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敲三十二下

鐘路然提前跟江康盛聯系,趕在上午光線明亮容易觀察,下班後開車去了趟學校。

江康盛在校,吃過飯之後先一步到了楊樹林,在那盯着看了會兒。

看到鐘路然之後,立刻迎了上來,說起自己剛才看到的細節,“師兄,剛才我仔細看了下,好像真的腿腳不太好。”

鐘路然往狗狗所在的區域走過去,江康盛跟在後面說,“剛才有同學過來喂了點吃的,不過也都沒敢走近。”

鐘路然在離狗狗五米遠的距離站定,凝神看過去。

楊樹高大挺拔,樹冠茂密,按列筆直栽種,樹下長着些矮草,可通人。

昨天夜深沒注意到,這會兒鐘路然才發現金毛是被拴在樹上的,大約三個月大,可能是因為很久沒洗過澡,身上的毛成團卷在一起,本身金色的毛因為髒污呈灰色。

周圍落了不少學生扔過來的面包和菜餅之類,有的已經腐爛,發出一股難聞的酸臭味。

脖子被勒住,它行動範圍有限,可能是為了吃到食物,脖子處的毛跟拴住它的尼龍繩摩擦嚴重,已然禿掉,就是不知道脖子有沒有受傷。

鐘路然捂住口鼻小步靠過去,金毛受驚,癫狂一般,一個勁的叫。

果然,右腳很不對勁。

吠叫的動作很大,帶動整個身子都顫顫的,但蜷住的右腳一直靠在樹上,似乎不敢動。

鐘路然繞了一個圈,想換個角度觀察那只腳,金毛警惕,也跟着轉過身子,不過明顯不敢用右腳行動。

動物跟人類不同,人類生病或受傷會下意識很自覺地去尋求幫助,但動物則會選擇躲起來,有的動物在臨死時,還會偷偷遠離主人,到一個地方靜靜等死。

江康盛在一旁看他越走越近,心裏擔心,但也知道這時候不能出聲或者跟過去,否則只會讓受驚的金毛更加兇狠。

“別怕啊,我們不是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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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路然蹲下身子一點點往前挪近,邊走邊溫聲安撫:“放心,不會傷害你的。”

金毛依然保持警戒,一雙眼睛時刻盯着他看,不過沒再叫喚了。

鐘路然從口袋裏拿出一罐瘦肉罐頭,打開後小心送到了金毛可夠到的範圍,然後又迅速返回到原地。

狗狗嗅了嗅,又擡頭看了他一眼,鐘路然手指了下罐頭,輕聲道:“沒事,吃吧。”

金毛低頭狼吞虎咽般吃了起來。

他給的是小份,不出兩分鐘,已經吃完了。

鐘路然拿出另一份瘦肉罐頭,把肉的一面對着狗狗晃了晃,“這裏也有哦。”

“但你不能咬我,聽話不咬我會給你更多的肉。”

看到金毛态度有些緩和,才壯着膽把手伸了過去,“不能咬啊。”

金毛小心翼翼舔了口罐頭裏的肉,看他沒什麽反應,放心吃了起來。

鐘路然這才敢上手摸了一下,“乖啊乖啊,吃完我幫你把繩解開,帶你去我工作的地方,到時候還給你喂肉好不好?”

耐心等金毛又吃完一罐之後,鐘路然慢慢站了起來,手伸到樹上,“別激動啊,我幫你解開,這樣就不會勒疼了。”

夠到繩子那一刻,狗狗又開始激動起來,而且可能是因為過去想吃到食物而掙紮的厲害,繩子已經纏繞起來,解起來也不方便。

江康盛站在一旁直擦汗,懸着心。

鐘路然面色如常,平穩地解繩,花了整整兩分鐘才把繩子解開,怕它亂跑一時不敢把脖子上的繩也解開,但牽着它走也不現實。

考慮到金毛年齡不大,還沒長開,可以抱起來,他脫了身上的風衣,連聲撫慰道:“別怕別怕啊,我帶你離開這裏。”

風衣蓋到身上的瞬間,也許是意識到行動受限,狗狗又暴躁起來,鐘路然也不知是安慰自己還是安慰它,喃喃說:“別怕別怕別怕。”

邊說邊抱着走了出去。

江康盛看到後急忙跟在後面,鐘路然給他使眼色,張了張嘴沒出聲,“你先回去。”

他看懂了,做了個打電話的手勢,随後離開。

鐘路然把被風衣包裹着的狗狗放到副駕上,給米信打了個電話,說自己撿了只金毛要帶去醫院。

他抱着的途中用手輕輕摸了摸它那只行動不便的右腳,一開始以為可能是骨折,但摸起來似乎并不是那樣,倒是脖子上的傷比他想象中要嚴重許多。

醫院裏,米信接診,鐘路然在一旁安撫狗狗情緒,由她來進行一系列的身體檢查。

米信有些好笑,手上抽血的動作不停,“你這吃個午飯的時間撿了只狗?”

“昨天周老師喊我回學校,在學校楊樹林發現的。”

鐘路然一面安撫狗狗情緒,一面小聲回答她的話,“幫忙給他新帶的研究生上堂課。”

周光耀,鐘路然的研究生導師,一個學校同一個院,米信自然知道這位的名字,瞬間理解他起來,“老周真的一如既往。”

末了,狗狗身體檢查完畢,報告稍後出來。

X光片先一步出來,兩人看了會兒,右腳沒骨折,破了點皮,脖子皮膚磨損嚴重。

米信填表,筆在手上靈巧轉了個圈,問他:“要養?還是送人?”

鐘路然點頭,“養。”

她開懷笑了,“給起個名吧,我把表填了。”

鐘路然想了想,說出一個名字,“大壯。”

米信撲哧笑了,“行吧,自古賤名好養活。”

她填上,檢查報告随後出來。

結果顯示,雖不是骨折,但狗狗明顯的缺鈣。

長期攝入鈣質不足,導致的腿部無力。

鐘路然松了一口氣,還好不是骨折,否則嚴重些這麽小的狗狗動手術真的吃不消。

鈣質攝入不足,便要補鈣,皮膚也要慢慢養。

而且,這……性格也要慢慢馴化教育。

大壯在醫院住了一晚被鐘路然帶回了家,平時一下班便往家趕,喂過後便牽着下去遛彎。

他只敢往人少的地方逛,怕一下子見太多生人,大壯害怕攻擊。

日子很快晃過秋天,轉到冬天。

十二月初,初言并沒有如約歸來,雪也一直未落。

天氣預告屢次都不準。

就在鐘路然對下雪沒了執念的時候,一天夜裏,S市悄悄飄起了雪,紛紛揚揚一直下到第二天早上才停。

恐怕中午不太方便回來,鐘路然多給大壯準備了些狗糧和水。

剛走出樓層,一個雪球砸到他腳下,鐘路然擡頭看過去,撞進一雙笑意盈盈的眼睛裏。

那個期待着十二月會下雪的人。

回來了。

他一怔,身子瞬間被釘在原地。

初言身穿長款的黑色棉服,頭上帶着帽子,渾身上下裹得嚴嚴實實的,臉微紅,手上還沾着點雪,表情張揚。

似乎是在說,就是我扔的,你能拿我怎麽樣。

我能拿你怎麽樣。

鐘路然無奈笑了笑。

“抱歉,回來晚了。”

“輔導班那邊有個學生突然生了急病,我跟一個老師在醫院陪着多待了兩個星期才回來。”

初言淌着雪窩一步步往他這邊走,大口呼着粗氣。

她自己也搞不懂為什麽要這麽誠懇地解釋,甚至這大早上還下着雪,她一昨晚剛回國累到不行的人,還跑出來逮他上班前的這一點時間。

“冷嗎?”

鐘路然想說回來就好,但下一秒看到她嘴唇發紫,下意識轉移了話題。

“有點冷。”

初言跺了跺腳把雪蹬掉,拍了拍肚子,傳出來的聲音是又悶又沉,她笑道:“我穿的厚,你聽這聲音,多厚重。”

“趕緊上去吧。”

鐘路然看了眼天空,似乎接下來還有一場雪,催她上去。

“嗯嗯,這就上去。”

初言連連點頭,正想告別,轉過身鐘路然卻拉住了她手臂,“雪一時半會兒不會停的,若是想堆雪人,等我晚上下班回來。”

“真的嗎?”

她興奮地又回拉住了鐘路然的手。

鐘路然粲然一笑,再一次承諾:“真的。”

“那你上班小心些,下午我等你回來。”

“對了,晚上我做火鍋,你來我家吧。”

興奮之下,完全沒注意到這句話有多麽暧昧。

鐘路然笑着點點頭。

初言得到他肯定的回答之後便蹦跶着跑上樓了。

鐘路然看着她背影搖了搖頭,深覺當時跟米信聊天時随意說出的順水推舟仿佛給自己挖了一口深坑。

不過他上班的雀躍心情,還是在大家都因為大雪封路交通不便導致有些不快的情緒中格外明顯。

很快便在午飯的時候,被當成了談資,衆人都在猜測他如此開心的原因。

猜了幾個,都不靠譜,便換了別的話題聊。

蘇月随口提了句:“剛才鐘醫生居然問我雪人怎麽堆。”

“堆雪人嗎?”

這不是小孩子冬天愛玩的事情嘛,孟應崇有些不解,“鐘醫生為什麽要問這個?”

米信扶額,敲了一筷子過去,這孩子怎麽能這麽單純,十分郁悶地點醒他:“能為什麽,當然是有想要一起堆雪人的人了。”

“誰啊?”

孟應崇又追問。

“小孩子好好學習就行了,別管太多。”

米信悠哉喝了一口水,笑容狡黠:“我只知道我幹媽之位快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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