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次日早上, 林瑾六點多就醒了。
她化妝換好衣服，就抱着電腦出去坐在沙發上等着。
過了半個小時，蕭以南例行晨跑回來, 從電梯裏出來。
他穿着運動背心和短褲，背心貼在身上，隐約能看到小腹的肌肉, 黑色的短發被汗水浸得有些微濕。
他看向林瑾，聲音低啞：“起這麽早？”
林瑾擡起頭，感覺蕭以南運動完的樣子莫名有些性.感。
她手指還放在鍵盤上：“嗯，不想讓你等, 就早點出來了。”
蕭以南今天心情不錯：“吃早飯了嗎？”
林瑾點頭：“嗯，我剛吃了點面包。”
……
再次從卧室出來, 蕭以南已經洗過澡換好衣服, 身上散發着淡淡的檀木香。
他不會做飯, 但家裏常備微波之後就能吃的速食早餐。
廚房是開放式的。蕭以南加熱了一個三明治，坐在島臺邊上慢條斯理地吃着。
客廳和廚房、餐廳的空間都連通着, 四周很靜, 他能聽到林瑾噼裏啪啦敲鍵盤的聲音。
吃完早飯, 蕭以南把盤子放進洗碗機, 轉頭道：“公司法務那邊，收到天游的答辯材料了。”
林瑾此刻正在準備的就是《失控之境》的案子，她擡頭：“我也收到了。”
說完, 她推測，蕭以南這句話應該是想問她案件進度。
這簡直是律師的噩夢──跟委托人同住一個屋檐下，她随時随地都會被問。
林瑾認真地說：“開庭時間還沒定, 目前就等法院寄傳票。我會做充分準備的, 具體怎麽判, 得等開庭之後的判決。”
蕭以南淡淡“嗯”了一聲。
一會兒後，他徐徐道：“有什麽進展，或者遇到什麽問題，及時跟我說。”
林瑾：“…好。”
“算了。”蕭以南站起身。
林瑾正要松一口氣時，他的聲音又飄過來：“每天都跟我彙報下進度。”
“…………”
兩人一起下到地庫，餘江公館離金石律所和X SOUTH都很近。蕭以南今天又換了輛車開，十分鐘的功夫，一輛黑色庫裏南停到律所樓下。
林瑾解開安全帶，道了聲謝謝，拉開車門邁出去。
蕭以南猶豫了片刻，緩緩開口：“晚上你幾點……”
還沒說完，車門砰地一聲關上。
林瑾好像沒聽見，已經下車了。
蕭以南蹙着眉側頭，看到她逐漸遠去的背影，莫名又很煩躁了。
到了律所，林瑾去洗手間時，聽到外面兩個女人在說話。
一開始她沒仔細聽，直到察覺到那兩人似乎是在說她。
“我早上上班，在樓下看到林律師從一輛庫裏南上下來。她家裏原來這麽有錢啊，我還以為她工作這麽努力，跟我一樣是普通家庭呢。上次團建，還有司機開着邁巴赫過來接她，好羨慕啊。”
另一個聲音是宋曉玲的：“這有什麽好羨慕的，車又不是她家的。”
“啊？”
宋曉玲：“她家就是開小火鍋店的，那買得起這個價位的車？我之前就知道她這種人，靠着長相到處找有錢人，沒什麽前途，等有錢人玩膩了就踹了。”
林瑾從隔間裏出來，直接走到了洗手臺前。
說閑話的另一個同事表情尴尬，宋曉玲還是很自然。
宋曉玲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沒說話，兩人徑直出了洗手間。
回了工位，林瑾收到蕭以南的消息：【幾點下班，時間差不多的話我順便接你。】
她想到剛才那兩人的閑話，皺着眉正想回複“不用”。
字剛打出來，她又删掉。
身正不怕影子斜，管別人怎麽說。
林瑾重新回複：【不确定，至少也九點之後了。】
蕭以南：【下班了給我發消息。】
林瑾回了個小兔子點頭的表情包。
下午，白若蘭又來了律所找林瑾，她态度一百八十度轉彎，好聲好氣讓林瑾做代理人。
上次她在群裏鬧了一通，林瑾本想拒絕，但想到創收，還是跟她把代理協議簽了。
會客室裏，林瑾又給她從頭到尾梳理了一遍訴訟請求。
白若蘭這位亡故的前夫遺産數額不小，可合法的繼承人也很多。包括最後一任妻子、跟包括白若蘭在內三任妻子的婚生子、外面的非婚生子、父母……
上次在所裏因為非婚生子繼承問題鬧過之後，她估計是還去找了其他律師，遇到了比林瑾收費高或者态度差的。
白若蘭：“如果沒法證明他跟外面小姐生的那幾個是他的孩子，是不是就不用給他們分遺産。”
林瑾點頭：“當然。可他們已經提供了證明材料。”
白若蘭：“那證明材料可能是假的啊，他們得證明是真的材料啊。”
林瑾解釋：“您認為是假的，應該由您提供證明。民訴法的規定，誰主張，誰舉證。”
白若蘭又說：“那也應該是他們證明啊，他們主張是親生的。”
“……”
雖然白若蘭肯付費，但林瑾給她解釋了整整半天，實在口幹舌燥。
幾乎每一個細節，白若蘭都要拿出來杠幾句，讓林瑾給她講明白，生怕被律師忽悠了。
終于把人送走，林瑾回到工位，只覺得腦袋嗡嗡的。
嚴雪馨看到她表情，說：“你一直在跟那個白女士談案子啊？”
林瑾累得失去加班欲望，往椅背靠了靠：“是啊。”
嚴雪馨啧啧表示同情，更堅定了改行的想法。
說着話，她手機上收到葉蔓依的消息：【今天出來喝兩杯嗎？】
兩人的聊天記錄還停留在林瑾在老宅和蕭以南通宵打游戲那天。
葉蔓依的上一條消息“睡不着，那你們就做呗”依然刺眼。
林瑾今天也實在不想加班，答應了下來。
葉蔓依：【我就在CBD逛街，你在律所嗎？我去接你。】
林瑾：【好，你到了跟我說。】
葉蔓依開的是金主買給她的一輛紅色跑車，沒過多久，停在寫字樓下。
林瑾拉開副駕駛的門上車時，總覺得她忘了件什麽事。
像是件工作上的事，她一下午被白若蘭吵得頭疼，她決定有什麽事明天再說。
兩人一路去了上次那間酒吧，今天人很少。
又是許久沒見面，葉蔓依一肚子苦水等着吐，還是跟金主有關的那些事。
葉蔓依一杯接着一杯，後來還點上了煙，越說越激動。
一個多小時過去，她自己的事情說完，開始問林瑾的事。
“你跟你老公怎麽樣了，相處的和諧嗎？”
林瑾一時還沒反應過來“老公”這個稱呼，純潔地點點頭：“挺和諧的。”
雖然關系算不上多好，但也沒有過什麽争執和矛盾。
葉蔓依笑了下：“和諧就行。這樣也挺好的，跟帥哥随便領個證，偶爾做做.愛。”
林瑾：“啊？”
她沒葉蔓依那麽開放，聽到這個詞，下意識看看附近有沒有人。
林瑾垂眸，小聲道：“我們沒…那個，還是我當時給你講的那種，合作關系。”
葉蔓依睜大眼，難以置信道：“你上次不是還跟我說你們睡同一個房間了嗎？都這樣了你們還沒做過？”
“……”
林瑾搖頭說：“沒有，我們也都沒往這方面想，現在這種關系就挺好的。”
葉蔓依不理解，但表示尊重。
半晌後，她好奇道：“所以那天晚上，你們幹嘛了，就各睡各的？”
“不會還一個睡地上，一個睡床上吧？”
林瑾說：“一開始是準備他睡沙發的，後來，我們都睡不着，就打了一通宵游戲。”
葉蔓依徹底無語了。
說起蕭以南，林瑾突然一拍腦袋，她想起自己忘了什麽事了！
她趕忙掏出手機。
蕭以南半個小時前已經給她發了一條消息：【還沒下班？】
另一邊，X SOUTH總裁辦公室。
窗外夜景璀璨，霓虹燈發出五光十色的絢麗光芒。
蕭以南下班後本來有個應酬，遠洲資本的人約他談合作。
他想起早上答應過要接林瑾下班，讓吳助理聯系人把應酬推後兩天。
過了下班時間，蕭以南就坐在辦公室加班，查看這個月各事業部的財務報表、審批合同、檢查幾款游戲的bug修複進展，一直到晚上九點。
今晚加班效率極低，因為他時不時就會拿起手機看一眼。
又過了一個小時，林瑾還是沒發消息。
蕭以南把抗藍光眼鏡摘掉，打開她的聊天框，猶豫了一會兒。
打出來的字又删掉，反複多次之後，他已經很心煩。
最後随手打了一句，發送過去。
結果對面一直沒回複。
又在辦公室等到了十點半，消息提示音終于響起。
林瑾：【啊，實在對不起。】
林瑾：【我忘了跟你說。我早就下班了，朋友叫我出來喝兩杯。】
蕭以南看到，感覺一口悶氣堵在胸口。
他回複：【哦。】
【我已經回家了。】
酒吧裏，林瑾看到消息，松了口氣。
沒等她就好，雖然蕭以南應該也不會等她。已經快到11點了，他的固定睡覺時間。
葉蔓依：“怎麽了？”
林瑾放下手機：“沒事了，本來假老公要接我下班，我給忘了。”
葉蔓依身子前傾：“接你下班？我覺得你假老公是不是對你有意思啊？”
上下班接送這種事，本身就挺暧昧的，更何況他們已經住一起。
林瑾很堅定地否認：“不可能。我跟他就是因為都不想談戀愛、不想結婚，才達成合作的。”
兩人又就接送這件事探讨一會兒，葉蔓依也認可了林瑾的想法。
她說：“也是。如果對你有意思，你這個點還在外面喝酒，他不可能不管。”
話音剛落，林瑾放在桌上的手機屏幕亮起。
蕭以南：【準備幾點回來？】
蕭以南：【太晚可能會吵醒我。】
林瑾拿起手機，想了想，回複道：【很快就回了，明早還得上班。】
過了會兒，又收到了消息。
蕭以南：【地址發我，過去接你。】
蕭以南：【這麽晚了，你如果在外面出事，我處理起來很麻煩。】
林瑾擡頭：“他說要過來接我，那我先回去吧，明天還要早起上班。”
葉蔓依笑了聲：“那他可能真對你有意思。”
林瑾并不這麽覺得，給她讀了蕭以南發來的最後一段原話。
……
半小時之後，車子停到酒吧門口。
駕駛座的車窗開着，林瑾望過去，看到蕭以南完美的側臉。
他徐徐轉頭，面無表情地看着她，薄唇抿成一條直線，眼中有隐隐的倦意。
林瑾轉頭，跟葉蔓依道別兩句。
北陽夏日的夜晚也是悶熱的。
蕭以南這次開了一輛兩座跑車，等林瑾上去，他把車頂打開，一句話也沒說。
走到半路，林瑾手機響了聲。
葉蔓依：【他真的是很好看啊啊啊！你每天看着這張臉真的不會心動嗎！！】
林瑾回複：【不會…】
雖然，蕭以南長得确實很好看。
濕熱的風揚起林瑾的頭發，一路上，她只聽到耳邊夜風劃過的聲音。
她側過頭，看見蕭以南被風貼在身上的黑色的短袖，流暢的下颌線，脖頸上凸起的喉結。
林瑾想，如果他玩賽車，一定會很酷。
進了地庫，蕭以南冷倦的聲音響起：“下次如果晚上有活動，跟我報備一下。”
他懶懶道：“之前沒考慮過這方面問題。如果你大半夜在外面出事，我也會有責任。”
說完，蕭以南一邊擡手解襯衫扣子，一邊走向卧室。
“好。”林瑾理解的點點頭，随後叫住他：“對了，我的車還沒修好，明早你還方便送我嗎，如果不……”
話沒說完，就被蕭以南打斷，他頭也不回，留下一個字：“送。”
下一秒，主卧的門從裏面被關上。
往後的三天，兩人都是一起上下班。
路上，林瑾會乖乖給蕭以南彙報《失控之境》的案件進度。
還沒收到傳票，程序上也并沒有什麽進度。林瑾只好挑着說一些她做的準備工作。
蕭以南聽了，并不會發表什麽意見，最多等她說完之後，提一兩個問題。
等林瑾的車修好，兩人又恢複了之前的狀态，各上各的班，各回各的家。
周五，武順平在團隊群裏公布了一個消息，他要休假半年，這半年期間他的工作交給宋曉玲負責。
他在群裏并沒有說原因，許開朗私底下告訴林瑾：“武主任老婆懷孕了，我聽說他們年輕的時候都不想要小孩，現在又想要了。他老婆都快四十了，是高齡産婦，得細心照顧。”
林瑾驚嘆于許開朗的八卦能力，連這種家長裏短都能聽說。
他還說：“宋曉玲老公是武主任的老客戶，賣她老公個面子，讓她接手工作。”
“她一看就是那種拿着雞毛當令箭的人，我可真倒黴啊，聽着武主任的名聲才跳槽過來的，結果來了沒多久，碰上這事。”
許開朗認命般搖搖頭。
但他是帶着自己的案源過來的，也不太需要看合夥人的臉色，面子上過得去就行。
最難的還是林瑾這種打工人，她隐隐覺得，以後的日子不會好過。
果然，宋曉玲馬上在群裏發了通知：下周一早上9點開會。
……
晚上，林瑾下班回家，蕭以南還沒回來。
周五晚上和周六上午是例行的休息時間，她抱着游戲本進了書房，戴上耳機。
托《失控之境》案子的福，林瑾現在可以每周上線追最新的關卡玩。
上次和蕭以南玩過恐怖游戲之後，她也覺得關燈玩游戲更有氛圍。
林瑾關掉書房的燈，黑暗中，只有屏幕微弱的光照在她臉上。
她點開上一次的存檔點，操縱達西在一片森林裏找路。
她手裏只拎着一盞風燈，燭火随着步伐微微搖曳。
不遠處傳來野獸的叫聲，林瑾敲着鍵盤，試圖讓達西上樹去勘察地形。
目的地在西邊。
不知道這游戲畫面有沒有原型，爬上樹梢之後，她擡起頭，看見漫天閃爍的星辰，如夢似幻。
林瑾調整視角，想看看哪裏有線索。
她低頭，看到遠處的樹林中間有一處小木屋。
操縱着達西加速跑過去，路上還用弩箭射殺了一只野獸。
到了小木屋門口，她輕輕一推，門“吱呀呀”開了。
與此同時，畫面外，書房的門也開了。
林瑾擡起頭，看到蕭以南在黑暗中模糊的臉──兩人都被對方吓到。
蕭以南額頭上的淤青已經消得差不多，他眉頭微蹙，聲音低低的：“怎麽不開燈？”
林瑾摘下耳機，說：“我在玩游戲…”
“嗯？”蕭以南緩步走進來，“什麽游戲？”
林瑾：“失控之境的新關卡。”
蕭以南本來是準備進來拿份文件。
他沒說話，從櫃子裏拿了文件之後，漫不經心地挪了張凳子，坐在林瑾身後。
林瑾轉頭看他。
兩人周圍，書香、茶香、檀木香混在一起，配合昏暗的光線，莫名有些暧昧。
林瑾眨眨眼：“你要用書房嗎？”
“我給你挪個位置…還是，我換個地方玩？”
蕭以南面無表情，朝電腦微揚下巴：“我看着你玩。”
上次恐怖游戲林瑾玩得那麽菜，他想看看她是怎麽玩《失控之境》的。畢竟這款游戲也算是他親兒子。
“……”林瑾轉回頭：“噢，那你看吧，要我分你一只耳機嗎？”
她不常玩游戲，耳機沒有買頭戴式的。
本以為蕭以南有潔癖會拒絕，結果半晌後，他淡道：“好。”
林瑾摘下左邊的耳機遞給他，是有線耳機。
蕭以南也覺得奇怪。戴別人耳機這種事，他以前從來沒做過，想想都覺得很排斥。
剛才居然很自然就接過來了。
半截耳機線本就不長，林瑾挪了挪椅子，離他更近一些。
兩人的腦袋幾乎湊在一起。
游戲繼續，達西剛推開小木屋的門，還沒進去。
蕭以南唇角稍揚，噙着一絲幸災樂禍的笑容。
X SOUTH十幾個事業部，上百款游戲，并不是每款都熟，大部分只會看數據、反饋和財務報表。
但失控之境對蕭以南有不同意義，每周的更新他都會在內測時過目。
他知道木屋裏會有一個jump scare。
果然，林瑾一進去，耳機裏的背景音樂突然變陰森，她把風燈舉起，看到屋頂上吊着一具幹屍。
下一秒，幹屍還幽幽朝她笑了一下，然後從天而降，飛速沖到她眼前。
與此同時，耳機裏的音量也突然變大。
林瑾一聲尖叫，平複心情之後，下意識想側頭去看蕭以南的表情。
但兩人離得太近。
她一轉頭，冰涼的唇瓣在蕭以南臉頰上輕輕滑過……
書房的空氣頓時凝固。
除了耳機裏靈異風的bgm，只剩下“撲通撲通”的心跳聲。
蕭以南看着她，眸色轉深，喉結微微滾動。
作者有話說：
明天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