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款冬姑姑 (27)

而季翊再回到樓音的寝宮內時,她已經睡下了。季翊坐到她的床邊,擡手為她掖好了被子,這時,突然看見她的睫毛輕顫了一下。

像是蝴蝶扇動了一下翅膀一般,輕盈跳動。

季翊伸手拂去她額頭邊的鬓發,然後俯身輕吻她的眼睛。

溫香軟玉在唇下,讓季翊舍不得移開視線。他的雙唇一路從眼睛延綿而下途經臉頰,最後停留在了樓音的唇間。

兩唇相依,有說不盡的缱绻旖旎,齒間芬芳,讓人留戀往返。季翊輕啄她的唇瓣,輕攏慢撚抹複挑,撩起一陣陣春光。

樓音突然咬緊了牙關,防止他進一步深入。

季翊笑了笑,擡起頭來,說道:“我有分寸的。”

見樓音閉着雙眼不理,他摸了摸樓音的額頭,說道:“阿音,我得回去了。”

樓音翻了個身,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躺着,只用鼻子“嗯”了一聲。

季翊站着不動,等了許久也沒等到樓音睜眼,于是掀開簾子走了出去。

初春的大梁還有些冷,迎面吹來的一陣寒風讓季翊打了個寒顫,郁差早已在外面候着了,見季翊出來了也不多說,迅速去準備了行裝。

月明星稀,又該踏上歸程了。

樓音在寝殿內躺着,直到裏裏外外都沒了動靜才睜開了眼。枝枝正走了進來,說道:“皇上,周皇已經出發回周國了。”

樓音哦了一聲,坐了起來,問道:“孩子呢?”

枝枝指着隔壁,“奶娘看着呢,款冬姑姑也在那邊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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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樓音也不多擔心了,她看着外面的天色,毫無困意。幸好此時大長公主來了,她穿着一身金絲軟煙羅宮裝,金海棠珠花步搖叮鈴作響,老遠就聽見了她那爽朗的笑聲。

大長公主行了禮,坐到了樓音床邊,“聽說上皇給小皇子小公主取了名字?河清海宴,真是好名字,上皇當真是給予了厚望啊!”

她說得眉飛色舞,樓音光是看着她的表情都能感覺到喜悅。

“還有一事,今日本宮一直京郊處看禦林軍們試驗火藥,那老禿驢可了不得了!”

大長公主口中的老禿驢自然就是妙冠真人,樓音一聽就來了興趣,問道:“怎麽了?”

大長公主鳳目一揚,說道:“那火藥好生厲害,只拳頭大小的火藥就能炸掉一處山丘,要是搬運到戰場上,可不把敵人打得落花流水?”

這個消息,真是比生了孩子還讓樓音高興,看着她眉開眼笑,大長公主又繼續說道:“那老禿驢說了,今晚就連夜試驗,不出意外的話明天就能交差了!”

因此,即便樓音剛生完孩子,還是在第二日接見了妙冠真人。而樓音也将履行諾言,在大梁大肆宣揚浩貞教,讓其成為大梁的國教。

這點代價,完全值當。

又是一年盛夏時,豔陽高照,蟲鳴鳥叫。

樓音搬到了京郊的龍澤苑,那是二十年前太上皇剛繼位時修建的行宮,冬暖夏涼,正适合避暑。

當然,這裏臨近皇陵,方便樓音暗中行事。

周國的工匠已經秘密進入了大梁,被安置在皇陵裏。皇陵地處偏僻,風水極好,常年有禦林軍駐守,是秘密研制武器的好地方。

而大梁的火藥也運送到了周國,兩方共同行事,事半功倍。

只是如今兩國都要從頭摸索着制造武器,已經試驗了多次也造不出車師尉都國那種能遠程發射火藥并使其爆炸的武器。

如果能有車師尉都國武器的圖紙就好了。

為此樓音頭痛不已,她将懷裏嗷嗷待哺的兩個孩子遞給款冬姑姑,讓她叫奶娘前來哺乳。

大長公主一邊吃着點心,一邊心疼地說道:“可憐了小言和小念,竟然被娘親如此嫌棄。”

樓音無奈地搖頭,“沒有嫌棄,小孩子一天一個樣,越來越好看了。”

只是心裏煩心事太多,實在無法分心去逗弄孩子。

大長公主心裏也揣着煩心事,如今她的兒子每天游手好閑,偶爾調戲個良家婦女,有時又去東市打架鬥毆,從來每個正形。

“皇上,您看,什麽時候合适給勤兒指個婚?”

樓音雖然已經為人父母了,但是還沒有培養起做媒的興趣,她漫不經心地說道:“這不還沒有合适的人家嗎?”

大長公主還想再多說幾句,卻被突然進來的枝枝打斷了話頭。

枝枝附在樓音耳邊輕言了幾句,就見樓音的臉色越來越凝重,眼神裏也有了幾分悲戚之色。

“怎麽了?”大長公主問道。

樓音呼吸加重了些,說道:“舅……尤大人他病了。”

大長公主的臉色也變了,聲音沉了下來,問道:“可嚴重?”

樓音頓了好一會兒,沒有回答大長公主的話,而是直接站了起來,“朕去看看他。”

尤兆三個月前便被召回京都了,在朝廷挂着一份閑職,然實質卻是被軟禁了起來,旁人皆不得出入陶然居。

但這一次還是尤兆回京後,樓音第一次去見他。有一張類似于近鄉情怯的感情,到了陶然居門口,樓音卻遲遲不敢進去,在外面徘徊了半天。

她對舅舅的感情很複雜,是讓她最能感到無能為力的人。

尤铮尤暇謀逆是真,她不得不殺。但她也相信尤兆沒有參與謀逆,不過她相信是一回事,朝廷相不相信又是另一回事了。一個征戰沙場,立下無數汗馬功勞的将軍如何能忍受一頂謀逆的帽子扣在自己腦袋上?

但是樓音沒有其他辦法,她不得不削了尤兆的爵位,并将他軟禁起來。

盛夏的陶然居異常安靜,除了喋喋不休的蟬鳴聲外幾乎聽不到其他聲音,門可羅雀,人丁稀少。

躊躇了半天,樓音還是走了進去。

陶然居早些時候原本是要給樓音出嫁後居住的,後來雖沒排上用場,但也修繕得十分華麗。

如今住進來的是尤兆,一應的不和規制的東西都搬走了,使得陶然居空有華麗的殼子,內裏的裝飾卻簡單樸素,看起來有一種滑稽之感。

正房裏,出來見樓音的是尤夫人。

如今她布裙荊釵,素面朝天,看起來還和在上清寺的時候一樣,甚至比那個時候更憔悴了。

“夫人,舅舅呢?”

尤夫人低頭瞄了樓音一眼,不敢正眼瞧她,“大人他……歇下了。”

樓音眼眸裏的神色暗淡了下來,笑着說道:“是舅舅不願見朕吧?”

尤夫人抖了一下,連忙跪了下來,“皇上切莫怪罪,大人他、他只是無顏面對皇上!”

如今這個舅母,動不動就下跪,倒是讓樓音恨無奈,她指了指身後的容太醫,說道:“不管舅舅願不願意見朕,還是讓太醫先去給他瞧瞧吧。”

尤夫人這才注意到樓音身後站着的容太醫,明白了樓音此番的來意。心裏頓時冒出了酸水,卻又無處宣洩。

如果,他們只是平常人家,應該會是讓衆人羨慕的和睦一家人吧。

只恨生在帝王家。

尤夫人站了起來,帶着樓音和容太醫往房裏走去。沒經過一處,尤夫人都伸手摸着門窗欄杆,每一步走得特別艱難。

“舅母……”樓音終于看出了異樣,問道,“你眼睛怎麽了?”

尤夫人敷衍着說道:“上了年紀,眼睛有些不好了。”

樓音看了看周圍,伺候着尤兆夫妻的下人沒幾個,自然是不如以前在趙國公府的錦衣玉食了。

到了尤兆平日歇息的地方,遠遠得就聞到一股膏藥味,樓皺了皺眉頭,這一細微的表情被尤夫人看在了眼裏,連忙解釋道:“大人他在邊關落下了不少傷,一到雨天就關節痛。以前在沙場上倒也沒在意,回了京都閑下來了這毛病就顯現出來了。”

樓音默不作聲,推開了門,看見尤兆正坐在床上擦拭着一頂頭盔。

那是當年太上皇賞下來的軍功。

樓音一眼便看見了尤兆右手上的那根斷指,像一根刺一樣錐着樓音的心窩。

“舅舅。”

樓音叫了一聲,看見尤兆的上半身明顯一顫,然後才慢慢擡起頭來,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雙唇都合不上。

“罪、罪臣參加皇上……”他第一反應竟然還是掙紮着下床下跪,卻被樓音攔了下來。

二人一時間無語凝噎,各自垂着眼睛不知道該說什麽。

樓音從小到大就是這樣,不懂在至親面前如何表達自己的情感。她回頭對身後的容太醫說道:“先給舅舅診脈吧。”

其實尤兆在邊關就已經染了病,只是靠身體強撐着,直到回了京都才堅持不下去,一直卧床不起。

今日聽枝枝說,尤兆早朝已經咳了血,派去的太醫束手無策。

樓音這才帶了容太醫來,可診了一會兒脈後,容太醫也沉着臉說道:“尤大人不必擔心,只是染了風寒,下官開幾幅方子,每日服用,養個三五個月總能養好。”

容太醫福了福身,退了出去,樓音沖枝枝使了個眼神,讓跟上去。

而這廂,尤兆依然沉默着。

樓音看着他臉上的疤痕,鬼使神差地說道:“舅舅,你恨我嗎?”

尤兆似乎是不敢相信樓音說出了這樣的話,他怔怔地看着樓音,半晌後才說道:“罪、罪臣不敢。”

樓音嘆了一聲,說道:“舅舅能明白朕的身不由己就好。”

她為尤兆掖了掖被子,知道以他們二人的性格是不會再多說什麽的,于是囑咐了一句“好好休息”便走了出來。

只要明白她的苦衷就好。

容太醫和枝枝侯在外面,樓音徑直向容太醫走去,問道:“尤大人的身體究竟是個什麽狀況?”

容太醫低着頭,說道:“尤大人常年在外行軍打仗,身體早就虧空了,如今已經……”

“行了你不用說了。”樓音打斷了他的話,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再從宮裏派些個人出來,好生伺候着尤大人。”

她回望着正房,裏面燈火昏暗,讓人産生一股壓抑之感。

“把陶然居外的禦林軍都撤走,今後京都之內,随尤大人出入。”

☆、96|【二更】

龍澤苑內,小言和小念在榻上吐着泡泡,樓音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捏着他們的臉,一不小心下手重了,小言“哇”得一聲就哭了出來。

樓音不知所措地看着哭得面紅耳赤的小嬰兒,也不知道去哄一哄,還是大長公主聽到了孩子的哭聲進來抱起了小言。

“皇上您也真是的,這是您自個兒的兒子就不能下手輕一點?”

樓音還是懵的,看了看自己的手,不明白怎麽就哭了。她站起身,将桌子上的信收起來,說道:“我在看季翊寫的信,一時沒有留意到他們倆。”

大長公主可不管樓音的解釋,一邊哄着懷裏的小言,一邊說道:“對了,皇上到底什麽時候把席沉召回來啊?他爹娘可都要望眼欲穿了!”

樓音的手僵住了,她頓了一下,慢慢轉過身,說道:“席沉他,回不來了。”

大長公主瞬間愣住了,孩子也不哄了,交給了乳娘,并屏退了所有人。

她握住樓音的手,問道:“皇上,您到底把席沉弄到哪裏去了?”

這件事樓音本不想太早公開,但如今大長公主已經提起了,她也滿不下去了。

是三天前得到的消息,那天她剛從陶然居出來,遇上了快馬加鞭奔往龍澤苑的錦衣衛,帶來了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好消息是,派出去的十個錦衣衛回來了三個,并帶回來了車師尉都國武器的圖紙。

壞消息是,沒回來的七個人裏包含了席沉。

樓音看着空無一人地寝殿,說道:“他帶着九個錦衣衛去了車師尉都國,去做什麽不用朕細說想必姑母也明白。”

大長公主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席沉的娘親和她有些交情,她又很喜歡席沉這孩子,一時之間接受不了這個事實。

樓音何嘗不是難以接受,但是回來的那三個錦衣衛親口描述了他們是如何在返回大梁的時候被人發現,又是如何逃了三天三夜,最後體力不支的他們被車師尉都國的人追上,席沉為了把圖紙送回來,帶着另外六個錦衣衛沖了回去。

最後車師尉都國的人沒追上來,而席沉也沒回來。

聽了樓音的話,大長公主沉默了好一陣,最後才念叨着:“這、這該如何與席沉的娘解釋啊……”

兩人正悲戚着,屏風後傳來一陣瓷器碎掉的聲音,樓音一下警覺起來,看了過去,半晌才見枝枝頂着慘白的臉挪了出來。

“皇、皇上,您說的是真的?”

樓音沒想到她的話被枝枝聽到了,這個消息原本故意隐瞞了下來,想等一切都處理好了再公布,但是事已至此,她也無法再否認了。

“是。”

豆大的淚珠突然就從枝枝眼眶裏落了下來,晶瑩剔透,順着臉頰滴了下來,“皇上,這不是真的。席沉他可是錦衣衛千戶大人,他可是身懷絕藝,怎麽可能死在車師尉都國?他日後可是要做大統領的人,怎麽可能……”

說到這裏,枝枝也說不下去了,因為她看見樓音的眼眶開始泛紅,幾乎下一秒就要落淚了。

樓音也忍了很久,她是君王,是皇帝,但心也是肉做的。

席沉十四歲就到了她身邊,到如今已經快十年了。那時的樓音才不到十歲,身邊沒有什麽兄弟姐妹,幾乎是席沉和枝枝陪着她長大的。

席沉與她而言,是君臣,更勝似親人。

她早就習慣了有席沉時時保護着的時光,每一次偷偷出宮,都是席沉寸步不離地保護着;每一次艱難而又險阻的任務,都是席沉只身去完成,可如今,二十四歲的錦衣衛千戶大人,回不來了。

枝枝搖了搖頭,還是不願相信此事,她連腳底的碎瓷器都來不及收拾就跑了出去。

門外豔陽高照,而此時枝枝的心裏卻下着傾盆大雨。

提着茶壺的谷莠笑盈盈地走過來,正要給枝枝行禮,一擡頭去看見了她的滿臉淚水。

“枝枝姑娘,你怎麽了?”

枝枝擡起頭,胡亂地抹了一把臉,看着谷莠半晌不說話,只有淚水像奔流的河水一般沒有盡頭。

谷莠被她的模樣吓到了,企圖伸出手去給枝枝擦淚,卻被她躲了開去,“谷莠,你……”

話還是說不出來,枝枝聳了聳鼻子,轉身走了。

谷莠進到殿內時,樓音與大長公主的神色已經恢複如常,二人雖沉默着,卻看不出一樣了。

把手裏的茶壺放下,谷莠揪着衣袖,欲言又止。

“你可是有話要說?”

被樓音這麽一問,谷莠臉一下紅了,她的聲音細小如蚊鳴,“奴婢剛才看見枝枝姑娘在哭……”

樓音嘆了一聲,說道:“且由她去吧,這幾日讓她休息,她的差事你安排人頂替了便是。”

谷莠說是,又紅着臉退了出去。

樓音揉了揉太陽穴,閉着眼舒緩心裏的郁結。

“皇上,席沉他……”大長公主知道樓音和席沉一塊兒長大,心裏不比她好受,但她又不會安慰人,只能想到什麽說什麽,“席沉他是個好孩子。”

“是啊。”樓音睜開眼,眼睛酸澀不堪,“他才二十四歲,他還沒有娶妻生子,是朕對不住他。”

“拿着朝廷俸祿,為朝廷辦事,哪有什麽對不對得住的呢?”大長公主握住樓音的手,說道,“圖紙已經送回來了,席沉也算死而無憾,皇上一定好好生嘉獎席沉,他泉下有知,會以此為傲的。”

活着都沒享受齊人之福,死了又能知道些什麽呢?

樓音點點頭,說知道了,“姑母,你瞧見剛才那個宮女了嗎?”

大長公主一下子便反應了過來,說道:“皇上是說剛才進來那個?怎麽了?”

“原本是在摘月宮做灑掃的,去年才把她提到禦前。”

見大長公主沒明白她的意思,樓音又說道:“朕以往瞧着席沉對這丫頭不一般,想着成全他倆,所以才把他提到了禦前來,如今卻是……”

“這都是命。”大長公主說道,“不過剛才那丫頭一進來本宮就瞧見了,長得倒是清秀,總覺得有些眼熟……”

她歪着頭想了想,說道:“皇上可能不知道,席沉原本有個妹妹,當時席家那叫一個千嬌萬寵,可惜那女娃福薄,沒活過十二歲便去了,當時席夫人哭了幾個月呢。”

好像是有這麽一回事,不過樓音當時也才十二三歲,已經記不清楚了。

大長公主又說道:“那女娃叫席如莊,糯米團子一樣地可愛,不說席夫人了,本宮見了都喜歡得不得了,還想着以後留給嫁給勤兒。席沉也疼愛他這個妹妹,每次回家都給他妹妹帶冰糖葫蘆,可惜……”

可惜席家兒女福薄,竟沒一個能平平安安地長大。

樓音問道:“姑母提這個做什麽?”

大長公主道:“本宮瞧着剛剛那丫頭很像當年的如莊,皇上你可能是做錯了媒。”

樓音搖着頭苦笑,說道:“是對是錯又如何,如今都是一場空了。”

大長公主嘆着氣,擦了擦眼角,也不好再待下去,以看孩子為借口退了出去,留樓音一人小憩。

漫漫長夜,月明星稀,樓音一夜輾轉難眠。聽說車師尉都國苦寒,不知席沉在那裏的日日夜夜是如何熬下去的。

第二日一早,樓音一睜開眼看到的居然還是枝枝,她有些詫異,半天說不話來。

枝枝倒是和平時無異,除了那雙紅腫的眼睛。

她扯出一個笑,說道:“皇上該早朝了,奴婢這就去拿冕服。”

看着枝枝拖着沉重的步伐轉過身去,樓音忍不住問道:“枝枝,你還好吧?”

若不是出了這樣的變故,樓音是不會這樣□□裸地開口關心人。

枝枝的動作停了下來,卻沒有回頭,背對着樓音說道:“席沉他不是說要做錦衣衛指揮使嗎?他現在才是千戶呢,他肯定會回來的。”

一轉身,她已經是笑顏如花了,“說不定明天他就回來了,皇上別擔心。”

樓音不出聲,點了點頭,從床上坐了起來。

拿到了車師尉都國武器的圖紙,大梁和周國幾乎以神速制造出了武器。

短短一年之內,車師尉都國已經不敢再貿然進攻,逡巡在邊境久久不得貿動。

樓音也終于有了喘息的機會,在養心殿裏睡個好覺。

她翻了個身,背對着季翊,說道:“你這次什麽時候回周國?”

季翊長臂一伸,把樓音摟入懷裏,将臉埋在她的頸窩處,說話聲變得模糊不清,“不急,等小言和小念抓了周再走。”

樓音嗯了一聲,打算繼續沉沉睡去。

“讓我帶小言和小念去周國住幾天吧。”

“你敢!”樓音一下子彈坐了起來,“你要是敢打他們的注意,休怪朕不客氣!”

季翊也坐了起來,揉着額頭說道:“他們難道不是朕的孩子?”

樓音揚起下颌,眼神堅定,“他們可是從朕的肚子裏生出來的!”

季翊冷笑一聲,“難不成是你一個人生的?”

樓音也不甘示弱,回以冷笑,“你倒是十月懷胎生一個?”

季翊凝視着樓音,嘴角的笑漸漸深了,他擡起手,拂上樓音的臉頰,然後一路向下,伸進了紅色的小衣裏,說道:“那就再生兩個?”

他的手掌有薄薄一層繭子,撫過樓音細膩的肌膚,帶起一陣酥麻之感,樓音渾身戰栗了起來,按住了他的手,“大中午的……”

餘下的話被吞進了季翊的口中,他大掌一翻,把樓音摟緊懷裏,一用力就扯下了她上半身的小衣,胸前風光一覽無餘。

季翊看了一眼,表情極為嚴肅,“都是女人生了孩子會豐滿一些,你倒是一點沒長。”

樓音就這麽坦蕩蕩地讓他看,說道:“你嫌小?”

季翊點頭,“有點。”

“呵。”樓音扯出一絲笑,坐直了直面季翊,“朕還沒嫌棄你呢?”

“你有什麽好嫌棄的?”季翊一手攬着樓音的腰,一手按上她胸前的風光。

樓音伸出手,指尖的蔻丹鮮紅似雪,她将手伸進季翊的中衣裏,描繪着他的肌肉線條,一圈又一圈,“你說呢?”

季翊仔細想了想,覺得确實沒什麽好嫌棄的,便将手往下一滑,伸入了樓音的半裙裏,在隐秘處揉捏,輕柔而挑逗。

樓音面露潮紅,靠在他的肩頭輕輕咬了一口,手指不禁用力起來,在季翊背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季翊突然用力,一個翻身将樓音壓在身下,把她的雙手摁在了頭頂雙方,眼神裏的*之火依然燃了起來,他凝視着樓音,喉結翻動,卻說不出話來。

“怎麽了?”樓音睜開眼,問道。

“沒什麽。”季翊笑了笑,燦若千陽,“就是覺得你在床上的時候最美。”

“……”

天色漸晚,款冬姑姑的敲門聲驟起,“皇上!小皇子哭着鬧着要找您!”

樓音一把推開身上的季翊,在一旁翻找着自己的衣衫,季翊卻按住了她的手,丢開了衣衫,說道:“多大的孩子了還找娘?讓他自己玩兒去。”

說着,又把樓音按了下去。

半個時辰後,款冬姑姑的敲門聲又響起了,“皇上,小公主也在哭着找您!奴婢哄不住了!”

樓音再一次推開了正在耕耘的季翊,坐起身來從地上撿起了衣衫,皺着眉頭說道:“之前還說想帶回周國去,就你這樣,不得餓死我兒女?”

季翊雙手撐着床,喘着粗氣,又冷笑了起來,“我真恨不得親自去喂養孩子。”

他擦了擦胸前的汗水,看着正在穿衣的樓音,說道:“阿音,你是不是從來沒有喂過孩子?聽說哺乳期過了都會長大……”

季翊的話沒說完,就被樓音扔過來的衣衫蒙住了頭,待他摘下衣衫穿好後樓音已經走了出去。

孩子都在隔壁,幾個男女輪番上前哄,可還是哭個不停,也不讓人抱,非要自己跑着去找樓音。

幾個奶娘也不敢攔着,只得讓款冬姑姑去找樓音。

可叫了一次沒來,半個時辰後又去叫了一次,樓音終于姍姍而來。

剛學會走路的孩子總是滿地跑,一看到樓音就撲了上來,一人抱着一只腿不撒手。

樓音正要彎腰将兩個孩子抱起來,卻被後面的人搶了先,一手一個孩子撈了起來。

“小言,小念,你們倆什麽時候才能懂事?”季翊板着臉說道,“你爹娘政務繁忙,你們就不能自己玩嗎?”

小言和小念聽不懂季翊在說什麽,作勢要大哭,季翊又沉了臉說道:“季河清!樓海宴!不許哭!”

樓音看不下去了,從季翊手中搶過了小公主抱在懷裏,她以前都不知道季翊的脾氣原來這麽暴躁,什麽謙謙君子,溫潤如玉,都是裝的。

“姑姑,他們今天中午沒睡好嗎?怎麽哭成這樣?”

款冬姑姑看着和季翊大眼瞪小眼的小皇子,說道:“周皇來了後,皇上您就沒露面了,小皇子小公主一天沒見到您,估摸着是想您了。”

款冬姑姑的話說得樓音雙腮一紅,連忙轉移了話題,“明日抓周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嗎?”

款冬姑姑道:“都準備好了。”

于是第二日一早,內務府總管就提前來回了樓音抓周的具體事宜,去領用了四樣玉陳設,四枚玉扇墜,兩件金鑰,兩個銀盒,兩雙犀棒、弧一張、矢一枝、兩樣文房、兩具晬盤、兩張果品桌,分成了兩份擺在禦雄殿,唯有弧和矢沒給小公主準備。

季翊看了陳設,眯了眯眼睛,“為何少了一樣弧和矢?”

內務府總管低着頭說道:“按照皇家慣例,是不用給公主準備弧和矢的。”

“不行。”季翊搖頭,“叫內務府備上。”

內務府總管立刻領命去了,拿來了弧和矢,又遞上折子奏請樓音恩準。

一切準備妥當後款冬姑姑才帶來兩個孩子出來。

太上皇和大長公主也到了,下面還站着一衆大臣,在衆目睽睽之下,兩個孩子被放到了桌上,可他們不明白如今是幾個意思,嬉鬧了半天也不抓一樣東西。

許是感受到了周圍的氣氛越來越凝重,小皇子随手拿了一各文房,小公主也學着自己哥哥的模樣,抓了一只矢。

小皇子又爬了兩步,抓起了一個玉扇墜,小公主也不甘示弱,一轉身又拿起了一個弧。

樓音和季翊的呼吸越來越重了,這……真的很出乎他們的意料。

小皇子“咯咯”地笑了起來,從腿邊抓起一只犀棒,舉在手裏耀武揚威,而此時,離小公主最近的只有文房了。

所有人都集中了注意力去看小公主,誰知她低着頭找了半天,居然什麽也沒拿,又抓起剛才的弧和矢,學着自己哥哥的樣子舉了起來。

季翊:“……”

樓音:“……”

太上皇:“……”

大長公主:“……”

抓周結束後,樓音抱着小念,心情有些沉重,而季翊牽着小言跟在她身後,喜笑顏開。

“阿音,你不高興?”

樓音回頭說道:“要是小念以後要上戰場打仗怎麽辦?那多危險。”

季翊伸手攬住樓音的肩頭,說道:“抓周本來就是民間的玩意兒,不值得完全當真。就算小念以後要上戰場,兄妹兩一個文治,一個武治,才能真正的河清海晏,有何不好?”

樓音沒再說話,走到養心殿門口,把孩子交給了奶娘。

季翊看着孩子帶走了兩個孩子,這才牽着樓音進了寝殿,“而且我們的孩子,不管是征戰沙場也好,平安喜樂也好,我都會護他們周全。”

“噢。”樓音突然停了下來,說道,“你不是要回去了嗎?今天不走?”

季翊嘆了一聲氣,把樓音摟入懷裏,“明日再走吧。”

樓音靠在他肩頭,不發一言,只能聽到他心髒的跳動聲。

“阿音。”季翊突然說道,“萬事具備了,我們明年遷都西京吧。”

永和三年,大梁與周國遷都西京,實現合并聯治。

遷都原因有三,其一,集中兵力,控制軍事,加強對車師尉都國的防範;其二,周國易澇大梁易旱,糧食匮乏問題日益嚴重,西京農業發達,水路漕運方便,糧食産量能滿足軍需和都城人口;其三,遷都西京,打破了周國和大梁百年來盤根錯節的世家力量,削弱他們對政治的影響力。

兩國合并稱西宴,而原大梁京都改名為北都,周國京都改名為南都。樓音稱北皇,季翊稱南皇,朝廷設兩內閣,西宴以平州為線,分為南北,分別由兩閣管轄。

河清海晏,天下太平。

完。

2017/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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