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抓賊
對方顯然沒有察覺到張茉莉的走近,還在那說得熱火朝天,張茉莉靠着牆根蹲下,好在天黑,沒有人發現她的存在,聽了一陣子,她基本明白了大概!原來這些知青就是偷雞賊!
剛才的大聲争吵,是他們內部有了不同的意見,張茉莉聽出了韓惠的聲音,她嬌弱的聲音在夜裏更顯得惹人憐惜:“大家聽我一句勸,別再去偷雞了,吃了一點甜頭就還想往裏面鑽,早晚會暴露的。”
可是沒人聽韓惠的話,一個女知青搭聲,張茉莉沒有聽出來是誰的聲音:“韓惠,你膽子也太小了,咱們幹了好幾次了,一點事都沒有,老鄉們還以為雞自己跑丢了,大夥這兩年連葷腥都吃不到,人家別人過年喜慶的吃上一頓好飯,咱們呢?去農場的知青辦,吃食堂裏的破菜,還美其名曰給咱們改善夥食,偷只雞怎麽了,咱們每天勞動這麽辛苦,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韓惠不知道怎麽反駁她,說了一句:“你這是強詞奪理。”後來男男女女的知青都摻和進來,幾個人在院子裏吵,大概是怕驚動人,後來慢慢壓低了聲音。
有了之前的甜頭,沒人聽韓惠的勸說,還讓韓惠和另外一個不同意的男知青和大夥一起去偷雞,其中一個男知青說道:“你們別忘了,第一次偷雞的時候,雞肉你們都是吃過的,小雞炖土豆,可是炖了整整一大鍋,大家吃的可都很高興。”
“你……我又不知道你的雞是偷來的。”
偷來的雞被知青們在野地裏罩上了麻袋,後來小心翼翼地帶回住的宿舍,最開始偷雞的兩個男青年,謊稱是路上撿到的,所有人圍在一起吃了一頓“全雞宴”,吃都吃了,吃雞上了瘾,之後隔三差五就去老鄉家裏摸一只回來,也沒漏過餡,膽子就越來越大了,這次他們想去村西頭的老孫家偷鵝吃:“炖大鵝好吃,這次就順一只鵝回來。”
他們到底是上過學的人,知道有所避忌,炖肉的香味太濃了,如果選擇飯點做飯太招搖,每次都是趁着隊員們去地裏幹活,留下兩個人把肉炖了,等人們勞作歸來,肉味早就散了,在加上他們住的知青宿舍雖然挨着大隊辦公室,但位置比較偏僻,除非特地過來,也很少有人經過。
張茉莉蹲的腿都麻了,聽了這些話,她按捺住內心激動的情緒,先選擇按兵不動,趁着月光,張茉莉伸着脖子往裏面看了一眼,都是眼熟的知青,一個個穿戴整齊,看起來早計劃好了。
韓惠和另外一個知青,到底沒勸住衆人,張茉莉沒管她們,她一路小跑着去了村西頭的老孫家,晚上太黑了,她連路上摔了幾跤都沒在意,拍拍身上的土就往前跑。
她跑得快,長跑短跑,村裏人沒幾個人是她的對手,她大喘着粗氣,喊着孫大伯開門。
張茉莉和孫達也就是點頭之交,都是一個村裏的,彼此認識,孫達兩口子對張茉莉深夜的到來感到很詫異,張茉莉也顧不得解釋,氣喘籲籲地說道:“孫大伯……知青……知青要偷你們家的鵝。”
“你這丫頭,難道是發燒了?前言不搭後語。”
張茉莉怕時間來不及,抓住了孫大媽的手:“你們相信我,我家雞丢了就是她們偷的,這樣,孫大媽你在屋子裏,偷過門縫悄悄看,別出動靜,我和孫大伯去外面守着,快點吧,不然來不及了。”
張茉莉剛才動身的功夫,知青們就要往這邊來了,偷鵝不是什麽光彩事,人家不會敲鑼打鼓一步三晃的慢慢走,肯定會選擇速戰速決,她們得先“埋伏”好,捉知青們個措手不及,電影裏打仗的戰術就是這麽演的。
孫大伯一臉疑惑,但最後還是被張茉莉說服了,跟着她蹲在了隔壁的玉米垛裏。玉米垛摞的高,別說晚上了,就是白天裏面藏了人,也輕易發現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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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三五分鐘的時間,知青們就蹑手蹑腳地來到了孫大伯家門前,孫大伯嘆口氣:“沒成想,還真讓你這個丫頭說中了,我辛辛苦苦養了快一年的鵝啊,他們咋這麽心狠。”
顧不得嘆氣,知青們鬼鬼祟祟的進了院子之後,張茉莉估摸着時間差不多了,和孫大伯跑着去了門口,她大喊道:“抓賊啊,有人偷鵝,快來人啊。”
孫大媽沒給對方逃跑的時間,點上了煤油燈,抄起門口的大掃帚就沖了出來:“小兔崽子們,竟然敢偷我們家的鵝!”孫大伯和張茉莉堵在門口,把知青們抓個正着,本來外面有個把風的知青,也被張茉莉揪到了院子裏。
知青們這幾次下手都順風順水,哪裏見過這樣的陣仗,其中一個人手裏還抓着鵝呢,鵝的翅膀不停的撲騰,聞聲而來的鄰居們也湊到了近前,知青們愣在了當場,垂頭喪氣的不吱聲。
有人去通知了大隊的人。
張茉莉、孫家兩口還有幾個知青都被請到了大隊問話,張茉莉把自己看到的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幾個知青開始不說話,後來那個抓着鵝的男知青猛然擡起頭:“張茉莉同志,你可不要血口噴人,沒錯,我們這次是偷了鵝,可以前偷雞的事,我們不認!”
其他幾個人也反應過來,一齊說道:“沒錯!我們不認!”他們不傻,一項罪名和數罪并罰是不一樣的,既然以前偷雞的事沒有被抓到把柄,那咬死不認,大隊的人也沒有辦法,再者說了,他們只是來這裏勞動的,按理說,知青的事要歸知青辦處理,大隊無權問責。
大隊隊長蔣明富被人從熱乎乎的被窩裏喊了出來,他打了個哈欠:“我也聽明白了,剛才就算是偷鵝未遂,偷雞的事,張茉莉同志說的斬釘截鐵,你們真的沒做過?要不我讓人去你們住的地方搜一搜,如果吃了雞,總是得有點痕跡的。”
聽到這裏,知青們有點心慌,穿着黑褂子的短發女知青挺直了腰杆:“搜就搜,我們身正不怕影子斜。”她不怕搜,吃完雞肉清理的工作是她做的,她保證沒有露出破綻,該消滅的證據全消滅了。
蔣明富揮揮手,讓兩個幹事去了知青宿舍查,知青偷鵝的事可太棘手了,管吧,名不正言不順,不管吧,又說不過去,偷竊的歪風一定要制止!
張茉莉心裏打起了鼓,捉賊要拿贓,這次雖然抓到了現行,但知青咬死不承認以前偷雞的事,她一點辦法都沒有,看着幾個得意洋洋的知青,張茉莉心裏的氣就不打一處來。
剛才來的路上她想了很多,這次抓到了偷雞賊,就算是知青們沒錢,想必知青辦也會有所賠償的,這樣也不枉費她的一番折騰,好好的母雞被偷,一點說法讨不回來,她真是不甘心。
正當張茉莉心灰意冷的時候,從知青宿舍回來的幹事卻有了收獲:“找到了找到了,找到了雞毛毽子和一大堆雞毛。”
“怎麽可能?”短發女知青失聲道,說完她恨恨的望着幾個同伴,一位麻花辮的女知青心虛的低下了頭。本來這些東西都是要扔掉的,但她沒舍得,雞毛冬天縫在衣服裏很保暖,她們冬天的棉襖薄,扛不住大風,她本來打算有時間把雞毛收拾幹淨縫進棉衣裏,還有那個雞毛毽子,也是她做的。
張茉莉過去看了一眼,她指着一袋子的雞毛說道:“沒錯,我們家的母雞就是三花的。”
蔣明富輕咳一聲:“誰家的母雞不是三花的……”
張茉莉頓了頓,又補充道:“我們家的雞分完之後,我怕和大嫂他們的混了,為了方便辨認,我給兩只雞的雞毛上都上了紅色的顏料,你們翻翻,雞毛上有沒有帶着紅顏料的。”
年輕幹事拿着小棍翻了幾下,果然看到了帶着紅顏料的雞毛。
知青們沒什麽狡辯的,只好原原本本講述了偷雞的經過,蔣明富聽完嚴肅的說道:“把所有知青都喊來吧,他們一個都逃不掉。”
到了這個時候,知青才真正害怕,有女知青哭着說:“不會處分我們吧?我還想以後回城呢,嗚嗚嗚……”
韓惠幾個人都被喊了過來,知青們站成了一排,蔣明富開始訓話,張茉莉分辨道:“隊長,我那會兒聽到了,韓惠和吳輝同志沒有參與,還勸說其他知青不要偷竊。”
韓惠詫異的看了張茉莉一眼,露出了感激的眼神,随後又低下了頭。
關于知青們偷雞的事,雖然蔣明富是隊長,也沒有處置的權利,等天亮了,他要上報到知青辦去,讓知青辦來管,審完了此事天已經微微亮,張茉莉跟在蔣明富後面,問道:“蔣叔,那我丢的那只雞……”
蔣明富哈哈大笑:“你這孩子啊,一根筋到底,你放心吧,知青辦會給你公道的。”
聽到了這句話,張茉莉懸着的心才算徹底放下,這一晚上,總算沒白忙活。
直到張茉莉回家,江家人才知道發生了什麽,柴鳳芹一個勁的後怕:“你膽子也太大了,一個人去捉賊,真有這想法,好歹喊上老大老二啊。”
張茉莉撓撓頭,她也就是一時沖動,還真沒想那麽多,好在她運氣不錯,一切順利。
吳敏颠簸箕的手抖了抖:“真是可惜啊,知青們怎麽能去偷雞呢?”
柴鳳芹嘆口氣:“他們也缺衣少吃的,一年年的也不容易。”
苗紅紅反駁道:“媽你不能這麽說,不容易可以往上面反映,大隊上面還有知青辦,知青辦上面還有縣政府,不管啥理由,偷人家東西都是錯的,再者咱們就容易了?茉莉拿雞比啥都寶貝,丢了雞她不可憐?”苗紅紅的話跟機關槍一樣,柴鳳芹說不過她,擺擺手說道:“我不和你争,我做飯去。”
江文義扯了媳婦一把:“你跟媽拌什麽嘴。”
苗紅紅說道:“這怎麽是拌嘴?我這是講理,誰有理我向着誰。”
“你懷着孕,我怕氣着你,我不和你争。”
苗紅紅瞄了張茉莉一眼:“看不出來啊,三弟妹這麽有勇有謀,都會抓賊了,以前真是我小看你了。”說完她又盯着張茉莉看了看,看的張茉莉直發毛,苗紅紅緩緩說道:“我總覺得,你和以前哪不一樣了,但又說不出來,換做以前的你,也就是在家裏慫氣包似的嘤嘤哭幾聲,哪有現在的本事。”
“二嫂誇我一句可真不容易。”
苗紅紅不自然的歪歪頭:“誰誇你了,一個富農家的閨女,階級成分這麽複雜,我才懶得誇你。”
吳敏笑了笑:“刀子嘴,豆腐心,你別理她,你忙了半宿,早上別做飯了,來正房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