
見狀,舟遙遙化身最熱情的服務員,“媽,你吃扁食,素的,餡是豆腐丁、刀豆丁、香菇丁、胡蘿蔔丁拌到一起做的,符合你健康飲食的理念!”
沈琳沒駁女兒的面子,夾起一個吃,吃罷點點頭,“味道挺好的,哪家飯店做的,回頭我請科裏的同事去吃”
“我把地址發你手機上”,舟遙遙笑着說。
夫妻二人聊了些各自業務上的事,舟遙遙喝着湯暗忖,什麽時機告訴他們比較合适呢,還是晚飯後再說?
探探口氣先?
“媽,現在二胎政策放開,一些高齡産婦生孩子,據說還挺危險的”
“是啊,有些人對自己的身體狀況預估不足,堅持生二胎,各方面的風險都明顯增高,比如胎盤前置,是一種非常嚴重的産科并發症,很容易出現孕期或産後大出血,前天我們科剛搶救回一個産婦。所以說孩子還是要在合适的年齡生!”
舟遙遙趁熱打鐵,“那我早點生孩子好不好?”
舟自橫沒意見,“好啊,你忙的話,我替你帶!”
“謝謝爸!”,舟遙遙悄悄比了個勝利手勢,老爸的攻略難度最低,是可以團結的力量。
“等你有男朋友了再談這個話題也不遲”,沈琳打斷父女二人。
舟遙遙從屁股底下拿出b超檢查單,交給老媽。
“爸媽,恭喜你們快要當外公外婆了!哈哈蛤”
沈琳只需掃一眼,就明白了情況。
筷子啪嗒從舟自橫手裏掉下來,他看看妻子,又看看女兒,說不出話來。
沈琳蹭地站起來,叉腰,“老舟,把雞毛撣子拿過來!”
舟遙遙結巴起來,“媽,媽,你冷靜,聽我說……”
舟自橫拒不領命,“你先聽遙遙把話說完”
“你不拿是吧,好,我去拿!臭丫頭,你等着,看我不打死你,家教都吃進狗肚子了嗎,竟然敢做出未婚先孕的事?”
沈琳轉身往卧房走。
舟自橫去拉她,一邊回頭,“遙遙,快跟你媽解釋,你男朋友怎麽說,是不是要結婚呀?”
舟遙遙不怕死地說:“沒有男朋友,那個人我壓根不認識!”
話音一落,舟氏夫妻像被孫猴子施了定身咒,愕然地看着舟遙遙。
沈琳一步步地走近舟遙遙,甩手往她背上打,“我讓你膽大包天,我讓你主意大,我讓你不自愛!”
舟遙遙抱頭鼠竄,委屈地大喊,“公安局都允許罪犯坦白從寬,媽,你怎麽二話不說就打人呢!”
“不揍你,你清醒不了,一個未婚的大閨女生孩子像話嗎,別人怎麽看你,閑話會跟你一輩子,你知道不知道?”
“走自己的路,讓別人說去吧,但丁都能看開的事,你怎麽就看不開呢,随便人們說什麽,我不會在乎的,我自己生孩子,為什麽要在乎外人的眼光!”,舟遙遙犟嘴。
“老舟,扶我一把,我頭暈”,沈琳氣喘籲籲地說。
“好好好,老沈啊,別着急,有話好好說!”,舟自橫扶着沈琳,讓她在沙發上坐下。
沈琳揉了揉太陽穴,長長吸了口氣,“你說把孩子生下來,怎麽養,做單身母親?我們單位有個護士,自己帶個私生子,孩子七歲了還沒上戶口,等到人口普查時才解決了問題——”
舟遙遙忙插話,“媽,2016年全國戶籍政策有新規定,非婚生子女和婚生子女享有同等的權利,可以落戶的,這麽想,我挺幸運的!”
“戶口是重點嗎?”,沈琳剛下去的火又竄了起來,“你知道那個護士一個人養孩子日子過得有多苦嗎?父母都在別的城市,也幫不上忙,三十歲出頭的人憔悴的不成樣子,上班,接送孩子,裏裏外外都是她一個人,她要是熬倒了,孩子指望誰去?可憐不可憐?”
舟遙遙小聲嘟囔,“我的情況和她又不一樣,父母不是在我身邊嗎?我生下孩子,你和爸下班了推着嬰兒車在小區散散步,含饴弄孫,盡享天倫之樂,多好呀!咱們小區的老太太們差不多人手一只狗,把狗當成親兒子養,一點不比養小孩子省錢,什麽狗糧啦奶粉啦貴着呢,可是小朋友不同啊,他們長大了會叫你們外公外婆,狗又不會叫!”
這話主要說給舟自橫聽的,他曾表示,退休後想養條狗,沒事了帶狗遛彎。
與其遛狗,還不如抱孫子玩。
舟自橫當即面帶喜色,“遙遙,是雙胞胎啊?”
舟遙遙驕傲地挺直腰杆,“是啊,我一下生倆,積極響應國家政策,有幾個人像我這麽給力的!?”
沈琳氣了個倒仰,大吼不着調的父女倆,“你倆給我閉嘴!舟遙遙你還自豪上了,你辦的是臉上有光的事嗎?”
舟遙遙站牆角裏撅着嘴。
沈琳冷笑,“我們生了女兒,把她養大是為了給她看孩子嗎?居然好意思說!真稀奇!”
“好啦,都少說幾句,冷靜冷靜,改天再議”,舟自橫打圓場,“老沈,小心血壓升高,你回屋吃降壓藥睡一覺”,扭頭沖女兒眨眼睛,小聲說,“等你媽消氣了,我再勸她!”
周遙遙握拳,“爸,加油!”
舟家雞飛狗跳,揚家也不平靜。
揚帆遠帶舟遙遙去的私人醫院,被秦院長的夫人看到了。
秦夫人和金玲子交情頗深。說來也巧,那天她去醫院體檢,看到一部車眼熟,忍不住多看了幾眼,不看不知道,一看看出了點事,“金女士,令公子帶着一個女孩去婦産科,我跟在他們後面,約莫聽了兩句,說要打胎!”
金玲子失聲大喊,“什麽,打胎?”
秦夫人忙說:“我也沒聽真切,也許是帶朋友去的,未必與令公子有關!”
滿腹狐疑地挂斷電話,金玲子茫然地轉身,吓得倒抽一口氣。
婆婆站在兩步外,拄着拐棍,怒容滿面,“你說誰要打胎?”
☆、第十八幕·你倆結婚吧
沈琳躺在床上按揉心口,好像有股氣堵在那裏出不來,憋悶的很。
她睜眼望着黑漆漆的屋頂,無法成眠。
舟自橫問妻子,“睡不着?”,說着拉亮床頭燈。
“你睡得着?這麽大的事!”,沈琳坐起來,背靠枕頭,長長地出了口氣。
“兒孫自有兒孫福,莫與兒孫作遠憂”,舟自橫安慰妻子。
沈琳沒好氣地說:“看來女兒随你,心大!”
舟自橫從床頭櫃拿過眼鏡戴上,也坐起來,“你往好處想想,幸虧送女兒回住處的男人不壞,假如是個惡人,那後果你我可承受地起?又是在國外發生的事,恐怕叫破皇天,也沒地兒說理去!”
“往好處想?你可真會寬自己的心,你說遙遙得有多缺心眼兒才能帶陌生男人回屋?”,沈琳從鼻子裏哼了聲,“這丫頭以前雖說小錯不斷,但總體還算守規矩,她說要搬出去住也就随她了,每次去醫院看我,同事們誇她乖巧可愛,我還炫耀呢,說她自覺聽話,從不讓父母操心——這下打臉了,她比誰都傻大膽兒!做的事傳出去,稱得上醜聞了!”
“老沈,這人吶不要為名聲所累,不管是好名聲還是壞名聲,終有一天會成為過眼雲煙的。再說了,你我心知肚明,咱們女兒并非出自本意,只能說她疏忽大意,跟那些行為不檢,作風不正的壞孩子有本質區別。所以,你怎麽能說是醜聞呢?被女兒聽到了,她得多傷心!”,肩負女兒的期盼,舟自橫苦口婆心地勸妻子。
沈琳剜了丈夫一眼,“噢,不是醜聞,難不成是為門楣增光的佳話?”,她嘆口氣,“丢臉還在其次,她自己還沒長大呢,心理極其幼稚,怎麽養孩子你說?我都替她愁哇!”
“做父母的哪個不是從新手開始,誰比誰經驗多呀,不都摸索着把孩子養大了嗎,你工作忙,家裏的事不必操心,交給我,我幫遙遙一起帶孩子!”,舟自橫大包大攬。
“生下孩子,遙遙以後的人生怎麽辦?”,沈琳表情沉痛,“自己帶孩子過一輩子?我們都多大歲數的人了,能幫她幫到底?她沒有兄弟姐妹幫襯,将來孤零零的一個人養孩子,我就是死的話也不安心吶!”
“瞧你說到哪兒去了,什麽死不死的!”,舟自橫呸呸兩聲,“咱們女兒沒你想的那麽脆弱,她小的時候,咱們在外面上班,自己把自己照顧得很好!”
急于證明的心情過于迫切,舟自橫動作幅度大了點,放在枕頭邊的書被撞下床,砸到地板上發出哐當一聲巨響。
“舟自橫,你枕頭底下墊了塊磚頭嗎?搞什麽鬼?”,沈琳越過丈夫,探身往床下看,暈黃的燈光中,書皮上倆燙金大字:辭海。
沈琳打心眼裏感到荒唐,這幹嗎呢,開始起名啦?女兒也好,老公也好,就沒有一個着調的。
登時把枕頭放平,氣咻咻地躺倒,翻身背對舟自橫。
舟自橫俯身撿起書,愛惜地用袖子擦了擦書皮,放到床頭櫃上。
“關燈!”,沈琳喊了聲。
燈滅了,室內重新陷入黑暗。
舟自橫無聲嘆氣,想起了久遠的事,想起海拉爾嚴寒漫長的冬季,想起父母走的那天,大雪漫山遍野,天地白茫茫一片……
“我從小沒爹沒媽,是大伯一家把我養大的,無論家裏有多窮,日子有多難過,總有我一口熱飯吃。送我上學,讓我念書,賣掉糧食,供我到大學深造。過去條件那麽艱苦,我憑什麽能在大城市有一席之地?還不是憑大伯的善念?咱們的情況比那時候強多了,有條件幫孩子一把就盡力幫,是吧?”
他知道沈琳在聽,輕輕笑了聲,“你是救死扶傷的醫生,對每一個患者都竭盡全力,看到他們恢複健康,你比誰都高興。為什麽唯獨對女兒就不能做到平常心呢,她懷着咱們的外孫,你真忍心讓她打掉?那是兩條小生命!”
靜了半晌兒,沈琳甕聲說:“睡吧”
舟自橫躺下,眼前浮現出家鄉的白桦林,蒙古長調在耳邊回蕩,他小聲哼唱。
爹,娘,兒子也是有外孫的人了。
早晨起床,餐桌上早餐已備好,豆漿油條還冒着熱乎氣。
舟自橫含着牙膏沫說:“看吧,我都說過,遙遙這孩子心細着呢!”
沈琳搭好毛巾,“她房間沒動靜,人走啦?”
“我去看看”,舟自橫轉身去隔壁敲門,“遙遙吃飯啦”
沒人應,推門一看,房間空着。他回頭對妻子說:“好像上班走了”
“你打她手機,問她吃早飯了沒,自己身體都不當心,生什麽孩子!?”
聽這口氣有點松動啊,舟自橫竊喜,撥打舟遙遙的手機號,響了三聲後接通,“你怎麽不吃飯就走了?”
舟遙遙正在蔥油餅攤前排隊,“咱家離我們單位太遠,我不早走就遲到了!爸,不講了,快輪到我了——诶,大爺,我在前邊,這張蔥油餅是我的!”
手機斷線,沈琳看舟自橫,“她買什麽吃呢,蔥油餅?”
舟自橫點頭,“好像是,這孩子從小就喜歡吃油大的!”
“有空了我給她做份兒健康飲食表,你記得督促她!”,沈琳招呼舟自橫,“快吃吧,等下上班晚
了!”
舟自橫笑笑,這事妥了。
乳白色的霧在林間袅繞,小鳥在枝頭啁啾。
金玲子抱着詩集漫步,邊走邊深情朗誦:
好吧,我們不再一起漫游,
消磨這幽深的夜晚,
盡管這顆心仍舊愛着,
盡管月光還是那麽燦爛。
因為劍能夠磨破了劍鞘,
靈魂也把胸膛磨得難以承受,
這顆心啊,它得停下來呼吸,
愛情也得有休息的時候。
雖然這夜晚正好傾訴衷腸,
很快的,很快就要天亮,
但我們已不再一起漫游,
踏着這燦爛的月光。
“《好吧,我們不再一起漫游》·拜倫”
屬于月色的詩歌多麽優美,唉,晚上要侍奉婆婆,害她都沒時間讀詩了。金玲子不無遺憾地想。
揚家大宅前後花園風格泾渭分明,房子後面是典型的法國園林風格,前面則開辟成菜畦,種滿時令蔬菜和果樹。
鳳姑蹲在田裏割韭菜,徐阿姨在一旁幫她。
“老太太,別蹲太久,會腰疼的!”
“行啦,這點夠了,晚上包韭菜豬肉餃子,帆遠他爹愛吃!”
鳳姑把韭菜交給徐阿姨,站起身,輕輕捶了捶腰,“老喽,我年輕的時候,下田幹活,數我公分掙得多,男的都比不過我,彎腰拉一天大車,從沒感覺累過,歲月不饒人吶!”
徐阿姨攙扶着她往屋裏走,“哎喲老太太,您的身子骨可比一般人強健,就說帆遠媽吧,就不比您老看着壯!”
鳳姑得意,“那是,趁我還能活動,在家裏種點随吃的菜,咱也不噴農藥,自己家吃不比外面買的新鮮?菜市場也好,超市也好,你看那蔬菜水果蔫巴巴的,幹了就噴水,還缺斤短兩,真坑人!”
趕在婆婆進屋前,金玲子從後花園回來,把詩集藏好。
鳳姑走進客廳,正撞見兒媳。
“帆遠他媽,你來我屋裏下,我有話說,小徐啊,你忙去吧!”
徐阿姨向金玲子點點頭,去後廚了。
金玲子陪婆婆回屋。
鳳姑在紅木椅子上坐下,接過兒媳遞過的參茶。
“帆遠昨晚回來睡的?”
金玲子點頭。
“你向秦太太打聽過了嗎?”
“秦太太說,醫院有保護患者*的規定,她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打胎,媽,要不,咱們直接問帆遠吧?”,金玲子征詢婆婆的意見。
鳳姑搖搖頭,“他會說實話才怪,帶着姑娘去那麽遠的醫院,還不是想瞞着人。這樣,你讓司機這兩天跟着帆遠,只要他跟女人見面,就知會我們。孩子他媽,你可不許通風報信!”
“怎麽會呢,我也想搞清楚!”,金玲子忙說。
揚帆遠神色恹恹地起床,潦草吃了早餐,準備開車走人。
金玲子喊住他,“你今天有什麽安排?”
“有個采訪,有事嗎?”,母親向來不關心自己和父親的工作,今天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嗎?
“沒事,就想問你今晚還回家嗎?你奶奶說包韭菜豬肉餃子”
“今晚回公寓,你們不用給我留飯”,揚帆遠說完發動車子駛出金玲子的視線。
進入工作狀态的揚帆遠,冷靜、理智,是一位能激發員工創作熱情和聰明才智的優秀帶頭人。
唯一的缺點是工作時過于忘我,其餘的人肚子都餓了,他照舊神采奕奕地修改工程示意圖。
大家互相用眼神相詢,是哪位眼神不好的說老板今天很頹的?
“辛苦了,你們去樓下的餐廳吃午飯吧,我請客”
“老板,你不去?”
“不用管我,先把完活,下午有采訪”
既然老板發話了,項目部的人歡呼着下樓去吃飯。
那家餐廳菜很正,大吃一頓去。
《城市與設計》雜志派出記者和攝影師,他們拍了模型室和辦公大廳,然後來到揚帆遠的辦公室。
記者看着挂在牆上的t&s作品攝影,笑着挑刺,“t&s只缺一個證明自己的國際大獎,就能進入殿堂”
揚帆遠回以微笑,“t&s擁有不少極具個人風格的建築師,他們年輕有活力,有進取精神,榮獲國際大獎只是時間問題!”
“看來揚總非常自信吶”
“不,是确信,t&s設計的金融摩天塔已經入圍2016年ctbuh最佳高層建築獎!”
記者失笑,“才入圍而已,揚總說得太絕對了!”
“我們的作品是其中最優秀的,毫無疑問能勝出!
話題由此談開,關于城市規劃的看法,喜歡的建築大師,作為建築師應具備的能力,t&s的雄心與野望……
最後攝影師為揚帆遠拍照,記者在一旁真心恭維,“揚總,不提專業背景,憑你的形象也可以無往而不利吧?漂亮的臉也是資源啊,特別像您這樣的建築師,才貌俱佳,是偶像級人物!”
工作告一段落,揚帆遠揉了揉太陽穴,拿出手機,給傻白甜打電話。
“下班後見面吧”
沒頭沒腦的話,說清楚點會死啊!
舟遙遙撇撇嘴,“那天不都商量好了嗎,我出力你出錢!”
“是你單方面做的決定,我有同意嗎?別急着拒絕,還是見一面吧”,揚帆遠一錘定音。
見面地點,舟遙遙定,她下班後打算逛街買衣服,順便約在芳草地購物中心碰頭。
到了芳草地,停好車,走到商場入口處,來來去去的人那麽多,揚帆遠一眼看到舟遙遙。
她披着長發,穿了一身磚紅色複古西裝,雪紡襯衣,修身小腳西褲,腳踩高跟鞋,既利落又帥氣。
“走吧”,揚帆遠往前走。
舟遙遙嘴裏埋怨,“看樣子像守時的人,其實不然!”
“抱歉,來的路上堵車”,揚帆遠解釋。
舟遙遙偃旗息鼓,挑的地點離她的單位近,揚帆遠卻需要繞半個城過來。
走着走着,感覺不對勁,舟遙遙問揚帆遠,“你拉我進店幹嗎?”,擡頭一看牌子,咂舌。
揚帆遠拿眼瞅她,“尺碼?”
舟遙遙愣愣的,“37碼”
揚帆遠指着一雙平底鞋,對店員說:“37碼的,拿雙新的”
舟遙遙拉拉他的袖子,“你瘋啦,聖羅蘭多貴啊!”
店員取了鞋來,幫舟遙遙試穿。
舟遙遙走了幾步,大小合适,不磕腳。
揚帆遠刷卡結賬,店員把舟遙遙換下的鞋用袋子裝好,交給她。
“找家咖啡館坐”,揚帆遠主導了局面,他說怎樣就怎樣。
拿人手軟,舟遙遙只有服從的份兒。
揚帆遠要了咖啡和牛奶,兩人面對面坐着。
“我都懷疑你要孩子只是說說而已,哪有懷孕穿高跟鞋的?”
舟遙遙看着牛奶就夠了,“你就不能幫我要杯果汁嗎?”
揚帆遠屈指敲敲桌子,“有鮮榨果汁的話早幫你要了!”
“你管得真寬!”,舟遙遙不高興。本來說好的事,非要見面再談,能談出花來嗎?浪費時間罷了!
揚帆遠不計較她的态度,“接下來的話很嚴肅,希望你聽後慎重考慮!”
舟遙遙雙手交叉,“你不說我也知道,又要求婚是吧?我明白你對我一見鐘情,非卿不娶——”
揚帆遠打斷她,“首先,不要瞎用成語,其次,你自我感覺過于良好”
舟遙遙眨眨眼睛,“難道不是嗎?”
“結婚是保障孩子合法利益以及你我名譽的最佳方式”,揚帆遠看着舟遙遙,微微皺眉,“我不想自己的孩子背上私生子的污名,我明明有能力給孩子合法身份,為什麽放任不管?”
“什麽婚生非婚生的,只要能落戶就行”,舟遙遙堅持己見。好不容易快勸服老媽,轉眼又說要結婚,家裏人非氣糊塗不可。
父母要是得知揚帆遠有談婚論嫁的女友,會讓她橫插一腳嗎?舟家都是老實人,斷斷做不出橫刀奪愛的缺德事。
金玲子和婆婆埋伏在隔壁的卡座,鳳姑耳語,“他們說到哪兒了?”
金玲子低聲說:“那姑娘說要自己養”
“帆遠肯定說了不招人家待見的話”,鳳姑不顧兒媳阻攔,拄着拐杖站起來,照着揚帆遠的腦袋就是一巴掌。
舟遙遙目瞪口呆,這老太太好威武呀!
揚帆遠回頭,驚訝,“奶奶!?”
鳳姑沖着舟遙遙說:“丫頭,我老婆子做主了,你倆結婚吧!”
☆、第十九幕·坦白從寬
老太太身後又站起一個人,心疼地揉揚帆遠的腦袋,有點生氣地說:“媽,你老人家下手太狠了,都打出包了!”
“瞧你大呼小叫的,我都沒使勁!”,鳳姑斜了金玲子一眼,扭臉笑眯眯地看舟遙遙,眼角的餘光不時掃過她的腹部。
舟遙遙迅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