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天牢
三川原來心中還有點舍不得自己那身“飄逸”的翠色袍服,如今見了子承這小子眼睛都亮了,這下才終于放心,還有一絲小欣喜。三川挺了挺背脊,刻意斂了笑意,說道:“怎麽這就不認得我了”
子承握拳在唇邊,輕聲咳嗽了兩下,耳根上都暈上了一抹紅色。
“認得……咳……很好看。”
三川一撇嘴,臉上随即就爬上了笑意。
“走啦走啦,再不去逯王府,那王爺就要來逮人了。”三川道。
子承眉梢輕挑,可算還記得正事。
二人并肩在大街上走着,再轉過一個街道就是逯王府的大門了,三川總還覺得身上帶着大袖子,幾次不自覺的抻高了些胳膊,想斂斂袖口,抻到一半才覺得自己胳膊上輕了許多,沒了那一對簾子。
也正是這時,兩人面前忽然落下一道黑影,三川正打算抄着手,還未反應就被子承一把護在身後。子承的背脊緊繃,想一只警惕的貓。
卻見眼前那人渾身黑色勁裝,面上還帶着半塊黑色面具。三川認了出來,這一身是逯王府暗衛的裝扮。暗衛忽的單膝跪在地上,雙手抱拳,聲音低壓啞:“王爺求二位仙人搭救桓公子。”
子承見沒了什麽危險,也就任由三川從他身後上前。
“我們這不是到了嗎,這就能救,快起來吧,別擋着道兒。”
暗衛依舊不動,反而将頭埋得更深了,道:“在下依照王爺囑托,懇求二位施以援手。”
二人隐隐有了不祥的預感,連忙問道,桓儒可是在他們離開這兩天出了什麽狀況。暗衛點了點頭。
原來,在子承、三川二人走後第二日,桓儒就突然發了瘋,使了不知道是什麽的邪門法術,将逯王爺重傷,當日,宮裏的皇上就知道了此事,當即震怒,命國師親自坐鎮收服了桓儒,押解天牢,後日午時處以火刑。
二人大驚,三川更是覺得此事麻煩大了些。凡間有三種人沾不得,一是皇帝,二是和尚,三是修士,其中這皇帝是他最最不想招惹的,說不定人家百年之後就魂升仙界,成了自己的頂頭上司了呢。
同時他有有些疑惑:“桓儒都虛弱成了那副樣子,怎麽還能傷了逯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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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衛表示自己也不清楚其中的情況,但确實是發生了。
逯王爺帶着一身的傷,也不讓人攙扶,執意進宮,在啓明殿前跪了一天,懇求皇上能放過桓儒。逯祎強撐着身體,皇帝也只是派了兩個小內監來勸他回去,言下之意是,桓儒放不得、留不得。
三川出神了片刻,他想,那桓儒身上帶去的是子承身上的煞氣,這兩天他不僅感覺到子承的煞氣弱了許多,就連身上的心魔的氣息也變得若隐若現,加上煞氣遮掩着,不仔細分辨,二者幾乎都分辨不出來。若是桓儒就這樣死了,對子承來說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不過這個念頭很快就從他腦中消失了,不管再怎麽說此事也是與他們二人有關,他就是再怎麽不靠譜,也斷然不能拿別人的性命來換子承,三川腦中又生了一個念頭,他想知道桓儒到底是什麽樣的體質,他想,如果是用自己來換,既不違背人道之根本,又能還子承安穩一生。
子承倒是沒空多想什麽,只是趕緊趕往王府上。
府中依舊是一片蕭瑟肅殺之氣,三川眉頭一皺,察覺到了一股濃重的殺伐之氣,他暗暗掐指。眉頭更緊了,腳下更急了幾分。二人一前一後進了寝殿,逯祎赤裸着的上身纏滿了紗布,隐隐還有血氣透露出來,暈染的血跡斑斑。三川低聲喝道:“你怎敢私調軍隊!你是要把局面徹底推向不可挽回的地步嗎!”
逯祎微微擡眸,不過兩日未見,他竟像是蒼老了十歲,額前蓬亂着碎發,唇邊也生了胡茬,眼眸血紅,像是一頭困極的野獸。
“為了他,我做什麽都可以。”逯祎嘴唇有些幹裂,聲音沙啞。全無了往日裏意氣風發的模樣。
“今夜,就在今夜,子時一過,我就帶兵沖進天牢把柔雅帶回家……到時還請二位趕緊為柔雅醫治……”逯祎整個人都有些虛晃,若非心中一口氣強撐着,早就倒下了。
“皇上本來就忌憚異姓王,你有沒有想過,你這邊起兵,那邊就能給你安上起兵造反的帽子,你們逯家祖祖輩輩的赤膽忠心、世世代代積攢下來的榮耀,都要因你這一時沖動給毀于一旦嗎!”
逯祎渾身顫抖着,眼中滿是掙紮與痛苦,身上的血氣越發重了。
逯祎身上又紗布裹着,看不清傷口,可看着浸出來的血,也看得出傷的确實不輕。若這一身都是為桓儒所傷,那足可見桓儒當時瘋魔成了什麽樣。
三川斬釘截鐵道:“我替你把他帶回來。”
此言一出,逯祎的眼裏忽然亮了光,嘴巴張合了許久,話卻哽在喉嚨中。罷了,他嘆了一口氣:“天牢守備森嚴,我怎能再讓你為此事冒險……”
“我救他是因為有話要問他,他若死了,我倒難辦了。況且我又不是凡人,不過區區凡人監守的四方屋子罷了,不算難事。”三川說道。
子承見三川難得對一件事如此上心,既然也沒有自己能幫上忙的地方,也就在一旁靜靜聽着。現在又聽到三川要獨闖天牢,不禁心頭大跳,就是他是神仙,可這天牢,總歸還是有些擔憂。
逯祎自然是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救桓儒的機會,又恐三川莽撞前去,于是鋪開了手邊放着的天牢圖紙,标畫出了桓儒的所在地。三川認真的記了下來,發現自己還是轉頭就忘,于是幹脆把圖紙揣在身上。
三川突然扭頭對子承說:“小子哎……我就要去天牢了……”
子承冷眼瞧着他:“注意安全。”
“此行甚是兇險啊……”
“多注意安全。”
“我餓了……”三川沖他眨眨眼。逯祎在一旁剛想開口,三川又道,“我想吃你做的雞蛋面。”
子承舒展了眉頭:“行,我給你下去。”說着就詢問了逯祎廚房的方向,出門後随手将門掩上了。
三川聽着子承的腳步聲遠了,這才伸手往一旁的花梨木架子上取了幾根香,虛空一劃,用術法收了起來。
以前做事可以不顧後果,但是現在是萬萬不能的了。
凡事得留個後手,這樣才能保證萬無一失。
然後又向一旁的逯祎說了聲:“記得保密。”
三川的法術到底有多低呢?這麽說吧,別的仙君多多少少都會有一兩個随侍仙童,而三川這萬萬年來一直都是孑然一身,連看門的仙童都沒有。最為重要的原因就是,他自己本身就與守門仙童的術法不相上下,根本就再沒有多餘的仙力養活別人了……況且三川也不知是不是誕生時撞壞了根基,無論他如何刻苦修煉都不得進益……索性他也就這麽吊兒郎當的守着小河過日子了……
據逯祎所說,桓儒身處在天牢的東南方位,據說國師還派了座下四名弟子日夜不休的守着。三川倒是沒放在心上,縱使他法力再低微,好歹也是個神仙,凡人的刀槍劍戟還是能應付的來的。
臨去前,子承站在門下,動了動喉嚨,還是說了句:“不要逞強,保護好自己。”
逯祎也留了另一手準備,他仍命自己麾下的将士在軍營的校服武場待命,自己率百名府兵去往長街接應三川。
若兩個時辰之內,三川和桓儒未能從天牢中順利脫身,逯祎便舉兵劫獄。
子承擔憂逯祎現在的狀況,生怕他做出什麽傻事,便也跟随這着去了長街。
三川嗤笑一聲,想着自己進那天牢帶出桓儒應如探囊取物一般。當即閃身進了去,誰成想這天牢裏處處都長得一個樣,又是夜裏,不過幾開小窗透着,連星星都看不見幾顆,裏面烏煙濁氣的,更有些牢獄裏傳來的幾聲低低的呻吟。三川在裏面轉的暈頭轉向的,不辨東西。隐着身形仔細辨認這圖紙上自己所在的位置,一拍腦袋:“早知道帶個羅盤進來了。”好在他腦袋斷了的那根弦又接上了,桓儒身上應該帶着煞氣,這氣息是自己再不能熟悉的了。只要循着這氣息過去,不就找到了嗎。
三川屏氣凝神,掌中四散開幾縷綠色熒光。他眉尖一挑,尋着一個方向輕身過去。這天牢布局确實複雜但也精妙,活像一座大的迷宮,若裏面的凡人想逃出去,沒個圖紙指引,只怕是在裏面轉的頭昏腦漲心态崩潰,幹脆就直接找個牢房自己鑽進去躺平望天去了。
轉了半晌,三川這才聽見前面隐隐有誦經聲傳來。
一間大于別處的牢房正中,布着一塊青石板,石板上躺着的,想來就是桓儒了。
他周身被貼滿了黃色的符紙,三川看了兩眼,嗤笑了一聲,那一疊疊的符紙原是用來鎮宅用的,最多是能鎮鎮他身上的煞氣,倒還減輕了些他的苦楚。位列桓儒身邊東西南北四個方位的是四個青布黑靴,頭戴混元巾,頂上露着發髻,插着一根木簪的小道士模樣的人,想必就是那個國師的四個弟子。他們個個都看着年紀不算大,約莫十五六歲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