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林瑾忙摘下耳機, 整個身子往後撤了撤。
她耳根發紅,局促地低下頭:“抱歉。”
抱歉?蕭以南眉頭微蹙。
他忍住不擡手去碰,帶着涼意的柔軟似乎還停留在他臉頰。
那片皮膚漸漸變得火熱起來……
蕭以南站起身, 去外面接了一杯冰水。他仰着脖子喝下整杯,才壓住胸腔裏那股奇怪的燥熱。
他在主卧和書房兩扇門之間駐足許久,最後還是打開了書房的門。
兩張椅子的距離好像遠了一些。
蕭以南一言不發, 重新坐在了她身後。
電腦屏幕上的幹屍是送線索的npc,貼臉殺之後,就倒在地上,皺巴巴的手裏捏着什麽東西。
林瑾轉回頭, 把視線移到電腦屏幕上。
書房的氣氛莫名尴尬,她悄無聲息地轉移話題:“你怎麽沒被吓到……剛才那裏還蠻吓人的。”
蕭以南盯了她一會兒, 淡道:“我早就知道。”
“啊?”林瑾這次控制好距離, 轉頭看他:“這關也是你設計的嗎?”
蕭以南:“不是。但我看過內測版。”
“那你怎麽不告訴我?”林瑾問。
蕭以南往後靠了靠:“劇透不就沒意思了。”
而且看她被吓到, 也挺有趣的。
林瑾剛才被吓得不輕,聽到這解釋, 幽怨地瞪他一眼。
但她的長相太溫和, 這一眼瞪得, 沒有半點威懾力。
蕭以南看到, 感覺就像被是沒滿月小奶貓抓了下胸口。
完全不覺得疼,還有點癢癢的。
林瑾轉回頭,戴上耳機繼續玩游戲。
這次, 她把兩只都戴上了,沒分給蕭以南,也沒問他。
反正他都已經知道劇情, 那還有什麽可看的?
蕭以南看了她耳朵一眼, 懶懶靠在椅背上。
可身邊坐着個知道過關方式的人, 林瑾總忍不住想問他,卻又不想讓他說。
“這線索什麽意思啊,我好像看不懂,之前收集的那個道具也沒用上,是要配合別的一起用嗎……”
他剛剛張口,發出一個音節,林瑾又馬上說:“你別告訴我,千萬別告訴我。”
蕭以南:“……”
不知不覺,他這天晚上就看林瑾玩游戲一直看到十一點半。
超出了固定睡覺時間。
林瑾通關後,把游戲退出,蕭以南才在她電腦桌面上看到了此刻的時間。
他幾乎每天到了十點半,就會反複看表,确保自己能在固定時間準時睡覺。
這是強迫症的表現。
但今天,居然完全把時間問題抛去腦後。
蕭以南又看了一樣林瑾的椅子──椅背和桌面沒有平行,他剛才竟也沒覺得難受。
林瑾:“啊,你好像該睡覺了。”
蕭以南站起身,把椅子擺回原位,随口問:“你還加班?”
林瑾搖頭:“周五沒特別忙的事就不加班,然後明天睡個懶覺。”
她也關好了機,抱着電腦站起來。
蕭以南掃了一樣她胸口,說:“你這個電腦畫質太差,以後玩游戲就直接開桌上那臺,沒有密碼。”
走到書房門口,兩人同時停住腳步。
對視一眼,又同時往前走。
但門沒那麽寬,兩人在門框處撞了一下。
蕭以南後退一步,不耐煩地看過來:“你先出。”
“……噢。”
等林瑾快到自己的卧室門口,被蕭以南叫住。
“上次那個游戲還沒玩完,明天上午繼續?”
林瑾思忖片刻,說:“下次吧,我睡醒了就要去律所。”
她懷裏抱着游戲本,電腦的重量把身上的睡裙往下扯了幾寸,脖頸白得幾乎透明,領口下方的皮膚若隐若現。
蕭以南掃了一眼,覺得口幹舌燥。
他“嗯”了一身,徑自回了房間。
這天晚上,蕭以南好不容易睡着,做了一場夢。
還是在書房,林瑾坐在桌前玩失控之境。
但在夢裏,她被吓到之後,整個人軟軟地撲到了他懷裏。
林瑾環着他的腰,慢慢擡起頭。
他捏着她的下巴吻了上去,然後越吻越深,他把她抱到桌上,傾身而上。
……
醒來時是半夜。
蕭以南去浴室沖了個澡,把床單被褥整套換一遍。
他不知多久沒做過這種夢了。
然而剛才,夢裏的對象居然是林瑾。
可能是夢境過于真實,他現在還能回憶起那種渾身灼熱,心跳加速的感覺。
這樣不行。
蕭以南心煩意亂,看着被子上的褶皺都覺得難受。
他又起來,去陽臺上點了支煙,給吳助理發消息,改出差日程。
直到周一,林瑾也沒在家遇到過蕭以南,也沒聽到過他的動靜。
到了律所,武順平團隊裏的所有人到小會議室集合。
為了今天的會議,宋曉玲還準備了ppt。
她踩着高跟鞋,趾高氣揚在所有人臉上掃視一圈。
“經過我最近的觀察,我們團隊的管理存在很多問題。這也是我們創收一直沒有別的團隊高的主要原因。”
許開朗搖搖頭。
主要原因在于他們人少吧?就算要跟別的團隊比創收,也應該算成人均再比。
宋曉玲繼續道:“因為訴訟律師需要經常外出,武主任之前也一直沒對大家做過上下班的打卡要求。你們不在律所的時間,我也不知道你們到底是去開庭、見當事人了,還是在家休息。”
她切了一頁ppt,“從明天起,所有人都需要在這套系統上打卡、報備自己的行程。如果請假,需要提前一周在系統裏跟我申請。”
所有人:“……”
金石律所裏每個團隊很獨立,由合夥人自己管理安排工作和晉升。
宋曉玲:“大家沒有異議吧?”
有一個初級律師提出了幾點問題,認為這種模式沒有必要,而且會浪費大家的時間。
宋曉玲怼着那個律師說了很久,甚至上綱上線說到了法律工作者的素質和工作态度問題。
大家都忙着回去工作,有人下午還要外出開庭。明白她是鐵了心要放新官上任的三把火,沒人再浪費時間跟她争執,只想讓這場沒意義的會趕緊結束。
最後,宋曉玲又把一個案子分給林瑾負責。
勞務糾紛案件,涉及人數多,标的額小,處理起來很麻煩。
林瑾看向宋曉玲:“我手頭已經有四個正在進行的案子,而且我之前從來沒有接觸過勞動領域,沒時間接這個案子。”
宋曉玲:“時間是擠出來的,所有人都很忙。之前沒接觸過,也可以從現在開始學起。訴訟律師不能只局限于某個或者某幾個領域,而且……”
吧啦吧啦說了一堆,林瑾覺得她的煩人程度直逼白若蘭。
嚴雪馨先聽不下去了,直接站起來跟她怼:“我上過幾天法學的課都知道,法律體系很龐雜,一個律師不可能有那麽多精力把所有專業領域作為自己的業務方向。至少我知道的有名律師,都是有主攻方向的。”
兩人直接在會議室吵了起來。
宋曉玲陰陽怪氣地說她只是個實習生,學校那點兒東西不夠用,成為頂尖律師前,各種方向都必須接觸過,她不懂。
嚴雪馨在專業方面說不過她,但吵架經驗很豐富,完全不認輸。
說到最後,會議室裏的其他律師全都來勸架。
嚴雪馨直接撂挑子離職了,反正她也不需要這份實習。
鬧劇結束後,下午,林瑾收到嚴雪馨的微信:【林律師,這女人就是個奇葩,別跟她一般見識。】
下一條是個59秒的語音,嚴雪馨義憤填膺:“你要不就也辭了,去以南哥公司當法務,或者去他家裏的集團。要不我就跟我哥說一聲,你去他那當法務,給你開比這裏高的工資!又不是沒別的地方去,實在沒必要受這種人的氣。”
林瑾回複了幾句。
她一直也有跳槽的打算。她研究生期間去的第一家律所,實習了一年多也沒給offer。她畢業前就重新面了很多律所,最後選擇了金石律所。
武順平也是個不錯的領導,某種程度上也算她律師行業的領路人。
可現在的情況,她确實不想在宋曉玲手底下工作。
晚上回到家,宋曉玲又發來了消息,讓她接那個勞務糾紛的案子。
林瑾沒回複。
她點開一個法律行業招聘的公衆號,把簡歷更新好,選了幾家北陽的紅圈所和精品所投遞過去。
今天她回家早,一直沒聽到屋外有動靜。
三天了,不會在外面出什麽事了吧?
快到11點,林瑾給蕭以南發了條微信。
【你這幾天都沒回來嗎?】
很快,對面回複了消息:【出差,過兩天回。】
林瑾發了兩個表情包過去,一個小兔子點頭,一個小兔子晚安。
她想了想,總覺得道晚安有點暧昧,把小兔子晚安撤回了,給他彙報了一下《失控之境》案的進度。
蕭以南:【收到。】
……
之後的三天,宋曉玲沒再跟她提接勞務糾紛案的事。
也許是周一的事傳到了武順平那裏,武順平跟她說了什麽。
但打卡的事還得進行。
有了這個機制之後,團隊律師的工作熱情不增反降,很多天天加班的人開始按時下班。
不需要打卡的時候,覺得工作是給自己做的,現在突然有了這個要求,總覺得是在給宋曉玲打工。
林瑾也有這種感覺。
周三,林瑾接到一個電話,是一個有些熟悉的蒼老女聲,幾句話之後,聽出是蕭奶奶。
“我聽說南南出差了,你一個人在家沒意思吧。奶奶讓阿姨煲點湯給你送去,你們年輕人天天吃外面的飯不健康。順便我也去看看你。”
林瑾忙說:“沒事奶奶,不用麻煩了,您在家好好休息,等蕭以南回來了我們回家看您。”
蕭奶奶仍然堅持要過來,林瑾總不能說自己工作忙沒空,老人也是好心。
她家裏老人去世得早,她從小就沒有對奶奶的印象,對蕭奶奶很有好感。
說好時間之後,挂斷電話,林瑾給蕭以南發消息:【奶奶說要來餘江公館看我。】
過了很久,蕭以南回複:【收到。】
“……”
到了六點,林瑾打卡下班,回餘江公館等蕭奶奶。
沒過多久,傳來敲門聲。
蕭奶奶身後跟着一個傭人,手裏拎兩個保溫盒,還有幾個大紙袋。
“還沒吃晚飯吧?”
兩人寒暄幾句,林瑾帶着她去了餐廳。
蕭奶奶讓傭人把食盒打開,傭人說:“太太,餐具放在哪兒,我給您倒出來。”
林瑾從沒用過廚房的東西。
她走過去挨個抽屜找了一遍,才找到盤子放哪兒。
林瑾心虛地笑笑:“我們工作忙沒空做飯,都是在外面吃。”
蕭奶奶笑:“理解,年輕人忙工作是正常的,等老了有的是時間享福,就是別累壞身體。”
“之前讓南南找個住家阿姨,他也不願意,嫌家裏有別人會煩着他。要是你想找,他不同意,我去幫你說他!”
林瑾趕忙搖頭:“沒有,我也不想找的。”
她心想,蕭以南連家裏住個阿姨都嫌煩,居然會叫她過來同住。
看來真的是為了假結婚豁出去了。
吃完東西之後,林瑾想幫忙去洗碗,才發現她不會用洗碗機。
還好過來的傭人會用。
蕭奶奶把幾個購物袋拎過來:“前幾天跟南南的姑媽逛街,給你買了幾件衣服,看看喜不喜歡?”
林瑾拆出來,笑着給奶奶道謝。
“您眼光真好,我也喜歡這些款式,一看就很适合我。就是您以後別再破費了,我衣服夠穿的。”
林瑾拎着袋子,下意識就往自己那間卧室走。
邁出兩步,才又轉道去主卧。
卧室裏床上用品、沙發、窗簾,都是灰色系。跟客廳一樣,所有臺面上沒任何東西,床單平整的沒有一點褶皺。
空氣裏是熟悉的檀木香。
蕭奶奶跟在身後,林瑾拉開衣櫃門,準備挂進去。
她這才發現──找不到衣架。
蕭奶奶:“怎麽了?”
林瑾:“…家裏衣架好像不夠用了。”
蕭奶奶走過去,拉開一個抽屜:“我記得南南以前是放這的。”
果然,抽屜裏,很多空衣架整整齊齊疊在一起。
林瑾尴尬地拍拍腦袋:“我這腦子,都忘了。”
這次,蕭奶奶看她的眼神稍微不太一樣。
之後的聊天,言語裏也經常有試探。
……
好不容易把老人送走,林瑾如釋重負般靠在沙發上,給蕭以南發消息:【奶奶好像有點懷疑,怎麽辦?】
對面沒有回複。
家裏只有她自己,林瑾毫無形象地躺在沙發上,翹着腿看郵件。
前些天投的簡歷,已經有一家律所回複了,詢問她方便面試的時間。
林瑾正查看着自己的日程表,聽到玄關處傳來密碼鎖的響聲。
她趕忙從沙發上跳起來,穿好拖鞋。
“你回來了?”
蕭以南風塵仆仆,又是一身黑,眉眼冷峻,手裏拎着黑色的行李箱。
兩人對視一會兒,他微微張口:“怎麽懷疑的?”
林瑾把找不到衣架的全過程,已經蕭奶奶後來問她的一些話,給蕭以南說了一遍,随後小心翼翼問:“會有事嗎?”
蕭以南淡道:“沒事。”
他沒再說什麽,拎着行李箱進了卧室。空氣裏多了檀木香的味道。
林瑾也沒繼續待在客廳。
十點多,林瑾拿着杯子出來接水,就看到蕭以南坐在沙發上,電視裏放着游戲實況。
他眉頭緊擰,臉色煞白,嘴唇也毫無血色。
林瑾走過去,低頭看他:“你不舒服嗎?”
“嗯。”他聲音啞啞的,聽起來很虛弱:“肚子疼。”
離得近些,林瑾還看到他慘白的臉上有細密的汗珠,頭發也被汗水浸濕。
看起來疼得不輕。
平時看起來耀武揚威的人突然變成這樣,無力的癱在沙發裏,林瑾看得心裏發軟。
覺得他像是淋了雨的小狗,可憐巴巴的。
林瑾蹲下身,輕輕問:“什麽時候開始疼的?”
蕭以南艱難張口:“早上就有點。”一陣疼,一陣不疼。
她說:“看起來挺嚴重的。我帶你去醫院吧,你身份證那些都放哪?”
家裏有固定的私人醫生,可是住得遠,趕過來還要段時間,不如去附近的醫院更快。
蕭以南很小聲說:“床頭第二個抽屜。”
林瑾進了他卧室,打開第二個抽屜之後,發現跟上次的櫃子一樣,又是大盒子套小盒子。
為了節約時間,她索性把所有盒子都打開堆在地上,終于找到了他的身份證。
林瑾顧不上換衣服,在睡裙外面披了件風衣。
她在沙發前蹲下身,輕聲問:“你扶着我能站起來嗎?”
“實在不行我就打120。”
蕭以南認為肚子疼叫120太誇張,但他不太有力氣說話,伸出一只胳膊搭在林瑾脖子上。
他雖然穿上衣服顯得很瘦,但每天鍛煉,一身都是肌肉。
蕭以南比林瑾高很多,他忍着劇痛站起身,很大部分重量還是壓在林瑾肩上。
他側臉靠在林瑾頭頂。
她感覺到沉重的氣息,若有若無灑在自己的頭發上,有點癢。
拿了車鑰匙,林瑾架着他下電梯。
兩人的姿勢看起來很親密,林瑾稍微一伸手,胳膊就碰到他硬邦邦的胸肌。
但事發緊急,她也顧不了那麽多。
好不容易到了最近的三甲醫院,林瑾去挂了急診,扶着他進診室。
抽血、CT…一番檢查之後,确認了是急性闌尾炎,需要住院做個微創手術。
剛才接診的男醫生跟蕭以南确認過無病史,打印出一份文件遞到林瑾面前,讓她簽字,然後安排手術時間。
她拿起筆,看到入院記錄涉及病史部分的簽名欄前寫着“患者或近親屬簽字”。
需要簽“以上病史經本人過目,內容屬實”這麽多字。
林瑾深夜在醫院跑東跑西,挂號、排隊、做檢查、取餐號、繳費,已經跑得暈頭轉向。
她看到那行字,下意識想起蕭以南的父母不在了,近親屬似乎只有爺爺奶奶。
林瑾俯身問他:“這個要患者本人或者近親屬簽字。挺多字的,你有力氣簽嗎,不行的話,我幫你打電話叫爺爺過來?”
他勉強有力氣簽,但是……
蕭以南一臉崩潰,有氣無力地吐出幾個字提醒:“你是我老婆。”
作者有話說:
近親屬包括配偶、父母、子女、兄弟姐妹、祖父母、外祖父母、孫子女、外孫子女……
急診入院記錄簽字要求參考朋友經歷,可能各家醫院有不同,文裏這家就是這樣啦~
寶貝們,明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