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孩子

小周陵聽聞自己不是“喪門星”眼神也越發晶亮,仰着頭望着三川。

三川低頭望見那雙眼睛,呼吸一滞。

這下可不太妙……阿彌陀佛,他還是個孩子!

三川的手不自覺的就揉上了周陵的頭發。

“穢物啊,那東西就依附在大少奶奶的身上,也是如此,你們這麽些年才沒能有孩子。”

田婉婷一聽自己身上有穢物,氣急正想開口怒罵。一旁的周文石焦急的問道:“求先生賜驅除之法!”

周陵不太喜歡被人揉着頭,小臉憋 的通紅。三川見樣也收回了手:“只需大少奶奶素食素衣清修一年,心靜則安,穢物即除,也就能有孩子了。”

田婉婷自己也一直未沒能有孩子而郁結于心,遍尋名醫,吃遍偏方,也遲遲不見什麽動靜。此時一聽到說自己能有孩子,就算是說她穢物上身,就是說她本身就是穢物,她也心甘情願。

只見她盈盈一跪,眼眶含淚道:“先生說的、可是真的——”

這只是三川想把她加在周陵身上的事還給她罷了。

“算命先生”這一角色,幫人還是害人,全憑着一張嘴。

這麽做是有損道德的,但三川甚至不知道道德這兩個字怎麽寫。

其實田婉婷只是心氣郁結,肝氣過盛,天天沒什麽事就看這個不順眼,那個不入流,長久以來,致使內裏不調,故而難以有孕。只需清修調理好身子,平和了心氣,也就都好了。關于能生孩子這點,三川倒是沒騙她。

周文石臉色似乎更凝重了,低聲安撫着田婉婷。一旁的些親友也端不住架子了,竊竊私語起來,畢竟他們都是田婉婷喊來的。

三川倒有些舍不得輕易放小周陵走,雖然是躲過眼下這一檔子事,可子承的絕煞之氣并沒有消減,不出意外的話,幾個月後周陵的生辰,他的父親就要被人刺殺了,砸了自己臉面不說,周陵肯定還是沒有好日子過。

索性,我便留下來吧。三川 想着,就開始編瞎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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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其實啊,這瑞氣被壓了那麽多年,還不是一時半會能被放出來的。”三川拉長了尾音。

田婉婷說道:“先生需要我們做什麽,我們都願意的。”

三川從懷裏掏出毛筆,在手掌上淺淺的劃開一道口子。筆尖沾血,三川筆走龍蛇,一個紅光閃閃的法陣躍然于衆人眼前。這時候廳裏的一衆人更不懷疑三川的能力,凝神屏息的看着三川。

只見他洋洋灑灑環繞着周陵寫了一圈符紋,罷了,收筆,擡二指,輕輕點在周陵眉心處,紅光一閃,盡數沒入周陵小小的身體裏。

周文石問道:“雲先生這是——”

三川既然舍不得小周陵,那麽就得厚起來臉皮了,看周家家大業大,多養個人也不算什麽事。

他撣撣衣袍,負手而立,神情頗有種慈悲為懷的感覺,廳裏的一衆人有一瞬間恍惚看到了自他身後散發出的聖光。

“我為此子寫了一道符,助他疏通祥瑞之氣,只是——”他頓了頓。

周文石:“先生但說無妨。”

“只是這疏通一事并非一時能做好的——”

周文石聞言馬上道:“先生若不嫌棄,可否住下?”

三川眯眯眼:“可。”

——

周文石命人給三川收拾了一間廂房,還刻意挑了距離周陵最近的那一間。房間很大,也很素淨,一概的檀木桌椅,雕着八仙圖的物架,擱置了一些顏色淺淡素雅的瓷瓶。帳子、窗紗一概都是雨過天青樣的軟煙羅,遠遠的瞧過去,如煙似霧的。

三川笑着搖搖頭,這周文石是個會辦事的。沒過一會,又來了幾個丫頭小厮擡進來了兩個漆木箱子。

打頭進來的丫頭長得就是一副聰明伶俐的樣貌,穿着水紅撒花的百褶裙,聲音脆生生的:“雲先生,這兩箱子裏是我們大少爺親自給您選的衣裳,沒來的及詢問您喜歡什麽款式的,就都按着您身上穿的款樣左右挑了挑,以後先生有什麽需要的,盡管吩咐我們就是了。以後都有我們幾個伺候先生。”

三川臉上猙獰了一會,好說歹說才把這一群丫鬟小厮給退了回去。他實在不習慣一群不相幹的人圍着自己團團轉轉。一想到連洗澡身邊都得有人看着就渾身起雞皮疙瘩。

三川在這裏的日子倒也好過,吃穿不愁還能捏捏小周陵的臉。這舒服勁差點讓他忘了正事。

那個小胖球好像說什麽和他家大人吃頓飯就能走了。可他現在還不想走……

沒有流言蜚語,沒有家破人亡,然後也不會有離家出走,不會有溺水,更不會遇到小河邊那個神仙。

他會在這個世界裏享受榮華富貴,和同齡人策馬同游,吃酒賞花,他說不定還會走向仕途,揚名立萬光宗耀祖,還會娶妻生子,子孫滿堂……過着最舒适得意的生活。

只是不會再有三川神君。

三川枕着手臂,迷迷糊糊的就睡了過去。

他夢見一生得意順遂的子承,子承臉上少了許多的陰霾和畏縮,他自信自在,像是一束光,恣意的活在世間。活出了令人羨慕的樣子。

真好啊。三川感慨,胸中卻翻湧着無法遏制的酸楚,這股酸楚沉悶的湧動着,卻不知怎的,竟然也惹得三川眼眶發酸。

“哦呼~”三川的夢境忽然坍塌,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身後突然竄出來一個亮着光的球:“好久不見啊,你竟然自甘堕落了。”

三川白了他一眼:“小胖球,本神君堕落什麽了堕落。”

“哼,你是不是不想出去了?”阿福黑豆豆似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三川眼神往下瞟,嘴硬着否認了。

“你不是只能在門附近活動嗎?怎麽到這來了?”三川反問。

阿福一副看見智障的表情:“是啊,但是我會搬門啊。”

“……”哦,那你還真是好厲害的呢。

三川猛然間想到了什麽,趕緊說道:“那門就在附近,我是不是能出去了?”

阿福意外的乖巧起來,将兩扇門顯現出來,小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三川。

三川倒也不糾結,反正兩扇門都是一樣的,于是大步向前。

他還默默地嘆了一口氣:“哎,給你一身的符紋壓着煞氣,願這個世界的你,能平安長大。”

三川拉開門,眼前白光一閃,他下意識的閉上了眼睛。

“雲先生?雲先生?”旁邊似乎有人在叫他。

三川立馬回過神來,發現自己正坐在一間小涼亭裏,撐着頭睡着了。他循聲看過去,那人面上添了許多的溝壑,頭發特有些灰白,仔細辨認還是能認得出的。

“周福?你怎麽這麽老了?”

周福嘿嘿的笑道:“哎喲,這歲月不饒人吶,不是人人都像先生這般容顏不老,竟還和十五年前初見時一樣呢。”

三川一怔,呆滞住了:“什麽?十五年前?”

三川的大腦飛速的轉了起來。他記得自己睡覺之前才剛進周家,怎麽一覺醒來就十五年過去了?!

周福見他又在發呆,想起還有正事,于是道:“雲先生,老爺和大少爺請您一道去迎客廳呢。”

三川點點頭。

迎客廳裏的桌椅擺設也都換成了別的樣式了,相較于從前顯得更加穩重厚重,很有一方大家的氣度在。周正林正坐在廳中,一旁站着周文石和田婉婷,田婉婷妝容衣飾也素雅了許多,面相也柔和了,手裏牽着一個十幾歲大的男孩,見三川進來了,忙讓手邊的男孩跑前去行禮。那男孩長得一副機靈像,想來經商世家裏也生不出幾個愣頭巴腦的孩子。

男孩叫周平生,說是多虧了雲先生他們才能有了這個孩子,所以取名“平生”。三川噗嗤一笑,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孩子是自己生的呢。

周平生脖子上還挂了一個大大的蝙蝠紋的銀項圈,穿着三色綢緞方塊拼成的水田衣,紮着一個小辮子。看着還是個可愛的孩子,孩子跪在地上磕了個頭,道:“給先生請安。”

據說是田婉婷吩咐的,要周平生每天去給三川磕一個頭。

周正林雖然是老了,身子看着卻還硬朗,聲音也洪亮:“雲先生,就等您來給這兩個孩子掌掌眼啦!”老爺子笑了起來。三川有些糊塗,掌什麽眼?

正想着,外面走進來一個身穿水紅撒銀花箭袖,外罩短貂排穗褂的男子。三川見到他的一瞬間感覺自己整個人都亮了起來。來人正是他朝思暮想心心念念的子承。一樣英挺的劍眉,一樣深邃的鳳目,一樣高挺的鼻梁,一樣精致的嘴唇,一樣挺拔的身姿。

唯一不同的就是,眼前的周陵,渾身上下都寫着意氣風發。而子承,總歸是有些陰翳,總愛将事情一個人吞咽下去,暗自較勁。

他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子承。一時間心底裏竟泛起了苦澀。

原本,子承也該是這樣的吧。

“先生。”周陵道。三川垂眸應下。

“大哥,大嫂。”說罷他站在了周正林身邊,笑容燦爛無比:“父親!”

周正林也是一臉的慈祥,笑呵呵的握着周陵的手。

“靈兒呢?”周正林詢問。

“靈兒這就到了。”田婉婷笑盈盈的回答,“這靈兒和陵兒,到時候都不知道是在喊睡了。”

這話引得幾位笑了起來,周陵臉上爬上了一層紅雲,嗔怪道:“大嫂你又打趣我了。”

三川後背忽然起了冷汗,心神難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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