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宋時舒腦海裏回憶起團長的話。

決策出來的那一刻, 在訓練廳日夜揮舞的汗水,比賽前後的緊張心情, 老師和姐妹們的期待, 突然如同雲煙一般消失殆盡。

一切都是白費功夫。

如果像之前那樣直接內定林知璇不就好了,不給人任何的希望,她會和其他隊員練習其他舞目。

難過就難過于, 他們明明可以直接內定,卻偏偏打着公平的旗號,給予不公平的待遇。

宋時舒隐藏的情緒在謝臨的話之後瞬間崩塌瓦解, 她是沒事,但她不開心。

喉間堵住似的酸澀無比,逞強的話道不出, 這一刻, 無與倫比地,強烈且沖動地,想見到他。

遠眺的視線落在兩邊的馬路上,來來往往的車輛眼花缭亂, 過一會兒看到有車往這邊駛來, 宋時舒心情突然放松一半,轉頭加快腳步。

他不是一個人來的, 邊牧跟随一起, 小家夥十分靈敏, 先看到宋時舒後汪嗚地叫出聲。

她今天穿得很日常小清新,白襯衫和半身裙,外襯無袖毛衣, 胸口是兩只小狗的圖案刺繡, 提着肩帶包走來時背映一整片暖橘色夕陽, 仿佛日式電影裏定格的畫面。

邊牧幾天不見女主人,尾巴搖成螺旋槳,謝臨瞧了眼那沒出息的樣兒:“那我媳婦,你樂什麽。”

邊牧依然樂騰騰地撲上去。

兩天不見,宋時舒先和狗狗打招呼,揉揉它的狗頭,“想我了沒。”

“汪。”

“嗯。”

一人一狗幾乎同時出聲。

宋時舒擡眸,注意力才落在謝臨的身上,他剛從公司出來,一絲不茍的領帶尚在,眉骨間淺色的疤痕在逆光的效果下若隐若現消失,整個人難得透着一種不常見的溫潤貴公子感。

“終于肯見我了?”他唇際撩起,“我還以為你抛夫棄狗了。”

邊牧跟着委屈巴巴叫了聲。

“沒有……”宋時舒忘記這個狗男人喜歡哪壺不開提哪壺的壞毛病了,眼睫垂落,手指攥着包帶,“只是最近有點忙。”

不知不覺地他邁開步伐,拉近彼此間的距離,注意到自己被深邃的目光凝視,宋時舒不自然地別過臉,耳邊卻漸漸發熱,心口也止不住亂了頻率。

她無意識往後退,腰腹突然被他撈過,反而逼得往前挪了半步,逼得兩人之間沒有距離,被風吹動的裙擺和男人的西褲細微摩擦,她手搭在他臂彎上,眼神慌亂。

“舒舒。”謝臨指腹勾着她的小指,輕輕摩挲,“怎麽一見我就臉紅?”

“有,有嗎。”

“比那天晚上還要紅。”

霞光映照,水潤白皙的肌膚,兩頰的蜜桃紅比夜晚更為明顯惹人。

“可能是我今天訓練太累了吧。”她觸電似的避開他的手,拍了拍臉讓自己清醒一點。

謝公子眼角笑意快溢出來,不依不饒,“不是害羞嗎。”

“……”她深呼吸,“害,害羞,怎麽可能……”

“你都不敢看我。”

就像上回那般。

被他舉到頭頂上的手一只抵着他的胸膛嗚咽求饒地讓他慢點,還有一只手捂住眼睛不去看他,更不敢看彼此交織的模樣。

激将法從古至今向來好用,宋時舒那股倔強的勁被拓發,立刻否認,“誰說我不敢了。”

在他一瞬不瞬的注視中她一點點地擡起眸光,四目相對,不躲不閃好一會兒,她振振有詞,“不就是做過嗎,我為什麽不敢看你,要知道那還是我……”

還是她主動。

按理來說,那次她應該掌握主權,卻不想大半個時間都被他壓制,脆弱的身形不知被掰成多少種樣子。

“那行。”謝臨繼續盯着她,“以後不許躲我,不許一聲不吭地回宋家。”

“哦。”

“有什麽事也要和我說,不許瞞着。”

宋時舒別過臉,“今天的小事就不用了吧……”

還沒說完察覺到他不打算放棄的目光後,她深呼吸,“對你來說就是小事,我覺得沒有必要說。”

“比賽輸了嗎。”他直接問。

“你怎麽知道的?”

宋時舒大吃一驚,她都沒提舞團的任何事情,怎麽被猜出來的。

猜準後,輪到謝臨藏着掖着,不說自己怎麽知道的,先帶他們去吃飯。

路上宋時舒充滿好奇,他是不是在她身邊安插細作了,不然根本猜不到的。

“想知道嗎。”謝臨不遺餘力地調轉局勢後,調戲地挑眉,“親我一下,告訴你。”

“……”

到底是誰跟誰說事,她怎麽就成被動方的。

“愛說不說。”她輕哼,“不理你了。”

“那天我離裁判席近,聽到他們的一點對話。”謝臨主動交代,“估計結果早就已經內定。”

“那你怎麽不告訴我。”

“你不是和我冷戰嗎。”

冷戰三天,避讓三尺。

她都不讓他挨邊的。

當然沒說的主要原因是無用功,哪怕提前知道,她也無法改變什麽。

宋時舒突然生出一種無力感,目視前方,“我不知道怎麽辦,只能認命了,只能安慰自己,林知璇發揮穩定的話,跳得确實比我好。”

提到這個名字,謝臨眉間蹙了蹙,很識相地沉默。

但宋時舒不給逃避的機會,“你說呢?”

他求生欲倒是挺強,“我說什麽,說你在我心中無人能及,說她比不過你一根手指頭嗎,那是不是太誇張了。”

她點頭,就算護短,這樣說确實有點誇張。

“不誇張。”結束的話題,被他沒頭沒尾補了句,“你就是如此。”

晚餐地點定在一條老街後面,是家開了許多年的私房餐廳,民國大院的裝修風格,古風古韻,入口處淺埋一處小池塘,幾條金魚安詳游動。

店老板和謝臨相識熟絡,親自來送菜單,面帶慈祥的微笑,為他們兩人介紹今日新鮮菜品。

“她不喜歡太油太辣的,清灼最好,葷食以魚蝦和牛肉為主。”謝臨勾着筆劃了幾道,“其他老樣子。”

“好嘞。”店老板附和,“大少爺這麽疼媳婦,怪不得媳婦漂亮。”

誇的是宋時舒,受用的是謝臨。

宋時舒抿了口檸檬水,“你經常來這邊嗎?”

“現在沒有。”謝臨掃視一圈變化頗大的環境,“以前跟着父母常來,店老板和他們是朋友。”

她嘗了口小盤中放置的開胃小點心,味道還不錯。

私房菜肴的口味一直都是最具特色獨特的,給謝二狗做的晚餐口味也不賴,茶餘飯足,宋時舒心情緩和許多,帶着邊牧一同出門。

店家小院裏養了三條狗狗,活潑好動,看見同夥的邊牧搖着尾巴,小眼睛沒離開過它們,看上去很想和同類打招呼。

“它好像在和一條母狗看上眼了。”宋時舒牽着狗繩,“要帶它過去打招呼嗎。”

“不去。”謝臨接過繩子,“讓它體會下社會的險惡。”

“……”

狗繩離同類越來越遠,邊牧非常不滿意地刨着爪子,就差把地面刨出一個“6”字。

溫度上升,春夜晚風暖洋洋的。

當媽的宋時舒到底沒忍心看兒子孤苦伶仃,從謝臨手裏搶過狗繩,帶邊牧去和三個同類打招呼,彼此間都在友好地交流,像是随時都可能摩擦出愛情的火花。

但邊牧舔了舔自己喜歡的一條狗狗,沒有過火的動作。

不遠處,謝臨倚着車身,沒什麽良心地提醒,“別好奇了,它絕育了。”

“……”

不止邊牧,狗狗們都絕育了。

宋時舒憐愛地摸了摸邊牧的狗頭,可憐的小家夥,這輩子只能是個太監。

謝二狗已然習以為常,樂滋滋地鬧騰,看到外面有氣球飄過,撒開腳丫子看熱鬧。

隔壁是小吃街,做生意的小販偶爾會路過,一個賣氣球的老太太大概是要收攤的,手裏的氣球所剩無幾,她看狗狗撲騰着但很有禮貌,便将一個半癟的賣不出去的氣球給它。

邊牧很乖地等老太太把氣球繩子系在它的腰腹上,時不時仰頭看着屬于自己的粉色球球,随晚風飄動,倒影着霓虹。

帶着球去男主人那邊邀功,謝臨嘆息教育毛孩子,“真不乖,随随便便要別人的東西。”

話是這麽說,已經拿出手機給老太太付款。

老太太兜裏的報數起響起,數額比她一天賣的氣球還多,以為他付錯了,謝臨指了指她手裏剩下的,“這幾個也給我吧,家裏還有個小孩。”

宋時舒在車旁等着,等到的是一人一狗各自帶着三五個氣球過來,不免好笑,這兩個是趁她不注意的時候偷氣球去了嗎。

謝臨挑挑揀揀,把最大的氣球遞到她手裏,“給你的。”

“給我嗎?”她接了過來,饒有興致撥弄着玩一會兒,樂得不行,“是小兔子诶,好可愛,還有短短的尾巴。”

粉嘟嘟的兔子氣球,活靈活現,輕飄飄的。

“不過呢。”她一停,“我都多大了還玩這個,會不會顯得很幼稚。”

“沒事。”

“真的嗎。”

“你本來也不成熟。”

“……”

所以就不能對狗男人的話抱有任何的希望。

她惱他一眼,抓起一只獅子圖案的氣球,作勢洶洶摔過去,“咬你——”

謝臨擡起的手腕遞過去,了然無畏:“好,給你咬。”

大街上的,誰會真的去咬。

略微狹窄的人行道,有兩個小孩也提着氣球從跟前路過,像是一堆龍鳳胎,男孩是哥哥,手裏一手攥着氣球一手攥着妹妹,妹妹的身子還沒氣球大,走起路來歪歪扭扭,臉蛋還被草莓冰淇淋弄成小花貓。

宋時舒收斂頓住,盯着萌娃背影:“那兩個拿着氣球的小孩好可愛。”

“是挺可愛,想要嗎。”謝臨順勢看去,淺笑,“偷一個給你?”

“偷小孩?”

“嗯。”

“被抓住是要坐牢的。”

“那怎麽辦。”謝臨垂眸睨她,“那咱們生一個?”

“……”她沉默一會兒,“你還是去偷吧,我在這裏給你把風。”

作者有話說:

你小汁想得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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