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LiangYifeng

鐘念拿着手機回到客廳。

蘇花朝看着她眉眼緊蹙,大概就能猜到些什麽了。

一個愛的随性,有随時抽身就走的想法;另一個愛的要命,恨不得當下就海枯石爛天荒地老。

相似的人,愛的不同。

蘇花朝輕嘆一聲,把頭放在鐘念的肩上:“如果我不提醒你給他打電話,你是不是不打算聯系他?”

換來的是一聲利落的:“是。”

鐘念理直氣壯的說:“我們有各自的生活,我不希望他在我上班工作的時候打擾我,我相信他也是的,我們都是成年人了。”

“是不能打擾對方,但是你确定,你和他之前是——打擾嗎?”蘇花朝緩緩的說,“熱戀中的情侶,見不到的時候,發個微信,打個電話,在不妨礙正常工作的情況下,都不是打擾,而是關心、在乎。”

鐘念有些微的遲疑:“我……”

蘇花朝拍了拍她的肩,說:“我知道這是你第一次戀愛,但是鐘念,你沒必要時時刻刻都活的那麽理智,有的時候,情商太高,并不是一件好事。”

被戳破了內心的卑劣想法,鐘念羞恥的紅了臉。

蘇花朝無非是了解她的,了解她的理智,了解她在愛情裏付不出太多的真心,就是因為了解,所以說出來的每個字,都讓她羞恥萬分。

鐘念覺得自己就像個盜賊,偷取着梁亦封對她的好,享受着片刻的歡愉。

她的付出,有,很少;她對他的愛,也有,很少。

蘇花朝甚至都在為梁亦封謀不平:“你當然可以理所應當的享受着他的好,但同時你也應該讓他感受到你對他的關心和在乎不是嗎?你不能太自私,鐘念,三分的愛,好歹表現的有七分,要不然這份感情走不遠的。”

鐘念緩緩的垂下頭,她垂着臉,兩邊的碎發垂了下來,遮擋住她臉上的神情,蘇花朝覺得說到這裏也差不多了,也就及時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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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念是個聰明人,她應該能明白她的意思。

愛情麽,表面上看着愛,其實已經很足夠了。

誰都做不到把心掏出來給對方看,所有的愛都在只言片語裏。

·

當晚的雨下的很大,蘇花朝讓阿姨收拾了間客房出來給鐘念,鐘念也在那裏住下。

霍朝顏鬧着要和鐘念睡,蘇花朝意味深長的說:“幹媽現在心亂着吶,別去打擾她了。”

霍朝顏問:“心亂?為什麽呀?”

蘇花朝說:“因為你幹爹。”

“幹爹怎麽了?幹爹也不給幹媽親親嗎?”

蘇花朝掐着她的臉,但笑不語。

鐘念聽着霍朝顏天真可愛的話,臉莫名的臊紅一片。

夜晚無人時分,她躺在床上。

窗外樹葉簌簌作響,雨聲淅瀝,呼嘯的風聲卷席着一切。

她關了燈,平躺在床上對着天花板發呆。

過了許久,她想,她是喜歡梁亦封的,只是暫時還做不到像普通情侶一般言行舉止之間透露着親昵,但是蘇花朝說的沒錯。

三分的愛,表現出七分就行了。

她也不是做不到的。

就這樣吧……她打了個哈欠,繼而沉沉的睡去。

·

隔天早上,雨小了不少。

鐘念吃了早飯之後躺在客廳的沙發上摩挲着手機屏幕,猶豫許久,最終還是下定決心給梁亦封打了電話。

他接她的電話速度向來很快。

嗓音沙啞,帶了熬夜的倦意:“喂——”

鐘念:“什麽時候下班?”

她沒問他在做什麽,只問,你什麽時候下班。

梁亦封面無表情的說:“下午。”

鐘念:“下午幾點?”

“六點。”

“好。”

沉默片刻。

梁亦封說:“沒事了?”

鐘念垂下眼眸,“沒事。”

梁亦封:“好。”

又是無言。

鐘念說:“我挂電話了。”

“嗯,挂吧。”他紋絲不動。

鐘念把電話挂斷。

冰冷的嘟嘟聲從耳邊傳來,梁亦封反倒有點兒開心。

至少不是像昨天一樣冷冰冰的問他在幹嘛了,至少早上接到的第一個電話是來自于她。

那天醫院上下都能明顯的感受到,梁醫生的心情格外的好。

就連跟在他身旁做錯事的實習醫生都沒得到他的冷眼,只是說了聲:“以後注意點。”

鐘念挂了電話之後,雙眼無神,對着某處發呆。

倏地,她從沙發上跳了起來,收拾着東西回家。

蘇花朝還沒醒,鐘念找到在娛樂室玩小汽車的霍朝顏,說:“幹媽有事先回去了。”

霍朝顏眨了眨眼,小姑娘不哭不鬧,乖巧的說:“幹媽親一下再走。”

鐘念笑着親了下她的臉頰。

換來小姑娘咯咯咯的清脆笑聲。

鐘念叫了輛車,出門的時候,車子就在宅子外面了。

她報了梁亦封住宅的地址,車子緩緩駛離。

沒多久就到了公寓樓下,她付錢,下車,上樓。

房子裏空蕩蕩的,以黑白灰三色為主調的房子冰冷的像是案板房一樣,鐘念走到落地窗邊,把紗簾都一并拉開,外界微末的天光洩了進來,使得屋內有了那麽一點暖氣。

鐘念的手機響了起來,她接過,是陳天宇的電話,讓她最好今天就去報社把東西給收拾了,下周一就去電視臺報道,鐘念連聲說好。

她坐在餐桌旁,微弓着背,在陰沉的天氣中給報社主編陳侃打電話。

“主編,我是鐘念。”

“是……”

“嗯,我待會就回報社收拾東西,謝謝您這段時間的照顧。”

“謝謝。”

電話結束,她把手機放在桌子上,伸手倒了杯水,小口小口的抿着。

擡頭,看到客廳裏的時鐘正在走動,上午九點十分,離中午還早。

鐘念用APP點了新鮮果蔬,送達時間定為十點半,中間有将近一個半小時的時間,她叫一輛車去報社收拾東西。

回來的時候,正好外賣員到達。

網絡科技的發達使得人的生活便利很多。

她邊清洗果蔬的時候邊想,如果英國也有支付寶或者微信支付,生活也會便利很多。

她在國外生活的時候,練就了一手好廚藝。

國外的物價昂貴,而且中西方飲食文化差異巨大,鐘念一開始還能在孔子學院随舅舅吃飯,但到了大學以後就住在外面,于是開始自己慢慢的學做飯了。

剛開始做出來的東西确實不太好吃,但練得多了,也就好了。

中餐、西餐,都會一點兒。

由于時間不多,鐘念決定做點方便點的東西。

黑椒牛柳意大利面、什錦蔬菜卷,洗了一些聖女果和葡萄放在飯盒裏,收拾好,便動身去了第一醫院。

鐘念如往常一般去梁亦封的辦公室找他,意外地,碰壁了。

辦公室裏并沒有人,她去護士站問護士:“請問,梁——”話還沒說完,就被一旁的人打斷,“——你是梁醫生的女朋友吧?”

鐘念說:“是的。”

護士:“你來找梁醫生嗎?他剛下樓。”

鐘念:“謝謝。”

她走到安全通道處,沿着樓梯緩緩下去,略有點跟的鞋子在空蕩蕩的電梯間發出清脆的聲響。

才下了一樓,鐘念就停下腳步。

下面的休息平臺處有人站着,他穿着件白大褂,他個子高,白大褂甚至都沒超過他的膝蓋。窗戶半敞,裹挾着涼意的風湧了進來,卷起了他的衣角。

他指尖捏着根煙,猩紅的火星隐隐亮着,他側對着她,側臉輪廓硬朗清晰,風吹走缭繞的煙霧,他低聲咳了咳,嗓音很啞。

鐘念站在上面,不發一言的看着他。

似乎是意識到有人注視着自己,梁亦封伸手把煙給掐了,轉頭,看到了站在樓梯上端的鐘念。

他似乎有點不太敢相信眼前的畫面,眯了眯眼,外面下起了雨,風裹挾着雨吹在他的脖頸處,讓他清醒不少。

梁亦封朝她伸手:“過來。”

鐘念提着便當盒拾級而下,到他面前半米遠的時候,他長手一伸,把她拉到了他的懷裏。

梁亦封的下巴枕在她的頭上,默了默,說:“怎麽突然過來了?”

鐘念靠在他的左胸上,耳邊是他清晰的心跳聲,砰砰砰。

她說:“我給你做了午飯,要吃嗎?”

梁亦封聞言,松開抱着她的手。

他低下頭,她擡起頭,對視的瞬間,他眼底的倦意盡顯,眉眼間滿是疲憊。

梁亦封:“特意給我做的?”

鐘念說:“是。”

梁亦封心裏有種異樣的感覺,他喉結微動:“今天不培訓嗎?”

“不需要去了,”鐘念雲淡風輕的說,“我調到電視臺上班了,明天去報道。”

梁亦封對她的工作似乎不太關心,淡淡的:“是嗎,那很好啊。”

鐘念也不太需要他的熱絡回應,仿佛她的工作也僅是她的工作而已,與其他任何人無關。

窗外的雨下了進來,鐘念嘟囔了聲:“雨下進來了。”

梁亦封這才轉身把窗給合上。

他轉身回來,腰抵在窗邊的欄杆上,雙手搭着她的腰,低頭看了眼她收拾拎着的便當盒,目光沉沉:“以後別做了。”

“為什麽,你不喜歡?”鐘念在聽到他這句話時,心裏涼的跟浸了冰一樣。仿佛一早上的努力都是白費,不僅是努力,還是心意。

滿腔熱血頹然消散。

“喜歡啊。”他口吻輕飄飄的,眼神卻越來越沉,像是要把她整個人吸進去一般:“我一天沒睡了,很困。”

“嗯?”她不明白這二者之間的意思。

梁亦封的頭慢慢的向她靠近,靠在她的脖頸處,他朝她的耳根處吹了一口氣,語氣低沉沙啞,帶了倦意,然而聽上去,格外有吸引力,沙沙的很有質感。

他說:“做/愛嗎?”

“……”

鐘念:“不做。”

梁亦封頗為遺憾的嘆了口氣,他吐出來的氣洋洋灑灑的撲在她的脖頸處,鐘念縮了縮脖子,伸手推他:“你不餓嗎?”

“餓。”他早上也沒吃東西,醫院的東西太油膩,酒店送過來的又太清淡,他想起那天和鐘念吃的早餐,豆腐腦、油條和小籠包。

倒也不是惦記着那個味道,他向來不喜歡路邊攤,也不喜歡這種油膩的吃食。

只不過是惦記每一個有她的清晨。

鐘念說:“去吃飯吧,我給你做了。”

梁亦封:“好。”

他話雖是這麽說的,整個人倒是紋絲不動的抱着她。

鐘念默了默,輕聲問:“很累嗎?”

“還好,就是你主動來找我,有點受不了。”梁亦封實話實說。

就像是那天酒吧裏,她主動吻他,按理說,換做平常,梁亦封會不動聲色的推開,若無其事的當做一切都沒發生過,畢竟在他的計劃裏,現在還不是開始的時候。

但那天,他喝了酒。

喝了酒之後,自控力下降到最低,他腦海裏的唯一念頭就是——得到她。

腦海發了瘋似的叫嚣着,梁亦封沒有辜負自己,也沒有辜負那瓶酒。

計劃什麽的……不重要了,她答應也好,拒絕也罷,反正他總歸有辦法讓她和自己在一起。

鐘念噤了聲。

見她不說話,梁亦封笑了出來,他枕在她的脖子上,笑起來的時候,震的她那側肩膀都酥麻不已。

鐘念側過頭,正好他擡起頭,兩個人的唇瓣在空中交彙。

梁亦封順勢的就吻了上去。

唇齒相抵,他掐着她的腰,仿佛要把她融進自己的身體裏一般。

一吻完畢,鐘念靠在他的身上細細的喘氣。

梁亦封說:“以後打電話就行了,知道沒?”

鐘念直點頭:“知道了。”

等她緩過這陣,梁亦封接過她手上的便當盒,到了樓上的辦公室。

這個辦公室比之前的辦公室要大許多倍,裏面也坐了好幾位醫生。

梁亦封的位置很好找,最幹淨、最一塵不染的那個就是梁亦封的位置了,鐘念注意到他邊上的位置亂糟糟的,東西疊成一座小山,還有好幾包零食放着,電腦上貼了幾張便利貼,一眼看去,偌大的幾個字映入她的眼裏——注意衛生。

“……”

鐘念不知如何評價。

梁亦封拉了條椅子讓鐘念在自己的身旁坐下,見她尴尬的收回目光,冷哼一聲:“梁昭昭的位置。”

鐘念:“……嗯。”

梁亦封說:“她喜歡自欺欺人。”

鐘念贊同:“嗯。”

梁亦封說:“你吃了嗎?”

鐘念:“嗯,吃過了。”

梁亦封:“好。”

鐘念坐在他的身邊,一只手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被他拉着,一直到現在都沒有放開,她也沒有掙紮,大拇指指腹按了按他的虎口處,梁亦封不明其意的看了她一眼,她莞爾一笑。

辦公室裏還有旁人在,大家的內心火熱而又煎熬。

八卦之心熊熊燃起,想看看梁醫生傳聞中的女友,但又害怕梁醫生那冷飕飕的眼神,于是都只能悄咪咪的偷看。

鐘念注意到了衆人的目光,她捏了捏他的手心:“等你吃完我就走。”

梁亦封:“有急事?”

“沒有。”

“我聽說最近有部電影上映了,很好看,待會下班去看?”

鐘念沒什麽意見,問他:“幾點的票?”

梁亦封拿出手機看了下,說:“七點半。”

鐘念說:“可以。”

梁亦封當下就買好票,“晚上我回家接你。”

“你會不會太累?”

“不會。”梁亦封說。

鐘念:“算了,我先回去,等你下班再來接你,你在醫院等我吧。然後我們一起去吃飯、看電影?”

梁亦封覺得這樣的安排很好,有她,也有他,兩個人組成了——我們。

他點頭,勾唇:“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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