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想念
三川眉毛一挑。又是一個姓賀的。看着氣度,估計也是什麽皇親國戚。
他說了不少感謝的話,感謝你的收留,感謝你的照顧,感謝你的醒酒湯……不過麻煩問一下……誰給我換的衣服……
賀祁壞笑一聲:“怎麽?嫌棄我?”
三川驚恐:“你你你!你怎麽能随便幫我換衣服了!那你豈不是!!”
“你一身酒氣熏天,不幫你換了衣服,是想把我這屋子也給腌入味了嘛?我可受不了?”賀祁擺出一副嫌棄的樣子。
三川滿臉通紅,又羞又惱又不好發作,一個“你”字,支支吾吾了半天。
賀祁微勾唇角,竟是笑了,連那雙攝人心魄的眼睛也蕩漾出了幾分柔和的笑意。
“是小內監幫你換的,這下不用羞了吧?”見三川爬了滿臉的紅暈,賀祁還是把實情告訴了他。不過還是隐去了一部分,比如,小內監幫他換衣服的時候,自己就站在一旁。
賀祁按捺住自己的心。不急不急,現在還不是告訴三川的時候。
若不是計劃如此,賀祁早就把三川狠狠的揉碎再懷裏。他甚至不敢直視三川,更不敢觸碰他。怕的就是克制不住想要抱緊的心。
賀祁捏了捏鼻梁,嘆了一口氣。
三川抱着被子在床上大眼瞪着賀祁。若他沒看錯的話,這人臉上似乎有一瞬間飛過了一抹紅。可能是他的錯覺吧。
這人長的就太有攻擊性了,不像是會臉紅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天底下長的好看的人都比較相像。這個賀祁看着,和子承竟然有幾分相像。
我的天嗳,我這真不是看誰都想子承,是這人确實長得有幾分像。
真想問問他認不認識周家的小少爺,是不是失散多年的兄弟什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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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侯爺!小姐的嫁妝清單請您過過目。”外面一聲不陰不陽的聲音傳來。
賀祁的眼神動都沒動一下:“不必本侯過目了,叫靈兒自己看看。”
“是。”外面的人退下,沒了聲響。
三川這邊像是被雷劈了一樣。
侯爺。嫁妝。靈兒。
我的天嗳!出了公家進了婆家。
我這是造了什麽孽!
“也就再過兩日,我的妹妹靈兒就要出嫁了,不如賞個臉,一起去參加兩個新人的婚禮?”賀祁聲音中是帶着些許笑意的,可能是打趣,反正三川腦子混亂,一時也聽不出來。
“我跟你很熟嗎?”三川就差翻個白眼了。
“我前幾日把你從荒郊野地的帶到京城來,你怎麽轉臉就忘……”賀祁突然意識到自己太激動,說禿嚕嘴了。
完了完了。
“前幾日?”三川感覺抓住了什麽巨大的線索。
他想起來帶他進入京城的确實是賀小侯爺。
不過,馬上就被一個臭道士送進了一個陶壺裏。在陶壺裏經歷了六道輪回門後又到了西嶺的大街上,接着進了周家,睡了一覺,就過了十五年。
這人說他幾天前帶我進的京城。
那……
這麽想,自己一開始從小胖球的門進來,就是在幾天前。然後在陶壺裏“觀光”了一番後,又到了十五年前,在睡夢中推開的門才真正出了陶壺,回到原來的時間線。
這麽一想,雖然亂糟糟的,但起碼也說的過去。三川贊許的點了點頭。
賀祁一邊看着,生怕三川察覺到什麽不對勁。
“原來如此……”三川輕聲說道。
“原來如此什麽?”賀祁問道。
三川沖他自信一笑:“與爾等凡人無關。”
賀祁送了一口氣,看來三川的腦回路清奇也是有清奇的好處的。
“我叫賀雲平,上次着急,忘了自我介紹。”
賀祁心中踏實了,而且無比踏實。只要三川自己認定的事,他一定會堅定不移的相信着。
“你一介平民,在西嶺城裏用賀姓,官府那可有報備?”賀祁眯了眯眼,有些不懷好意的問道。
賀姓是皇姓,平民百姓也不是不可以用這個姓氏,但是若要在大城裏使用,必須要到官府報備才能使用。
三川倒是還沒想到有這一茬,一時噎住了。
“我準許你用‘賀’這個姓氏了。”賀祁道。
“哦,那真是謝謝你。”三川順口溜出來一句話。毫無感情,毫無謝意。
賀祁倒是沒介意:“我妹妹的婚禮,你是去還是不去?”
“……”三川确實心中一頓。
這個世界的周陵和自己身邊的子承除了臉長的一樣,其他的都相差了太多。沒了這張臉,完全就是兩個人。
好歹也是子承的臉……
“去。”他一咬牙一切齒。
賀祁的目光晦暗不明,嘴唇抿成了一條線。
“好。”
——
說實在的,三川看着周陵的臉,總免不了想到子承。只是看到那張臉在自己面前晃來晃去,卻明白面皮之下不是那個子承。
可是,若是他能過的好,自己也總是欣慰的。從前子承就沒能過上這樣錦衣玉食的生活,這樣看着還真是感慨萬分。
倒是這個賀祁。一想到他就有點來氣,雖然是“救命恩人”,可這人做事總是有些不講理,倒叫三川有點想“恩将仇報”的背地裏暗罵他兩句。
天天和賀祁怼上兩句,日子倒也沒那麽難捱。
寧安侯府裏熱鬧非凡。迎親隊伍在侯府門前列了長長一隊,畢竟是迎娶侯府千金,這陣勢必定要張揚,必定要大氣。
賀祁見三川興致不高,便道:“今日、前頭都是些繁文缛節,你去了反倒覺得不自在,不若等開宴的時候我再命人接了你來。”
三川眼眸閃動,搖了搖頭:“不了,畢竟也是我看着長大的孩子,這麽重要的日子我又怎能缺席。”
賀祁沒說話,點了點頭,他今天也是忙得不可開交。畢竟老侯爺不在了,這事還都得他來操持。
三川的小轎子從偏門出去,在外面停了半晌,愣愣的看着迎親的隊伍,一身火紅嫁衣的新娘子被背上馬車,迎親隊裏的舞獅隊,樂隊開始熱鬧起來,三川放下轎簾,吩咐轎夫從近道先一步去往周府。
這次三川特地換了一身顏色鮮亮的衣服,淺淡的桃粉色錦袍,領襟袖口滾着紅色團紋,這一身在旁人身上免不了幾分女氣,而穿在三川身上則是有一股儒雅清隽之氣。
周正林穿了一件棗泥金的錦袍,面上洋溢着喜氣,周文石夫婦還有周平生,以及一衆家仆,都打扮的光鮮亮麗,喜氣洋洋。
三川一一拜會,身後跟着的轎夫也擡進來兩箱賀禮。
三川本來就沒想到送賀禮這一茬,還是臨出門時,幾個轎夫一并擡進轎子裏的,說是賀小侯爺吩咐的。
三川這才想到自己總不能兩手空空的去參加婚禮。于是也就沒說什麽,收下了。
三川在這周家的院子裏雖然沒有真的生活了十五年,但好歹也有十天半個月的了。此時他轉來轉去,竟有些不認得了。
突然有了種陌生的感覺。比在寧安侯府還要陌生的感覺。
他看着來來往往的家仆,進進出出的賓客,有些悵然的坐在院角。五月份确實是個好時候。暖洋洋的日子,暖洋洋的風。
正堂裏一陣熱鬧,雖然被一衆人擁簇者,但三川還是一眼就找到了那個身影。
一身紅的耀眼的喜服。陽光灑落在他洋溢着幸福笑容的臉上,也是暖洋洋的吧。
三川向着太陽伸開五指,光線透過指縫,依舊燦爛的讓他幾乎睜不開眼睛。掌心微熱,臉頰微熱。仿佛一切都那麽的遙遠,一切都和自己沒有關系。
我想,和你到永遠。
三川低低的說道,對着手背上的陰影,他閉上眼睛,又念了一遍。
“子承,我想和你到永遠。”
——
禮節規矩實在太多,三川好歹是救了周陵命的大恩人,自然的被拉了上去接受兩位新人的叩拜。
三川在看着兩人的時候,心中竟然有了一絲欣慰。想了想,摸出自己脖頸上一直挂着的那枚玉墜子,送給兩位新人當作磕頭禮了。
三川站在堂上,看着兩位新人攜手即将邁入洞房之時,居然還輕輕的笑出了聲。
賀祁不知道什麽時候湊上的,看他居然笑了,心中莫名的有些不爽,臉一下子黑了下來。
“你就這麽高興?”
賀祁低沉的聲音在他耳邊驀地響起,着實把三川吓了一跳。
三川一看是他,沒好氣的說道:“你妹妹嫁人,你不高興?”
賀祁臉上變幻莫測,眼底的情緒也看不分明,喉結動了動,不由分說的将三川拉了出去。
穿過哄鬧的人群。
三川覺得有這只手在,竟然無比的踏實,也沒有反抗,任由着賀祁拉着他。
方向是去往周陵和賀靈兒的“洞房”。
三川咧開嘴笑了。
他突然就找到了答案。自己對這個“周陵”大概只是基于對子承童年的遺憾。他們只是擁有一模一樣的皮囊罷了。真正的周陵,啊不對,是子承。那個萬念俱灰時來到自己身邊的小孩,那個漸漸長成大人的子承,自己的靈魂總會比自己的大腦認出的要快。不自覺的喜怒哀樂,不自覺的親近。
只因為。
只因為,他就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