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回手,便會下第二回手,夭夭,你還要繼續這樣下去嗎?” (2)
捉住,按在那個不安份的小,傘上頭。
觸手之間只覺得熱得幾乎燙手,我欲掙紮着逃脫出去,只一來二去,那東西在我手裏跳動着卻又似長大幾分。
“三娘,給我······小慶之很想你······想你。”陸慶之呢喃着将我拉進懷裏,突然狂熱起來。
雨點似的吻瘋狂的落下,衣裳早在他七扯八扯之間散落下來。
“三娘······三娘······”他輕輕喊着我的名字,将我抱在腿上,就這麽撞,了進來。
山道上颠簸,而我同樣沉淪在這異樣的颠簸中不能自拔,就當這是最後的旅行,讓我們好好的愛一回,抛開過往、沒有恩怨······
第二日老夫人便頭暈起來,一路上哼哼唧唧直嚷着這不舒服那不爽利,陸慶之想叫大家停下來,先讓老夫人養養病再走,老夫人卻堅持着要先回青州,只道是一路上有乖孫以及乖孫媳侍候在側便無大礙,于是陸慶之只得再度放緩了行程,同祝新月一道坐上老夫人那輛車裏侍疾。
如此,我便獨霸一車,整日裏睡得昏天暗天,醒了便又抄起流風公子的閑書來瞧瞧,旅途竟惬意起來。
☆、二十二:不要再遇見
每到一個驿館或者客棧,茅坑的土牆上總能尋到阿梅畫的那只燒雞,只是這麽美味的食物刻在那麽**的地方,那畫風太美······
想象着阿梅那妮子用力在那土牆上作畫的畫面······不知道會不會撼動燒雞兄在她心中首屈一指的地位?
還有三天,便能到達我和阿梅約定的地方,我尋思着這個時候,我是不是可以順勢也裝一把病?為着往後的“暴斃”作一下鋪墊?
經途會經過熱鬧的集市,陸慶之會叫大家停下采買一些吃食,以便經過那些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地方,大家可以果腹,我趁着在停下休息的空檔偷溜進集市,想買些零嘴好在路上稍作消磨。
集市上大多是南來北往的商客,所賣的東西也是千奇百怪,吵吵嚷嚷的集市裏人來人往,我走走停停,瞧見好些個從前未曾見過的新奇玩意,但又一想這些個物件“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便只好作罷,心道還是尋些個叫食便利些,便在一個賣炒貨的攤販面前停下,拿起顆橢圓形的堅果子問:“老板,這玩意長得挺好,是什麽?能吃麽?”
攤主是個蓄着絡腮胡子的大漢,笑呵呵的說:“姑娘你可真有眼光,我這果子可不一般!”
“怎麽個不一般法?”我問。
“這個果實叫香榧,南邊過來的,這果實得來不易,花開需一年,結果需一年,成熟又需一年,整整三年時間才能得這麽一顆好吃的果子,而且這榧樹還有個特別的用處,因着這樹彈單十足,也是個做棋盤的好材料,不過上百年的老樹誰人舍得鋸下做棋料了?所以這榧料棋盤也是個難得的寶啊!”老板拿一顆果實用個特制的小鉗子輕輕一夾,從裏頭拿出顆裹層黑皮的黃色的果實遞過來給我。
“姑娘你償償看,別的地方可難尋到的,喜歡吃就多買些,機會難得!”
我接過那果實,輕咬一口,口感清脆,初時有如嚼炭,淡而無味,可再細品下來,淡淡的香味立時彌漫口腔,脆脆的很是香甜,于是便稱了一包抱在懷裏,其他各色堅果亦挑了幾種,回去的時候下了場陣雨,将我全身上下淋了個通透,好在剛買的果品預先用油紙包好,才得以保全。
我偷樂着将那些個零嘴放進車裏,便惹來老夫人若幹白眼,陸慶之打眼色示意我快些爬進車裏去,這才躲過一劫,上到車裏三下五除二的快速換了身衣裳,便細細品償起新買的果子,沒想到第二日我還沒來及得裝病,便真的染上了風寒,咳得我直想将肚腸兒一道吐将出來,陸慶之叫人給我煮了湯藥灌下,本想趁着生病叫他們先行,我随後而至,也好趁機開溜,沒想到老夫人狠狠瞪了我幾眼。
“嬌氣個什麽勁?老身這把老骨頭病下也照常趕路,絲毫不耽誤功夫,你這點小毛小病倒是挺會拿嬌!”
陸慶之在老夫人面前便是個十足的乖孩子,不敢頂撞半分,我這等卑微的妾氏又哪裏敢反抗,只得鼻觀眼,眼觀心的低頭稱是。
“你好好喝藥,然後躺車裏睡上幾覺,醒來病就好了,我一會再來看你!要乖!”陸慶之給我那車裏加了幾床被子鋪在上頭,我軟軟躺在裏面,時不時撚上一顆他給我剝好的香榧子丢進嘴裏,只要不咳的時候,到也并不難過。
“嗯,你去吧,一會老夫人又得不高興了,我沒事。”我如是說道,目送陸慶之跳前頭那車子,瞧着車簾外的樹木緩緩倒退而去。
一路颠簸着前行,我昏昏沉沉睡了過去,醒來時已到了險峻的淮南山了,我一時興奮起來,再顧不得什麽風寒,坐到車夫身旁一面同他東拉西扯,一面看起風景來。
這淮南山乃是個奇境,山勢險要,道路環山鑄成,僅容一車輛緩慢通行,一面是蔥蔥郁郁的山林,一面是萬丈深涯,山腰上常年雲霧袅繞,看山非山,看水非水,常常叫人心底震撼無比。便招來文人看客無數,時下便是這淮南山最美的時候,向遠處望去,只見一從從楓林顏色從深紅到淡粉依次排開,點點綴在山林之中,又是叢叢翠綠環繞其中,雲霧缥缈覆蓋,似是一幅濃墨重彩的山水畫,只遠遠看上一眼,便叫人眼睛都移不開。
山中鳥雀衆多,叽叽喳喳清脆而悠長的叫聲此起彼伏,甚是動聽,我坐在前頭往山崖底下扔下一顆果殼,便見那果殼飛快的墊下化作一個小點消失在雲霧當中。
“哇瑟!!!真探不到底哎!”我驚嘆道。
那車夫便說:“這崖底深不可測,這麽往下扔,看不到墊底是再正常不過呢。”
那車夫頓了頓又說:“去年八月底那回,前東家從楚州那邊進了批綢緞,上這淮南山時,他家那小子圖着新鮮,便将身子從車子裏探出去瞧那深崖,沒成想車子突然滾到一塊石頭上,颠了一下,就把那孩子從窗口颠下去了······說起來也是可憐,至今還未尋到屍首,我那前東家經此一事也再無心經商,回老家去了,唉,說起來也是作孽啊。“
車夫感嘆幾句,又長長有嘆了幾口氣,便不再搭理我,似是突然陷入那場災難之中,情緒顯然有那麽幾分激動。
陸慶之打馬而來,在我身旁停下說:“三娘你快進車裏坐坐好,風寒還沒有怎麽能吹到風?再者前頭的路越發窄了,坐在外頭太過危險,進去吧。”
那人自從我們一行人上了淮南山開始,便從馬車裏出來獨自騎馬,一路上指點着車馬從那狹窄的山道上緩緩穿行。
我依言坐進車裏,卻是将車簾子撩了起來。
“前頭有個不錯的水源,一會咱們在那裏歇會。”溫聲在我旁邊說着,将我望住,我回他一個微笑,複又乖巧的點點頭,只盼他快些從我窗口過去,莫要擋住外頭大好風光。
“停!!全體停下,稍作休整!”陸慶之一聲令下,車馬便停了下來。
“快來償償這水是不是比別處的更為甘甜?我回回從這裏路過最是喜歡這水。”陸慶之遞來一個水袋,我接過水袋正欲飲上一口,那廂祝新月神色不郁的瞧了瞧我,又轉身朝前頭走去。
“挺好的,這山裏景色真心不錯。”
“要是你喜歡,以後得空我再帶你去玩,那頭有座古剎,聽說十分靈驗,我們一起去拜拜!”陸慶之如是說道。
“好!”
“快些出發吧,霧氣上來了,再晚路上就看不清了,這半山腰上一面是深崖,路又太窄,早些穿過去才安心。”祝新月說道,老夫人忙贊成的點點頭。
“三妹妹那車先行開路吧,就你一人,車子輕便些,走得也快。”祝新月突然說道。車夫依言率先趕車走了。
于是大家又坐回原處,吱嘎吱嘎的車轱辘聲再次響起。
只是走了不大會子,走在最前的那馬便不大耐煩起來,時不時憤恕的刨刨蹄子,時不時撕鳴幾聲。
“怎麽了?”我探出半個身子問那馬夫。
“許是這路上有些什麽東西叫那畜生驚着了,夫人坐穩了,我覺磨着這是要驚馬了。”馬夫話間一落,那馬兒便不顧一切的向前飛快奔跑起來,車內颠簸更甚,将我颠回角落裏重重的撞在車壁之上。
“啊!”我驚呼一聲,手忙腳亂的想要抓住車內的扶手,奈何沒等我摸上去,那馬車又開始狂颠起來,将甩向另一側。
“三娘····坐穩了!車夫快拉住纖繩!”陸慶之焦急的聲音從後面傳來,得得的馬蹄聲離得越來越遠。
然而馬夫已是吓得面色發白,聲音也發不出來,僵硬的去抓那繩子,幾次都抓了個空,馬兒跑得更加快了,車夫突然跳躍而起,從馬車上滾落到靠山的那一頭地面,再在地面上滾了幾滾,擡起來頭來陰郁的瞧了瞧我。
我未回過神來,滿滿都是莫名的驚恐,只覺得那馬車突然騰空着從崖邊跳下,連人帶車急速的往下墊去,耳邊是呼嘯的風聲瘋狂的叫嚣着,慌亂中我驚叫着向上看去,只見陸慶之從馬上跳下來,直直往深崖下沖,旁邊的家丁忙一齊上陣将他抱住,陸慶之伸出雙手掙紮着撕吼着我的名字。
“三娘······三娘······”
撕心裂肺的呼喊響徹整個山谷,我抓緊了車壁上的扶手緩緩閉上了眼睛,巨大的恐懼将我籠罩其中,心不由得提到嗓子眼上,不斷下墜之中,終點是那個不知何時是盡頭的崖底,等待我的唯有死亡。
突然馬車撞在一棵大樹上,從當中斷開來,馬兒撕鳴着往下墜去,我靠在車壁上,一動也不敢動,樹枝晃動了幾下,複又跌落下去。
往下,是探不到底的峽谷,往上,我只能望見白蒙蒙的一片雲霧。
腦中不斷浮現出陸慶之那張驚懼的臉來,過往他對我的好,對我的壞,在這一刻,都将通通一筆勾銷,我擦去眼角落下的淚滴,微微笑着迎向即将要來的死亡。
如果這是我的命數,那我希望自己能坦然去面對。
如果有來生,那麽我希望,不要再遇見你!
☆、二十三:手腳不便利的殘廢
渾濁的河邊,有幾只鳥雀停在我身上啄食着什麽,我掙紮着睜開眼睛,四周是陌生的山林,遠處甚至有幾只灰撲撲的兔子正悠閑的啃食着青草,河水嘩啦啦流淌着奔向遠方,我望向蔚藍的天空,白雲一朵一朵變幻着各種形狀從頭頂漂過,燦爛的陽光穿透過來,暖暖的照在我身上,麻木的四肢漸次有了知覺。
疼,第一反應便是鑽心的疼,那種撕扯着,找不到出口的疼,我咬緊牙關,想爬到岸上來,可稍稍扯動一下左腳便是生疼生疼,大滴大滴的冷汗從額間往下滴落,我想着用右腳的力量支撐身體站起來,可試了半天,右腳只麻麻的沒甚感覺。
積蓄在心頭多日的委屈與恐懼此次洪水一般襲來,我放聲大哭起來,喉嚨裏幹幹澀澀扯一扯便疼得緊。
我記起自己從那麽高的地方落了下來,轟隆一聲響,然後疼痛從四肢百骸傳遞上來,直将我痛暈過去,醒來,便在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
我還活着······唔······我還活着······
心底不停的重複着這幾個字,我想要吶喊,我想要活命,我熱淚滾滾、死裏逃生。
陸慶之最後看着我那個絕望的眼神,還有他撕吼着要和我一道跳下來的樣子,他平日時溫聲細軟同我說着脈脈情話的樣子,他惡聲惡氣将我推到在牆根的樣子······此刻在我腦中變成那樣鮮活,又那樣遙遠,從此以後,我将退出他的人生,而他,而将徹底從我的生命中消失,未來會如何,我不知道,只是此時此刻,我明白,如果不從這個水坑裏爬出去,興許我就會餓死在這個鬼地方。
右腿完全不能動,唯一能動的左腿又疼得我撕心裂肺,可為了活命,再疼再痛,也只能咬牙忍着!
當我一瘸一瘸從那水坑裏爬出來的時候,太陽已隐有西斜的趨勢,貓頭鷹陰森森的叫聲響徹整座山林,我順着河水往下游慢慢走去,祈望着不遠的前方或許會有戶人家,這樣,興許我就得救了。
肚子裏咕咕叫得歡暢,光線一點點消失在眼前,歸巢的鳥兒們撲騰着翅膀落在窩前,我尋來些幹苔堆在背風的石縫裏,再尋來兩塊火石啪啪狠敲起來,零零星星的火點落在幹苔上,一會就消失不見,如此折騰良久,直到夜幕完全降臨,我還是沒有升出半點火來,夜裏山風冷得刺骨,我蜷縮在石縫當中瑟瑟發抖,意識漸漸游離。
幹裂的唇上起了一層厚厚的老皮,我哆嗦着動了動發麻的身體,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耀在身上的時候,那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叫我又生出幾許求生的**來,既然老天叫我從那麽高的地方摔下來都沒有摔死,那我一定要好好活着!
不知道又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我跟随着太陽的腳步,盡可能快的往前走着,餓了更尋着溪水喝,啃食嫩草,樹葉···一切我能夠得着,且能下咽之物,沒力氣了就停下來稍稍歇息一下。
慢慢的我發現了路,走着走着,仿佛還看到了飲煙袅袅的人家,可眼前的畫面上上下下的跳動起來,一切都那麽不真切,我再支撐不下去,眼前一黑,便軟軟的倒了下去。
迷迷糊糊間又做起夢來,夢裏一會子見到阿梅四處尋我不到,一個人坐在角落裏唔唔的哭了起來,一會子又見陸慶之溫柔的朝我笑,輕輕撫過我臉,告訴我再等等就能帶我離開這些紛争,就能遇見幸福,一會子又看到陸慶之不顧一切的跳下那個深崖,一瞬間摔得四分五裂,我驚叫着醒來,身上**的全是冷汗。
“姑娘,你醒了啊?”溫柔的女聲在我身側傳來,我轉過頭去,便見一個身着灰色粗布衣裙的農婦關切的看着我。
“你······”我想問她是誰,奈何喉間沙啞撕裂着生疼起來,半點聲音也發不出。
“姑娘你先莫要出聲,這高燒才将将退下,喉嚨肯定是要不舒服的,來先喝點水,潤潤嗓子。”那婦人将我從木板床上扶起,便端來一碗溫水我喝下。
我清了清嗓子,問:“大嫂,這是哪裏?”我只記得自己看到子人家便暈了過去。
“我在村口撿到你的,我夫家姓周,你就叫我周嫂子吧,你這一燒就燒了兩天,我都害怕你扛不住就這麽過去了,人家都叫我不要撿你回來,怕死在家裏不吉利,可好歹是條人命,我哪裏忍心?”周嫂子一面給我盛了碗稀粥,一面說道。
我渾身發軟,直餓得兩眼冒起金星,這會見着吃食,便毫不客氣,大口大口的喝了起來。
“謝謝······”喝了一碗粥,便感覺中氣足些許。
“你莫嫌棄,家裏就只有這個了······”周嫂子不大好意思的說道。
“我瞧着姑娘身上的衣裳也不像是我們這等窮人家的孩子,怎的就落到這步田地?姑娘你叫什麽名字?哪裏人士??”
周嫂子接過空碗,問我,而我一時不知從何說起,從前那個身份肯定是要抛卻的,一切要重新開始。
“我只記得自己好像摔了一下,以前的事情都不記得了······”我低下頭,撒下小小的謊言,慌亂的不敢看她的眼睛。
“真是個可憐的孩子。”周嫂子苦着臉嘆道,好似對我的遭遇感同身受,神情竟悲傷起來。
“叫什麽名字也不記得了嗎?”
我搖了搖頭。
“家裏還有什麽人記得嗎?”
我又搖了搖頭。
“那······會些什麽?”
我搖頭。
周嫂子無法,便又說:“算了,這會子你正受着傷,這條腿若是再不好生将養着,怕是保不住了,傷口處我已叫村裏的土朗中給你糊了藥,你躺下再睡會吧,晚一點你周大哥回來,若是打着野豬,我再熬點豬骨頭給你補補。”
“恩,多謝嫂子,嫂子的大恩大德無以為報。”我從脖子上扯下身上唯一一條黃金項鏈遞給她。
“這大概是我身上唯一值錢的東西了,嫂子若是不嫌棄就拿去當了,其他的等我好了再慢慢掙了還你。”
周嫂笑着收進懷裏,嘴裏說道:“這怎麽好意思,我這人向來喜歡做善事,你也太見外了,呵呵呵······”
我朝她微微笑着,而後閉上眼睛,終于安穩的睡去。
陽光穿透進來,在被單了投射一排耀眼的光點,我伸出手指撮進那束五彩的光線中,溫暖的感覺自指尖傳來,跟那時在錢少楓家裏“捉住”的陽光感覺又有所不同,這是自由的味道,是新生的味道,我興高采烈醒來,滿懷希望的奔向我的新生活。
可是我不知道,就在随後不遠的地方,新生活為我安排了一場別樣的旅途,叫我更為真切的體會到,什麽叫做知人知面,不知心,什麽叫做人心險惡!
我爬起來順着牆角走出去,周嫂子尖叫一聲沖過來扶住我關懷道:“啊呀姑娘你不想要命了啊,我好不容易将你這條腿救了回來,你下來做什麽?有什麽需要叫我一聲就好了啊!”
我不好意思朝她笑笑,心想出恭這種事情,您還真代替不了!
一個着青色粗布衣裳的漢子聞言從屋裏走出來,瞧了瞧我,便憨憨的笑着說:“大妹子別見怪,你嫂子平日就喜歡這樣大呼小叫的,但是這人心眼挺好,沒有惡意。”
我看着他心想這便是周嫂子的相公罷。
“死鬼,就你話多!”周嫂子一臉嬌羞的拍了拍漢子的肩膀,扶着我坐在院子裏椅子上。
“這麽多天了,我們也不知道叫你什麽好,你又不記得自己姓誰名誰,這可如何是好?”
我想了想說道:“這位想來便是周大哥罷,承蒙您的照顧,多謝!恩······往後就叫我文娘吧。”
齊字去掉下面兩條腿,可不就是個文麽?
周氏去夫婦微笑着擺上了飯,奶白的骨頭湯正往外冒着熱氣,陣陣誘人的香氣在院子裏彌漫開來,我正餓得緊,瞧着那鍋美味直吞口水,周嫂子見我一副饞蟲的模樣,忙給我裝上一滿滿的一大碗。
吃罷早飯,舒解完畢,我個手腳不便利的殘廢便伸長了腿,懶懶的靠着牆壁曬太陽。
周大哥是個獵戶,家裏沒有土地,世世代代靠打獵為生,也無閑錢去租賃田地,唯一的收入來源,便是他日日上山打獵所得,平日吃個小菜稻米,都得去集市上采賣,所以日子過得很是清苦。
時間長了,我才知道,現今我所在的地方是個叫做八角村的地方,歸屬平安縣管轄,而平安縣又歸雲州府管轄,想來那日我墜下山崖,落到水裏,随着水流漂得遠了,才來到這麽個地方。
将養了個把月,腿腳總算能自由走上幾步了,受人照顧這麽長時間,我也不好總白吃不活,便搶着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家事,這天我跟着周嫂子去小河邊洗衣裳,蹲在小河邊洗衣裳的大姑娘小媳婦者衆多,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說得興頭十足,我們尋了塊石頭,将髒衣裳堆在石頭上,在河水裏将一件髒衣裳滾了幾滾,便用棒捶翻滾着輕輕捶打起來,啪啪的聲音不絕于耳。
“喲,我說周嫂子好福氣,愣是叫你撿這麽個寶貝放在身邊,可叫咱們眼紅得不得了,瞧人家小姑娘長得,水水靈靈的,這皮膚都能掐出水來了。”一個看着和周嫂子同歲的婦人瞧了瞧我,說道。
☆、二十四:何家沽酒鋪
我微微扯了扯嘴角,笑了笑,繼續折騰手裏那件灰拉拉的衣裳,周嫂子卻似不屑那婦人所言,朝天翻個白眼,狠狠從那婦人身邊撞着穿行過去。
那婦人立時火了,叉着腰又道:“老周家的,你有什麽了不起,不就撿着個姑娘麽,瞧把你能的,難不成還想着給你家老周作二房不成?這麽多年都沒見你下過個蛋,怎麽?老周奈不住寂寞,想尋第二春了嗎?活該!惡事做多了,是會有報應的!你就瞧好吧!幹那麽多缺德事,總有一天會叫你老周家斷子絕孫!”
周嫂子是個彪悍的,聽到那婦人如是說,立馬撸起袖子将她推到河裏,二人扭打在一處,我奔過去想要将她們拉開,哪知那婦人力氣甚大,一把便将我遠遠的推到在河裏,又朝我說道:“我要是你,就馬上遠遠的逃開,進了那個狼窩哪裏能落着個好?我瞧你清清白白的姑娘今日便冒險同你說了,這家人家可不是什麽好人家,多少好人家的姑娘折在他們手上······”婦人還欲再說什麽,周嫂一把捂住她嘴,朝着她面上就是啪啪兩個耳光,直打得那婦人搖晃幾下,倒在水裏。
于是大家忙将二人拉開,那婦人還欲再争辯什麽,聞聲而來的陌生男子狠狠瞪了一眼她,那婦人便只好忍氣吞聲的再狠狠瞪了眼周嫂子,最後不情不願的跟着那男人回了家。
周嫂子氣呼呼的坐在石頭上,眼神狠厲,恨恨說道:“文娘你莫聽那個賤人胡說,她新近死了閨女,最是見不得別人家裏好,成日裏不是說東家長就是道西家短,我忍得久了,早就想跟她動一回手了!”
我撿起手裏的那幾件衣裳,擰了擰幹放進竹框裏,說:“我知道周嫂子是個好人,不然也不會救我,放心吧,我不會相信她信口胡言的,咱們快回去吧,趁着太陽正好将衣裳曬出去,傍晚就能曬幹了。”
周嫂子聽我這麽說,這才将那濕透的衣袖放下來,慢吞吞往回走着,其間又不知她在着磨什麽,幾次同她說話竟是半點反應也無。
這段時日以來,承蒙她夫妻二人照應,我一直将她們當作親生哥嫂對待,只是周大哥瞧我的眼神越發火熱起來,想着那婦人說周氏夫婦二人無子的話,我真怕周大哥對我有什麽不應該有的想法,想到這裏,我便有些害怕跟他獨處,總想盡辦法跟在周嫂子身邊,心想長久下去必定不是辦法,若是因着我叫他兩夫婦産生什麽誤會,那我就是天大的罪過了,人家好心好意救我性命,我卻叫他家庭不睦······這實在不是我心中所願,便想着尋個機會離開這裏,待我掙到銀兩了再帶過來孝敬他二人便是。
“周大哥,周大嫂,文娘承蒙二位救命之恩,心中很是感激,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可惜文娘身無長物,今生今世無以為報,這就進城去尋個工做,掙些銀錢來補貼家用,也好叫哥哥嫂嫂知道,我文娘并不是那等忘恩負義之輩。”食過晚飯之後,我将碗筷收拾妥當,坐在周嫂子身旁朝他二人說道。
周氏夫婦二人互相使了幾個眼色,神色警惕起來,我正不解他二人緣何變臉如此之快,便見周嫂笑眯眯說:“文娘,你是不是又聽人家說了些什麽?”
我愣了愣道:“沒有啊?”
“哥哥嫂嫂不要誤會,文娘只是覺得這般閑在家裏,實在是有虧于哥嫂的貼心照顧,便有心想要為這個家盡些綿薄之力,進城裏尋個活計做做,每月有了固定進項,哥哥嫂嫂也好去租賃些田地,種上莊稼,總好過風裏來雨裏去的在深山裏讨生活。”
我又解釋道,也是真心想要報答他們的救命之恩,說不定進城就能快些尋到阿梅,尋到阿梅有了銀兩,周大哥周嫂子就能過上稍好一些的生活。使是未能尋到阿梅,我總能找着個話幹,能掙到多少便是多少。
聽我這麽一說,那二人立時便寬了心,只道我這孩子想法太多,又說過段時日就帶我進城,這幾日先叫周大哥進城裏打探一下哪裏招工的,先采好點,也好叫他們知道我在哪裏做活。
這麽一來,我也就安心等着周大哥回來給我消息,順帶着将院角那小塊地翻了,種上了一小片白菜,過陣子長出來,他們還能撈着幾頓小菜吃吃。
十天之後,周大哥一臉喜色的回來,道是給我尋了個好活計,有一家專做沽酒的酒家要尋個廚娘,他便給我接了下來,只要試工通過,便能留下來,我聽了很是高興,第二日便坐上村裏唯一的一輛牛車,同他進了城,臨行之時,周大嫂換了身嶄新的衣裳,啪的一聲鎖了門跳上牛車,像是怕我跑掉似的,牢牢挽着我的手,一路上說着村裏的閑話,将将過了半日,便到了平安縣裏。
何婆子的平安酒家是個專門給人沽酒的小鋪子,周嫂子一進那鋪子便将我領進一個後院,我正奇怪這家沽酒鋪子明明只賣酒而已,怎麽還要專門招個廚娘做甚?
“周嫂子,他們家也沒有客人在鋪子裏用飯啊?怎麽還要廚娘?”我跟着周嫂子拐進一間四面都沒有窗口的小房子裏,周嫂子叫我坐在上面唯一的板凳上。
“就不興人家請個廚娘給自己燒飯吃啊?”周嫂子一改往日和谒的面孔,不大耐煩的瞪我一眼。
“老實呆着,沒有我叫你不許出來!”我呆了呆,不明就裏的坐在那裏,周嫂子轉眼将門一鎖就走了。
“哎,周嫂子你鎖門做甚?你放我出去啊?”我拍了拍門,朝着門縫說道,便是我再傻,到現在也知道,周氏夫妻領我來這個地方絕對不可能是來給他家做廚娘的。
“你不是要報答我們麽?現下就有個好機會?權看你配不配合了!何氏早年守了寡,膝下唯有一痨病鬼兒子,你要是在他們家裏過日子,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往後還得謝謝我哩,要不是看你這麽細皮嫩肉的,這麽個好地方哪裏輪得到你這種連自己姓誰名誰也不知道的野丫頭?哼!”周嫂子在門口頓了一頓,狠狠說道。
我這才明白,當日小河邊那婦人所言非虛,這周氏夫婦确是個做缺德事體的,難怪他們會對我這麽好,想着先前自己那感恩戴德的模樣,現下只覺得無比諷剌,本以為離了陸慶之那個妖風四起的後院,便能找到我想要的自由,可我哪裏知道,這世間,本就沒有絕對的自由,世間險惡······頓時叫我生出一種前有惡狼,後有猛虎的滄桑感來。
當下也只能靜觀其變,再伺機逃跑。
周嫂子腳步漸漸消失,我趴在牆上細聽,周圍靜得似乎連自己的心跳也能聽得清楚,我緊緊拽住自己衣角,緊張得後背冒出細細的冷汗來,心道如果那個什麽何婆子如果敢要傷害我,那我就跟她拼命!
除開早晨喝下的那碗稀粥,到現在太陽都要落山為止,我都沒有吃過任何東西,許是身體高度緊張,繃得極緊,竟不覺得餓,雙手隐隐有些發抖,我正思索着如果呆會有人來開門就趁機逃走的成功機率大不大時,便聽得啪嗒一聲脆響。
一個頭戴灰色頭巾,身穿青色粗布衣裳的老婦人站在門口,朝着我面上上上下下打量幾圈說道:“轉過去。”那老婦人冷聲說道。
“啊?”我猶豫着是否要聽話的轉過身去時,那人更用力将我一推,雙手在我腰間、屁股大腿上摸了摸,直摸得我渾身起了一層雞皮。
“腰細腚大,是個好生養的,周老狗這回卻真是尋個上等的好貨。”那老婦自語道。
我驚恐不已,極力避着那雙樹皮似的手再探過來,只聽她又對我說:“老身夫家姓何,人都稱我一聲何婆子,我兒喚作潤生,今年将将二十四,身體有些不好,往後你要盡心服侍于他,争取盡快給老身生個胖孫子就好,前頭鋪子的事情暫不需要你來插手,一日三餐需要你做好,做好再端去喂給你夫君吃!”
“我······我要回家,你放我走吧,大娘,求求你放我走吧!”我眼中蓄着眼光,可憐巴巴的瞧着何婆子,心裏也明白,那周氏夫妻肯定是我将賣給了這老貨作媳婦,她又如何肯放我走?
“別做夢了,老身出了十兩紋銀将你買來,哪裏能那麽輕巧的放你離去?”何婆子諷剌的瞧我幾眼,又說道:“我說怎麽那周老狗這麽輕意将你诳來,原是個心地單純的,不過這樣也好,今日老身就在這裏跟你把話說明白,我兒身子不大好,你要是能盡心服侍,老身必然不會虧待于你,在我家裏過日子,不是我何婆子吹牛,你去打聽打聽,全平安縣裏能過得如我家這般好的有幾戶?大多還靠着地裏那點子谷米煮粥度日,你在周老狗那裏呆過,應該知道吧?老身這裏餐餐有肉吃,保管你吃飽!穿金戴銀談不上,卻也能一年給你制幾身衣裳,多少大姑娘想嫁進來,我還看不上哩!再說便是放你出去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