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遠方來客(1)

清晨,橘色的陽光染紅了碧綠的海面,也照亮了雷哲所在的小山頭。

只要天氣晴朗,每日晨跑後雷哲都會在這個自家的後花園,佐着山下小鎮與遠處的海景,吃着豐盛的早餐。

雖然看了十七年,再美的風景都會膩,可是在這麽個交通基本靠走、通訊基本靠吼的鄉下星球,娛樂方式單調乏味得可怕,也就只有美景和空氣可取了。而且雷哲家所在的小山頭,算是個制高點,視線所及一覽無遺,周圍有一點異動都能及時發現,比如現在――

“果然早起的鳥兒有蟲吃啊……”雷哲看着遠處天空中漸漸顯現的龐然大物,淡定地塞了一口雞蛋。

從天而降的龐然大物有着類似于地球大航海時期艦船的外貌,通體呈銀白色并雕刻着繁複的花紋。除了華麗的外表外,這艘騷包的飛船甚至裝飾了毫無卵用的船首像,位于船頭的美人魚雙臂後展,魚尾貼服于船底,雖然因為角度問題看不清楚面貌,但從飛船的造型來看,肯定十分華麗精致。

盡管沒有船桅只有光禿禿的船身讓雷哲看得有些不舒服,但不可否認的是,這船可比他見過的所有飛船都要漂亮,光是那些精美的花紋都得下大功夫。

“做這麽騷包有什麽卵用……”可惜糙老爺們雷哲看不懂,反而覺得華而不實,“不過,這裏的飛船原來是這個樣子的啊。”

號稱是被飛船送到這個邊遠星球的雷哲,能看清楚東西的時候就已經在這了。照顧他的獸人管家雖然會說通用語,但大字不識,要不是後來撿到了女仆蕾拉,雷哲說不定到現在都是個文盲。這顆星球又落後得可怕,一副地球十七世紀的樣子,憑着蕾拉“圖書館”裏的書想要雷哲相信,這是個高度發達的星際文明确實有點困難。

經過十七年的質疑,活生生的證據終于出現了,雷哲卻更加疑惑。看看因飛船的出現而躁動起來的小鎮,雷哲将最後一口面包塞入口中,又看向那艘懸停在小鎮上空的飛船。

“少爺!”終于注意到外面的不明飛行物,獸人管家雷蒙德從宅院裏跑出來,用高達二百三十公分的身高、超過二百公斤的體重,像堵牆一樣結結實實地擋在了雷哲面前。

不好訓斥忠心耿耿的管家擋視線,雷哲默默地挪動椅子從旁邊探出個腦袋,看着飛船上空出現一個小黑點,并以極快的速度朝這裏飛來。

幾分鐘後,越飛越近的小黑點終于展現了真容――那是一艘銀白色類似于單人艇造型的飛行器,艇身同樣雕刻着繁複的花紋,船頭還有一個看起來頗為眼熟的紋章。

“那是!”雷蒙德顯然認出了那個紋章,連忙收好手杖并側退一步,以仆從的姿态站在雷哲身邊靠後的位置。

“少爺,那是奧斯頓家族的紋章。”身為雷哲父系家族的家奴,雷蒙德對于奧斯頓家族的紋章自然了熟于心。

難怪覺得眼熟,印着這個紋章的小毯子他一直蓋到五歲啊……雷哲點點頭,看着銀白色的小艇停在不遠處,一個大約十四歲的少年從小艇上跳了下來。雪白的皮膚,金色的頭發,湛藍色的眼睛,配上華麗精致的貴族服飾,一股子青春洋溢、不知疾苦的世家子弟味迎面而來。

除了眼睛顏色,看起來和雷哲完全是兩個世界的少年,三步并作兩步地奔到了雷哲面前,有些緊張又激動地問道:“你就是雷哲哥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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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哲卻完全不為所動,攤在椅子上懶洋洋地開口道:“你誰?”

少年一愣。在父親告訴他,他還有個同父異母的哥哥時,少年十分激動。雖然貴為貴族中的貴族――奧斯頓家族族長之子,下一代的繼承人,但天賦并不十分出色的少年其實過得頗為艱難。

單純論天賦,少年并不算差,在帝國中算是上等水平,放在一般貴族家庭,絕對會是家族重點培養對象。可就因為他姓奧斯頓,又是“詠唱者”的兒子,這種天賦水平就實在是稱不上令人滿意了。

過得壓抑又自卑的少年,乍一聽到自己居然有一個哥哥,還是個“啞炮”的時候,心情有多複雜可想而知。在來的路上,他不斷設想着這位“啞炮”哥哥會是個什麽樣子――

他是父親與紀伯倫家族族長之子,因此他可能會有紀伯倫标志性的黑發;身為真正意義上的“啞炮”,他的身體可能十分孱弱;應該非常俊美,他偷偷上網查過紀伯倫家族族長,別的不說,那鋒利的美貌實在令人印象深刻……

如今見到真人了,少年才發現,他猜中了大部分,最關鍵的地方卻錯得離譜。

眼前的人,黑發藍眸、異常俊美,整個人懶散地坐在椅子裏,沒有一點貴族風範,說話也慢吞吞的,看起來似乎人畜無害。可不知道為什麽,少年就是無法把眼睛從他身上挪開,明明只比他大三歲,卻有種和父親雷同的、屬于成年人與上位者的成熟與威嚴。

“我、我是迪歐?奧斯頓,是你同父異母的弟弟……”迪歐嗫嚅着,心裏有個奇怪的想法――他真的是“啞炮”嗎?

“弟弟啊……”雷哲不怎麽感興趣地感嘆了一句,視線轉向了迪歐身後,“我不知道你來這幹嘛,但是我想,這個應該不是你帶來的禮物吧?”

“……什麽?”迪歐愣愣地看着雷哲沖自己擡起了右手,并緩緩張開了五指。

那是非常好看的一只手,纖長有力、骨節分明,雖然算不上白皙,卻比那些貴族們奶白的膚色要健康得多。不明所以的迪歐目不轉睛地看着眼前漂亮的手,甚至想擡手抓住它,卻在下一秒瞪大了眼睛,滿臉惶恐――

那只漂亮的手,就在迪歐面前,從指尖開始皮開肉綻,直至血肉分崩離析,白色的指骨都若隐若現。

“啊…啊啊啊啊啊啊!”被眼前的景象吓得膝蓋一軟,迪歐整個人癱坐在了地上,忍不住就想逃走,卻被雷哲輕飄飄的一句話給定住了。

“想活命就別動。”雷哲語氣毫無波瀾,如果不是緊皺的眉頭暴露了一點情緒,迪歐都要懷疑眼前皮開肉綻的手不是他的。

不敢再看那只血流如注的手,迪歐倉惶地移開視線後才發現,在他和雷哲的腳下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了一個綠色的魔法陣,而一直站在雷哲身後,身着管家服飾的獸人正站在魔法陣的中心輸入魔力,治愈着主人的傷勢。

迪歐幾乎是瞬間就認出了獸人手上的手杖――薩滿手杖!雷哲哥哥身邊的這個獸人,居然是獸人薩滿祭司!可是怎麽可能!帝國嚴禁傳播和信仰薩滿教!而且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個獸人是父親從家奴中選出來照顧雷哲哥哥的人,身為奧斯頓家族的家奴,更不可能會薩滿法術了!

腦子糊成一團的少年,視線恍惚地看着獸人對着自己身後怒目而視,他這才想起,哥哥似乎在擡手之前也一直看着自己的身後?他戰戰兢兢地轉頭一看――

一個從頭到腳都被黑色鱗甲包裹、唯有臉部戴着沒有五官的白色面具的男人,正懸浮于他身後。而他右手刺出的短劍,離他僅有不到五公分的距離,鋒利的劍尖上還閃爍着不詳的黑色光芒――如果他剛才真的轉身逃跑,早就被短劍刺傷,即便是沒有刺中要害,劍上的毒也能輕易地殺死他。

迪歐?奧斯頓大腦一片空白,不知道這個明顯沖着自己來的殺手是從哪冒出來的,也不明白他為什麽會懸停在空中一動不動,更不知道僅僅是遵從父親的指示來探望異母兄長的他怎麽會遇上這種事……

他唯一能明白的是,眼前發生的這一切,十分真實卻又極端異常。在父親的羽翼下活了十四年的少年,第一次站在了風口浪尖上才真正的明白,他曾經遭受的一切不過是一丁點小水花,在平靜的水面下,嗜血殘忍的深海巨妖正準備掀起足以摧毀他的世界的滔天巨浪。

雷哲可沒有那個時間和心情去關照一臉天塌了的便宜弟弟,雖然雷蒙德一直在使用薩滿法術幫他治愈傷勢,但他倆心裏都清楚,這不是長久之計,首先他的身體就承受不起這樣的出血量。可眼前的殺手出現得太詭異,要不是自己的能力可以看見他出現時的征兆,現在便宜弟弟早就成了一具屍體。

這個殺手出現得太快、太急,雷哲迫不得已只能出手,卻因為羸弱的身體承受不了自身強大的能力,即無法完全控制住對方,也沒有時間交接給雷蒙德,就這麽陷入了僵局。

為了避免自己不明不白的流血致死,雷哲當機立斷,對獸人管家道:“雷蒙德,制住他。”

“可是少爺你的手!”

“一只手而已,死不了,快!”

雷蒙德看了一眼雷哲幾乎露出指骨的右手,咬牙道:“是……大地荊棘!”

随着薩滿祭司的一聲怒吼,他腳下的魔法陣瞬間崩散,而另一個魔法陣則幾乎同時凝聚于殺手腳下,幾株荊棘從魔法陣中刺出,在幾秒鐘的時間內就纏住了對方。這種荊棘尖刺具有麻醉效果,不過穿透力并不強,好在殺手穿的鱗甲雖然看上去很厲害,但更側重于靈活性,防禦力并不高,在獸人魔力的加持下,最終被荊棘穿破,殺手癱軟在地束手就擒。

而此時雷哲的右手已血肉斑駁,還好骨頭并沒有開裂,在雷蒙德及時施展治愈法術後,血很快就止住了。只是缺失的血肉皮膚一時半會還好不了,持續施法的雷蒙德魔力也早已見底,無法讓雷哲的手恢複如初。

不過現在也不是治療的時候,見血止住後,雷哲臉色蒼白地制止雷蒙德想透支魔力的行為,用還完好的左手指着癱坐在地的迪歐與殺手,簡單明了地命令道:“帶上他們倆,跟我走!”

說完雷哲從椅子裏一躍而起,帶頭跑向宅院,一邊跑,一邊滿頭冷汗地喊着:“蕾拉!到一樓來!”

一個甜美的聲音由遠及近:“來了,主人,有什麽事嗎?”

看着及時出現在一樓大廳裏的蕾拉,雷哲松了口氣的同時,奔跑的速度卻一點沒減,直撲女仆而去,嘴上大聲喊道:“張嘴!”

“是,主人!”

被獸人管家夾在腋下,一路颠得連早飯都快吐出來的迪歐,在颠簸的視線中只看見了一張深淵巨口迎面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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