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盡頭
三川正疑惑,只聽見遠遠的有人在喊他。
他急忙應了一聲。原來是子承見他整日都不在,這都已經晚上了,卻還不見人影,這才提着燈籠找來了。
子承果然是有些着急,臉色有些難看的看着三川。三川皺了皺眉,想開口卻又張不開嘴。
“你哪去了?”燈籠的光有些暗淡,映這子承的臉色更加難看。
三川扭過臉去,反問道:“你天天做什麽去也不跟我說說,我又為什麽非得告訴你?”
子承眸子微微睜大,旋即又恢複了往常的模樣,給人一種淡淡的感覺。就算是說着略微親昵的話語,可還是給三川一種淡淡的感覺。
三川幾乎可以确定的是,這個世界恐怕也不是真實的,雖然自己總是會被這個世界逐漸模糊從前的記憶,逐漸麻木,逐漸沉迷于這樣的世界。可是,那些刻進骨血裏的東西,是磨滅不掉的,會在提醒着自己,有個人在這一切的盡頭等着自己回來。
在這一切的盡頭……
盡頭……
三川突然想到,他來到這裏是因為上一個世界裏的子承被天雷劈中,自己才到了新的世界。
如果,在這些世界的盡頭就是自己最原來的世界的話……難道是要……一遍又一遍的……殺掉子承才能回去?
三川趕緊将這個荒唐的念頭趕出去。說不定上次只是偶然觸發了別的什麽條件,才再“醒”了一次。
想了想,雖然記不得自己原本該是在怎麽樣的世界,可他的感覺不會錯,尤其是對與子承。
……
第二日一早,子承難得的同三川一起吃早飯。
“你今天不出去了麽?”三川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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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沒什麽事,留在這陪你。”子承笑了笑。
“……”是怕本神君跑了吧。
“那不如我們去京城逛逛吧,許久沒去過了。”三川假裝不經意的問道。
果然不出三川所料,子承有一瞬間滞住了,語氣也微微有些躁動不安。
“京城……最近不太平,我們還是留在這裏吧。”
三川點頭應道:“好。”
……
似乎同很久之前一樣,三川拎着酒壺躺在哪片樹蔭下,子承就在一旁靜靜的看書,是不是擡頭怼上自己兩句。那時的日子才真是逍遙快活。
那時?
三川心底有些焦慮。只知道自己斷不能再多待,因為,還有人在等他。他腦中閃過一個紫色的身影,遠遠站着,身姿挺拔,黑發束在腦後,緩緩的向他張開懷抱,可卻看不清楚那人的臉。
似乎比身邊的“子承”身形更強壯些,更有一種萦繞不散的親近感。
三川一向有些糊塗,可在如今這樣的情況之下,是萬萬容不得他再這樣糊塗下去。這裏的日子除卻一些怪異的違和感之外,其他的确實悠閑自在,更是少了許多束縛,在這河邊,就像他曾經度過的那些日日夜夜。
就算這裏什麽都好,單單少了最重要的那一個——子承。真真正正的那個子承。
會鬧小脾氣,會使小性子,心思也許彎彎繞繞,他也樂得揣着明白裝糊塗,他也會一個眼神就能讓自己噤聲,自己也樂得對他犯慫……
三川雖然喜歡這樣安逸的生活,無憂無慮。也就是這些天,他才忽然明白,從前一個人過的那些日子,細細想來,竟全是寂寞。他這千萬年來,唯有兩人一同經歷的那些日子才具有鮮活的色彩。
他突然笑了,仰頭看着樹葉間透下來的細碎的光斑。
就算這個世界溫柔的讓人沉淪,我還是想去往你身邊。
三川站起身,走向一旁安靜看書的子承。子承将書擱在腿上,笑眯眯地擡頭看着三川,溫和的光影流轉在他的眼眸中,輾轉流連,像是揉進了三月春水,粼粼波光,水色潋滟。
“我打算離開了。”
出乎意料的是,子承這次居然沒有馬上厲聲制止,依舊是滿面笑意,他臉上覆着交錯的光與影,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陰影,可眼底并無陰霾。
“我知道了,時間就要到了。”他的嗓音裏帶着些許不明的意味。
三川聽了這話微微一驚:“什麽時間就要到了你這話什麽意思”
子承笑着,卻在三川看來,這笑竟然有些如釋重負的感覺。
他忽然擡眸,望向三川,收斂了笑意,悠悠道:“你難道不想知道那口石棺裏盛着的是誰嗎”
三川一怔,原來他知道自己那跟蹤他更甚者,是故意讓他跟着,讓自己看到那口石棺
“那裏面是誰”三川也确實好奇。不料,子承卻突然勾唇,雙眼微眯,神情中盡是不屑。
他擡眼看了看四周,又對上三川的雙眼:“你還會再回來的,下次,我可不會放你回去了。”話音剛落,子承眼中兇光畢現,身形如影似魅,三川忽見眼前銀光一閃,一把利刃晃向自己的脖頸,唰的一聲,他驀地瞪大了雙眼,噴湧而出的鮮血聲,合着耳畔的風聲,呼呼作響。他伸手捂住脖頸,不斷湧溢出的鮮血,還帶着肉體深處的溫度——
三川的視野開始漸漸發黑,他甚至不能發出聲音。
子承縱身後躍,落足輕捷。站在當地,姿态挺拔,風過,輕輕掀動起他的衣角,冷着眼在那瞧着躺倒在地的三川。
若三川看清楚的話,子承眼中的冰冷,像是在看一個死物。雖然,他馬上就要成為死物。
視野漸漸暗了下去,“子承”清冷的身影随着最後一絲光的熄滅,而被無盡的黑暗吞噬。
——
三川忽然感覺身體一沉,直直的落入了一個氣息溫暖的懷抱。
“你怎麽了?”
關心擔憂的語氣,結實的,帶着他獨有味道的胸膛……
三川終于松了一口氣。他擡起頭,子承眉目深邃……是這樣熟悉的感覺……
他緩緩閉上眼,長舒了一口氣。
“太好了,是你。”
迷離之際看見子承向自己跑過來,醒來時,剛好落在他懷裏。原來他若經歷的那些不過是一瞬間的事。
難道是青天白日的發了一場夢?
可喜怒哀樂都那麽真切。
三川看着子承如畫般的眉眼,心中感到前所未有的踏實。
有些東西早已經刻進骨子裏了,就算化作飛灰,就算再刮來一陣風将其吹散,我也會盡我所能的飄向你。
子承滿目的擔憂,生怕三川有個好歹。三川倒是兩只眼睛緊緊黏着子承,一分一秒都不舍得移開。
一旁耷拉着腦袋的溫子颢擡着頭,看着兩個人,完全忽略了自己這個存在,含情脈脈的執手相看淚眼。拉着臉咳了幾聲。子承目光動都未動,也只看着三川。三川也是星目爍爍的看着子承,擡腳一踹,就将溫子颢甩到一旁去。
溫子颢傻了眼,又委屈巴拉的癟着嘴道:“川哥哥……你……你怎麽能……”說着淚珠子就要往下掉,他擡袖佯裝要拭淚,眼神悄悄的瞟着三川子承二人,原想着起碼能看上自己一眼,誰知二人正蜜意濃情,眼神兒正火熱。連根頭發絲都正眼瞧他。
三川隐去了剛才發的那場夢,只說可能是最近有些累,一時昏了頭,這下子全都好了。
二人正攜手打算離開此地,溫子颢見狀忙貼上來。
“川哥哥!你帶我一起走吧!”
三川這才想起來,身邊還有這麽個小花神纏着。于是簡潔明了的給出了答案:“不。”
說罷,也怕溫子颢再糾纏,趕緊拉上子承,捏了個訣,一陣綠光晃過,二人沒了蹤跡。
一陣小風吹得溫子颢有些心涼。
……
回到京城後,三川沒直接去往王府,而是去了柳月樓。
三川還是對那場“夢”耿耿于懷,尤其是那道天雷和那口石棺。
他将子承安置在白如容那裏,讓白如容教他些清心靜心的心法,用來對抗他心中的魔障。自己則到處逛了逛。
這一逛,就逛到了金老板的店裏……
——
子承跟白如容念了大半天的心法,本來已經靜如深潭水的內心,在他擡眼看見窗外天色已暗後又起了漣漪……
三川怎麽還不回來?
漣漪又泛成了波瀾……
白如容見他這個樣子也知道他是靜不下心來了,于是說道:“哎,算了算了,你的心啊,早就飛到西海邊上了,趕緊去找他吧……”
子承得了準許,連忙謝過。
剛一出了柳月樓,迎面就撞上一個年輕公子,子承沒太在意,連聲了句“抱歉,一心只想去找那個老神仙。誰知那公子竟然一把扯住了他的袖子。是子承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嗓音。
“慌慌張張的,幹什麽去?”
子承一激靈,轉頭去看這位公子。細看了眉眼,大吃了一驚,這人居然是三川。
三川換上了一身月白色的對襟窄袖長衫,雪白內襯貼附着鎖骨,頸上挂着一個紅繩系的翠色的玉墜子,白色腰封上滾着藍邊,腳上蹬着一雙亮綢緞面的小靴。松散的長發綁在頭頂绾了一個頂髻,其餘長發披散下來,和一貫穿着寬袍大袖的那個三川不同,現在一身幹淨利落的裝束,一掃之前那股慵懶的姿态。
三川的相貌本就出衆,如今又收拾的更加齊整,相較之前,更顯出他龍眉鳳眼,面薄腰纖。更有了潇灑恣意的味道。
不禁讓子承眼前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