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敲三十三下

初言上樓之後沒多久,天氣果真如鐘路然所說,再次下起了小雪。

她想念玉米橘子心切,便匆匆收拾了下家裏,下午頂着風雪去了初諾家接。

一個半月未見,玉米又胖了些,橘子倒是沒多大改變。

即使是在國外,初言也常跟初諾視頻聊天溝通,讓它們聽聽她的聲音。

因此這會兒突然見到她一貓一狗也并不陌生,初言喊了兩句便湊了過來圍着她,讓她陪着一起玩。

初諾今天沒工作,正在家休息。

兩人稍微聊了會天,初言送了些自己從免稅店給他買的護膚品,初諾歡喜着接下,在雪勢漸小時招着手讓她回去了。

初言自己開車過來的,她不敢開太快,一路咬着唇緊張開到小區附近的超市。

過來買晚上吃火鍋需要的食材。

因為第一次兩個人單獨一起吃飯,不清楚鐘路然的喜好,初言便基本每樣都買了些,拎着一大包出了超市。

室外寒風蕭瑟,大雪紛飛,一進門,瞬間被暖氣包圍。

初言放玉米和橘子進去。

這倆剛進門還有些不适應,但待了十多分鐘,很快又熟悉起來。

這會兒時下午四點鐘,離鐘路然下班還有一個半小時。

初言把之前自己收起來的鍋碗瓢盆又拿出挨個洗過擦幹,開始處理下午買的食材。

土豆紅薯蓮藕山藥皆削皮切圓片,分裝到三個盤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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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蘿蔔切長片,菠菜蓬蒿豆芽金針菇洗好裝盤。

肉類她直接買的處理過包裝好之後的,拆開便可食用。

全部準備完成之後,初言端出她之前買的多功能鍋,放到桌上,打算等鐘路然回來之後再開始添水煮。

她掀開窗簾往外看,這會兒雪下的更大了,只怕路上不好走。

果不其然,原本只需半小時的車程,等到六點二十分,初言才聽到門鈴聲。

她跑出去迎接,打開門。

鐘路然周身寒意逼人,呼着冷氣進門,“抱歉,路上雪太大晚了些。”

等他在沙發上坐下,初言端了杯熱水過去,“你先喝着暖暖身子,我就給鍋加水。”

說着迅速往廚房走,舀了水倒進鍋裏,開火開始燒。

鐘路然端起喝了一口水,熱水下肚,這才稍微緩了過來,後就邊喝邊端着杯子暖手。

初言走到客廳,坐到陽臺處她常用來躺的沙發上,“外面很冷吧?”

鐘路然點點頭,罕見沒用修飾詞,直截了當回答:“冷。”

“第一場雪,聽說還要持續幾天。”

初言想到她今早說的堆雪人提議,又看了窗外,跟他說:“要不雪人就先等等,今天實在太大了,凍感冒了就不好了。”

“反正估計還有幾天的雪,到時候再堆也不晚。”

鐘路然遲疑了下,最後還是應下,“也好。”

說完這句話就聽廚房咕嚕嚕響起水沸騰的聲音,初言急忙起身,随後又轉回來問他:“能吃辣嗎?不能吃辣我少放些湯料。”

“能吃辣。”

鐘路然也起身跟了過去。

初言把買來的特制湯料酌量放了些進去,雖然鐘路然說了能吃辣,但還是稍微放少了些。

鐘路然進廚房看了下,溫聲問她:“這些都是要端過去的嗎?”

“嗯。”

初言應道。

“那我端過去。”

鐘路然随後把初言準備好的食材依次端到飯桌上放好,初言又拿了碗和筷子過來擺好,兩個人面對面而坐。

加了湯料的火鍋逐漸沸騰起來,特有的辣味和鮮香随之飄入鼻尖。

初言舉起手中的可樂,“敬你。”

“感謝這大半年的照顧。”

鐘路然也舉杯碰了下,笑道:“不用謝。”

初言随後把買來的毛肚下鍋燙,幾分鐘後撈起,先催他吃:“趕緊吃,別客氣。”

見他吃了一口也夾了一筷子,辣意上頭,極為爽快,“好吃。”

兩人邊吃邊聊,吃得很開心,最後葷菜吃個差不多,下素菜類。

初言往鍋裏倒着藕片,眼睛時不時瞟過去,狀似無意問了句:“你知道古風圈嗎?”

鐘路然拿筷的手瞬間僵硬,擡頭看她,掩去眼裏的慌亂,“知道。”

“二字書呢?”

初言又問。

“知道。”

已經精确到這個地步,鐘路然心裏隐隐有所覺,他拿勺焯了下鍋,試圖想從她眼裏看出什麽,反問道:“怎麽了嗎?”

“沒什麽。”

初言卻低下頭不再問了,繼續吃着碗裏的藕片。

空氣中,隐隐有一種心照不宣的氣氛在蔓延。

吃過飯之後,鐘路然主動去刷碗,初言在客廳陪玉米玩,時不時往廚房投過去一個眼神。

之前經常接觸一時沒覺得聲音有什麽特殊的,去了日本一趟再回來,他的聲音……聽起來真的分外耳熟。

鐘路然稍後離開,跟她約好明天晚上一起堆雪人。

第二天一早計劃便泡湯了。

小區積雪嚴重,顧及到老幼孕婦安全,還有日常出行方便,管理號召有餘力的居民一起掃雪。

沒想到大家還都挺熱心腸,除了路上的雪,別處的積雪也都幫忙掃了。

等他下午下班回來,積雪已全被掃到一處去了。

他們總不能再搬了雪過來在大家剛掃幹淨的空地堆雪人。

只能說好下次。

—— ——

從日本回來沒幾天便已臨近聖誕,初言輔導班的課停了。

大學紛紛揚揚下了幾日才停,街上路面都落滿了雪,厚厚的雪白的一層,倒是給即将到來的聖誕節造足了勢。

平安夜過渡聖誕節這個時間,初言孤家寡人一個,在家打算直接睡過去。

一覺醒過來,就到了聖誕節,多好。

實際上是,米信跟顧子初有了約會。

她也不好意思直接問鐘路然有沒有什麽安排,畢竟這節日大家也都默認一個事實。

情侶才會一起過。

初言苦澀地自己點上有氛圍的小蠟燭,吃了一頓大餐,打開電腦,麻痹自己開始追劇。

此時的藍天寵物醫院,陷入醫療糾紛中。

鐘路然代米信值班,遇到一個十多歲的小女孩自己一個人抱着一只黃色泰迪來問診。

狗狗出了車禍,巨大撞擊然後落地導致嚴重的胸髒破裂,下肢骨折,情況危機,需要立即進行手術。

肇事者逃逸。

女孩是未成年人,屬于限制民事行為人,手術必須得到監護人的簽字允許。

鐘路然差了蘇月過去給女孩父母打電話,剛說完,準備進一步看看情況的時候,手還沒觸到,手術臺上的狗狗已經吐了一口血,最終離世。

沒等他們為沒能救回狗狗而傷心,女孩父母過了十幾分鐘趕到,一口咬定是他們診療不當,害死了狗狗,要求賠償。

最後在醫院鬧事,幹擾秩序,他們選擇報了警。

出警的是倆年輕人,見慣了這事,剛開始想讓他們私了,可人心不足蛇吞象,夫妻倆不滿足醫院的賠償數額,堅決不同意。

最後鬧到警局。

鐘路然跟着出警的警察去警局做筆錄,實習生孟應崇也跟着。

他神情冷淡,繃着臉一路不語,比外面積層的冰雪還要冷幾分。

坐到車上,孟應崇有些慫,喊了句:“鐘醫生?”

實習到現在,他還是第一次經歷醫療糾紛,心裏怕得慌。

鐘路然回神,看着他笑了笑,第一次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別擔心。”

“我們一心救治,問心無愧。”

不出半刻,幾人已經到了警局,這對夫妻罵咧咧了一路,生怕他們不賠償。

寵物醫院對于醫療糾紛的态度,基本是首先采取和解的,這些年他也遇到過不少類似的案件,吐槽給只狗治病太貴拖延支付,醫院醫生服務态度不好,醫生技術不佳等等。

大風大浪見慣了,如此低級的碰瓷手段其實沒那麽令他傷心,就是擔心新來的這些實習生,怕他們提前對這一行感到失望。

出警的警察之一叫益子實,做完基本的筆錄之後,帶他們去了調解室,各接了幾杯熱水遞給他們,“天氣冷,大家先喝點熱水,等下好好談。”

“沒啥不能解決的。”

說着他坐到了正中間,轉着腦袋左看右看。

這事,其實沒鬧到必須要上法庭的程度。

鐘路然氣定神閑半翹腿坐着,端起喝了一口熱水,靜靜等待對面的人說話。

男子剛沾座便開始說話了,拍着桌子氣勢洶洶:“就是因為你們醫院醫生技術不佳才害得我家狗狗沒能救過來,你們醫院要負主要責任。”

女子跟着丈夫話尾,開始打感情牌,“小包跟我女兒感情很好的,這些年在我家好吃好喝的照顧,沒半分虧待。”

“可沒想到在你家醫院遇此一劫。”

孟應崇不服了,被這倆人的厚臉皮所折服,站了起來,“不是,你這人怎麽賴我們醫院,你們應該去找不小心撞到狗狗的車主啊。”

“明明就是因為找不到肇事者賠償,不想吃虧才賴到我們醫院的。”

什麽人啊,他嘀咕了一句,一張臉因為辯解氣得通紅。

男子比他嗓門更大,手指點着他們倆嘶吼說:“你怎麽知道我們怎麽不找,我話就撂着了,你們醫院之後就是肇事者。”

益子實眼見情況有些收不住了,急忙也站了起來,當和事佬,“別吵吵,警局吵吵什麽。”

夫妻倆這才收斂了些。

鐘路然輕笑着開口:“有關救治的任何事情,可以去調我們醫院監控,每一步都很清晰,到時候完全可以請專業人士來判斷我們是否做錯了。”

“說句比較陰暗的,在司法上,如果你們作為寵物主人認為寵物醫院有過錯,是需要自己收集證據的,你們會請專業人士來判斷幫你們收集證據?”

他有些好笑,連這點醫療費都不肯出的人,想必更不會出錢找專業人士收集證據,也不會花那個錢鬧到法庭上。

現在這般,只是當時他們在醫院鬧事時,米信主動提了句減免費用的話而已,可能因此就覺得此事他們醫院處于下風,所以鬧到這裏吓唬吓唬他們醫院,想多要點賠償而已。

“怎麽?你們這麽大一間醫院欺負我們這些普通人?”

男子更生氣了。

“說句實在話,我也不想主動說,您女兒出門遛狗不牽狗繩,根據S市新出的養犬管理法,出門不栓狗繩是要處以兩百至五百罰款的。”

鐘路然翻出手機找到前段時間醫院群裏剛發布的公告給益子實看,上面明明白白列出了不系狗繩的處理辦法,他看到對面的人有些慌張起來,頓了頓又說:“況且,後來你們夫妻倆在我們醫院到處編造醫死狗狗的傳聞,時間大概有兩三個小時了,來看病的寵物主人都被你們吓走了好幾個,基本可以确定影響到醫院聲譽了。”

男人面色變了變,桌下的女人扯了扯他衣角,小聲說:“要不算了?”

鐘路然給出他最後的觀點,笑意由淺轉深,卻不達眼底,“這件事,我們真要追究起來,你們不僅要支付醫藥費,還要承擔擾亂公衆秩序罪,到最後,告你們的就變成我們醫院了。”

有一點他一直沒問。

假如今天這對夫婦及時趕到,看到狗狗的情況,會不會讓他們實行救治,會不會肯花錢。

不過,狗狗剛去世,不去給它找個長眠的好去處,而是抱着屍體到處跟同樣為寵物求醫的人張揚自己狗狗死相的人,怕不會花那個錢。

他不會對不愛護動物的人心慈手軟。

這世界的陰暗面,他見的足夠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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