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就那麽載着生命的小舟在海中蕩漾,乘風破浪,劃向世界的盡頭。無論沖上浪尖潛入海底,或者卷進漩渦被撕扯擠壓,莫不是妙不可言的航行。
那遙遠的令人恐懼的記憶從此被抹掉了,有美好的事物覆蓋了它,那些長久地折磨着安音的夢境也就此改了天地,在痛楚的土壤裏紮下桃花朵朵。
從此她的嘴上心裏是否都只呼喊着蕭成宇,那使她在花間處流下眼淚的名字?
“蕭成宇。”她在睡夢中驚醒,電話鈴音從茶桌上傳來。
一條手臂搭了過來,“不要理。”枕邊人的聲音模糊不清。
外面的天邊還殘存着絲絲的嫣紅,不知是夏季的黃昏還是清早。安音四肢乏力地爬了起來,胡亂抓起一件散落在地上的衣服披在身上,走過去接了電話。
“喂。”
“你病了?”K充滿疑惑的嗓音從那頭傳來,“怎麽聲音不對勁啊。”
安音羞紅了臉,往睡處看去,卻見蕭成宇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她立馬別過臉去,“哪有不對勁,剛起床而已。”又用空出來的手拉了拉上衣。
K明顯地吸了口氣,“現在都七點了,注意,是晚上七點不是早上七點啊姐姐,你說你才起床?”
“呃,”安音一時語塞,“你說吧,有什麽事?”
“明天晚上有個局,我聽說季導他們也會去,你準備一下看能不能搭上線。”K想了想又不放心地叮囑:“精神狀态要飽滿一點啊姐姐。”
“哦,知道了。”安音匆匆挂了電話,因為她看見蕭成宇已經向她走了過來。
她下意識地退了兩步卻一不小心磕在桌角,“啊呦!”下一秒,她已被卷進了蕭成宇的懷裏,一陣眩暈感突襲而來。
“你想幹嘛?”蕭成宇的呼氣如電流穿過,“你怎麽老是勾引我,嗯?”他抱起她軟軟的身體,如兩簇急劇升溫的火焰。
安音縮頭烏龜一樣把頭縮進蕭成宇的懷裏,小手捶打了他兩下,“混蛋,總是倒打一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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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哪裏是打你,這明明就是疼你。”他把她丢到床·上,低頭吻了下去。
天徹底地黑了,星星都羞進了雲層裏。別墅裏的燈開始依次亮了起來,一層又一層,一直亮到最頂層、、、、、、
在頂層的天臺上,一個穿着女傭服飾的人在打電話,“是許董事長嗎?對,對,我已經安排妥當了,那請問錢什麽時候到賬?哦,好的,好的。”
那打電話的人點頭哈腰地挂了電話,完全沒有意識到對方其實并不在眼前。得到對方肯定的回答她心滿意足正要收起電話,天空中忽然一道閃電劈來,吓得她差點把手機掉落在地上,“這該死的老天!”她低聲咒罵着打開房門一溜煙地跑了。
而此時蕭家別墅一樓的餐廳裏,強叔在大着嗓門喊:“蘭姐哪去了?你們看見蘭姐了沒?少爺少奶奶這個點都沒下來吃飯,找她給我送上去。”
可惜飯菜端上了二樓也沒用,卧室的房門根本敲不開。
大潘見強叔記得走來走去,忍不住在旁邊勸道“強叔你老糊塗了,小別勝新婚嘛,你忘了新婚之夜的事了?”
“我就是沒忘我才急。”強叔唉聲嘆氣,“這麽晚了又快要下雨,你讓我上哪兒去找新鮮的鹿茸回來啊。”
就這麽度日如年地熬到了快晚上十一點,蕭成宇才打了個電話叫往上送餐。
聽到蕭成宇的聲音,強叔懸着的一顆心總算是放了下來。可等他走到卧室房門口一看,安音卻躺在被子裏閉着眼睛。
“少奶奶她?”強叔臉色僵硬,“是不是要打電話給袁醫生啊?”
安音眼皮子動了動,伸出小手把被子蒙到頭上。一個細長的爪子伸過來給她把被子扯了,“啊,真是天道好輪回,想當初婚禮的第二天你是怎麽對我的?”蕭成宇的聲音怎麽聽怎麽帶着一股邪氣。
“都是哪一年的老黃歷了,你還提它作甚。”安音再一次把被子蒙上。
這一次沒人扯被子了,但是,一陣燒鵝的香味鑽進鼻孔,緊接是咕嚕肉還有其他不知名的肉·香。“給我拿衣服。”安音咽着口水悶悶地說。
這頓晚餐兩人吃得大快朵頤,蕭成宇甚至用手抓起了鵝翅,把安音看得一個眼睛兩個大。
“喂,蕭成宇,你的潔癖呢?”
“潔癖太斯文了,搶不過你,等下一頓再恢複就好了。”蕭成宇嘴含鵝肉語音含糊,趁安音愣神時又拿走了一只雞腿。
“吃這麽多有什麽用?補的沒有吐的快。”安音小聲咕哝。
“你放心吧,我的生産工廠速度一流。”蕭成宇大言不慚又吞了一口海參湯。
兩人的對話第一次流暢又同頻,果然是深度溝通後就不一樣了。安音借着用餐巾擦嘴蓋住了自己的小紅臉。
“我吃好了,要到書房去處理一些文件,你先睡吧。”蕭成宇看時間不早了,吻了吻安音的額頭匆匆下樓。
安音大大伸了個懶腰,滿足地拍着圓·鼓·鼓的肚子倒在床·上,好累,但是好甜蜜。外面的打雷閃電都沒有把她吵醒,她睡着的時候還在笑。
蕭成宇匆匆下到書房,打開保險櫃翻看了一番,又把和安音簽署的結婚協議取出來,看到安音那句“婚後不能同床”的字跡不禁嘴角勾起笑意。
他還清楚地記得第一次到精神病院看到安音裝傻充愣的樣子,“莫不是上輩子我們見過?”
真的好像見過的,不是之前那個胡作非為的安音,而是站在她背後的靈魂有他熟悉的味道。佛說過,與你有緣的人,她的存在就能驚醒你所有的感覺,所以在他的仇恨裏總是夾雜着期待和試探。
蕭成宇微笑着嘆了口氣,今天過後,任何紙上的協議都是沒有意義的了,靈魂自有其契約的形式。他現在想把這份合同撕毀,當着安音的面。
屋外已是“噼裏啪啦”的雨聲,夏天的雨水不多,但下起來就是傾盆。安音那睡神睡着了可就叫不醒了,他關上保險櫃加快了速度。
出門時忽然感到門有些滞重,像被什麽東西卡住了似的,蕭成宇蹲下·身仔細一看,在門下居然有一臺筆記本電腦。
原來這筆記本一直被放在門口開合的地方,他推門進來的時候把筆記本蹭到了一邊,當時因為直奔保險箱而去所以沒有留意,走的時候無意間就踢到了。
到底是誰把一臺筆記本電腦這麽神神秘秘放在這裏?
蕭成宇狐疑地撿了起來,把它放到桌子上打開,開機的聲音過後屏幕上自動彈出來一段視頻。
顯然是有人偷怕下來的,畫面昏暗模糊,蕭成宇瞟了眼右上角的日期是去年的二月十九號,他的心像被拉扯的琴弦一樣狂跳起來。
視頻裏的景物逐漸清晰,蕭成宇看到了那間熟悉的私人會所,畫面從人群中穿透随着視頻主人的移動而不停抖動,他又看到了兩個熟悉的身影,安音和易柳楊。
他心裏的琴弦好像被拉斷了,崩地一下沉到了看不見的深淵,有一陣子蕭成宇甚至想要去關視頻,卻在最後關頭忍住了。
他應該相信他的女人,安音告訴過他,那次的下·藥是安雪所為。
但是很快的,就像有一個耳光扇在他臉上,讓他的身心都受到了羞辱。他看見易柳楊往酒杯裏下了點東西,酒杯被安音接走了,沒過多久,他在視頻的畫面上看到了自己。
視頻的畫面被突兀地關掉了,蕭成宇頹然地跌坐進身後的椅子裏。他伸出手在桌子上機械性地想要摸·到一根煙,但卻什麽也沒摸·到,這才想起來為了安音已經戒煙兩個星期了。
“強叔,強叔!”他暴躁地走出去喊了起來,“現在去給我找一包煙來,每個人去給我翻一遍,如果翻不到就立刻開車出去買!”
“馬上找,馬上找。”強叔邊披着衣服就跑了出來,他被蕭成宇的樣子吓壞了。不一會兒,安靜的別墅裏熱鬧起來,還不到兩分鐘一包煙就湊出來遞到蕭成宇的面前。
天亮的時候,一包煙早已抽完,蕭成宇睡在了書房的椅子上。
伴着刺眼的陽光安音從甜睡中醒來,一看古董表已經快十一點了,枕邊空空的,蕭成宇他跑哪兒去了?
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爬了起來,她感到腰酸背痛,洗漱的時候秀秀跑過來說:“少爺叫你下樓吃飯哦。”
“知道啦。”安音邊說邊梳理秀發,紫羅蘭的發夾襯得她的黑發頓時耀眼起來。她愛惜地來回撫摸,不是因為上面那些名貴的珠寶,而是作為一件藝術品所流動出來的對這個世界的愛意。
她洗漱完畢又喜滋滋挑了件淡粉色連衣裙套在身上,在鏡子面前左顧右盼,直照得完全滿意了才走出門。
餐廳裏這一會不知道多熱鬧,搞不好強叔他們又在聚衆打賭。蕭成宇也是的,時差都不倒就為了跟我一起吃飯,等會被人笑話了可別賴我。
這麽胡思亂想地已經走到了餐廳門口,她絲毫也料想不到接下來要面對的事情,只覺得餐廳裏的氣味說不出的好聞。
“早安,大家!”她嬉笑着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