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
寧嬈抿了抿唇,眼中閃過狡黠的光,撲進他懷裏,環住他的腰,細聲道:“那你帶我去陶公村?”
江璃點頭。
寧嬈伸出一根手指在他胸前畫圈,話音幽轉:“那不帶南瑩婉?”
江璃一愣,不禁莞爾,縱容地摟住她,笑說:“不帶她。”
寧嬈得了滿意的答複,展開笑靥,膩在江璃的懷裏,溫甜道:“景桓,你真好。”
……
江璃的設想甚是美好,眼下正是初夏時節,花開至荼蘼,越往南走,越是霁雨淅瀝,山霧扶疏,景致美不勝收。
他和寧嬈結伴同游,雙影相攜,豈不美哉。
可往往,設想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
要解決一個南瑩婉已是挖空心思、費盡周折了,偏又冒出來個拖油瓶。
因逢大考,鳳閣事忙,陳宣若接連幾日在鳳閣秉筆,連家都來不及回,好不容易将考生的典冊名錄整理妥當,他頂着一雙熬紅了的眼,到宣室殿來告假。
“陛下,臣得回家一趟,吟初自南郡回來了,母親讓臣回家吃頓團圓飯。”
江璃正埋首往奏疏上點朱筆,聞言,放下筆擡頭:“吟初……她在南郡一晃也五年了,你們兄妹多年未見,快些回去吧。”
陳宣若躬身揖禮,正反身要退出去,江璃叫住了他。
禦階上飄來的聲音若崇山之外的雲霧,缥缈清越,卻又含着一絲隐晦的鋒意。
“景怡也在京中,母後正要操心替他選妃,可巧吟初這個時候就回來了,你這個做兄長的,也該替自己妹妹操些心,可別不聞不問,只知公務政事。”
Advertisement
陳宣若不由得一凜。
他忙回過身來,鞠禮道:“婚姻大事,向來父母之命。就算吟初糊塗,父母那一關總是過不了的……”默了默,他斟酌着又添了一句:“陛下放心。”
江璃臉上含着清雅笑意,緩緩地點了點頭。
陳宣若走出宣室殿,仰頭看了一眼萬裏無雲的湛藍天空,愣愣地出了會神,不由得,輕微地嘆了口氣。
吟初對楚王一片癡心,本是門當戶對、珠聯璧合的一對,可如今偏偏顯得那麽不合時宜。
陛下要清掃滟妃餘孽,要制衡‘南派’勢力,就不會任由這兩派有絲毫的勾連牽扯。誰讓他們陳家是‘南派’股肱,而楚王是滟妃的兒子。
就算太後和陛下對楚王多加疼愛照拂,但也絕沒有大度到讓他娶一個權勢滔天的宗室之女。
而他的父母亦是審時度勢、精明至極的人,楚王他們是萬萬不願意沾的。
雙方都有默契,各自心照不宣,可……就是苦了吟初。
他心中為妹妹傷慨,沐在殿前淨澈的陽光裏,一時失了神,沒注意有人走近。
內侍上來低聲提醒,他才看見,寧嬈被一群內侍宮人圍簇着,提着祎衣裙紗,拾階而上,離他越來越近。
陳宣若忙收斂了神情,沖她鞠禮。
寧嬈随意地讓他平身,邁上臺階,随口問:“你在宣室殿前發什麽呆?”
她不過是問一問,沒等陳宣若回答,便要越過他進宣室殿,誰知陳宣若略忖了忖,叫住了她。
“阿……娘娘,你還記得吟初嗎?”
陳宣若觑着寧嬈的臉色,試探着問。
寧嬈歪頭,疑惑地看向他。
陳宣若了然,将視線垂落下來,喟然道:“連這個都忘了……當年先帝為陛下擇選太子妃的時候,除了你和南瑩婉,吟初也是其中一個。甚至吟初是你們當中呼聲最高的。”
寧嬈抿了抿唇,看來當年江璃還挺搶手……
陳宣若看着她別扭毫無遮掩的神情,不禁笑了:“吟初對陛下無意,是自己退出擇選之列,只是因為……”他在心裏猶豫輾轉,想到妹妹這些年的孤寂自苦,下了狠心,豁出去:“只是因為她傾心于楚王,對他一片癡意。”
寧嬈驀得睜大了眼。
“我與你說這些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心疼自己的妹妹,吟初自小是個念死理的,認定了楚王,便要一門心思不撞南牆不回頭。她今年都十九了,京中宗室勳貴之女哪有這個年紀還不出閣的。前些年上門求聘的世家子弟也不少,可她偏偏執拗,離家躲去了南郡老家,父母再逼,她就以死相挾。女子韶華短暫,若是再耽誤下去,這一生豈不是都要毀了?”
寧嬈當真沒有想到,原來還有這樣一個身份尊貴的宗女如此癡心地戀慕着江偃。那……他們為什麽不能在一起?
陳宣若嘆道:“陛下随待楚王寬和,但仍對他多有忌憚,而我們陳家在京中勢力頗深,若是吟初嫁了楚王,便是兩姓聯姻,其中可考量的事又多了……衆人知君意,無人敢在陛下面前提,能不能勞煩娘娘,若是時宜,勸一勸陛下,臣先替舍妹謝過娘娘了。”
寧嬈聽明白了他的意思,又覺有些為難,默然站着,不知該如何回應。
見她這反應,陳宣若和緩了顏色道:“娘娘若找不到合适的時機,也不必強求。臣也只是想再試一試,替自己的妹妹再搏一搏。”
寧嬈松了口氣,忙點頭。
兩人又無關痛癢的寒暄了兩句,陳宣若便出宮回家,寧嬈進了宣室殿。
綠鲵銅爐裏焚着龍涎香,煙霧疏淡,絲絲縷縷地飄散而出,将禦階上江璃的面容遮掩的愈加模糊。
他起身,拉着寧嬈的手将她送到禦座坐下,柔聲問:“我見剛才你在外面和冬卿說了半天的話,你們都說什麽了?”
寧嬈道:“他說他妹妹回來了,還說他妹妹當年跟我和南瑩婉一起選過太子妃,問我記不記得……”
她忖度了一番,覺得自己失去了記憶,對過往一無所知,還沒弄清楚情況之前還是不要在江璃面前貿然提江偃和陳吟初的事了。
刨去她和江偃那至今疑霧重重的過完之外,連陳宣若都說了,此事牽扯朝政,還是……慎重些吧。
江璃嘴角噙上一抹笑,低頭看她:“那你還記得嗎?”
寧嬈慢慢地搖頭。
一時緘默,江璃緊凝着寧嬈的臉,神情專注,又暗含期待,仿佛在等着她問他什麽。
可她一點要問什麽的意思都沒有,反倒沒心沒肺地伸手去拿瓷碟裏的榛果,吃得歡快。
他輕咳一聲:“你就不想問我些什麽嗎?”
寧嬈抹去嘴邊的果屑,懵懂:“問什麽?”
“問我當年怎麽會選中你,怎麽會喜歡你啊!”
寧嬈瞥了他一眼,一臉的稀松平常:“這有什麽可問的,我這麽漂亮,這麽可愛懂事,你會喜歡我不是太正常了嘛。你這人雖然別的不咋地,眼光還是挺好的。”
江璃:……
是!我喜歡你漂亮……喜歡你可愛懂事……喜歡你臉皮厚!
寧嬈伸手抓了一把榛果,想了想,又放下,仰頭問:“對了,我們什麽時候起程?”
“三天後,沿途驿館和随行禁衛我已安排好了,朝政也安排妥當,暫由冬卿和裴恒秉筆代政。”
寧嬈喜笑顏開,對于宮外的風光開始期待。
這三天需得準備出宮的衣裝、釵環、用物,過得甚是忙碌,耳邊也總是不得清靜。
傳言陳家那位貴女将楚王纏的緊緊的,可把端康公主和柏楊公氣壞了,險些要動家法,被陳相攔住了,有當丞相的哥哥護着,陳吟初越發沒有節制,就差沒到楚王府門前劈個小屋日夜守着了。
諸如這般,三日後天光微亮,薄曦未散,江璃悄悄帶了寧嬈乘輿辇到宮門,準備換馬車。
沒辦法,南瑩婉一心要跟着去,盯得緊,想要将她甩開唯有跟做賊似的悄悄出門。
兩人乍一下輿辇,早已換了便服的崔阮浩召令宮門值官大開慶武門。
厚重斑駁的兩扇宮門緩緩推開,宮外的朝景由一線之光也漸漸變得明晰。
外面站着兩個人,眼巴巴地盯着宮門。
南瑩婉和江偃。
江璃和寧嬈徹底愣住了,還沒回過神,那兩人已跑了進來。
南瑩婉抓着江璃的胳膊,淚眼婆娑:“表哥,我甚是想念父親,也想去祭奠上香,為何你要走卻不肯帶我?”
江偃抓着江璃的另一只胳膊,哀戚漣漣:“皇兄,那吟初表妹快把我逼死了,出門我現在都不敢走正門了,你行行好,帶着我一塊兒去。父皇已經走了,長兄如父,你要是再不管我,我可真沒活路了!!”
江璃和寧嬈對視一眼,默默的,緩緩的,垂下了頭,嘆了一口氣。
……
蔓草斜熏,和風如煦。
江璃和寧嬈同乘一輛馬車,後面還跟了一輛……
不時懸起車幔,總能聽見後面喋喋不休的争吵聲飄過來,車壁被砸的哐當哐當響,那兩人好像随時要和對方同歸于盡一樣。
江璃放下車幔,轉回身,不住地嘆氣……這算怎麽回事?!他招誰惹誰了?!
可寧嬈似乎沒受此影響。
她乖乖地縮在馬車角落裏,懷裏抱着雪球兒,臉上挂着溫恬的笑意,捏着雪球兒小小的肉墊爪,逗一逗它,再将糕餅掰碎了喂給它。
因是微服,她換下了祎衣,只穿了一件尋常的鵝黃襦裙,發髻高挽,簪一根銀釵,自發間飄下一根與襦裙同色的發帶,清雅疏淡的顏色,望過去如一只精心雕琢的瓷娃娃。
看得江璃心裏有些發癢。
忍了一會兒,他往寧嬈身邊挪了挪,将手擱在她的腿上,平鋪開,輕輕地揉她的腿。
寧嬈正忙着喂雪球兒,顧不上他,随意把他的手拿開。
江璃癟了癟嘴,退回來。
只安生了一小會兒,江璃又悄悄地挪了過來,環過寧嬈,将手放在了她的腰上。
揉捏慢搓,以暧昧的,輕緩的節奏。
寧嬈被他擾的不耐煩,一手托着雪球兒,一手掰起他的胳膊一扭推了出去,氣道:“你有完沒完,沒看我忙着呢!”
江璃保持着胳膊被反扭的僵硬的姿勢,瞪大了眼睛看寧嬈。
寧嬈也愣了,她煩躁時沒注意控制力道,剛才反扭江璃的胳膊時候,分明聽到了一聲“咯嚓”類似于胳膊脫臼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