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仙宴

三川每日都要在瓊池裏泡上一個時辰,至于心魔,也沒見過它發作。只是偶爾想到那晚丹辰的話,心髒會鈍痛。

天帝倒不常來管他,想來也是,天宮那麽多的事,總不能在他身上團團轉。

三川換上了一身雲紋白色錦袍,頭發每日叫仙童梳的齊整。每日誦經文,抄經文,喝的是仙露神草,睡的是月光之下的雲彩之上,活成了一個清心寡欲的仙人。

他克制着自己不去想丹辰,不去想不妄山,不去想以前的種種。記憶這種東西放肆的厲害,越是克制越是想起。他躺在雲上,心髒疼的厲害,清晨醒來時G總會挂上滿面的淚。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麽了,都說會流淚是有七情六欲的人的特權,那他呢,殘缺的靈識而已,怎麽會流眼淚?怎麽會無比的想一個人?

三川安慰自己,不過都是假,不過都是常情。

日複一日,記憶卻沒有淡去,反而越來越清晰,甚至開始衍生。

天帝遙遙站在雲端,手中拿着一個漆黑的匣子,靜默的看着三川,眼眸深沉若水,叫人捉摸不透。

再過幾日就是百年一次的群仙盛宴,天帝見他清心寡欲了好些年月,也是随口問到他想不想參加群仙宴,三川也着實悶的厲害,不過天帝不能讓他以真面目示人,只得扮作宴會上的侍酒使者。三川想也不想便答應了。

他興奮之餘也開始不安,群仙盛宴上,丹辰貴為帝君,也一定回來參加,到時……到時該怎麽面對他。天帝寬慰道:“丹辰性子桀骜,最不愛的就是參加這種規矩多的宴會。”三川聽了心中是有些放心,卻也有些失望。

宴會前幾日三川便被侍酒神官喊去同一群侍酒使者講學規矩。三川不禁感嘆,這天上就侍酒這一樣便有幾百條的規矩,實在繁瑣,依着丹辰的性子,他是決計不會來的。

侍酒使者一概穿着雪白的短袍,長發盡束在頭頂,再戴一頂滾雲紋的高帽,從頭白到腳,排列整齊的侍酒使者們遠看去就想鋪了一地的雪。其他使者的衣裝也都是同樣的款式,換了個顏色。淺淺的一片,看着倒也賞心悅目。

宴席設在東啓明臺,東啓明臺設在啓明仙山上,是集天地靈氣于一處的仙家寶地,山上輕煙薄霧,四季常翠,仙靈充沛,只在這山上待上片刻,就會感到身心舒暢。臨近宴會開始,不少仙人都陸陸續續從四面八方來到啓明臺上,有的仙人帶來了自己座下童子,還有仙人帶來了自己的珍奇坐騎……一時間東啓明臺上熱鬧非凡,三川還候在雲端,心思卻早已經飛下去了,只眼看着啓明臺上就眼花缭亂,心思飛蕩起來了。東啓明臺上的接待使者引着仙人們落座,三川瞅見一身着黛色袍服的仙人懷抱着一只通體雪白毛絨的神獸,那神獸看着小小一團,有些膽怯卻也大大的好奇,黑溜溜的大眼睛不住的四處張望,不經意對上三川的眼,這才看清那小家夥眼尾竟被仙人描着紅線,下眼睑描着金,添了幾分機靈勁兒,那神獸看着三川的方向也眯着眼乖巧的張嘴叫了一聲,抖了抖耳朵。三川喜歡的很,幾欲翻身下去,好好看一看這小家夥兒,正出神,就被一旁的侍酒使者拉了回來,低聲道:“當心點,可別出了差子。”

三川點點頭,将視線收了回來。

地下的熱鬧勁兒持續了好一會,接待使者陸陸續續都回了雲端,直到天帝發話,仙女,侍菜使者,侍酒使者等等才陸續落到東啓明臺上。好巧不巧,三川服侍的正是金陽帝君,他身旁端坐着的一身紫袍眉頭輕颦的正是重輝帝君。他剛一站在金陽帝君身旁,重輝帝君便冷聲道:“莫要給他酒。”三川汗毛一豎,連聲應諾。金陽帝君倒是樂得自在,手指輕扣案桌,不經意的擡眼看了一眼侍酒使者,便又轉過頭去。

三川心裏一驚,生怕金陽認出他來,又見他依舊那副樣子,大概是沒認出他來。也就稍稍放寬了心。既然也不讓他斟酒,他倒也樂得清閑,四處尋找着那只可愛的小靈獸,奈何這神仙衆多,靈獸也衆多,可愛有趣的也不在少數,不一會他就被別的稀奇靈獸吸引了目光。

宴會舞池中的仙女們輕紗绫羅,環佩丁當,輔以柔情萬千落英缤紛,仙樂綿綿,美不勝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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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川的小眼神兒一直流連在神獸身上,忽然聽得金陽帝君與重輝帝君說道:“不知道丹辰那家夥今日會不會來?”

三川心猛地一跳。

又聽重輝帝君低聲道:“丹辰一向不喜歡這些,想來是不會了。”

三川的心有猛地一空,也沒心思去看那些神獸了,心思亂如麻,果然一聽丹辰便會方寸大亂。

“那真是可惜了,這麽好的宴會。”金陽帝君說這話時卻無一絲惋惜之意,語氣還有些輕快。

三川喉嚨有點緊,嘴唇有點幹,不自覺的舔了舔嘴唇。

金陽帝君遞上一只玉杯,溫聲道:“你口渴了麽?不介意的話,那我的杯子盛口酒喝吧,反正我是喝不得一滴酒了。”

三川連忙搖頭:“不敢不敢。”

金陽帝君笑了笑,伸手取了三川手中的酒壺,斟了一杯酒,遞給三川:“喝吧,本座賞賜的。”

三川抿着嘴唇,低下頭,喏了一聲,雙手接過玉杯:“謝帝君。”

玉杯增酒色,合着東啓明臺上的仙光,當真是“玉碗盛來琥珀光”。三川心中苦悶,低眉擡手,暢快入口。畢恭畢敬的将自己用過的酒杯放在托盤上。

金陽帝君也沒再看他,繼續同重輝帝君閑聊。

小小一杯酒,香氣便在口腔中萦繞不絕,回味無窮。心道:如此美酒,回頭一定要像天帝多要幾壺。他此刻思緒缥缈,身輕若雲。身形有些微晃,想着可能是這美酒後勁有些大,定定神就好。

哪知金陽帝君忽然扭過頭來,将酒壺遞給他:“這壺酒全賞你了,在這叫我看着眼饞。”

三川迷迷糊糊接下酒壺,心智早就不知飛遠哪去了。只見自己一杯一杯接一杯。

“好酒。”三川低聲道。他已然熏醉,好在他依舊這麽規矩的站着,不曾耍耍酒瘋,還算老實。

不知是不是這酒連人的眼睛都能喝醉,三川朦胧間似乎看到眼睛裏闖入一抹熟悉的紅色。

“丹辰……”三川不自覺的脫口而出。

金陽帝君一旁道:“不得了啊,丹辰居然來了。”

雲端的接待使者下來兩位為丹辰帝君鋪設案桌,金陽帝君倒是驚訝的很,忙對使者說:“來來來,來我這邊來,我得好好問問這家夥是怎麽轉了性。哈哈哈。”

三川站在金陽帝君的左後方。而金陽所指的位置正是在三川的左前方,三川正站在二人中間。

三川有些慌亂,心髒噗通狂跳,他從來不敢想再見了丹辰是什麽樣的場景,會說些什麽,此時此刻突入起來的相遇真的是見他手足無措。

“咦?你帶了思輝來?”金陽的聲音不算高,卻一字一句的鑽進了三川的耳中。

三川凝眸細看,這才看清除丹辰身後還帶着一個身着白衣的少年,那少年目如點漆,唇紅面白,正是他的徒弟付諸。卻不知怎麽就叫了“思輝”。怎麽就在丹辰座下修行,怎麽就能和丹辰靠的這麽近!

三川的餘光中始終有着一團火紅,他忙收回目光低下頭,心跳如雷。這惶恐是連醉意都忌憚三分。

丹辰緩緩開口,三川不曾看到他的臉,只覺得他語氣淡淡:“思輝覺得悶,我帶他來散散心。”

三川胸口仿佛針紮一樣。他是在難過什麽,他的心髒一下一下的跳躍在針尖上,細細密密的疼痛讓他幾欲透不過氣來,他木然的倒了一杯酒,卻是覺得只剩辣味。

他瞥了一眼付諸,卻見他腰間閃閃發光,定睛一看,卻是一把精巧的匕首。他記得這匕首原是丹辰的,他當初想要但丹辰卻沒給他。想到這,三川又喝了一杯。這一杯沒能倒滿酒壺就見了低。三川将酒壺擲在托盤上,有些頭痛。

金陽帝君偏過頭:“怎麽回事?”

三川有些醉了,其他的侍酒使者忙迎了上來,托住三川,向金陽帝君道歉。三川的目光始終落在那一片緋紅之上。

怕他回頭,又怕他不回頭。

他沒回頭。

三川被其他的侍酒使者架着回了雲端,但他畢竟是天帝送來的人,侍酒神官也不敢責怪,只得叫他自己先在雲端上待到宴會結束。

這宴會得進行三天三夜吧,

三天三夜……三川木然的躺在雲端。心像是豁開了一道口子,我寧可你怨我恨我,起碼你心裏還想着我。

我怎麽能忍受你身邊有了別人,怎麽能忍受你把沒對我的都給別人!

“丹辰,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不要付諸好不好……”三川從喉嚨裏嗚咽出聲。

我不在你身邊,那我就要你孤獨百世。

三川心裏忽然冒出來這麽個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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