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一回手,便會下第二回手,夭夭,你還要繼續這樣下去嗎?” (5)
喜歡和老人一起住,如果我倒插進你家裏,希望老太太能立時搬出去另住,第四,往後鋪子裏的營生都歸我來管,銀兩支取你都不必再來過問,第五,我家兄弟太多,你要是不介意的話,咱鋪子裏往後就由自己家兄弟幫忙,我的意思是他們住在咱們家裏的,好了,我說完了,你有什麽要補充的???”
才俊将将說完,那媒婆這才上氣不接下氣從樓下跑上來,氣喘如牛。
☆、三十一:有爹有娘的念想
“我······我說,你···怎麽也不等······等等我!”媒婆坐在位置上好一會子還是進氣多出氣少,說話十分不利索。
我扶着完全掉下來的下巴,竟是無言以對!這才俊是不是太不把自己當外人了?
才俊完全無視掉媒婆的問話,一副老子出了錢想幹嘛就要幹嘛的架勢。于是媒婆又将眼神望向那廂老神在在的何婆子。
何婆子呷一口茶,眼神也沒給那才俊一個,朝媒婆說道:“不行,你手上還有貨嗎?要不行我就換一家了。”
媒婆一臉驚吓的朝那才俊望了又望,忙陪笑道:“有有有,我這就去安排,您老稍坐片刻啊!”說着拖着那才俊就走。
才俊對我投來個無比失望的眼神,憤恨的甩袖而去。
這二人離去之後,掌櫃的便往桌上擺上佳肴數味,笑眯眯同我說道:“何老板今日這飯我來請了,老夫人請用!”
何婆子微微點頭便用筷子夾起一塊放進嘴裏笑道:“這平安酒樓裏的菜色越發好了,老婆子吃了一輩子總也吃不膩!特別是那盤子醋魚,啧啧!絲毫腥味也無,鮮得直想叫人将舌頭也吞下去!”
何婆子這話倒是不假,她這人不好吃,卻獨獨對這平安酒樓的醋魚情有獨鐘,三五天必定要來點上那麽一盤。
“老夫人謬贊,我這酒樓裏的醋魚還是當年跟着老何學來的,哪裏及得上老何的半分!承蒙您當年不吝指教,這才有了如今的菜品。”老東家樂呵呵的說着,何婆子才與我道:“我那口子當年同他交情還算不錯,那些我最艱難的歲月裏也多虧了他們看顧生意,這才能存活至今,文娘你且記着,做人不可忘本,互相提攜才是長存之道。”
我乖順稱是,何婆子又朝那老東家道:“我兒潤生去了以後,那鋪子便權權交由文娘來料理了,你可得多幫提着些吶!”
老東家仍舊是那副樂呵呵的面孔道:“不敢不敢,您太謙虛了,您這媳婦可是一把做營生的好手,這兩年您那鋪子在她手上可是風聲水起,今日叨擾二位卻是有另一事相商。”
何婆子道:“快別站着了,坐下說就是,咱們幾十年交情了,範得着玩那一套嗎?累不累得慌?”
老東家依言坐下道:“老姐姐說的是,那我就明說了,我那哥哥不曾生下魏淮之時,曾經認過一個幹兒子,那小子離家數十年之久,想來老姐姐也是聽說過。”
何婆子眼皮跳了跳,又挑起一筷子醋魚。
“這些年那孩子走南闖北的,吃過不少苦頭,後來跟着一個商客學做生意,也掙下不少體已,如今我那哥哥年歲漸長,便想叫孩子們在身邊呆着,那孩子孝順,前些天才歸了家來,老姐姐,我是想着,您找個外人來入贅,還不如找個知根知底的······”
何婆子說:“您說的也有道理,要是能找個熟悉的就再好也沒有了。”
“那就這麽說定了,明日我領了那孩子上你們家去,給老姐姐瞧瞧,您慢用!有什麽需要添加只管叫小二上來就是。”說着,老東家便欲退出去。
“且慢!若是我沒記錯,你那哥哥坐擁千頃良田,怎麽會叫幹兒子給人家做上門女婿?”
“不怕老姐姐笑話,我那哥哥是将那孩子疼到骨子裏的,可我那個嫂子自從生下魏淮以後,便對鴻兒頗多猜忌,總要疑心那孩子要謀奪她家財産,一直對他有所打壓······所以鴻兒才怒走千裏,十年不曾歸過家,要不是這回我那老哥哥病重求他留下來,他怕也不會在這平安縣裏常住的,所以我才想着不若給他尋門靠譜的親事。”
“你那侄兒到是個有氣性的,十年不曾歸家,呵呵,這樣的人會願意入贅到我老何家?”
“老姐姐說笑了,其實這事還是我那侄兒親自托到我府上,我這才舔着老臉上來,叫兩個孩子相看相看。”
“這裏頭還有什麽緣由不成?”
“老姐姐所言極是,那日我那侄子恰巧到您鋪子裏打酒吃,見着您家掌櫃的,一時驚為天人,多番打聽之下知道她近來想尋門親事,便立時求到我府上來了。”
那老東家頓了一頓又道:“難得的是我那侄子那份心思,不是我自誇,那孩子若是真心對一個人好,那真是會好到骨子裏去。”
“如此,那明日便來見上一見再說,你那侄子若真有你說的那麽好,我自是沒有二話可說的。”
何婆子表态之後,老東家便出去了,我食不知味的拔拉了兩粒米飯,很是郁悶,這二人你一言我一語的,便決定了我的親事??雖然至此時我已相看了兩位才俊,對于三嫁這回事,依舊有些雲裏霧裏的感覺,太不真實了!
“娘啊······”
“文娘莫急,為娘也只答應了那老東西相看相看他家侄子,不行還可以相看別個才俊的,來,你多吃些!”
無奈之下,我只好拼命吃飯,化悲憤為食欲!
飯後開始,何婆子便開始瞌睡起來,我左等右等不見那媒婆蹤影,還道她是要食言,便想着先帶着何婆子回家裏睡個午覺再說,相親這事最是不能心急的,于是我搖了搖何婆子說:“娘,不如咱們先回家吧,兜兜這會子該找娘了,我怕小七一人又要應付鋪子,又要照看孩子會就忙不過來。”
何婆子定睛看了看我,說道:“潤生啊,今天你去唱大戲啊?書不用讀啦?”
好嘛!這下安心回家睡大覺!
“娘,大戲唱完了,咱回家啊!”
潤生還在的時候,何婆子對他簡直算是言聽計從,所以我這麽一說,她立馬站起來就要走,回到家裏倒床上便睡了過去。
“快說說相看得如何了?”林七打發了鋪子裏那幾個零散的小客戶,八卦的本性爆露無疑。
“統共相看了兩個,到是都沒有嫌棄我是個帶着孩子的寡婦,只是一個說是要帶着三房妾氏嫁來老何家,另一個說是要将你大姑先趕出去,再将他那一家老小接進來打理鋪子,不叫我碰見銀錢,你說相看得好不好?”回到房間我趕忙将身上那花花綠綠的衣裙換将下來,再洗一把綁得緊邦邦的臉,換上自己那灰不拉幾的衣裳,果然舒适許多!
“一時找不到合适的也是有的,這事可不興心急,得慢慢來!哎呀,要是有我在你身邊幫着把把關就好了,我看人最是毒辣的!”
“這到是,最好順帶着給咱小七也相看相看才最好!”
我如此點頭打趣,卻正正打到她七寸之上,叫她害羞得跳腳,逃也似的跑開來。
夜裏将這一家老小打理妥當,終于爬上床來之時,我兒睜眼問:“娘親,小姑說今天娘去給我找爹了,那我爹怎麽沒回家來?”
“怎麽還沒睡呢?好孩子要早點睡覺才能長得又聰慧又英俊的喲!”我手指輕輕撫過孩子挺翹的鼻梁,像極了那人的鼻梁。
“爹爹在同我們捉迷藏,不肯輕意出來呢,兜兜快睡吧,娘親拍拍睡好不好?”
兜兜卻固執的纏着我問關于爹爹的問題,何婆子同我早就商定好孩子還小的時候只告訴他爹爹遠行未歸,是以,這孩子一直不曉得潤生其實早已歸了西。
“等爹爹回來了以後,我們也不理他好不好?爹爹壞,從來不肯來看兜兜。”
翌日,鋪子裏買熟食的客人排起了長長的隊伍,林七利落的取下放在菜板上手起刀落,一塊塊将肉食切好包牢,放稱上稱重:“半只燒雞,統共三斤二兩,算你三斤,麻煩你二十五文!哎,後面的不要插隊,一個一個人,都有都有!”
我點好銀兩,眼梢梢裏瞧着小兜兜蹲在鋪子門口,用燒木棍在地上畫出幾個依稀辨出形狀的小人來。
“這是爹爹,這是娘親,中間的小可愛是兜兜,娘親牽住小可愛一起去郊外放風筝,爹爹負責為我們保駕護航!嗯,有什麽了不起的,不就放個風筝嗎?我也有爹爹娘親帶我去。”兜兜一面在地上畫着圈圈,一面撅着小嘴念叨起來。
起因是昨日隔壁醬油鋪子老板的小兒子,同他家爹娘放風筝回來,便找着兜兜開始炫耀,末了還不忘嘲笑一番我家兜兜是個沒爹的孩子,雖然兜兜當場便将那小胖子放倒在地上,惹來醬油鋪老板好生心疼抱走,并揚言不準再跟我兒玩耍,小兜兜當時十分不屑的朝他們翻白眼,我只當他孩子心性,并未放在心上,只是如此看來,這孩子對于“爹爹”的需求,貌似還挺迫切,我眼珠轉了轉,便打定主意依了何婆子好生尋個第三春,也好圓了我兒有爹有娘的念想。
“嫂子,每日裏這熟食賣是都挺快的,一早上就搞完了,不若咱們多弄出些出來賣?多掙點銀子又不紮手不是?”林七一面啪啪的拔弄着算盤,快速算着今日的營收,一面同我說着,這話她一個月裏總要說上十次八次,我笑笑将兜兜抱回來,拍掉他身上沾染上的灰塵。
☆、三十二:添個長工
“莫要心急,咱們玩的這招算多少年來都十分受用,叫他們來搶着賣,也算是一種手段,首先你賣的東西好吃,叫他們一吃還想吃,其次,你賣的東西不但好吃,還得搶着賣才能吃上,你說這麽一來,這東西不是更加金貴起來?叫人老惦記在心上,總想着去搶上一回!”
林七聞言,低頭思索一陣子,猛點頭。
“但是幾年下來咱這熟肉的口碑算是做下來了,老何家沽的那酒裏是有秘方的,我不方便将那方子傳給你,主要你大姑再三說過,這方子只可傳給老何家的子孫,但是這熟食營生,你到是可以做做的。”我頓了頓說道。
咱們這鋪子在城東,可是城西那塊也是聚集了相當多的高門大戶,集市上人來人往,許多人慕名而來,可總是因為路程稍遠了些,待得來到鋪子裏,我那些個限購的食品早已賣空了。
“你要是有心好生把這營生做下去,倒是可以在城西那塊開起分店來,當然,這分店完全是你林小七的嫁妝,但是嫂子我醜話說在前頭,總店只管提供制作秘方,而且這秘方輕意不可說給別人來聽,否則這平安縣裏到處都是和你一式一樣的鋪子,你我還吃啥喝啥?”
待我話音一落,林小七已是驚喜的張大嘴瞪大眼,跟撿到大元寶似的,一臉不可思議、喜出望外的模樣。
“我林小七要發達啦!!!嫂子,你真是太好了!!!”林小七一把抱住我,眼眶有些濕潤。
“除開我爹娘,你是這世上待我最好的人。”林小七哽咽着說。
我拍了拍臂上起來的雞皮,說:“得了得了,還早了,待得我尋到相公,找到幫手來代替你工作再說,咱可不興哭哭啼啼這路數。”
林小七立時換上一張明豔的笑臉,一時思路跳脫得叫我有些吃不消:“哎喲嫂子,你說我要自己做上了營生,有吃有喝的,我還要相公來做什麽啊?”
未待我做出反應,她緊接着又說道:“相公這玩意兒,不能吃也不能用的,還要花老娘辛苦掙來的錢,還要老娘替他圈養妾室,便是沒有妾室,也會跟我爹似的,一年一個孩子的叫我娘不停不停生,這般想來,倒是真心有幾分慶幸,幸虧當年那個跑堂的看上的是包子鋪的二姑娘,嫂子你說是吧?”
“······”姑娘你這想法我沒法茍同。
我們正說着,小兜兜便眼尖的瞧見何婆子佝偻的身影出現在鋪子裏,“祖母,您今日起的可真是早。”兜兜跑過去牽住何婆子的手,何婆子坐下,再将她的小孫孫摟進懷裏,香了一記說:“祖母的小乖今日大字兒可寫好了?中午可有甚想吃的?祖母給你去買。”
兜兜親妮的靠在她懷裏,掰着小手指數落出一串叫他嘴讒的零嘴:“糖豆子、落花生,祖母我還要吃糕糕。”
何婆子笑着牽住他的小手,笑得一臉得意:“好類,祖母帶小乖去買糖豆豆吃,咱買來不給小姑看來,不然她又要來搶了!”
林小七:“······”
一條街外就有二麻子開的讒嘴小鋪,裏頭盡是些哄騙小孩兒的零嘴,到時常叫兜兜惦念着,所幸離得不遠,我也就由着這一老一小自己慢慢走去。
“小七,酒莊下午要送貨過來,你去地窖裏騰塊空地出來,就把上回放楊梅酒那地騰出來就成,別的大物件咱也扛不動,改天嫂子去拉兩個壯丁來便是。”
林小七依言進子後院,而我則是将今上午擺放過熟食的地方擦洗幹淨,未一會,便見那平安酒樓的老東家領着一個年輕人進來。
“掌櫃的挺忙啊,快叫我那老姐姐出來,人叫我給領來了!”老東家一面說着,一面叫後來那青年過來。
我忙朝他二人福身讓座,來這裏許多年也不曾與有如此客套過,倒叫人立時生出幾分生疏來。
那人面相稍稍有點黑,眼睛又大又閃,五官雖不極何潤生清俊,到也有幾分英朗,給人一種特別真誠的感覺,身材也是十分壯實,一瞧着就像是個能做粗重活計的。
這二人今日明顯是為着我的親事而來,可這會子我那“家長”還未曾歸來,我也不好太過猛浪,畢竟在這平安縣裏,我這沽酒娘子的名聲還算正派。
“二位請喝茶,我娘一會就回來,請稍等片刻。”我給他二人倒上熱茶,便想着尋些賬冊哪怕裝模作樣瞧上一瞧也好,這樣幹巴巴坐着實在太讓人難受,我又不好幹巴巴直直盯着人家大眼望小眼,可也做不出那等嬌羞的模樣來。
“文娘不未太過拘謹,過來坐,我給你們介紹一下也好。”剛才還叫我掌櫃的老東家,這會到是不見外起來,但是我雖然是個嫁過人的二手貨,但臉皮也還沒厚道可以單槍匹馬的同人相親地步,故而只能将事情推給何婆子。
“您二位還是喝茶等等罷,我聽我娘的。”
聽我這麽一說,那漢子似是嘴角微揚了揚,同那老東家小聲說着話,可那眼神卻又時不時将我望上那麽兩眼。
“二叔咱再等等罷,文娘一個姑娘家的确是不大方便。”
老東家似笑非笑的瞧了瞧那漢子,意味不明的說了句:“人說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我看你小子也是個性情中人啊。”
漢子黝黑的面上立時現出幾分緋色,我忙翻開賬冊,作出一副沉思的模樣。
待我添了兩回熱水,做了三宗生意之後,何婆子一另牽着小兜兜,一手拎着幾包零嘴,總算出現在鋪子前頭。
老東家站起來說:“老姐姐如今到真是樂享天倫,可羨煞我等。”
何婆子将小兜兜放進我懷裏,眼睛在那漢子臉上瞄了又瞄,似是才想起這麽回事兒似的說:“瞧我這記性,哎喲,真是對不起住您啦,等久了吧?文娘吶,快去将前幾日叫小七新買來的茶葉泡上,莫待慢了貴客。”
這架勢,是看對眼了嗎?
那位“貴客”立馬朝何婆子作輯,道:“老夫人有禮,在下魏鴻,身無長物,只這塵世裏走一遭,若能與心愛之人朝暮相處,一世恩愛,也算得償所願,魏鴻自那日在貴府得見文娘以來,便驚為天人,心生愛慕,若能同她渡過餘生,也算是魏某前世修來的福份。懇請老夫人給我一個照顧文娘母子的機會。”
那漢子待說完這一長串話頭,才将将擡起來打量着面前這一老一小,猶其多看了兩眼正不斷往嘴裏塞着糖豆的小包子。
何婆子聽那漢子一通說辭,卻并不着急着接話,氣氛一時尴尬起來,老東家忙道:“呵呵,現下這年輕人倒是主意足得狠,叫老姐姐笑話了,鴻兒也太過心急了些,快跟老夫人賠個不是。”
那漢子又親自給何婆子倒了懷茶水賠罪,直道自己愛慕我已久,生怕被別人搶了先機去,這才失了分寸,還請何婆子見諒雲雲。
“文娘也過來坐。”何婆子朝我微微笑了笑,喚我過去坐在她身側,那廂林小七偷偷躲在門外,從門縫裏瞄着,不時朝我豎起大拇指,一臉不正經的笑。
我将兜兜抱在懷裏,不時擦一把他臉上沾到的糖渣渣,兜兜睜着大眼睛一臉萌樣,一會瞧瞧我,一會瞧瞧何婆子,似是知道我們在商議大事,乖順的伏在我懷裏噌噌,見此,何婆子笑意更深了些。
“魏小子有心,那我老婆子不妨将話挑明了說,我家文娘自潤生過身之後,便已是我老何家正經的傳家人,将來老婆子去了以後,這份家業是要在她手裏發揚光大的,不論她将來招來哪個上門婿,我老婆子都只會将家業傳給她一個。”
何婆子這麽一說,便是挑明她明面上給我挑的是個上門女婿,實則是個沒有前途的長工,首先便斷了謀奪家産這一條後路。
“老夫人哪裏話,我魏鴻也不是為了何家的産業而來。”漢子忙表了真心,老東家滿意的點了點頭。
“老姐姐你也曉得,我那哥哥的産業加起來,其實也是十分可觀的,待他百年之後總歸能分給鴻兒些許傍身之物,所以,在錢財上,倒也寬松。”
何婆子但笑不語。
老東家見她長久不發一言,便将話頭轉向我:“文娘覺得如何?選漢子主要還是要選個待自己好的,将來老了才能有相依相偎。”
“老東家言之有理,但是我還是想相信我娘。”
我微笑着回道,手指輕輕撫着兜兜溫暖的小手,那魏鴻轉過頭來定定瞧着兜兜,忽然朝他做了幾個鬼臉,惹得小包子立時哈哈大笑起來,氣氛一下子便緩解了許多。
“這事也不着急,老婆子還想要再想想看,待那冰人館裏傳來消息再說。”
何婆之這麽一說,幾乎等同于拒絕了他,我心裏一松,哪知末了又聽她道:“對了,你這侄子回來平安縣不久,可曾找到事做?”
老東家忙道:“不曾不曾,老姐姐有什麽指示盡管說!”
“那就好,老何家遲早是要辦喜事的,我老婆子老早便想着将那後院再翻新一下,還有鋪子裏也缺個能做粗活的,若是魏鴻不嫌棄,到是可以先來試工一個月,月錢你說多少,老婆子便給多少便是。”
我腦中一時只覺得萬馬奔騰。
明明說着不着急,再看看,可又叫人來府裏幫工,不說答應,也不說不答應,吊得人家不上不下的,老婆子您到底打的哪套拳吶?
老東家一聽,喜出望外,連連道好。
那漢子也是滿臉喜色的應承下來。
☆、三十三:添新墳
前腳送走他兩個,何婆子後腳更拖住我出了門:“林小七,好好看着兜兜,一會鋪子裏有什麽事情你盡管拖到明後天,但是我的小乖你可得給我瞧好了,少了一根毛我都要叫你賠的!還有,不許搶他的糖豆豆!”
林小七一臉絕望的看着我們出門道:“大姑,您怎麽能這麽看我?我眼光這麽長遠的姑娘,像是能看中小屁孩零嘴人嗎?”
“像!”兜兜朝她翻個白眼,警惕的将糖豆子藏在懷裏。
“何璟,你個小王八蛋,看小姑姑我怎麽收拾你!”
身後傳來二人嘻嘻哈哈的打鬧聲,我回轉頭看去,只覺得陽光分外明媚,世界如此美妙,心裏滿滿脹脹的全是無限的力量。
“今天和他們約在德富樓,咱們這會子去正正好好,趁着時間還早,還能多相看兩個。”何婆子說着又從懷裏摸出個小本子道:“你且瞧瞧,這是人家冰人館給我的名單,看中哪個咱就相哪個,不行就按順序來相就是。”
“娘,那今日那個叫魏鴻的漢子······”我欲言又止,既然您老瞧不上人家,還招到家裏來做工?那不是招人恨麽?
“那人老婆子一時半會也瞧不真切,你說這世上真有見錢不眼開的,我還就一點不相信。”何婆子想了想說。
“若他是個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我倒是放心些,供給他吃喝,再曉以厲害,叫他安心入贅到我何家來,若他是個家財萬貫的,我也放心,左右也瞧不上咱那兩個臭錢,可偏是個不上不下的,這就要好生看看了,若他真心只想謀一人終老,那老婆子便成全他,當然,若是這當中咱們文娘瞧上更好的了,那就更好辦了!”
聽她這麽一說,我到也明白幾分。
德富樓同平安酒家一樣,做的是飯館兒的營生,只他這地界更靠近集市一些,價格更為平民一些,所以生意也更為火爆一些。
我和何婆子一踏進那德富樓的大門,便叫小二領進一包廂裏。
一進門,那日所見的媒婆便站了起來,拉了拉正飲着小酒作一臉陶醉模樣的後生。後生後知生覺的站起來給我們讓坐,待得坐定,媒婆從開始施展她那三寸不爛之舌,将那後生誇得不似人間之物。
“哎喲,老姐姐,這回我給你們介紹的這位,可當真是咱們平安縣是首屈一指的才俊了,十二歲上頭就考中了秀才,才情橫溢,父母雙亡,貌若潘安,年輕力壯,秉性正直······”
不知道什麽時候連父母雙亡這種事情在相親界也成了可圈可點的優勢了?
才俊搖頭晃腦的聽着媒婆的誇贊,受用無比,待那媒婆說完,他那兩眼便頻頻望住天花板,高不可攀的氣勢叫那媒婆一時臉便黑了下來,暗裏扯了扯那才俊的衣裳,不停的跟他打着眼色,才俊不明所就的瞧她,“你扯我衣裳做甚?剛剛可是眼睛抽筋了?我跟你說啊,年紀大了就是這樣的,盡快找個大夫給瞧瞧曉不曉得?要是将來你眼睛瞎了,我看你這生意還怎麽做嗎?”
“呀,千萬不要影響我這終身大事才好啊!”
媒婆生無可戀的軟倒下來,歉意的瞧了瞧我們,又對那才俊道:“你那秀才是怎麽考中的?”
才俊洋洋自得的道:“這事說來也是巧,那日考場裏四十幾個學子,偏叫我在結束之前撿到一張卷子,當下便提筆将自己的名字寫下交了上去,嘿!還真老天開眼,合該我中秀才······”
才俊正說得濤濤不絕,媒婆與我們交彙個眼神,一言不發的喝起茶來,待那才俊說完,見無人響應,也覺得面子實在有些挂不住,便罵了幾句娘,憤憤離去。
後頭又相了幾個,俱是不歡而散。
“唉,還是回頭好生看看那個姓魏的吧,興許是我老婆子想得太多也不一定。”出了德富樓,何婆子感嘆一聲,看路邊有人在賣糖炒粟子,便給兜兜買下一包抱在懷裏回了家。
魏鴻第二日大清早便來了,手腳勤快的将後院堆些年頭的碎石頭一一鏟出去,又将我在角落裏頭種的那小片菜地翻了一翻,中午吃飯的時候裝了一碗飯自顧蹲去角落裏吃。
“阿鴻哥你怎麽不來挾菜哩?”林小七見魏鴻如此上道也是十分高興,手裏頭有什麽粗活重活使喚起他來一點也不含糊。
“我是來做工的,上桌子和主子家一道吃飯不合規矩。”魏鴻一邊往嘴裏扒飯,一面說道。
“咱家沒有那些大戶人家的規矩,阿鴻你上來敞開了吃就是。”何婆子道。
魏鴻擡眼看了看我,見我面上沒有什麽表情,便也坐了上來。
“一會子酒莊子裏來送貨,小七你指點一下阿鴻怎麽擺放,小心點,莫要打碎了,還有卸貨完了以後上街上叫兩個泥瓦工來,後院的圍牆也破敗了,是時候修整修整了。”何婆子給兜兜挖了兩勺子肉湯說道。
魏鴻三下五除二快速幹掉了兩碗米飯,跟打了雞血似的,拔腿就跑,一面回頭說:“我先去叫泥瓦工,正好有兩個熟識的,一會子就能回來。”
“這孩子,火急火燎的性子可不算沉穩。”何婆子望着他遠去的背影說。
林小七看一眼我,又看一眼飛奔着的魏鴻,笑得意味深長起來。
“陰陽怪氣作甚,好生做你的工!莫要整那些有的沒有。”何婆朝她屁股上毫不客氣的拍了兩下罵道。
“哦。”林小七委委屈屈的去了鋪子裏。
自從魏鴻準點過來開工以後,這院子裏便多了絲怪異的氛圍,比如我不經意擡頭,好幾回都發現魏鴻呆呆看着我發愣,叫我發現之後又立馬轉過頭去,耳根緋紅,倒叫林小七看了許多笑話,比如說飯桌上,偶爾他也會挾一筷子菜放我碗裏,卻又不出聲,只用那雙圓溜的小眼神定定的瞧我,弄得我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而我,只覺得尴尬無比,這麽個愣頭青······我怎麽有種坑了人家的感覺?
何婆子給我相了兩天親,更越發的愛睡起來,較之從前,清醒的時辰越來越少,每日飯點總歸叫也叫不醒,這樣的日子叫我心裏生同些許恐慌來,同她相依為命這些年歲,早已在心底将她當作自己親娘來對待,所以,面對這樣的她,我真怕哪天一睜開眼,便再也聽不見她低沉的聲音叫我文娘,于是我每日裏醒來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叫她醒上一醒,只要她稍稍睜開眼看我那麽一回,我便能安心來去鋪子裏忙活。
那日天氣晴好,兜兜早早與我一道醒來,穿好衣裳以後便嚷着要去看祖母,許是心有感應,在推開她房間門的時候,我心裏不由得咯噔一下,不好的預感瞬間席卷而來。
我顫抖着伸出手指探到她鼻尖,沒有絲毫吐納氣息的感覺,我推了推露在被單外頭的肩膀僵硬着嗓音說:“娘,醒醒,醒來吃早飯了。”
“祖母莫要再睡了,快醒來陪兜兜玩兒!”我兒學着我的模樣輕輕搖着躺在床上沒有任何反應的何婆子。
何婆子緊閉着雙眼,如同睡着一般。
那一刻,如同失卻了支柱,我腿一軟,便倒在了她的床前,滾燙的淚珠子雨點一般滴落下來。
兜兜許是被我這樣子吓了一跳,撲進我懷裏亦是放聲大哭起來。
原來,失去親人的感覺這麽痛。
素白的孝衣再度披在身上,與前一次卻又有了不同,那一回,我雖有些遺憾,有些傷心,卻不及此次這麽······這麽悲痛,這麽茫然,這麽不知所措。
靈堂裏挂滿了白帆布,何婆子面相安祥的睡在厚厚的棺材裏,棺材板半開着,我跪在她靈前,一張一張的紙錢丢進火盆裏,火盆裏的紙灰積起了厚厚的小半盆,棺材底下的油燈泛起淡淡的黃色的光,過了今夜,蓋棺,出殡。
兜兜穿一身孝衣,手裏捧着那張新做出來的牌位,他還太小,只以為大人在和他玩什麽有趣的游戲,于是乖乖的捧位靈牌護送着她祖母走這人世的最後一程。
前來幫忙的左鄰右舍在葬下何婆子之後,一人來鞠了一躬,便回了家,林小七見我想留下來說會子話,便領着兜兜回了家。
潤生的墳前枯草已有半人高,從前那個溫潤的少年人怕是早已變作森森白骨,何婆子的新墳便在潤生的邊上,何氏慈母穆桂芳之墓,我手指輕輕浮過這幾個深刻的字,從前的種種歷歷在目,她對我的好,簡直無微不至,掏心掏肺,堪比生身之母,我窮極一生,再也尋不到第二個這般待我的人。
“娘······娘,你別離開我······”
雙眼又紅又腫,再流出淚來時一陣陣刺痛,可我忍不住,心裏空空落落。
跪了好幾天,膝上已是紅腫一片,走路都撕扯着疼痛,我一屁股坐在潤生的墳前,看着何婆那座新堆的土墳包發呆。
“文娘,都會過去的,你不要傷心,這個世上,沒有人會陪在你身邊一生一世,遲早都要離開。”一雙帶着厚繭的雙手撫在我肩頭,我轉頭看去,不是魏鴻又是哪個。
“沒想到你會在這裏,這幾天多謝你幫忙。”我吸了吸鼻子,誠心誠意道了謝。
這些天我完全失了主心骨,陷入悲傷之中對于何婆子的身後事反而有些不知所措,幸虧有他不時提點我兩句,才不至于丢人現眼落人口舌。
“文娘,不要同我這麽見外,你知道我的心思。”
這種時候,我沒有想到這人依然這麽直接。
“如果你願意,我們挑個日子成親吧。”反正這也是何婆子的遺願,而我又實在沒有什麽反對的理由,在何婆子過世之後反而有心為她做些什麽才能安心些······
熱孝之中要麽快速簡單的成親了事,要麽就得等三年孝期過了才可以辦喜事,如今,我只想乖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