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又見謝琰
蘇玉鬼咒已解,蕭柯遂帶了家将及一衆随護回去都城。
如此,年節将至之時,又紛紛揚揚下了兩場雪。蘇鎮與小李莊家家戶戶均忙裏忙外準備年貨,這一日,蕭戈蕭殺帶十來個親衛,并七八輛以粗葛布覆的嚴嚴實實的大車,來到小李莊蘇家……殷伯将蕭家兩位家将親衛讓入廳內。其時,蘇氏兄妹四人正在樓上盤帳,聞聽殷伯言蕭戈蕭殺冒雪前來,均心下狐疑,蘇便下得樓來往廳中一探究竟……
殷伯将蕭戈蕭殺讓入廳內,遂親去報于蘇,這裏蕭戈蕭殺一進樓下大廳,棉簾掀處一股暖氣撲面而來……二人遂于廳門處塌上踞坐。待女侍上了酒水,蕭戈、蕭殺但覺廳中暖意洋洋,妨如春季……二人游目四顧亦尋摸不到火盆碳爐等物什的影兒……蕭戈察覺後背近牆處暖意更甚,不由起身去觸摸牆壁,方将手摸至壁上,這裏手上陡覺一暖,那裏蘇已掀簾而入……蕭戈讪讪然忙用手指撓頭……
三人均略有尴尬……
蕭殺忙起身對了蘇階躬身揖禮,沉聲道:“年節将至,我家将軍特命我二人往此送些物什……“言罷,不待蘇答話,便喚親衛将停入院內大車之上的葛布撤下……
一溜七八輛大車,各種凍肉野物兩車,各種動物毛皮兩車,又大木箱所裝錦鏽緞匹滿滿兩車,後頭還有兩輛,均是日常載人之廂車,車內亦是摞滿大大小小的精致木盒……
蘇……
蕭殺蕭戈将一溜物什給蘇看罷,蕭殺方又指了後兩輛車道:“這兩輛車內之物,是我家将軍所備……送與女郎……“觑見蘇眉頭一皺,慌忙又道:“我家将軍言,這些物什;一則是為探蘇郎君在幽州所傷……,二則是……相謝女郎數次相助之……之……“蕭殺言及此處,對了蘇不由支支唔唔……想起當時他家将軍,望着滿天飛揚的雪花幽然長嘆道:“……謝她……相護之情……“這種話,蕭殺怎敢在人家
長兄面前出口……
當下蕭家兩個家将不由分說,便以需盡快趕回都城複命,慌慌喚了一衆親衛,扔下東西走人……
蘇玉見了蕭柯所送筆墨紙帛,并一應貂裘錦裳……徹底默默……無語……
又是一年春季。
因北境巫咒之事,令得蘇蘇永蘇三兄弟對蘇玉,那是嚴厲看管……蘇玉只好在小李莊家中老老實實悶了一冬。
因春播将至,各地蘇家店鋪之種糧,木器等緊缺;蘇、蘇永、顏滔、衛四等便分頭往各處押送糧種物器,蘇玉早已在家悶的撓牆,瞅此機會,對了蘇那是軟磨硬泡,撒潑耍賴齊上,方被應充帶了巽叔蘇澈并一溜子夜子衿四個武婢跟随蘇去範城。
于是蘇押送糧食器物的公事,便變成了領了蘇玉蘇澈,并巽叔鐵星衛風雲騎四個女婢一溜家仆出外踏春游玩的私旅……
範城距勳郡僅四百餘裏,其途中山林溪流繁多,景致婉約秀麗;蘇見蘇玉蘇澈宛如出籠的小鳥兒一般,全無往昔家中郁郁寡悶之态,心中亦是欣喜,便令鐵星衛領隊青龍、白虎二人押車先行,自已攜了妹妹小弟在後悠然賞景……
一衆人直在路上悠哉悠哉行了十幾日,方進了範城。
衆人進了範城,自是有駐守此處的潛蹤鐵星衛來安排妥貼食宿……蘇自去打理庶務,蘇玉則帶了蘇澈巽叔并子夜四女街中閑逛。
這一日朝食過後,蘇玉便又帶了蘇澈去銜中閑逛,在一銜角冷避之處,見一面容愁苦,身着葛服之老叟擺攤雕刻木牛木馬房舍人物玩偶……雕功精湛,各個器物均唯妙唯肖;蘇玉大喜,便要老者給自已與蘇澈雕像……
範城乃是謝氏宗嗣所在,又因謝琰素喜山水,因此,謝琰便在此購下別院,年年來此探幽尋景……這一年,春祭之禮将始,因謝雍長子陳國上将軍謝要主持祭祀,謝琰便又随長兄一起來了範城。
這一日,二人在別院中用過朝食,謝琰便陪了謝出城,身後一溜二三十個護侍緊随,一衆人打馬直奔城門而去;途經一偏避小巷之時,見巷口擺一攤販,周圍十數人圍觀;內中一垂髫少女并一個十幾歲的少年,旁邊一三十許漢子并四個女侍均垂手靜待一旁……
幾人将将打馬而過,只聽那少女淡然而微帶糯糯的音調道:“老伯,我欲出一金,汝去往家中雕物如何……?"謝琰聽這音色……心神大震,忙急撥馬頭,對了謝匆匆言道:“大兄,我忽見一找尋許久的故人……,大兄先請自去……"謝不置可否,淡然睨了謝琰一眼點颏應充,遂領随護自行。
謝琰下馬,遠遠見到垂手立于一側之漢子正是巽叔,而攤前手舞足蹈者亦是那武技高超之少年蘇澈,心下暗忖:這少女說話腔調與蘇三兒似極……只是……,及至行至近前,恰逢蘇玉轉首吩咐四女侍幫老叟收攤走人……剎那間,謝琰只覺眼前妨如有灼人的亮光閃過,只見那垂髫少女面色瑩潤似玉,如刀雙眉之下,一雙墨玉幽潭般的杏核眼,轉眸之間妨如能吸人魂魄一般……赫然正是在慘呼殺戮面前,無驚無怖,冷洌無波的神密少年……
謝琰心中一時複雜莫明……
自那日別後,每每憶起當時境況,自己總免不得想要探究一番這神密莫測之少年的出身來歷……,然……也只是暗自揣測而已……;及至後來,魏歌要尋蘇玉答謝授技之義,誰知兩人尋遍數國,這蘇姓少年俱如泥牛入海,杳杳無蹤……如若不是尚有魏歌時時嗟嘆……,自已還當是浮生一夢而己……
如今,人仍是那一人,然而……當日從容淡然之華奢少年,竟然、俱然是一位容顏如玉般的傾城少女……
謝琰見了蘇玉,一時呆愣當場。
蘇玉轉首回身,亦是看到了謝琰;怔了一怔,方待開口相詢,就見這總似從容不迫的秀逸男子一臉不敢置信的失态模樣……不覺有些好笑,遂對了謝琰盈盈蹲身施了一禮,清聲道:“郎君……,別來無恙……"
謝琰見那少女對了自已,淺笑盈盈道……別來無恙……心內恍惚一瞬,……是了……是了……是他!
巽叔垂手站立一側,面無表情,只蘇澈見蘇玉向人蹲身施禮,遂放下手中木雕玩偶,回轉身來,待一見謝琰便欣喜大呼:“……謝家兄長怎在此處……?"
蘇澈謝琰揖禮相見。
巽叔上得前來,躬身揖禮,對了三人道:“此非閑談之處,不若小郎與謝郎君易地再處……"
四婢已與老叟歸置好了東西;于是,一衆人便回了蘇家別院。
謝琰跟随蘇氏姐弟來了蘇家,三人進得廳中,塌上踞座,待得女侍上了酒水,謝琰忍了又忍,方對了蘇玉沉沉感慨道:“某萬想不到……當日少年竟是女郎……"
蘇玉于塌上欠身施禮,略有歉意道:“…郎君勿怪,非我姐弟相欺,實乃圖行路便宜耳……"
謝琰原本即是一豁達随性之人;見了蘇氏姐弟,妨似解了經年困惑一般,心內的歡喜難以言說,聞蘇玉所言,遂放下心懷,執觞朗朗笑道:“女易男裝,原平常事……女郎毋須挂懷……"
如此,謝琰述山中一別後與魏歌怎生尋找兩姐弟……蘇玉蘇澈則将家中境況略略透與謝琰……當日謝琰直至夜幕低垂方告辭而去。
此後,謝琰便時常來邀蘇澈游玩,二人或外出,或逗留別院……蘇澈由小至大,整日所對之人不是兄長便是阿姐,這一下忽爾有了這樣一個玩伴……(誠然,這人與他年紀相差有些…大……)整日裏歡騰的如小馬駒一般…….
蘇早出晚歸處置商鋪庶務,這一日方有閑遐,便欲帶蘇玉蘇澈出去游玩;誰知女侍禀道:“女郎與小郎君已出門去了……"要找巽叔,巽叔與風雲婢自是不離蘇玉左右;蘇便将這持候蘇玉飲食起居之女侍細細問詢一番……"
當日蘇玉蘇澈歸來後,蘇自當裝一概不知。
第二日,趁了蘇玉午間小憩,蘇将巽叔傳來前廳;蘇面上淡淡,詢問巽叔道:“女郎這幾日都做些什麽事體……?"
巽叔躬身揖禮畢,方垂手輕聲道:“女郎近時會攜了小郎偶與謝郎君出游……
"蘇聲音沉沉道:“女郎年紀尚小,且……"蘇沉呤片刻,方又澀聲道:“……女郎心性豁達若男子,與男女往來向不拘小節,然……女郎之容貌世間罕有……"蘇言及此處,以手撫了額頭,一臉無可奈何之狀:“……我又不忍将她若尋常女子那般,困于內院……,每每見她于內院郁郁,我亦歡喜不來……,聞她軟語央求,更是次次心軟……"
巽叔垂手肅立一旁,見蘇說将起來,一幅煩惱無比之狀,只面無表情、頃耳靜聽……。
待得蘇言罷,巽叔對了蘇溫聲道:“郎君毋須煩惱,女郎……雖年紀尚幼……然,胸中丘壑不輸天下男子……"巽叔頓得一頓,似想起某事,遂忍了笑意又道:“此等事,郎君只靜觀罷……"
蘇一時愕然……
然而,蘇終是觑了個空兒,見過了謝琰,方放下心來……
待得蘇将庶務處置妥當,幾人便又在範城逗留了幾日。
其間謝琰宴請蘇,蘇階亦回請兩次……二人一付相談甚歡的模樣。
因每年春季,各地均要設釋奠禮以祭祀先聖先賢;蘇氏兄妹便與謝琰作別,回返鄖郡浮地。
一路游山玩水,直過了十幾日幾人才到得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