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自由落體
上一秒,宋澤還在所謂的世界中樞同所謂的世界意識講道理。
這一秒,他卻突然出現在空氣稀薄的萬米高空,并以自由落體的形式……
“啊啊啊啊啊——!”
失重情況下,宋澤無法控制身體的動作,頭朝下墜落,雙手不停地在空中亂擺,嘴巴被勁風鼓動的露出了牙龈。
同他相反的是,世界意識與他保持這相同的速度下墜,卻是悠哉哉的雙手抱胸,仿佛飄在空中一樣。
“常言道,不見棺材不落淚,小子你現在嘴巴都要被風吹成氣球了,還覺得我是你的幻覺嗎?還是說你覺得你的幻覺已經厲害到以假亂真的地步了?”
宋澤:“啊啊啊啊啊——!”
世界意識被吵到一樣,掏了掏耳朵,“嘛~我也不想為難你,只要你肯相信我不是幻覺,我就讓你停下來。”
宋澤:“啊啊啊啊啊——我相信你行了吧!快,快停下來啊啊啊啊啊——”
世界意識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不緊不慢地伸出手,拉住了宋澤——
一秒鐘後,宋澤仍然在下墜。
“啊嗷嗷——!為什麽我還在往下掉啊!!”
再也沒了方才悠哉态度的世界意識抱緊宋澤,哭唧唧:“啊嗷嗷!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啊!”
宋澤用力搖晃着世界意識的肩:“你這個騙子!我死後一定要變成厲鬼去找你嗷嗷嗷!嗷嗷——救——命——啊!”
家中,穿着居家服和拖鞋的容癸正在寫作業。
突然,毫無預兆的,他平靜面色突然被恐怖所取代。
‘啪’的一聲掰斷了手中的筆杆,容癸猛地從座位上站起來,連鞋都來不及換,動作急切的往門外沖。沖出小區,沖上街道。
那個地方是是市中心一處高檔小區的三層小洋房。
他私下徘徊過無數次,卻一次也不敢踏入那周圍方圓百米的範圍。
從來只是在附近散步,時不時裝作不經意的樣子,往二樓樓上撇上一眼。即便是在夢裏,也不例外。
索性那處附近便是一所公園,他一個學生往來徘徊,倒也不算可疑。
但今天,他卻不管不顧的沖向他在夢裏也不敢靠近的地方,大力按住門鈴。
叮鈴鈴——!
叮鈴鈴玲玲——!
叮鈴鈴鈴鈴鈴玲玲——!
“誰啊!來了!”正巧在家的周玉兒趿着拖鞋往來到門邊,看到門外氣喘籲籲、滿頭大汗又臉色慘白的容癸,吓得倒退了一步。
很快,她反應過來自己動作有些不妥,輕咳一聲準備問話。
然容癸先他一步開口:“宋澤呢!?他現在在哪裏?他沒事吧!他有沒有受傷?他有沒有……”
容癸突然消聲了。
“啊!我!”容癸突然後退一步,透股模糊視線,發現宋澤的媽媽不知何時打開了門,正擔憂的望着他。
“孩,孩子?!”周玉兒上前一步,拿出手帕擦掉容癸臉上的眼淚,“你怎麽哭了啊?我那孩子他沒事兒,他前腳剛被他三叔送回來,這會兒正在房間躺着呢。你找他有事?我這先跟我回屋,我這就把他喊下來。”
周玉兒本來是覺得,這個突然出現在她家門前的孩子挺可疑的。但看他提到自己兒子時候那副擔憂的模樣,便立刻放下心來。
——如果真是壞人,不可能僅僅因為擔心她兒子,而露出那麽痛苦地表情。
應該是很要好的朋友,周玉兒想。而且這孩子雖然第一眼看去狼狽了些,但定睛細看,不是好看的不得了嘛!
看着這孩子哭的可憐的哇!
周玉兒當即母性大發,要把他迎進去拾掇拾掇。
然而,方才還一臉狼狽的容癸卻已經擦掉了眼淚,推拒道:“抱歉阿姨,吓到您了。我是容癸同班同學,今天來是……”
“媽,誰在外面?!”宋澤從屋裏探出頭來,打斷了容癸的腹稿,臉上還有些驚魂未定的餘韻。下一刻,他驚訝的睜大眼睛:“容癸?”
容癸再次消聲,有些不知道該怎麽解釋現在的狀況。
周玉兒沒注意到他那細微的表情變化,側身将容癸完完全全的讓出來。
“這孩子好像以為你出事兒了,着急忙慌的跑了過來,你還不趕緊的把人那雙拖鞋過來給人穿上!”
她這一提醒,容癸才終于意識到,他的拖鞋在路上跑掉了,現在正赤着腳丫,腳趾間和腳背上沾滿了黑灰色的灰塵。非但如此,腳底板還被路上碎石劃得傷痕累累。
此刻,之前被恐懼所壓下的疼痛擡起頭來,他只覺得腳板鑽心的疼。
仿佛有‘嘭’的一聲,從容癸的頭上發出,他的臉倏地紅了個透。
比起腳底的疼,容癸卻只覺得羞恥,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太……太狼狽了……實在是太狼狽了!
“他這樣子穿不了鞋吧。”
容癸聽到宋澤的聲音,緊接着,視線裏突然出現一個背對着他,半蹲下來的身影。
“上來!”宋澤雙手向外攤開,言簡意赅,“我背你。”
容癸雙眼微撐,道:“不用,我……”
“別廢話了,趕快上來!”宋澤有些不耐煩的打斷他,“我這樣蹲着也挺累的。”
周玉兒适時給宋澤來了一個栗子:“好好和同學說話!”
容癸過意不去,連忙擺手道:“阿姨我沒事,我家裏還有事,這就回去啊……啊!”
身體陡然騰空,耳邊是宋澤帶着些微抱怨語氣的話:“叫你進去你就進去啊?客氣什麽啊!”
微長的劉海垂下來,蓋住眼中的光芒。
容癸垂下頭來,低聲說了句,“謝謝。”
宋澤沒回他。
事實上,他壓根就沒聽見容癸的話,他在忙着和世界意識對話。
“話說你不是說他十年裏只顧着暗戀,壓根沒怎麽和我說過話嗎?怎麽突然跑我家來了?還搞得這麽狼狽?”
世界意識又拿起了他的老人腔:“因為你啊,少年。”
“因為我?”宋澤不解。
“對,你。”世界意識刻意停頓少許,語氣恢複正常,“他感知到了你對死亡的恐懼,第一時間放下一切跑了過來。”
宋澤腳步微頓,低頭看一眼腳底結了血痂、渾身狼狽的容癸,把他往自己二樓的房間帶。
“你什麽意思?”
“字面意思。”
宋澤罵道:“廢話!我是問你他怎麽感知到我的危險的?”
世界意識聳聳肩,解釋道:“好吧。其實我也是才發現,你們兩個身上連了‘牽絆’,單向的。這個‘牽絆’能叫容癸第一時間察覺到你的喜怒哀樂。不過你放心,只有強烈的情緒波動才能叫對方察覺,所以日常的想法不用擔心被他知道。”
世界意識說完這些,立刻趁熱打鐵道:“你看他這幅樣子,就知道他剛才有多擔心了。一路光着腳跑過來的啊!這附近有段路在施工,路上好多小石子呢!怎麽樣?是不是很感動?”
宋澤無言。
“順便提一句。剛才的墜落雖然是在你夢裏進行的,但痛覺還是存在的。也就是說,真的摔下去,你不會死,但會很疼,跟真死了一樣。”
宋澤冷笑:“你還好意思提?”
世界意識小聲辯解:“我那不是能量不夠了嘛……”
宋澤真想把世界意識抽出來暴打一頓:“呵呵!能量不夠你還敢玩那麽刺激的?”
他壓根就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睡着的。
而且從宋艾辦公室醒過來後,他三叔壓根不記得他說過的話了,對他為什麽來找他的原因也忘了個一幹二淨,十有八九就是世界意識搞的鬼。
“啊哈哈,我的存在畢竟是機密嘛……”世界意識打着哈哈,“言歸正傳。咱倆快摔死時候,我突然又能控制夢境的原因,多半是托了容癸的福。”
他的語氣忽而嚴肅起來:“這個世界因為容癸而誕生,他能喜歡你,是你的福氣。”
對此,宋澤只回了他倆字:“呵呵。”
把容癸放到他房間的沙發上,又把看熱鬧的周玉兒趕了出去,才端了盆水過來給他清理傷口。
容癸似乎很緊張,肌肉一直緊繃着。
宋澤正煩躁,便沒空安撫他,把傷口旁的灰塵清理幹淨後便準備給他消毒。
沾着消毒液的棉球碰刀傷口瞬間,捧在手心的腳瑟縮了一下。
宋澤愣一下,擡頭去看,正對上透過細密的劉海,一瞬不瞬盯着他的容癸。
這對視來的猝不及防,容癸剛剛褪去了紅暈的臉再次燒了起來,未經思考便道起了歉。
“對,對不起,突然出現,麻煩你了。”
他腳趾拱起,聲音小了下來,“對不起,我……”
宋澤忽然打斷了他,單刀直入:“你喜歡我?”
他放下棉球,雙手分別按在容癸兩肩後的沙發上,将瞪大雙眼、瞳孔收縮的容癸困在自己與沙發之間:“有多喜歡我?”
世界意識差點驚掉了下巴:“小子!你幹嘛呢?!”
宋澤權當沒聽到,仍舊緊緊盯着容癸,“你的喜歡能夠維持多久?一天一個月?一年?兩年?會随随便便被別人吸引,又變得不喜歡我了嗎?”
空氣似乎都因為宋澤的話凝滞了,容癸保持沉默,大氣不敢喘,只是驚愕的盯着宋澤。就連世界意識都因為這詭異的氣氛說不出話來。
這時,宋澤卻忽然笑了,沒心沒肺的樣子。
他拍拍容癸的肩膀,“哈哈哈,抱歉啊,吓到你了吧。就是前陣子不知道從誰嘴裏聽說你喜歡我,說實話,叫我怪惡心的。今天就趁機試試。不過看樣子,那應該只是謠傳吧。抱歉啊。”
宋澤表情恢複如常,松開容癸坐了回去,準備重新給他上藥,嘴裏還哼着歌。
他的試探是真的,他的開心也是真的。
宋澤承認他腦子不聰明,所以他思考問題的方式也極其簡單直接。
不管容癸真喜歡他還是假喜歡他,但喜歡一個人卻連承認都不敢,便說明容癸對他的喜歡沒到世界意識說的那份上。
既然如此,只要他在這十年間适時拉開距離,容癸對他的心思說不定也就淡了,應該就不至于因為他訂婚而痛苦到堕落的地步。
鑷子夾起新的消毒棉球,宋澤要用它給容癸擦拭傷口。
消毒液碰到傷口的一瞬,容癸的腳再次疼得蜷曲起來。
宋澤放輕力道。
這時,容癸的聲音忽然從頭頂傳來。語調不似方才羞澀腼腆,反而堅定有力。
“你說的對。”他低頭,眼一眨不眨,望向宋澤漆黑雙眸深處,“我不喜歡你。”
宋澤正欲松口氣,便覺頭頂陰影加重。
容癸彎腰,與他面龐貼近:“我不喜歡你,因為‘喜歡’不足以描述我對你的感情。”
宋澤微微睜大雙眼。
“我愛你。”容癸道,“能維持多久我并不清楚。至少現在,我是愛你的。”
他說完,便站了起來,赤着腳走了出去,獨留宋澤一個人呆在原地。
“還有……”他在房門前停下,背對着宋澤,“讓你感到惡心,對不起。真的,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