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北淵
三川看着空蕩蕩的大殿中，那一面號稱通曉世間萬物的鏡子，眼眸中劃過一絲暗光。
他緩緩的走近前，那面鏡子開始散發出幽幽的微光，他的身影也在這微光之中清晰的映在鏡子中。
鏡子上微微亮起了一撮黃色的光點。其中傳來一個低沉的男聲。
“少年，你想問什麽事？”
三川懵懵道：“不知道。”
“……”
三川覺得這樣實在有些尴尬。想到剛才廣華神君說的那些，好不容易有了這麽好的機會，可不能随随便便浪費了。
“那可以問幾個問題？”
“看我心情。”
“哦。那……”三川猶豫了一會。
“丹辰的燒雞制法是什麽？還有那道燒鵝，唔——還有——”
“滾。”低沉的聲音打斷了他，宴會上的廣華神君捏着杯子的手微微顫抖，眉頭也擰的難堪。
丹辰關切的問道：“廣華，怎麽了？”
“沒事，有點頭疼。”你教出來的好徒弟真是，天真無邪。
另一邊，那聲音久久沒有回話，三川一副輕蔑的樣子，哼了一聲：“不過如此嘛。”說着轉身就要推門出去。
那聲音又響起：“我知道你的真實身份，還有你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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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川愣在原地，對自己的疑惑自然是他一直以來都存在的，鏡子突然發話，倒叫他心裏一慌，不光有種被看穿的感覺，還生了對自己的過往的恐懼。
但這種恐懼往往還伴随着無法壓抑的好奇。
他轉過身，又回到鏡子跟前。
聲音又說：“把手放在鏡子上，問你想問的問題吧。”
三川腦袋裏又不合時宜的閃現出廣華的話來，脫口問道：“我的前世今生？或者修行未來？還有心之所向，命定之人？”
“……”廣華那頭饒有興趣的繼續探聽。
鏡面上光華閃過，光斑緩緩彙聚出兩個字。
廣華霎時間一臉凝重，三川看着鏡面上“北淵”二字，眨了眨眼，不解其意。
“這是什麽？”他出口問道。
“前世、今生、修行、未來。”鏡子發出了不同于剛才的那種低沉的聲音，反而是一個溫柔的女聲，緩緩說道。
“北淵……是什麽……”
“北海之深淵。”鏡子不厭其煩，一一解答。
三川自己琢磨了一會，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什麽，就先記下這麽個地方，北海之深淵，現在他就在北海，那這個北淵想來也不遠了。
他忽然又想到什麽，繼續問：“那……我的心之所向，命定之人，你怎麽不給答案？”
鏡子流光溢彩：“殘損之靈識，無七情六欲。故而，無有答案。”
“殘損的靈識”三川聞言疑惑，心中慢慢升起了一股不詳的預感。
鏡子不再言語，鏡面上“北淵”二字也漸漸褪去色彩。
三川垂下眼睛，細密的長睫覆蓋了他眼中的暗光，細眉低低，別有一番清愁模樣。罷了，他怔怔的出了大殿。
北海神君的那個小童匆匆迎了上來，詢問他接下來要去哪。
三川擺擺手：“帶我回宴席上去吧。”
……
丹辰見自己的乖乖徒兒一臉悶悶不樂的神情，問他怎麽了，他就像沒聽到一樣，呆呆愣愣的只管坐着，兩眼無神。丹辰瞪了一眼廣華，廣華倒是迎上一對笑眼，頗為溫順。
丹辰索性牽着這個沒了神兒的小徒兒到外面吹吹風，談談心。
許是借了酒力，丹辰伸手捏着三川的下巴，使他微微仰頭看着自己。丹辰被酒熏醉了眼，鳳目微挑，更能醉人。
三川猛然對上這樣一雙勾人的醉眼，一時晃了神。溫熱的帶着些許酒氣的氣息撲在他的臉上，竟然有些酥酥麻麻的感覺。
“說，是誰惹你了。”丹辰語氣霸道。
“沒有……”三川低聲否認。
“胡說，這麽消沉，我可從未見過……”丹辰又近了幾分，屬于他的氣息更加迫近，其中夾雜着不知是誰的心跳聲。三川下意識的閉上眼睛，心中陡然生了一種莫名的情緒。似有還無又暗流洶湧。
然而，丹辰只是這麽盯了他一會，就拉開了距離，也松了手。
三川這才揉了揉有些微微泛紅的下巴。這家夥的手勁還真是不小。一旁廣華神君揮着手喊他，三川看了丹辰一眼，丹辰點點頭，他就飛一樣的去廣華那去了。
丹辰看着他的背影，心髒才後知後覺的劇烈跳動起來，又想起剛才近在咫尺的，乖乖徒兒的那張臉，那眉眼，那唇鼻……
他伸手捂住了嘴，胸腔中莫名生了一團烈火。
“這也……太可愛了……”
正平複着內心，又見三川揮着手臂沖自己喊：“丹辰！快過來！”丹辰扶額，也只有他這樣沒大沒小的傻子，才這樣沒規沒矩的直呼師父的名諱。
還是快步走了上去。
“丹辰，你好不容易帶了雲平出來玩，正巧北海有很多好玩的去處，不妨去玩一玩啊。”廣華道。
丹辰知道廣華這人肚子裏一般不會有什麽好水，還沒等說話。三川就眼冒星星，十分激動的拉着丹辰的袖口：“丹……師父~”
連稱呼都改了，連語氣都撒嬌起來了……
“師父~~”
更甚了。
丹辰覺得嘴唇有點幹，不自在的舔了舔。
“那……我帶你去。”
廣華拉着三川的胳膊，又接上了：“好啊，我們、一起去。”
丹辰瞪了他一眼，本座幾時說過帶你了？
三川倒是很開心：“好啊好啊~一起去，師父你說好不好？”
罷了，本座敗了。
“好。”丹辰頗為愛憐的摸了摸三川的頭，頗為冷漠的瞟了廣華一眼。
“那，你想去哪？”廣華笑眯眯的湊近了三川：“北海之地，有淵有海有沙灘有高山，你想去哪？”
三川忽然想起鏡面上的地點，便道：“北淵，北淵如何？”
廣華不語，丹辰卻是蹙起了眉頭：“你哪聽說的這地方？那裏死氣沉沉的，去玩什麽？”
“我路上聽人說的。”三川扯起謊話來也是頗為順口。
“北淵太荒涼，除了石頭還是石頭，沒什麽好玩了。”
“既然雲平想去看看，不妨就帶他遠遠看一看，遂了他的心願，也算不枉來這一趟。”廣華一旁說道。
丹辰嘆了口氣，搖搖頭，指點了祥雲來，牽着三川，二人踏了上去。廣華跟着也要蹭一蹭，叫丹辰一個眼神喝了回去：“用自己的。”
廣華悻悻的召了自己的祥雲來，兩朵雲一前一後往北淵去。
一路上丹辰都有些心不在焉，倒是三川，頭一回欣賞北海的風景，在雲上四處張望，一刻也不安生。
雲下的景色越來越荒涼，沙灘漸漸被礁石取代，臨海一處聳着懸崖峭壁，怪石嶙峋，壁立千仞。海浪無情而凜冽的拍打着陡峭的石壁，這般視聽結合，叫人膽戰心驚。
“這風光可還喜歡？”丹辰輕嘲了一句。
剛才還碧空萬裏，遼闊無垠的天際海面，現在穿行在這，竟生出了種莫名的壓迫感。但一想到“北淵”與自己的過往有關，也就只能硬着頭皮上了。
“不怕，好玩的很。”三川嘴硬。
丹辰抿了抿嘴，斜睨了他一眼，似乎還從未見過他對哪件事能如此上心。到底是什麽值得他如此執着？
北淵其實就是北海境內的一道深淵。傳說是盤古開天地時，揮舞開天斧時，不小心在北海境地開辟出一道深淵，下臨無際，周圍也無草木，荒涼至極。
三人乘雲在這深淵之上，只見得可怖的怪石和無盡的深淵。三川自來北境之時體內時有時無的炁，此刻居然能夠實實在在感受到，在身體裏洶湧，在四肢百骸間翻滾……
他凝視着深淵，腦海中似乎有一個聲音在召喚他。
“跳下去。”
——
丹辰還沒反應過來之時，三川已經站起身義無反顧的跳下祥雲，丹辰廣華大驚，忙施法拉回三川，丹辰更是驚得酒全醒了，吼道：“你瘋了！！！”
三川愣愣的望着丹辰：“它在叫我。”
“誰叫你你也不能往下跳！不要命了！走，我們回去！”丹辰攬過三川，二話不說的将他箍在懷裏。
廣華剛要說話，就被丹辰要殺人一樣的目光給噎了回去。
三川揚着臉：“讓我去吧。”三川心裏的聲音一遍又一遍的呼喚他。三川的心也從來沒有這樣迫切過，像是，宿命。
“你鬧着來北淵就是來玩命的嗎？你知不知道跳下去你就沒命了！死了！就像……”就像你的小豆子一樣，我再也看不到活蹦亂跳的你了。
三川聽不進去，他腦海中的聲音如同神谕，是他非去不可的理由。
廣華在一旁凝神望着北淵，黑漆漆的深淵之下，藏着的究竟是什麽，這個殘缺的靈識，又和北淵有什麽聯系……只要他進了深淵裏，這一切說不定就都有了答案。廣華的心裏起了些許興奮。挖掘別人的秘密，是一件讓人振奮的事。他目光灼灼的看着一旁的三川。廣華已經推了他很多把，靠他自己走最後一步，才是推波助瀾者最高明的一手。
“放開我！”三川掙着丹辰的懷：“你憑什麽阻止我！”
“我是為你好。”丹辰眸中閃着銳利的光。
“自私鬼！百曉鏡上也都說了，北淵能讓我記起過往！憑什麽不讓我去！你有什麽資格不讓我去！”
丹辰的心猛地一揪，這句話深深的刺痛了他的心，萬萬年來，這顆心髒第一次這麽疼。只因為他的一句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