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遠方來客（3）
重傷加上強行使用能力造成的負荷，雷哲從下午一直睡到了第二天的上午，直到右手實在是痛得受不了，才緩緩睜開眼睛。
床邊雷蒙德舉着手杖，額頭布滿了細碎的汗珠，一看就是在勉強自己。在這個高魔宇宙，魔力無處不在，甚至成為了能源，但如何給魔法師補魔直到現在都是個無解之題。魔法師體內儲存魔力的魔池一旦消耗殆盡，只能等它自行回複，如同剛跑完鐵人三項的運動員，再怎麽厲害也需要時間來恢複體力。
雷蒙德雖然是獸人薩滿，但他的天賦如果按人類标準來算，也僅夠得上個中等偏下，撐死不到四級魔法師的能力。魔池不大，又才休息這麽點時間……總之，他現在的行為，怎麽看怎麽找死。
“行了，雷蒙德……停下。”
“少爺，再不及時治療您的右手就……！”雷蒙德的話在雷哲注視中戛然而止，幾秒鐘後，他停止輸入魔力，地板上的綠色魔法陣随之消散無蹤。
雷哲吃力地坐起來，看着在魔法的作用下，手指上新長出來的血肉，有些嫌棄地啧了一聲：“包起來吧，看着太惡心了。”
雷蒙德拿來紗布，一聲不吭地開始包紮傷口，獸人原本就兇惡的長相再配上這環繞立體式的低氣壓，簡直是分分鐘會黑化的節奏。雷哲深感有趣，一邊支着手讓獸人管家包紮，一邊看得津津有味。
直到右手包紮完畢，他才用左手拍拍管家的肩膀，一邊起身一邊安撫道：“放心吧，我的手不會廢的。”
雷蒙德一愣，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但随即像是想到了什麽，獸人身上的低氣壓一掃而空，整個人都神采奕奕了起來：“少爺，您睡了一天一定餓了吧？廚房裏一直準備着餐點，我馬上去熱一下，請您稍等。”
雷哲點點頭，一出門就聽到樓下迪歐大呼小叫的聲音：“你放開我，放開我！我、我要和他決鬥！”
決鬥？雷哲一挑眉，幾步走到樓梯一看，只見被蕾拉用觸腕拉着的迪歐上蹿下跳的，而他挑釁的對象，正是坐在客廳的一角安靜地剝着塔塔果的尤金。
“喲，魔法師找魔鬥士決鬥？嫌命太長了嗎？早知道你這麽想死，我何必廢那個勁救你，”雷哲繞過張牙舞爪的迪歐，拿起一個尤金剝好的塔塔果塞進嘴裏，“唔，不錯。”
迪歐一看到雷哲就安靜了下來，站在一旁眼神複雜地看着他埋頭苦吃。
直到把尤金辛辛苦苦剝了一上午的塔塔果都一掃而光，雷哲才舔舔手指，準備溜達到廚房去繼續覓食，誰知還沒走幾步就被迪歐堵在了廚房門口。
迪歐看着眼前極有可能是他如今唯一能夠信任的親人，想說些什麽，卻嗫嚅了半天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倒是眼眶又慢慢的紅了。
雷哲一看這便宜弟弟又要哭就一個頭變兩個大。他不是不能理解迪歐的心情，但一來自己畢竟是個西貝貨，而且一出生就被扔到了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自然不可能和生理上的父親有什麽感情，做不出感同身受、同仇敵忾的事。
Advertisement
二來卡羅拉這麽個被遺忘的鄉下星球，距離奧斯頓星足有九萬光年遠，即便能找到一架可以升空的飛船，也跨越不了星域間頻繁出現的“空白領域”。更何況他們要人沒人、要權無權，實力更是戰五渣，除了給人送人頭，沒有任何意義。
用左手抓着迪歐的腦袋把人扒拉到一邊，雷哲不耐煩地低吼道：“要哭滾一邊哭去！”要不是看在便宜父親的份上……雷哲眸色一沉，擡腿進了廚房。
在他身後，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就沒再剝果子的尤金注視着他的背影，直到人消失在視線範圍內，他才低下頭，繼續一絲不茍地用小刀撬着塔塔果灰白色的外殼。
進了廚房的雷哲，抱着雷蒙德給他熱好的雜煮，惡狠狠地塞了兩塊肉筋嚼來嚼去。早知道這個小鬼這麽麻煩，他就應該慢點出手，等尤金先殺了他再說！不過話雖如此，雷哲心裏也清楚，真等到那個時候，他自己也早就涼了。就算不涼，後果也不只右手殘廢這麽簡單。
看着連勺子都拿不起來的右手，雷哲眼神一暗。他的精神過于強大，這具身體獻出了卓越的天賦才能勉強容納。其後果不但是天才淪落成了啞炮，哪怕是他自己的能力也無法運用自如，一不注意就會造成肉體崩潰。為了能讓肉體跟上精神，他從小便開始鍛煉身體，但又不能練得太過火影響發育。加上這個星球過于貧瘠，找不到能夠合成的素材，十七年的努力，他也僅能解放十分之一的能力，時間還不能太長。
老實說，也幸虧尤金只使用了一種武技，他要是一套連環拳下來，自己就算全身血肉崩潰，也攔不住他。
說白了還是力量體系不配套的緣故，如果是在原來的世界，哪怕他還是個嬰兒，也能自由使用能力。
将肉筋細細嚼碎咽下，雷哲對獸人管家說道：“那小子交給你了，讓他早點清醒。實在不行，就把奧斯頓家給我的金幣分一半給他，他願意去哪去哪，我可沒興趣教育孩子。”
雷蒙德點點頭，解下圍裙就出了門，卻沒在客廳看到迪歐。樓下樓上轉了一圈，最後還是在房子旁邊的小巷裏才找到了人。
憑着一股氣沖出門的迪歐，卻在面對陌生的街景時躊躇了。腳下的土路，磚木結構的房子，就連街道上行人的穿着，都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落後、貧瘠，深深地烙印在這個星球的每一個角落，無處不在地展示着一個殘酷的事實――雷哲說得對，無論他如何悲傷、憤怒都無濟于事，他已經被流放到了這個星球，無處可去。
“迪歐少爺，雷哲少爺并無惡意，他只是想你能盡快振作起來。”雷蒙德單膝跪在少年面前，柔聲道。
“他根本就不在乎父親！父親還讓我來看他……”迪歐蜷縮在巷子裏，埋着頭像只盡力豎起背毛的幼貓，無助地怒吼着，“那也是他的父親、他的家族啊！他怎麽可以……怎麽可以……”
“迪歐少爺，你的悲傷和憤怒雷哲少爺并不是不能理解……”
“他理解什麽！他要是真的理解，為什麽沒有一滴眼淚！為什麽還要留着那個殺手！”
雷蒙德嘆了口氣：“剛開始少爺留着他，是想打探情報……”
迪歐怒目圓睜：“那現在呢！”
“尤金先生只是被雇傭，而且現在他已經沒有動手的理由了，雷哲少爺也不是嗜殺的人……”
雷蒙德耐心地解釋卻并沒有取得任何效果，世界觀停留在非黑即白階段的少年完全聽不進去，情緒激烈地駁斥道：“借口！都是借口！他就是個冷血無情的怪物！難怪父親會抛棄他！”
雷蒙德臉色一沉，緩緩地站了起來。獸人壯碩的身材将陽光完全遮擋，投下的陰影如同漆黑的夜：“迪歐少爺，我第一次見到雷哲少爺的時候，他還未足月，你的父親甚至沒有抱過他。少爺是對奧斯頓家族沒有感情，但這并不能怪罪于他，希望你能理解。如果你實在無法釋懷，少爺允諾将分給你一半奧斯頓家族當年給他的財産，可由你自由支配，無論你想做什麽，我們都不會幹涉。”
迪歐愣愣地看着獸人因背光而面目模糊的臉，過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他……他是要趕我走嗎！”
雷蒙德搖搖頭：“不，迪歐少爺，選擇權在你的手上。”
說完，雷蒙德就離開了，只留下迪歐一個人縮在小巷裏，看着塵土飛揚的道路默默流淚。
一直到夜幕低垂，迪歐才磨磨蹭蹭地回到家裏。坐在客廳一邊吃塔塔果一邊看書的雷哲頭也不擡地說道：“要錢就去找蕾拉，要吃的找雷蒙德。”
迪歐聞言漲紅了臉，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辦，整個人都僵在了門口。還好雷蒙德從廚房裏出來，溫和地給別扭少年遞了個臺階：“迪歐少爺，還有剩下的肉湯和面包，要我給你熱一下嗎？”
終于找到機會的少年胡亂地點點頭，炮仗一樣地沖進了廚房。就在他狼吞虎咽的啃着面包喝着肉湯時，雷哲的聲音從客廳傳來：“既然要留下來就得幹活！明天你跟雷蒙德一起去看看宅院的魔法陣能不能修複。”
過了許久，一個低低軟軟的聲音從廚房傳來：“……哦。”
苦力no2 get！雷哲滿意地點點頭，繼續一口一個地消滅着尤金剝了一天的塔塔果。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