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一回手,便會下第二回手,夭夭,你還要繼續這樣下去嗎?” (3)

如何?再叫人賣一次嗎?你能保證下回還有這麽好運氣?若是叫人賣進了青樓楚倌之中,哼!我到是想知道你要怎麽個過法?”

何婆子頓了頓,将我扯出那間小屋子,老婆子許是幹慣粗活,力氣甚大,又生怕我逃走,兩只手緊緊掐着我手腕往前拖去。

☆、二十五:溫潤君子

“往後為人處事把眼睛擦亮一點,這世間不是每個人都是個與人為善的好人,有好人自然就有壞人,不過有我給你把關,想來應付起來也還順手!”何婆子一面說着一面将我推進一間稍為寬敞些的房間裏。

一進那房裏,刺鼻的藥味便迎面撲來,床賬間隐約印出一個正咳得一抖一抖的男人的身影來,我愣在門口,不敢進前。

“還愣着做什麽?你夫君正咳得難受,你快去給他捶捶。”何婆子将我推到床前。

床賬突然叫人輕輕扯開,露出一張蒼白消瘦的俊臉來,眉眼端正,卻一臉病态。

“娘,你又何必為難這麽個姑娘,明知道兒子我大限已到······”那人避開我,看向何婆子,一臉無奈的說道。

“瞎說什麽!你會好起來的,有你媳婦好生照顧于你,咱們再另外尋些大夫去瞧瞧,你就能好起來!”何婆子有些哽咽,使勁眨了眨眼睛,逼退眼中的淚光,拉住我的手朝那男子說:“潤生,你看這姑娘水靈不水靈?娘就說過,娘會給你找個水靈的媳婦!娘說出來就會做得到。”

言罷,何婆子推了推我,小聲朝我說:“還不快見過你夫君?”

“我······我·····”我吱唔了幾聲還是沒能叫出口來。

“娘,你就莫為難她了······”那男子無奈的牽動了嘴角,還欲說些什麽,何婆子忙打斷他,“哎喲,瞧娘這記性,今天是你倆個的好日子,娘做了一桌子好菜,這就端進你房裏來,文娘,快給你夫君倒杯熱水,說這麽多話該渴了。”說罷将房門啪的一關,從外頭鎖了就走了。

何潤生靠在榻上的軟墊上打量着我,我也看了看他,心道這麽個病秧子該不會對我強吧?若是如此,在力氣上,我應該更勝于他才是,如此想來,心裏便安定稍許。

“你在想什麽?”那人淡淡朝我笑笑說道。

“我······”我不知如何同他搭話,又吱唔起來。

“你不用害怕,我不會怎麽樣你的,放心罷,你看我如今這副模樣,便是想要如何,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呀!”那人作調皮狀朝我眨了眨眼,我依然警惕着不敢上前半步,何婆子不也說過麽?知人知面不知心!我怎麽知道這個看起來溫潤無害的病書生是不是一個披着人皮面具的狼?

“我·····我叫文娘,叫那周氏夫婦騙來這裏的,你能放我走嗎?”

我朝他可憐巴巴的看去,想着那何婆子潑辣,對這兒子卻是唯命是從,如果他自己肯放我走,那何婆子興許也不會如何我。

“放你走可以,但是你要告訴我你家在哪裏,我叫人送你回去,省得路上再叫人給騙走了,可再沒可能碰見我這麽好說話的。”

“我沒有家。”

“可有甚去處?”他又問道。

我搖了搖頭。

“那不如先暫且在這裏住下,等你有了想要去的地方,我再安排你走好嗎?”

“但是······”

“我知道你顧慮什麽,騙你來這裏的那個人想必是個壞蛋,将将經歷這些,心有餘悸是應當的,但你無處安身,在哪裏都是漂,不是嗎?我明白跟了我,你的姑娘名節便毀了,但······這不過權宜之計,況且我也不會真的對你如何!我一個廢人,哪裏還能肖想那些有的沒的?不過是虛耗一天,便是一天,一個姑娘家名節有确實重要,但是此一時彼一時,名節與性命孰輕孰重,你自是知曉,在這裏你起碼有個安身之所,能安穩度日,總比漂在外頭,不知今昔何昔的好,而且我也活不長了,等我走了,相信我娘念着我的情份,也會善待于你,她其實就是個外剛內柔的人,看起來很厲害,心地卻不壞。”那人語氣濕潤,講起來頭頭是道。

聽他那麽一說,我低頭想了一想,如果在外頭又遇到比周氏夫妻更壞的壞人,那我這手不能提的弱女子如何能逃得出?暫且按兵不動也是可行,故答應下來。

當天晚上何婆子端進來兩碗米飯,兩碗雞湯同我說:“先叫你夫君吃,他吃好了你自己再吃,這兩只青色的碗并這雙銀筷子是你夫君專用的,你切記莫要亂用,潤生這病是要過人的,你自己當心些罷。”

我聽着要過人那幾個字,捧着碗筷的雙手不由得抖動了起來,娘咧,真是作死!

何婆子退下後,何潤生便将碗接了過去說:“我自己來吧,吃飯還是有力氣的,你放心,平時我說話咳嗽的時候你離得遠些便沒事的,還有我用的東西切記都要用開水煮煮,平日我娘瞧不見的時候,你就用個幹淨的手帕捂住口鼻。”

我僵硬着點了點頭,下意識的後退了兩步,突又覺查面前這人雖然有個了不得的病,對我而沒有惡意,我這般做為實則有些傷人自尊,便站回原處。

“我知道了,你也放寬心,病總會看好的。”

何潤生揚了揚嘴角,朝那角落裏的衣櫃指了指。

“夜裏你就在那廂搭個鋪子睡吧,那裏頭有被子,早上早一點收進去,我娘就發現不了了。”

我依言在衣櫃那裏搭了個地鋪,旁邊的窗戶開了個縫,吹散了些房間濃濃的藥味。只是那頭不斷傳來撕心裂肺的咳嗽聲,何婆子一聽他咳便喊:“文娘文娘,潤生沒事兒吧?”

“沒事”我這麽答應一聲,那頭聲響這才沒了。

這一夜,天亮得特別慢。

第二天,窗口處将将露出些許微弱的光亮,我便那地鋪收進衣櫃裏,那頭何婆子開了鎖進來,見我立在一旁,眼睛便直往那床榻上瞄去。

“叫人啊?愣着做什麽??”

我愣了愣,叫什麽人?

“叫娘!”何婆子接過何潤生遞與她的那條帶血的帕子,似笑非笑的瞧着我,我分明記得那上面的血是何潤生昨夜裏咳出來的。

“叫啊。”何潤生看着我微微笑着,神色溫柔。

“娘······”十幾年不曾叫過誰娘,這會莫名多了個便宜娘出來,叫起來都有些傲口。

“哎!”何婆子眉開眼笑,将那帕子收起來,從懷裏摸出個簪子遞給我說:“這是當年我家那口子給我的,今日傳給你,希望往後這東西能世世代代傳下去!”

“嗯。”何婆子殷切将我望住,我只得接過來,心道找個機會還給何潤生也是一樣,畢竟人家的傳家之寶,我受之有愧。

“娘你以後莫要多拘着文娘,她也好快些适應這裏的生活。”何潤生看似有些害羞,蒼白的臉上微微有些發紅。

何婆子立時答應下來:“好好好,我兒說的都好!為娘聽你的!那個文娘啊,今日的早飯你來負責罷!”

廚房裏何婆子拉我到竈臺,瞪着我道:“雖然你很得潤生的歡喜,這很好,但是也別想騙過我老婆子的眼睛,好生在這個家裏給我努力生孫子,莫作他想,否則······”話間一落,手裏的菜刀突然狠狠砍在菜板上,給那菜板砍出一個大口子來。

菜刀落下的瞬間我便抖了那麽一下,心口處狠狠一跳,似是那刀子落下的地方不是菜板上,而在我心上。

相處幾日下來我發現,其實何潤生是個相當不錯的人,從來溫聲細語待人溫和,很有溫潤君子的風範,為人坦蕩、不拘小節,說起話來也頗為風趣,平時最喜歡講他在青雲書院讀書的事情,又是以詩會友、又是和同窗好友結伴游學,直到他十七歲那年,美好而鮮活的人生仿佛截然而止,取而代之的只是那日日不離口的苦湯藥,還有一咳一口的鮮紅······他的生命中正已飛快的速度枯萎,然後就算如此,他還是想要善待以如此不堪的方式來到他身邊的我,以他的方式給我保護,給我溫暖。

天氣一日冷過一日,風一陣大過一陣,何潤生咳得一日比一日厲害了。

“咳······咳咳咳······”

“你怎麽樣?”我伸出手去想幫他順一把氣,何潤生卻猛的推開了我,一面拼命的咳着,一面喘着粗氣說道:“不要過來,你不要過來,會把病氣過給···過給你!”話音未落,何潤生臉色蒼白的暈了過去。

“娘······”

床單上面已是一灘觸目驚心的鮮紅,不知怎的,那一陣陣腥味混和着藥味探入鼻間,我突然扶着牆吐起來,恨不能将五髒六府通通吐将出來。

“娘······”我扶着牆尖叫起來,再顧不得自己剛剛不小心吐在胸前的酸臭之物。

何婆子聽到這邊的動靜,臉色暮然一白,突然快速跑了出去道:“我去請大夫,你好生照顧他!”

大夫很快過來給他探了探脈,搖頭道:“老夫再給你開副藥,可你也要知道,這病······入肺腑太深,老夫實在無能為力,老夫人還應早作準備的好,怕也就是這幾天了。”

“大夫再給我這兒媳把把脈吧,今天瞧她吐了好幾回了,別是也過了病氣才好!”何婆子渾濁的眼裏滿是淚光,卻強忍着不讓它落下朝大夫說道。

于是大夫喚我過去,幹枯的手指搭在我脈博之上,一會兒後道:“恭喜老夫人,您這兒媳乃是喜脈,目前來看,并未沾染病氣,不過······有孕之人身體較之常人更為單薄,盡量避開些吧。”

我目光渙散的呆住,雙手不由自主的撫在腹部。

何婆子突然激動起來,雙手顫抖着要立馬就去給祖宗上香。

“感謝老祖宗保佑,咱們老何家的香火,總算沒有斷在我手上······唔······唔······”何婆子跪伏在祖宗的牌位前,滿是褶皺的面上挂滿了淚珠,哭得極為壓抑,我想,她大約是不想看何潤生看到她脆弱的一面。

“潤生,你要挺過來啊,快要做爹了呢。”何婆子守在何潤生床邊,輕輕拍着他的手臂說。

“文娘,往後你就住我屋裏,潤生這最後一程啊,娘來陪他走!”

☆、二十六:相依為命

我沒有想到何潤生會走得那麽快,那天深夜,我将将在何婆子的床上躺下,便從旁邊屋子裏傳來一聲尖利的哭喊聲。

“我的兒啊······你怎麽就這麽抛下為娘先走了······我可憐的兒啊······”悲苦的哭喊來斷斷續續傳遞出來,我愣愣的坐起來,心不由得糾結着疼痛起來,那個與我相識不過個把月的人,給了我許多溫暖的人,在這樣的夜色裏永遠的離開人世,原來生命如此脆弱。

我一身素白的孝衣,跪在這座新堆徹的新墳前,将果品、供品一一擺放在墳頭,陣陣秋風将墳前正在燃燒的冥幣吹得四處散去,何婆子兩鬓斑白容色木納的坐在旁邊的青石上,仿佛一夜之間雙老去許多,臉上布滿溝壑蓄滿淚水,眼神越發渾濁起來。

“娘,起風了,回去吧。”我扶起她,她兩眼空泛,深一腳淺一腳向前走着。

回到家裏,何婆子便病倒了,高燒不退,嘴裏總念叨着潤生吶······潤生吶,我只得将前頭沽酒鋪子關掉,日夜照看着她。

“潤生,你回來啊,我給你做飯去,這麽久不回來,在書院裏很辛苦吧?”何婆子越發糊塗起來,醒來瞧見我一會叫我潤生,一會以覺得我是來她家沽酒的客人,直道客人不能進她家內院裏來,要趕我出去。

“娘,不用了,我吃過了,來喝點粥,這粥裏頭添了老母雞,炖了足足五個時辰,可香了。”

何婆子尋着香味望了望那碗粥,又說:“我不喝,我得留着給我的潤生喝!”

一時我又是感動又是無助,如果何婆子一直這樣稀裏糊塗的過下去,想來潤生在天之靈也不會安生,從小爹爹雖然不會短了我吃喝,可他從來沒有給過我如此濃烈的親情。

我逼退眼中的酸澀淚意,執起那雙枯黃的雙手按在我腹部說:“娘,潤生走了,他真的走了,你放他走吧,好不好?如果潤生在天上看着你這樣,走得也不安心呀!”

“這裏,是咱們老荷家的孫子,娘你趕快好起來,我還指望着你幫我帶孩子呢。”

何婆子聽我這麽一說,淚水滾豆子似的掉下來,哭得肩膀一抖一抖。

“啊···我的兒······我白發人送黑發人啊·····”

我将她摟在懷裏輕輕拍着,洶湧的淚意再也忍受不住奔騰而出,兩個人抱在一處嚎啕大哭起來。

自那之後,沽酒鋪的事情何婆子悉數将由我來做主,她便一心一意在家裏為孩子做小衣裳,給我做各色美食,全部精力都在我那未出生的孩子身上。

随着肚子越來越大,我忘性也越來越大,唯一不會記記的,只有那些吐得肝腸寸斷的昏暗歲月。

“嘔······嘔·····”将将吃過早飯,便又扶着牆頭将剛吃下去的半碗粥給吐了個幹淨,待我擡起頭來,只覺得胃裏一陣陣的抽痛。

娘咧,懷個孩子真他媽苦啊!日日吐到我好想去死一死,再這麽吐下來,我感覺自己苦膽水就要叫我吐光了。

“來來來,吐完了再喝!人家都說越是折騰的孩子就越是聰明!不愧是我老荷家的孩子,打娘胎裏就歡騰!”何婆子笑眯眯遞了懷清水與我漱口,眼睛看向高懸在空中的太陽說道。

“呃······呃······”終于正常喘上氣的,我抹了把嘴角,眼裏猶帶淚光,有氣無力的坐下來,哭喪着臉說:“早知道生娃娃這麽辛苦,我就不生了!”

何婆子騰的站起來朝祖宗牌位拘了一躬說:“祖宗莫要同小孩子計較,她亂說的,不作數的不作數的啊!”

待那念叨一長竄有的沒的才站我邊上啪的拍我肩膀上:“莫胡說!好好吃飯,今日鋪子就不開了!咱家也不缺這一點半點沽酒錢,待你好生将孩子生下來,我來給你照看孩子,你再回頭将鋪子打理好就成。”

“哦······可是張生家的酒樓昨日就來訂了十罐醉紅顏,說是今天來付訂錢呢。”我搗了搗沒甚滋味的白粥,實在是半點胃口也無,何婆子聽我這麽一說,突然一拍大腿說:“那算了,老婆子去前頭等他,一會子再回來同你燒飯,你吃好了自己去睡會!”說完就朝前頭鋪子裏走去。

待她一走,我立時就将那碗粥倒回鍋裏,打幾個哈欠又滾回暖暖的被窩裏,也不知為何,近來總也睡不夠似的,恨不能站着也能睡着。

平安縣的冬天總是漫天的大雪,地面上一片銀裝素裹,晶瑩剔透的冰柱子高高挂在屋檐上,地上面也積了一層厚厚的雪,出門之前若不将門前那些個積雪,鏟除幹淨都叫你濕透半個褲管。

我挺着個大肚子,身上是何婆子親手做給我的棉冬衣,厚厚實實将我裹在裏頭,溫暖非常,鏟雪的鏟子不大,我将鏟出來的雪高高堆在道路兩邊,也好叫一會來沽酒的客人有地下腳。

“哎喲,祖宗!快放下,放下!!!挺這麽大個肚子你來給我鏟雪!嫌不夠亂麽?快回屋裏去!這要是有個什麽三長兩短,你可叫我老婆子一個怎麽活下去?怎麽下去跟老祖宗交待??”何婆子搶過我手裏的鏟子扔到一旁,拉着我便往家趕。

“娘,沒事,我好着了,适當的動動也好,你看我都肥成什麽樣了!!”自何潤生去以後,何婆子是待我真好,真心當我當閨女看待,而我同她自是親密不少。

“哪裏肥了?我可沒瞧見,肉都長我孫子身上去了,你就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早飯給我多喝兩碗粥聽到沒?餓着我孫子回頭我跟你較勁!”何婆子叨叨叨叨的說了一通,直到将我安全護送回房裏,這才松了口氣。

“文娘,不是娘多嘴,去年阿旺家的,就是因為大冬天的要去河邊洗衣裳,結果一摔摔得四腳朝天,擡回家裏的時候臉都青了!你要出什麽事,娘是想也不敢想的,祖宗,聽我一句,外頭冰天雪的,莫要亂跑!聽懂沒?”何婆子盯住我非得我保證之後放心。

“娘,我覺着咱這鋪子光做沽酒這一項營生有些過浪費了。”我乖乖的點頭之後,便給她倒了杯熱水唔在她手裏說。

冬天的日頭特別短,天氣又冷,出來沽酒的少之又少,所以何婆子那鋪子一天也只開幾個時辰便關了。

“你個小壞胚子,又有什麽壞點子?上回聽你的在酒裏下了點楊梅泡着賣,叫人家老主顧拉西拉得瘦了一圈,至今為娘看見他都得繞着走!”何婆子小小撮了一口,與我翻起老底來。

“您拿壞楊梅泡進去,不拉才怪,明年夏天你就瞧好吧!我親自從那樹上采幾筐回來泡,保管你喝了還想喝,銷路好到爆!”我拍着桌子跟她保證,這楊梅酒自古就有,只是這年頭大家不大興這花式釀酒,所以做的人少,知道的人便也少。

“滑頭!你一個女孩子家家的,哪來那麽多鬼主意!”何婆子哭笑不得,我這般跟她玩鬧了幾月,老婆子漸漸對我不再設防,心情也好了許多。

“娘,我說真的,這鋪子想要做好,做強,就得改進改進。”我早想好了,待我生好娃娃,便将那鋪子改進一下,好生做這門營生,畢竟這是我們娘仨唯一的吃飯的家夥。

“你到是說說看?你要是說得有理了,為娘才肯叫你放開手腳去幹,否則門都沒有!若是随随便便叫你胡鬧一通,那咱們往後可不得喝西北風?”

“嘁!這麽不信任我!”

“我是這麽想的,咱這鋪子沽酒是沽出名頭來的,客源也很穩定,可是如果咱們在這個基礎上再将一些配套的營生搞起來,豈不是錦上添花?”我沖她調皮眨了眨眼,何婆子笑呵呵拍了我一下。

“你到是說說看,什麽營生能錦上添花?莫是畫蛇添足才好!”何婆子故意同我唱起了反調。

“喲呵!這老太太還能咬文嚼字呢,挺有文化啊?”

“死丫頭,叫你笑話我老婆子!”

“停停停,我錯了我錯了,您快住手。”棉花枕頭輕輕拍在我背上數下,我裝作疼痛難忍的模樣連連告饒,何婆子哈哈大笑着停了手,摸了摸我高聳的肚子道:“行了行了,我算是鬧不動了,笑得肚子都疼了,你接着往下說!”

“咱們正經找個廚娘,要那種能燒一桌子好菜的廚娘,吃飯喝酒這營生一道做,總好過巴巴沽酒吧?”

“你說的我也不是沒想過,可咱這鋪子地界太小,就只能擺下一兩張桌子,這要是客人多了,你到是叫他們往哪裏坐呢?”

“這倒是啊······那咱換個大點的地啊?”

“這裏······老婆子守了一輩子了,有了感情,便不想再摞窩。”

“那咱再倒騰些熟食挂出來賣啊,不也是又有吃又有喝麽?”

我突然靈光一閃,說道:“娘啊,你做的那燒雞燒鴨味道那麽好,不如······”

“這到是可行!!那這樣,這陣子反正生意也淡,我呢,就在家裏把這門手藝傳給你,等你生了娃娃以後啊,你就在前頭鋪子裏賣吃賣喝,我老婆子給你帶娃娃!”何婆子桌子一拍,竟也有豪情萬丈的女俠風範。

☆、二十七:醜哭了

“喲,大俠,您可輕着點,咱這桌子可不興你這麽敲,這要敲壞了不得花銀子另外添置啊?”

何婆子哈哈大笑了幾笑,便去開門做生意了,左右無事,我便又操起舊業,看起久不露臉的流風公子新作品來,看來何潤生果真沒有說錯,這何家确實是個安身立命的好去處,不愁吃穿不說,何婆子還挺護犢子,搞得小姐我這孕懷得十分酸爽。

平日裏我嘻嘻哈哈,這家裏總算不那麽沉悶,倒也有幾分生氣,可我在何家過的第一個年卻委實不那麽輕松。

除夕夜裏放完炮就開年夜飯,我們這開鋪子更講究個除舊迎新,而迎新最最适宜的便是放幾串響亮的炮仗,抱着一包炮仗跑到鋪子前頭,找來一根竹杆挂在上頭,伸出手來點好火,便快速逃開,噼噼啪啪的響聲立時在耳邊炸開來,我捂住耳朵,天空中不知是誰家放出一朵燦爛的煙花,先是尖叫着沖夜色裏,又突然在頭頂炸開,銀色火星仿佛是朵朵盛開的鮮花,美好而又奔目,我望向那些瞬間綻放,又紛紛落下的煙花,心裏莫名的一痛,那種疼痛突然而至,撕扯着心口,叫我又覺得慌亂、又覺得傷心,可我又解釋不了,這莫名的感覺是個什麽由來。

“囡囡,不要跑遠啊,就在門口放。”那是對門溫柔的母親正對她家可愛的小女兒如是吩咐。

我望着那一崩一跳跑出老遠來放炮的姑娘,心口暮的一跳。

“文娘,放好了就快回來,今天夜裏風大,天上還飄着小雪,可緊着些我的小孫孫,莫凍壞了他。”何婆子許是擺好了飯菜,便在裏廂喚我道。

我收拾起那份莫名的心傷,擺出十足的笑臉,進了屋子。

“娘,你快來坐吧,就咱倆,夠吃了。”我坐在飯桌前,看着那一桌子豐盛的飯菜,心裏暖意濃濃。

何婆子擺上三幅碗筷,又将竈上那鍋炖了一個下午的野兔子肉擺到臺子中間,朝着那個空位子說:“潤生啊,今年······是你走的第一年,也是你在那邊過的第一個年,不知那一邊可有人照顧于你?娘也不知道這樣子···你能不能吃得上,大抵上能的吧?這全是你愛吃的!我的潤生,為娘好生想你啊!!!!”

何婆子手中緊緊握住那把剛剛從廚房拿過來的湯勺,豆大的淚滴從眼角滴下來落在臺子上,落在碗裏······

“潤生,你說的沒錯,何家确實是個安身的好地方······我很喜歡這裏,今天的第一杯酒,我要敬你,謝謝你······謝謝你!”被何婆子反轉的情緒一帶,我立時也跟随着一道難受起來,想着以往何潤生的好,便真的悲從中來,如果他是個健康的大活人,或許我會幸運的找到第二春也不一定,忍着淚不想讓它落下來,可越是想忍,那淚珠子反倒越是流得歡暢。

“潤生,你放心,娘以後歸我罩了!”我暗裏擦了擦眼角的淚痕,拍拍何婆子肩膀,故作輕松的說道,想将她從那悲苦的情緒中帶出來。

做人還是得向前看,如同我一般,即便被人捉奸在床,也還是淡定的挨了一巴掌,即便叫人陷害滾下淮南山下的深涯,也還是掙紮着找到人煙,即便叫人賣了,也依然沒有對生活失去希望,如此想來,小姐我便又驚喜的發現,自己原來還有這麽多亮瞎人狗眼的閃光點喲!!

何婆子這回卻沒像往常一般同我講起渾話,她長長的嘆了口氣,用袖子擦了擦淚水,自顧說道:“潤生啊,不知道你在下面可見着你爹?若是見關他啊,就跟他說一聲,叫他不要等我,我還有許多許多未做完的事情等着我去呢,你媳婦再過幾個月就要生了,前頭鋪子我也想聽文娘的多做些營生,還有後頭那兩間房子我也想改造成豬欄,養點雞鴨,養頭豬,你小時候可不最愛喝那湯麽······”

何婆子足足念叨了兩個時辰,直到飯桌上的飯菜全部都涼了,她才驚覺原來這年夜飯還沒吃,便已進入了新的一年。

飯菜複又熱過一回,我特意多吃了條胖子阿梅歡喜的雞腿,回想着昔日憨憨傻傻的小吃貨,心裏不由得泛酸,那小妮子也不知道過得如何?吃不吃得飽?穿不穿得暖?

還有那個變臉比變天還快的陸慶之,想來怕是正流連花叢,不亦樂呼吧?嬌妻美妾在懷,坐擁金銀無數,哪裏還會不好呢?我手裏握住他送我的那只小木雕人,躺在榻上翻轉反側,久久不能入睡,從前的那些熟悉的面孔一個個從腦中晃來晃去,直到雞叫頭一回了,我才頂着兩只熊貓眼無精打采的出現在廳堂,同樣無精打采的何婆子見我兩只眼睛下面一層青黛,立馬熱了些昨晚的剩菜給我吃了,将我轟進房裏睡個回籠覺。

“有娘的日子,過得真他媽惬意啊!”

我感慨着說道,大步回了房,那頭何婆子總算展露笑顏,笑罵了句:“混球,滿嘴髒話,可別帶壞我小孫孫!”

過年那陣正是一年當中最最冷的季節,從未經歷過如此寒冷的我,恨不能見天的躲在被窩裏不出來,我這懶貨自然又因此被何婆狠狠休理了一番,可她那休理竟也神奇的十分舒服,可見小姐我天生就是個欠修理的懶貨。

“娘啊,我一個人睡被窩好冷啊,你來給我暖暖,床嘛!”

“懶丫頭,吃過晌午飯就沒見你下過床,一天都沒動一下,血氣都不流通,可不得發冷嗎?”何婆瞪我一眼,轉頭就往我被窩裏塞來個包了幾層棉巾的湯婆子。

“娘你也上來嘛,不抱着我尊敬的何老夫人,我睡不着唉。”

“嘁,那你到是說說看剛才那振天響的呼嚕是哪個打出來的?”

我臉一紅,自從懷上孕,我便多出個睡覺打呼嚕的毛病,記得頭一回打呼嚕還将何婆子從房間那頭吓得跳起來,事後她同我說,那時唯一的反應就是,啊呀,又打雷了,再下雨底,褲都沒得穿啦!!!!

逗逼的米蟲生活總是過得飛快,當我肚子沉得叫我翻個身都不能的時候,春風偷偷的喚醒了沉睡的萬物,樹葉抽了嫩綠的新芽,當我一餐能吃一整只燒雞,吃完還意猶未盡添一添雞屁股,然後再幹掉兩碗米飯的時候,院子裏的青石縫下長出的蒲公英已長出碧綠的新葉,當我腹部瘋狂布滿暗紅的紋路,如同變色的閃電爬滿我整個肚皮之時,人們終于卸去厚重的冬衣,萬物生長,正如同寒冬遠去。

“娘,我要拉屎。”我在院子裏反複繞着圈兒的走來走去,肚子一陣一陣的發緊,一陣一陣的發疼,那種糾結的痛簡直不可言說,說不清到底痛在何和,反正叫我心肝肺都疼得發顫,恨不能立時便暈過去了事。

“乖啊,産婆已經在路上了,好好的怎麽就早産了,你忍耐些啊,為娘這就燒些熱水,要實在疼得緊,便去床榻上躺躺啊!”何婆子與我說着,似是突然記起什麽大事未辦似的,猛的轉頭就走。

“祖宗啊,保佑我文娘順利産子,母子平安啊!潤生啊,你媳婦要生了,你一定要保估她們平平安安的啊!”何婆子在那牌位前頭插起幾根香,雙手合拾,跪在地上念叨着,我看了幾眼,腹中的疼痛更加厲害了,一陣一陣的海浪似的朝我拍來,我哭爹喊娘的直叫着不要生了,我要去大便。

産婆是個同何婆子年歲差不多的婆子,一眼我這模樣便将我扶進屋裏躺倒,又叫何婆去備好熱水,沸水裏煮過的剪子,還有些奶娃娃的衣裳,便忙活開來。

“孩子,有了想要大,便的意思不要忍着啊,只管用力拉就是!”産婆脫去我的褲子,在我身旁說道。

我一時竟無言以對,娘親啊,我這是正經生孩子啊,要緊的時候你叫我先生大便???

“聽我的就是,拉出來也沒有人笑你,按我說的做,才少受罪,來,腿張開些,我看看宮口開了沒。”産婆說着便朝我腿,間探去,一時叫我又是害羞,又是疼痛難忍,大滴大滴的汗珠子從額頭上滾落下來,貼身的裏衣已叫冷汗浸了個透。

“張,開啊,老婆子見過這麽多産婦,頭一回瞧見這麽害羞的,都孩子他媽的,有什麽可害羞的,大大方方張,開,腿!”産婆這麽一吼,我只得任命的聽她作為。

“來······可以拉大便了,用力!”

你才拉大便,你全家都拉大便!

産婆居然叫我未出世的孩子是大便?我生孩子叫生大便?娘的,叔可忍,嬸不可忍!

我恕瞪着那産婆,身子卻是疼痛得有些哆嗦,雖然很想立時便問候問候那産婆的幾代先人,奈何心有餘而力不足!

“何婆子,快給你媳婦灌些雞湯下去,這樣可沒力氣生!”

何婆子的雞湯很快就端來,我咕咚咕咚的喝下兩碗,痛叫着拼命的用起力來,旁邊何婆子不時用溫熱的棉巾子給我擦一把汗,不停的叨叨着什麽,可是我那會子正水深火熱,只覺得腦中估摸着有千萬只蜜蜂在嗡叫,疼痛一直持續了一整夜,終于在黎明之前,生出一個大胖小子來。

穿在身上的衣裳裏裏外外全叫我汗濕了個透,頭發如同浸泡在水裏一般直往下面滴

下堂妾室齊三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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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一回手,便會下第二回手,夭夭,你還要繼續這樣下去嗎?”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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