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整整兩天, 宋時舒沒回家。
她性子慢熱,徹底醒酒的時間在第二天的中午, 如果像上回什麽事都不記得就算了, 偏偏她什麽都知道,且記憶深刻猶新,無法忘卻她是如何像只待宰的羔羊被謝臨翻來覆去折騰很久, 久到她聲音都快喊啞了。
久到意識沉迷最後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被他抱去浴室後忍不住趴在肩膀上睡着了。
迷糊間聽到他輕笑問她,到底誰不行。
是誰體力不夠哭鬧着率先求饒, 是誰小得吃不滿他,又是誰又菜又愛撩。
就像經歷一場蓄謀已久的大戰,勝負欲極強的男人三分溫柔九分兇狠, 她潰不成軍只能投降。
醉夢徹醒, 膽小且慫的宋時舒選擇暫避。
剛好,老陳來電話,讓她有空去公司熟悉熟悉,借這個理由, 她在公司和家裏躲了兩天。
當然, 要面對的事情無法躲過,下午再度接到謝臨的電話。
“在哪兒?晚上去接你?”
在男女之事上他比她要坦然得多, 隔着無線電波, 宋時舒說句話都面不住臉紅, 磕磕絆絆,“不,不用……”
“公司那邊我已經安排妥當了, 老陳帶你露個面就行。”謝臨頗有耐心地低聲哄着, “乖乖, 你要躲我到什麽時候。”
“……我沒有。”
“那今晚回家住。”
宋時舒默默握着手機,回家?再來一遍嗎。
狡猾的狗男人,幾乎每句話都帶她往圈裏跳,繞着繞着她就稀裏糊塗地被他帶着走。
宋時舒沒打算再繼續躲在公司裏,他說得沒錯,宋家公司都被他打理妥當了,宋歸中去美國看病後,他雖然沒露面,但在暗中指導老陳處理各項事務,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宋家上下信息都被他掌握得差不多了。
就等股東大會。
二叔三叔那邊也在蓄勢待發,私底下拉票,想在股東大會拔得頭籌,他們十分篤定宋時舒一個女孩子家家,是無法分得家産的,只要宋時舒無法獲得股東們的肯定,他們就是最終贏家。
宋時舒這兩天呆在公司裏也體會到不論高管還是員工對她的态度都頗有微詞,有的幹脆早早辦理離職手續,似乎覺着一個女孩子來管理公司,離破産不遠了。
還是如同謝臨所說,一切交在他身上,她更适合呆在舞團。
上回比賽PK的結果遲遲未出。
但老師和小姐妹們都默認她取得勝利,打算開啓新一輪的訓練。
合作多年的隊員,對彼此水平熟絡了解,容易配合默契,宋時舒一回來,之前和林知璇訓練的姐妹們開心地迎接。
如果沒有林知璇的空降,她們沒準都訓練很多次了,她的存在拖延時間不少,訓練期間還罵哭過不少群舞姐妹,因為是主角,誰不圍着她轉誰就是水平差勁,她失誤沒關系,別人失誤就是不行。
“總算回來了。”穆老師看着宋時舒熟悉的面孔,忍不住嘆息,“這段時間大家都辛苦了,加油訓練,争取在夏秋之前上演出。”
“之前被時舒姐罰練旋轉,現在想想,這已經很溫柔了。”一個群舞小姐妹幽幽抱怨,“和林大姐訓練,簡直要人命,一言不合就讓我們滾出去。”
群舞的水平和動作難度未必就差主席太多,有時候還要講究配合度,一個人的失誤會造成全局動蕩,林知璇和她們本來就缺少配合,又嫌她們水平不如她之前所在的舞團,期間發生過大大小小各式各樣的争吵。
仗着團長是她親戚,她連老師都不放在眼裏,大家夥兒都憋了一肚子的火。
“好了,過去的事情別再提了。”穆老師拍手,讓大家集合,“我們打算重新分配下原先的群舞位置,還有舞服什麽的最好統一一下,你們有好的建議嗎。”
有人舉手問:“舞服不是有贊助商嗎?”
“之前的贊助商合約到期,團長最近在談新的贊助,如果談不下來的話我們要自己準備下。”
“這得不少錢了吧。”
平時的練功服就算了,質量好的演出服這類東西不便宜,一般來說出演之前都會租借或者由贊助商提供,也有服裝廠商請她們代言打一波宣傳廣告,自己準備的情況很少。
畢竟好的一套舞服大幾千大幾萬的都有,還不經穿,平時足尖鞋開銷這一塊就很大了,有的還是剛畢業的學生,不足以支撐這筆費用。
“別擔心,不是演出服。”穆老師看她們面露難色,“只是平時訓練穿的,大家随意點就好。”
統一下舞服,方便訓練罷了。大家放下心來,紛紛推薦自己心儀的店鋪。
“對了,時舒。”穆老師特意叮囑一句,“你也最好換一套主舞服,上次比賽的直播效果不錯,為了宣傳,團裏偶爾會在社交平臺開放直播權限。”
意味着訓練廳偶爾會對更多人開放,訓練的時候更需要注意認真。
“知道了。”宋時舒點頭,“我會換條新的。”
“時舒姐,你老公不是很有錢嘛。”小姐妹打趣,“讓他給你買條最貴的。”
“不用,我自己買就行。”
一條裙子,還不至于到這個地步。
“哎,也不知道舞團會換什麽贊助商。”姐妹團邊挑着訓練服,邊感嘆,“之前的贊助商明明挺好的。”
穆老師笑着插一句:“聽說這次的贊助商背景更強。”
“真的嗎?那我們的演出服豈不是要華麗很多……”
“得了吧,資本家摳摳搜搜的。”有人笑,“能租一件好的就謝天謝地了。”
現在大家身上的服裝配色不一,訓練起來零零散散,換成統一的服色确實很有必要,演出費她們買不起,訓練穿的練功服在大家的投票選擇後統一為淡黃色,宋時舒的可以自備為粉色系,以突出第一幕森林背景的清新和童話感。
臨近下班點,團長和諸位老師來到訓練廳展開短暫的會議,提的兩個要點穆老師已經和她們說了,一是着裝而是直播訓練。
“我都說過了。”穆老師笑道,“沒什麽事的話可以讓大家提前走了。”
“還有件事,宋時舒呢。”團長招手。
衆人目光順過去,宋時舒指了指自己,走過去,“我?怎麽了團長。”
“是這樣的。”團長作出為難的模樣,“上次的比賽結果出來了,經過我和評委們的讨論決定,林知璇的女主席位不變,你如果願意的話可以做第一順位的替補。”
不止宋時舒。
在場的老師和隊員們皆是訝然,目瞪口呆,面面相觑,什麽情況,陪她們訓練一下午的宋時舒又成替補了?
“搞錯了吧團長,時舒姐表現那麽好,怎麽是替補呢。”有人勇敢提出質疑,“林知璇那天失誤那麽大,您又不是沒看見。”
“我知道。”團長揮手,“那天她除了最後,其他表現堪稱完美,國際上鮮少有人能超越她的水平。”
“但是……”
“我知道她發揮不穩定,所以在訓練期間會給她安排心理醫生進行輔導。”團長嘆息,“你們沒經過她的事情不會理解她的痛苦,她完全有能力和水平勝任第一首席的。”
明晃晃的偏心。
足部受傷導致終身無法上臺的大有人在,甚至不少人落下不可挽回的殘疾,林知璇已經是十分幸運的,何況她并不是因為足部問題而出現失誤,而是主觀性的心理障礙。
意味着,她哪天心情不好,她就無法發揮穩定。
這種情況比身體受傷更具有不确定性。
“這樣偏心的話,是不是對時舒姐很不公平。”
“如果早知道這樣的結果,幹嘛還要比賽呢,這不是多此一舉嗎。”
“怪不得林知璇當時那麽嚣張呢,反正跳成什麽樣都有人兜底。”
彼此間議論紛紛。
宋時舒一直沒說話。
從什麽時候開始她意識到跳舞的世界并不像小時候認為的那麽純粹的呢,見過家長為自己的孩子賄賂老師的,見過學生和老師勾搭的,也見過隊員之間的明争暗鬥和糾紛。
一切比起臺上的光鮮亮麗太微不足道,不論私下見到的再多,站在舞臺之上,面對座無虛席的觀衆,面對寄予希望的老師,她從未後悔過自己的選擇。
包括此時,她後悔的,也只是,當初不該接受這項早已內定冠軍的比賽過場。
穆老師面色惋惜,面對上面領導的決定無法抗衡,摸了摸宋時舒的肩膀,無能為力地嘆息,這樣的情況下,大家都很為難,論水平,宋時舒不及經驗豐富的林知璇,論穩定,林知璇輸給連訓練都鮮少失誤的宋時舒。
殘陽刺破雲層,餘晖落入走廊,踩着細碎的光,宋時舒趴在欄杆上,眼睛盯着一個方向久了,酸澀脹痛。
手機這時響起。
猜到是誰,她深呼吸,平複心境後才接通。
“來接你了。”謝臨言簡意赅,“在訓練嗎。”
“沒有,在吹風。”
“心情不好?”
她一愣,這怎麽猜出來的,她已經很平和地和他講話了。
“沒有。”宋時舒飛快否認,“幹嘛這麽說。”
“沒見你在那兒吹過風。”
謝臨回回來接人,回回都是他在等她,等待的期間會擡頭看大樓,偶爾會見她經過走廊,但像大家趴在上面看風景的次數幾乎沒有。
“有人欺負你嗎?”謝臨一針見血,“說吧,誰。”
“沒有。”
“不和我說?”
“真的沒有。”
“知道了。”他低聲嘆息,“這才剛睡過,就開始疏離我,終究是錯付了嗎。”
“……”
她禁不住想笑,又笑不出來,“我真的沒事。”
隔着電波的距離,謝臨的聲線徐徐沉穩,“可我希望你開心。”
而不是沒事。
希望她哪天遇到什麽事,不會倔強否認,而是撒嬌說老公幫幫我。
實際上,哪怕她不撒嬌。
他也會無條件地,撐腰。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