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文玉?!
緣來客棧的生意從來就算不上好,倒不是因為地段不好、條件差這類的原因,而是因為價錢高得離譜,最便宜的獨間也是五兩銀子起價,相當于普通人家半個月的花費。更別說後院那些獨院,一般的人穿得差點就連去問價錢的勇氣也沒有。
但是這天一大早,緣來客棧的掌櫃早早就吩咐小二将最大最舒适的醉月居打掃了出來,換上今年新棉彈出的被褥,書房裏面也配上了最好的紙墨,庭院內每隔一段距離就擺上了各色的盆栽,這些都是今年的林木奇賞會上花大價錢得來的。
到了傍晚時分,醉月居的客人終于來了。浩浩蕩蕩的一大隊人,光馬車就有四輛之多,其他護衛丫頭就更多了。客棧掌櫃已經在門外等了大半天了,客人姍姍來遲卻一句話都不敢說,只是低着頭等着馬車停下。
從第一輛馬車下來兩個穿着相似的少女,都是十三四歲的年紀,一高一矮都是胖乎乎的可愛樣貌,兩人叽叽喳喳地吵鬧着,對即将歇腳的客棧從頭到尾地小聲評價。掌櫃在旁邊滿頭大汗地聽着,雖然還是各種不如意,到底還是看順眼了。
就聽第二輛馬車裏面傳來一聲嬌喝:“都在吵什麽,還不趕緊進去打點一下。”
少女們對看一眼,笑着應聲答是,招呼了大半的人進了客棧,該收拾行李的收拾行李,該準備吃食的去準備吃食,最後一輛馬車下來的兩個少年也将一些貴重的東西搬進了書房,完全不用客棧的人幫忙,或者說直接忽略了客棧裏面的其他人。
從第二輛馬車上下來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眉目清秀,帶着一點介于少女和女人之間的韻味,比鎮上的最漂亮的女人還要美上幾分。
掌櫃身邊的小二也就同樣的年紀,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美麗的人兒,自少女下車以後一雙眼睛就露骨地看着她,引得少女厭惡地皺眉看了他一眼。掌櫃是一個見識廣的人,哪裏看不出這個少女和其他幾人不一樣,不是主人信任的貼身婢女就是小妾,可不是能輕易得罪的!
掌櫃趕緊暗中狠狠捏一把身邊的小二,然後讨好地對着少女點頭,還好少女并不打算計較,而是走到第二輛馬車前面輕敲了一下車門:“少爺,我們到了。”
“嗯。”車裏的人懶散地說道,雖然看不見車裏的人,就聽聲音也能感覺到其中透露出來的世家公子的溫潤。
一陣響動後,車門打開,一只潔白如玉的手伸了出來,少女連忙上去細心扶住。車裏的人一頓問道:“阿秀,大夫呢?”
“少爺放心,已經派人去請了。”名叫阿秀的少女微低着頭回答。
“哦。”車裏的人掌着阿秀的手下了馬車,旁人這才得意見到他的面貌。好一個相貌堂堂的公子,一身素淨白衣,身上寥寥幾件配飾卻更有風範。難得的是這位公子明明身份高貴,卻沒有半點盛氣淩人的氣勢,溫和的臉上卻像是帶着一種淡淡的憂愁。
男子下車以後便放開了阿秀的手,然後對着馬車裏面哄道:“文玉,我們到了!”
原來一行人裏面身份最高貴的少爺還是和別人共用一輛馬車,這讓旁人不由地好奇,這車裏另一個又是怎樣的人物?
出人意料的是從車裏出來的少年穿着一身破爛的灰布衣服,比起這群人中最下等的仆人都還不如。他身材纖細,身體上有無數細小的傷口,站在那裏虛弱地用手捂住胸口,一雙天生的桃花眼警覺地看着外面的一切。
更重要的是他的臉!之前的阿秀已經是一個難得的美人,但是于這個少年一比,硬是差了老長一截。若不是親眼所見真的很難想象能有人會美成這樣。只是,男生女貌可惜了!
“文玉,你身子弱,讓我抱你進去吧!”男子輕握住少年的手說道。
少年似乎在想着其他的事情,被男子一碰,這才回過神來,有些遲鈍地看着他:“齊隴煜,我可以自己走!”
姓齊!掌櫃将頭低得更厲害了,一早就知道來的會是貴客,但是齊可是國姓啊!
阿秀在一旁皺了皺眉頭,有些惱怒道:“文玉公子,你怎麽能直呼少爺姓名呢?”
“不能嗎?”文玉的語氣不像是在詢問,更像是在陳述一件事情。
被叫做齊隴煜的男子半點不見生氣,反而更加柔和了聲音:“可以!但是現在讓我幫你好嗎?”
幫他自然是抱他進屋的事情,文玉面無表情地抽回自己的手:“不用。”
說完不等男子回答便先離開,少年當真羸弱,普通的粗布衣服也被他穿出來弱不經風的味道,少年或許受過傷,他的手一直按住胸口的位置沒有放下來,即使如此,少年往前走着的背影也多了幾分以往沒有的堅決。
“少爺,他……”身為婢女的阿秀對少年的态度很是不滿。
齊隴煜擡手阻止了阿秀接下來的話,低垂的眼中包涵了太多過于複雜的情緒:“阿秀,是我對不起他啊!”
文玉的房間被安排到齊隴煜的隔壁,先前進來的仆人們,早已經在房間裏準備好了一大桶幹淨的洗澡水,旁邊還有一個熱水桶,是用來調和溫度的。
從文玉醒過來到現在,他都沒有好好打理過自己的身體,身上汗水和泥土早就分不清楚了,的确是需要好好的清洗一番。文玉試了試水溫,嘴角揚起一個諷刺的角度,一大桶偏冷的洗澡水哪怕是把旁邊的熱水全部加進去,那水溫恐怕也不夠他洗多久的。不過,那又有什麽辦法呢?誰叫他現在是寄人籬下!
文玉挽起袖口,右手握住熱水桶,剛一用力,胸口就湧起一陣劇烈的疼痛,仿佛有把尖刀刺進胸口不停地扭動,文玉一張小臉頓時退去所有顏色,冷汗爬滿額頭。
齊隴煜推開隔壁的房門就看見文玉跪在地上按着胸口,心口突然一緊,忙跑過去将他扶起來:“怎麽了?胸口又疼起來了?”
文玉閉着眼睛,耳邊的聲音仿佛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聽得模模糊糊,自然也回答不了。
“阿秀!”齊隴煜大喊着,不多久阿秀就小跑着過來了,身後還跟着之前第一輛馬車上面的兩個少女。齊隴煜現在的表情絕對說不上和藹,這讓三個見慣了他溫和面容的婢女有些膽戰心驚。
“少爺?”阿秀低着頭有些膽怯地問道。
“怎麽就文玉一個人?照顧他的人呢?”齊隴煜吼道。
阿秀自進來就打理着庭院裏面所有的事情,文玉的事情就被她有意無意地忽略掉了,反正按文玉的性格也不會到少爺面前去嚼舌根,沒想到這次……
阿秀心思一轉,再擡頭的時候一雙杏眼裏面含着晶瑩的淚珠:“奴婢這就去吩咐阿書和阿來兩人來服侍文玉公子。”
齊隴煜也是被文玉的模樣吓到了,這才吼了阿秀。此時見阿秀這樣一副模樣心裏早就後悔了,但是文玉!
“你先來看看文玉怎麽了?”齊隴煜一時間也顧不上這個自小跟在身邊的婢女了。
阿秀擦了擦眼角的淚水,走近兩步,只見齊隴煜懷裏的少年緊咬着牙關,慘白着一張臉,絕美的五官分外惹人厭煩。
“可能和前幾次一樣,怪疾發作了。我讓人再去抓一劑藥,公子服下去就會沒事的。”阿秀說着然後吩咐跟在自己身後的兩個婢女離開抓藥。
胸口的疼痛感來得莫名,去得也莫名,文玉恢複知覺的時候正好聽見齊隴煜讓阿秀把熱水倒進大桶裏面,阿秀只是一個不到二十的女子,而那桶熱水也并不輕,可齊隴煜好像忘記了這點。
齊隴煜試了試水溫,然後小心地湊到文玉的耳邊問:“文玉,好了一點沒有?我先幫你洗澡好嗎?”
見文玉沒有反對齊隴煜便伸手解開了文玉的衣衫,衣衫之下少年的身體修長白淨,腰身緊致,胸口兩點粉紅,即使以往已經見過很多次了,齊隴煜還是紅了紅臉別過頭将少年的身體抱起來放進木桶裏面。然後拿過旁邊洗澡用的帕子擦拭少年的身體,專注的模樣仿佛在做一件什麽很重要的事情。
不過,齊隴煜也的确是沒做過這樣的事情,不一會兒非但沒把文玉打理幹淨,反而把自己打濕了大半。阿秀站在一旁看不下去了,她的少爺怎麽能去服侍別人呢?
“少爺,還是讓我來吧!不然這洗的時間太長,文玉公子會着涼的。”哪怕現在阿秀的心裏有多麽地怨恨眼前這個接受服侍的少年,但是她還是只能從他的角度考慮,因為只有這樣她的少爺才會聽。
齊隴煜看了看阿秀,他這樣似乎真的很慢!
阿秀笑着接過齊隴煜手中的帕子:“讓我來吧,少爺您先去換身衣服。”
齊隴煜看了看身上妥協道:“那就交給你了。”
目送齊隴煜離開後,阿秀轉身抓起文玉的胳膊說道:“那麽現在讓阿秀來伺候文玉公子。”
和齊隴煜的小心翼翼不同,阿秀的動作很……豪邁,哪怕是柔軟的帕子擦過少年身上的時候也留下了紅紅的幾道印子。
是有些疼,文玉仿佛沒有知覺地冷冷盯着阿秀,一開始阿秀還能無視他的眼光,待心中一口怨氣發洩出來後便沒辦法了。她擡頭對上文玉的眼光:“少爺萬金之軀,身上責任也很重,文玉公子還是不要生事的好!”
“生事?”文玉冷冷地吐出兩個字。
阿秀怨恨地掃了一眼少年的胸口:“公子跟在少爺身邊四年之久了,從來沒聽說過有什麽疾病,怎麽出門半年時間就有了莫名其妙的心痛?現在少爺一顆心都在公子身上,想必公子是很得意了。”
對于阿秀的猜測,文玉并沒有說什麽,自是勾起一抹嘲笑:“出去!”
“你……”阿秀努力平複自己的心情,然後把拍子一扔,“求之不得!”
走到房門之前,阿秀想是想起了什麽又回頭道:“都說少爺身邊的人,文玉公子是最溫順的一個,想來是那四年的時間大家都看走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