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勞改農場
柴鳳芹招呼一家人吃飯,張茉莉第一個竄進了屋子,不過她沒往炕上坐,而是勤快的擺好碗,又帶着侄子侄女去洗手。柴鳳芹把碴子粥端上桌,熱粥呼呼冒着熱氣,她轉頭和丈夫江有福說道:“當家的,老三也走了一段日子了,啥時候能回來?”
江有福聽到這話面色一沉:“這孩子沉不住氣,啥時候了還不夾着尾巴做人,讓他長點教訓也好!算了,快吃飯吧,對了,有時間讓茉莉回家一趟,她老爹又跟我念叨了。”
柴鳳芹抹抹手:“行,等吃完飯我就跟她說。”
江有福一共三個兒子,大兒子江文財,娶的是隔壁村吳家的閨女吳敏,吳家是根紅苗正的貧農,成分好,婚後生了一兒一女。二兒子江文義,媳婦苗紅紅,結婚快四年了,還沒孩子。三兒子就是江文恒了,是家裏乃至村裏文化最高的高中生,今年二十三歲,娶了同村的張茉莉。
一家人除了江文恒其他都在,張茉莉眼睛盯着柴鳳芹盛粥的勺子,缺沿的豁碗抱在手掌裏,柴鳳芹盛給她滿滿的一碗碴子粥,米黃色的粥稠稠的,散發着玉米的清香。圓圓的菜團子有掌心那麽大,女人孩子每人吃半個,男人下地活計重,得吃一個,張茉莉飯量大,也跟着家裏男人的量吃一個團子。
張茉莉先是吸溜了一口粥,滾燙的粥她也不嫌燙,又咬了一口菜團子,柴鳳芹菜團子捏的好吃,口感雖然粗,可是裏面有餡呀,可比幹吃玉米馍馍強多了。
苗紅紅盯着張茉莉,冷哼了一聲,手裏的菜團子一分為二,分給了大嫂一半,意有所指的說道:“同人不同命啊。”
吳敏知道老二媳婦向來瞧不上老三媳婦,她懶得摻和進去,低頭喝粥沒吱聲。苗紅紅有點不高興,大嫂跟個悶葫蘆似的,苗紅紅酸溜溜的話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張茉莉也不和她計較,吃完飯,柴鳳芹留住了她:“有時間回家瞧瞧,家裏人想你了。”
張茉莉知道,一定又是他爹和公公念叨了,她也沒反駁,點了點頭,路過二哥屋外,她隐約聽見苗紅紅的抱怨:“要我說,咱們一家之所以像現在這麽落魄,都是因為老三他們,要不是老三瞎摻和,爹的官能被撸下來?我本來能幹輕省活計,現在可好,和隔壁的二丫一起下地,累的腰都折了,還有老三媳婦,她家可是富農啊,爹娘還敢讓她進門,要是挨□□,咱們誰也逃不過去。”
江文義聽媳婦念叨了許久沒吭聲,最後苗紅紅說的煩了,踹了他一腳:“嫁給你我真是倒了血黴了。”
張茉莉搖搖頭,這樣的情景不是一次兩次了,她性子軟,用爹媽的話說,腦子缺根筋,所有的心眼都放在吃上了,張茉莉不計較是一回事,但經常被人這麽擠兌,她心裏也不是滋味。
苗紅紅出屋正好和張茉莉碰個對面,她仰着頭走過去,一點慌張的情緒都沒有,倒是尾随其後的江守義極其不自然,搓搓手說道:“弟妹,你二嫂就是刀子嘴,別往心裏去。”
張茉莉微微點頭,苗紅紅就是一個炮仗,一點就着,仗着自己出身好,瞧不上她。張茉莉沒心情和二嫂計較,她有件更重要的事要辦。
江文恒臨走前千叮咛萬囑咐,讓她隔幾天去五隊的牛棚悄悄看一眼馮老師。馮老師是她和江文恒的啓蒙老師,以前村裏教小學的,後來被□□了,現在日子過的凄涼,被送到五隊的牛棚改造。
都是一個村住着,江家的風吹草動張茉莉都曉得,江文恒以前在縣城的好單位上班,就因為替馮老師說了一句公道話,就被留職查看了,聽說本來是要直接免職的,但一個老領導欣賞他,說了好話才留了職位。官話說的好聽要留職,可誰都清楚,這鐵飯碗,肯定保不住了。
江有福被大隊的會計頂了生産隊長的位置,成了一名閑散的書記員,他倒樂得清閑,就是大隊裏的人見風使舵,登門的都少了,江文恒工作關系留在了城裏,工資停發,糧食指标直發一半,回家後大隊裏雖然沒有他的工分,但也下地幫着家裏幹點活,這種情況下,誰家的閨女敢嫁過來?
Advertisement
張茉莉小時候經常跟在江文恒屁股後面玩,他比她大四歲,嫌棄她煩,一見胖胖的張茉莉就皺眉,緣分還真是奇怪,倆人成了夫妻。
張茉莉胡思亂想着,兩只手也沒閑着,把要帶的東西收拾好了:半斤熏豬肉,二兩白酒,另外還有柴鳳芹塞給她的五四個玉米馍馍。
對于張茉莉要去五隊這件事兒,家裏只有江有福老兩口知道,現在是特殊時期,誰也不敢和落後分子走的太近,可馮老師對江文恒有大恩,小學三年級那會兒,村裏學校失火,要不是馮老師拼死把江文恒救出來,世上也就沒有這個人了。
張茉莉下午不用上工,五隊離這裏要步行快一個小時,對于幹慣農活的她來講,這點路不算什麽,下午大家都去田裏幹活了,路上沒什麽人,她斜跨着布包,甩了甩齊肩的辮子,琢磨着見到馮老師說什麽。
大河農場是縣裏唯一的勞改農場,牛棚在最西頭,張茉莉去的時候,馮老師剛挑完糞回來,他擺擺手:“等我先洗洗你再進來,有味道。”
看着馮老師窘迫的神情,張茉莉有點心酸,張茉莉把東西放在門邊,留下一句:“馮老師我先走了。”之後就一溜煙小跑出去。
中午吃了三分飽,又走了這些路,等她回到家,肚子已經咕咕叫了。江家的房子算是村裏蓋的“豪華”的,院子裏的房子呈“品字形”,正房是江有福夫妻和老大一家人住,東西兩邊的屋子是老二老三每人一間,都是泥土房。
張茉莉兩口子住的是西邊的房,有屋子有過堂屋,因為大家都在一起吃飯,所以過堂屋裏沒安大鍋。
江文恒不在家,張茉莉一個人也清閑,她咂摸咂摸嘴,每天都覺得餓,想當初饑荒那兩年,她這樣食量的人能熬過來,也真是老天開眼了。
餓的實在難受的時候,張茉莉就喝水,水缸裏舀出來一茶缸水,咕咚咕咚喝個水飽,柴鳳芹知道她能吃,私下裏常塞給她點馍馍饅頭,但面子上還得一碗水端平……
張茉莉咽咽唾沫,誰說能吃是福?明明是煩心事兒!
作者有話要說:
新文一點存稿沒有,我發現我存不住稿子,本來想存多了再發,但幾個月下來,只寫了一千多字,懶癌晚期,所以這本歲寫随發,三萬字前盡量保證日更,大家可以先攢攢再看,三萬字之後,更新就穩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