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景辭沒聽懂他的弦外之音,一再被質疑,他脾氣也上來了,冷着臉不說話。
贏驕用膝蓋頂了他一下,懶懶道:“問你呢,說話。”
景辭心道,說了你也不信。
眼看着時間不夠用了,他不想再繼續跟贏驕耗下去,煩躁道:“那你說怎麽辦,怎麽樣你才肯相信?”
贏驕瞅着他不耐煩的模樣,心裏感覺挺新奇。
贏驕找校醫要了一摞信紙和一支筆,扔給景辭:“給我寫一份保證書。”
景辭:“……這就不用了吧。”
贏驕微笑:“不寫也可以……”
景辭擡眸,等着他的下文。
贏驕含笑看着他:“從此以後你去哪裏、跟誰說話、說了什麽,都要向我報備。比如,去廁所之前要告訴我上大的還是小的,需要用多長時間,一旦超時,必須解釋清楚原因,以便我分析你是否趁機把事情透露出去了。”
頓了一下,繼續道:“必要的時候……我會親自檢查你的原因是否合理。”
景辭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怎麽了,小哥哥。”贏驕嘴角噙着笑:“之前給我寫情書的時候一封接着一封,一個保證書而已,還矜持上了?”
他眸光一轉:“要我把着你的手寫?”
景辭木着一張臉:“……好,我寫。”
他擰開筆蓋,按照贏驕的意思,開始一筆一劃的寫。
贏驕掃了一眼,淺紅色條紋的學校自印信紙上,少年字跡靈秀灑脫,漂亮至極,一看就是曾經下過大工夫。
贏驕的眸色漸漸深了。
“寫好了。”景辭放下筆,把保證書拿給贏驕,“沒別的事我走了。”
贏驕注意到,景辭把筆放的沒有半點歪斜,跟桌面正好形成了一個直角。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景辭一眼,沖他揮揮手,示意他可以離開了。
景辭松了口氣,沒有絲毫留戀,很快就走出了校醫室。
贏驕從他背影上收回目光,又垂眸看了一眼手上的保證書。
良久,忽然一哂,之前景辭可從來沒有給他寫過情書。
省實驗校園很大,總體分為兩部分。
一部分是新建的教學樓,供高一和高二以及其他辦學使用,另一部分則是高三呆的、條件比較艱苦的四合院。
景辭在兩部分中繞了一圈,方才找到了校門口。
學校外的小店鋪很多,一溜兩行,密密麻麻地擠在一起。景辭只看了一眼,就發現了兩三家理發店,他挑了一家招牌順眼地走了進去。
這會兒正是上課的時候,店裏沒什麽生意,看到他,一個理發小哥立刻迎上來,問他想要理發還是做燙染。
景辭伸手在頭上比劃了一下:“剪短,然後染黑,要多少錢?”
在學校周圍做生意的,一聽景辭的要求,就知道他是被老師攆出來的。理發小哥也不奇怪,笑着道:“染發剪發一條龍套餐,有98的、198的,還有298的。”
景辭想也不想地道:“要98的。”
理發小哥試圖勸說他:“不用298,來個198的吧,98的藥水對頭發不好,你頭發看起來挺順滑的,被藥水傷了可惜了。”
景辭不為所動,堅定地道:“要98的。”
反正就那麽短短的幾厘米,真要是傷了頭發,長長再減掉就是了。
“行吧。”理發小哥給他系好圍兜,對着鏡子道:“小帥哥要剪個什麽樣的發型?”
景辭不太懂這些東西,他也不在乎,随意道:“你看着辦,剪個差不多的,讓老師覺得不出格的就行。”
理發小哥噗嗤一聲笑了:“行,那我就看着剪了。”
一般來說,像這種高中就染發的學生都是刺頭,把自己的發型看的比命還重要,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麽佛系的刺頭。
不過——
理發小哥往鏡子裏看了一眼,在心裏嘆了口氣。
人家長着這麽一張臉,怪不得不在意發型。就這五官和臉型,哪怕剃個光頭也能引領禿子屆的風騷。
理發小哥十分貼心,考慮到老師的喜好,給景辭的黃毛剪去了大半,露出耳朵,上面微微留了一點劉海,是一個非常利落的發型。
等到做完了染色、給景辭吹幹淨頭發之後,理發小哥看着鏡中的效果,嫉妒了。
染黑的頭發顏色非常濃,像是墨汁一樣,在一般人身上看起來會有點突兀,但放在景辭身上卻毫無違和感。
有一張好臉,什麽顏色都撐得起來。
景辭沒怎麽仔細看自己的新造型,瞄了一眼鏡子,見頭發黑了,也短了,看起來像是個正常人了,便痛快地付了錢,走出了理發店。
這會兒已經快到晚上七點了,景辭花八塊錢買了一份魚香肉絲蓋飯,匆匆吃完後回了學校,正好趕上第一節 晚自習。
省實驗重理輕文,理科一共12個班。其中,一班二班是超常班,三班到六班是重點班,剩下的六個班則是平行班。
文科班則比理科班少了一個超常班、兩個重點班,全年級加在一起,一共二十一個班。
班級多,老師也多,一個辦公室根本裝不下。正好學校剛蓋了新的教學樓,空間足夠用,便将文理科老師的辦公室分開了。
景辭之前正是從三樓理科辦公室出來的,他站在走廊的時候,就注意到最靠近辦公室的是理科超常班:高二(一)班。
以班級來排序的話,高二七班應該就在同一層。
和他想的一樣,七班在三樓中間的位置。
一路從一班走過來,都是靜悄悄的,包括七班旁邊的平行班八班。
畢竟以省實驗的教學質量,随便從平行班拎出來一個人,就有可能是重點大學的苗子。
而到了七班這裏,畫風卻驟變。
和其他班級不一樣,七班大多數學生都是靠關系進來的,家境基本都不錯,心思根本不在學習上。
所以在其他班級都認真自習的時候,七班簡直堪比脫缰的野馬,隔着道門都掩蓋不住屋裏的動靜,熱鬧的堪比廟會。
教室裏,何粥拿着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豎起來擋着臉,轉頭罵罵咧咧地道:“媽的,厲獅這個逼是真特麽的陰險,專挑驕哥一個人的時候下手。”
鄭闕拿着手機一邊打游戲,一邊不屑道:“那又怎麽樣,還不是被驕哥給搞了。”
何粥:“老子在乎的是結果嗎?是過程!這個過程它很氣人你懂不懂?”說着,拉了旁邊的彭程程一把,“你說是吧,程程?”
彭程程陰着臉:“你再叫一句程程試試?”
何粥舉手投降:“口誤!口誤!我們這正替驕哥讨伐厲獅呢,老彭,你的關注點在哪裏?思想覺悟不夠高啊。”
彭程程瞥了他一眼:“比你身高高。”
何粥是個矮胖子,彭程程這痛點一戳一個準。
何粥大怒,跳起來就要打彭程程,鄭闕剛好一局游戲結束,放下手機把他攔住了:“幹什麽呢,幹什麽呢?!不正在說驕哥搞厲獅的事嗎?”
贏驕正在把玩手裏疊的方方正正的信紙,聞言一邊拆信紙,一邊道:“別用搞這個字,謝謝。”
何粥捂着嘴,猥瑣地嘿嘿笑:“怎麽了我驕哥,想哪兒了啊?”
贏驕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我在想,你上午被老劉沒收的游戲機……”
何粥的笑容逐漸消失,他悲憤地指着贏驕:“你還是個人嗎?兄弟這是在為你鳴不平!”
贏驕身體後傾,靠着牆面,勾唇一笑:“怎麽鳴的,再鳴一個我聽聽。”
何粥徹底炸了,站起來就要去扯贏驕。
就在這個時候,教室門忽然被推開,何粥吓得渾身的肥肉一抖,實在是來不及轉身了,急中生智,一臉嚴肅地對鄭闕道:“老鄭,我筆掉了,幫我撿一下。”
等了半天沒人回應,何粥氣得暗罵一句遲鈍,語氣加重了點:“老鄭?!”
鄭闕沒理他,失神地盯着前面,喃喃:“你說,我也去剪這個發型,是不是也能有這樣的效果?”
來人不是劉老師,而是景辭。
他剪了一頭利落的黑色短發,完完全全的露出了那張好看的不像話的臉。腰不弓了,背也不駝了,挺拔的像棵小白楊一樣,就那麽筆直地站在講臺上。
何粥回過頭,也驚了一下,他實話實說:“你不行,老鄭,自我認知清晰點,你要達到這個效果得去換個頭。”
七班其他同學也同樣震驚不已,一瞬間的寂靜過後,七班像是油鍋裏被滴了水一般,猛地炸了起來。
“卧槽,那是景辭嗎?他怎麽忽然變得這麽有、有氣質了?”
“景辭原來這麽帥的嗎?”
七班誰不了解景辭啊,整天像是502成了精一樣,瞅準機會就去粘着贏驕。對着贏驕的朋友就是點頭哈腰、低聲下氣的,對着其他人則整天陰着個臉,不小心碰他一下,他能罵罵咧咧半天。
然而現在,他身上那股猥瑣勁和沉沉的陰氣全部消失了,看起來清爽又冷冽,簡直帥的讓人合不攏腿。
“艹艹艹,确認過眼神,就是這個發型了,我明天也去剪。”
“日,還以為我看花眼了。”
………………
景辭沒注意底下同學的議論,他正發愁該怎麽找到原身的座位。
本以為班級裏有空位就肯定是自己的了,然而他想的太簡單了,七班的晚自習……空了一大排的座位。
景辭只好面無表情地站在原地不動,試圖從下面獲得一點提示。
“不是,”何粥納悶:“他站上面幹什麽呢?展示他的新發型?”
鄭闕啧啧:“說不定是,故意給驕哥看的吧。”
話少的彭程程也跟着點了點頭,表示贊同。
唯有贏驕忍着笑,欣賞了好一會兒那張冷臉下的窘迫,在景辭目光掃過來的時候,貌似無意地悄悄指了指自己斜前方的一個空位。
景辭大松了口氣,心裏感激。下了講臺,直直地走過去坐下了。
何粥張大嘴巴,滿臉怪異地喊道:“景辭,你不回自己座位,去別人位置上幹嘛?”
景辭身體一僵,不敢置信地轉頭看向贏驕。
贏驕唇角一彎,将頭埋在手臂裏,悶聲狂笑。
這小變态真是太有意思、太好玩兒了。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嬌嬌:發現了一件好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