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1)
室內恒溫保持在二十三度最适宜的位置, 此刻卻顯得格外悶熱。
尤其是她可勁掙紮卻沒能下去的時候,扭扭捏捏最終還是被迫窩在他懷裏, 及膝短裙如同潔淨純潔的蓮花鋪蓋在一絲不茍的西褲上, 屈起的膝蓋無意間在深棕色皮帶蹭着。
宋時舒大腦嗡嗡作響,腦海裏複讀機似的重複聲線微啞的三個字,臉頰熱得掉入火籠中, 雙手蜷緊成的拳頭拍了下他的肩膀,“你能不能正經點。”
好好辦公非要把她叫過來整這麽一出。
她不就是多看他一眼嗎。
謝臨唇際勾起輕佻散漫的笑,回答反而規規矩矩地認真, “不能。”
“……”她真是服了。
門這時被敲響。
仿佛沉睡中聽到熟悉的鬧鐘鈴聲,宋時舒一個激靈挺直腰背,踉跄着從他懷裏下去。
下一秒門自動打開, 秘書小李抱着一堆文件進來, 嚴肅的神态在看到宋時舒後繃緊,自知來得不太是時候,只能官方化地彙報公務,其中談到的便是上次東南亞總代毀約的事件, 以及緬甸經銷商為求利益以身試法等。
他們談話沒有避諱, 宋時舒不太自然地杵在一旁,百無聊賴低頭玩着班桌上的米哈仙人球, 表面絢麗多彩形狀奇異, 她忍不住用指尖碰了下。
耳邊突然降下謝臨冰點的嗓音。
“一樣處理。”
她受驚似的顫了下, 分神的功夫,皙白指尖觸碰到仙人球的尖刺,疼得倒吸了口涼氣。
在私事和公事上, 謝臨仿佛是兩種人, 轉變态度很快, 接過文件翻閱時,冷白燈光映照的側臉線條剛硬,棱角冷冽倨傲,耷着眼皮,“處理結果別忘記給那二位發一份。”
“好的。”
小李點頭,眼睛不敢多擡,迅速撤離這裏。
宋時舒背對班桌輕輕依靠,神色遲疑,“你最近處理的事情是不是比較棘手?”
“還行。”謝臨翻過一頁文件,“都是留給我的爛攤子。”
“誰留的。”
“好心的家人。”
她攥着指尖,大概是懂了,看樣子謝家比她想象中的更複雜,上次遇見他姑姑,還以為姑侄感情不錯呢。
想提醒他如果太忙的話可以不必操心宋家的事務。
話到嘴邊又停住,日理萬機抽空來舞團的人,大概是不會聽取她意見的。
“大概需要十分鐘。”謝臨重新審查屏幕上的報表數據,“你是在這裏等,還是。”
“我還有別的選擇嗎?去外面等?”
“不是。”他義正言辭,“坐我懷裏。”
“……”
“倒不是為了占便宜,只是想教你審閱自家公司的財務情況。”
說得那麽冠冕堂皇有理有據,宋時舒壓根不信,剛才差一點就被秘書看見了,要是再來一次,她丢不起這個人。
哄不到她,謝臨悠然起身,在她目瞪口呆的注視下把她按坐在辦公椅上,自己微微俯身操縱鼠标,像是兢兢業業的老師,仔細專注地給學生講題目。
他不需要她操心太多,看到最基本的報表情況和股權變動就行,老宋總出國治病之前将大小事宜能處理的都處理了,只要股東大會不出差錯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這邊是利潤表,宋家主公司營業收入,財務和營業管理費用都有顯示。”
屏幕上鼠标滑動,低沉男音聲線清晰在耳畔響起。
近在咫尺的距離,宋時舒側眸便見男人線條明晰的喉骨,随着嗓音起伏滾動,鎖骨凹壑深得性感,寬肩窄臀比例修長的身形讓他不論端坐還是站立都生出潛在的壓迫感,當被他俯身凝視時,那感覺更甚。
用一句話來講。
一看就很會做的男人。
她不禁捂着面頰,掩蓋飄飄悠悠的思緒,斂起的目光落在藍光屏幕上。
“你在分心嗎?”謝臨突然問。
“啊。”她怔然,“沒有啊。”
“那你把我剛才的話重複一遍。”
“……”
像個上課分心的同學,她坐立不安地在桌面前攥着手指,視線迅速掃過屏幕上跟天文數字一般陌生的的表格,挑出順眼的一段磕磕絆絆,“負債及股東權益合計……?”
他薄唇抿成直線,長指碰了下她的腦袋,“誰跟你說這個了,我問你手怎麽破了。”
“……哦。”她攤開掌心,指尖上仿佛摁過印尼似的一片鮮紅,“剛才碰到仙人球了,沒事,我包裏有創口貼。”
她準備去拿包,謝臨已經過去了,粉白色的包包在男人的手上顯得突兀。
創口貼和跌打損傷噴霧在舞團是常見的物品。
她習以為常地撕開一面創口貼,要貼的時候手被他拿了過去,“我來。”
他口吻霸道刻不容緩,手裏的動作倒是溫和細致,擦拭周邊其他血跡後一點點貼上去,輕聲嘆息,“早知這樣,就不把它放在那裏了。”
她緋色的唇被自己咬出水漬,“對不起。”
他垂直視線,“你對不起什麽。”
“我剛才閑得無聊才碰你的仙人球的,不知道刺有沒有被我弄掉下來。”未經允許動別人東西是不禮貌的行為,這點她是知道的。
“就一破球。”他觑了眼,“我是說早知它把你刺傷,應該直接扔了。”
是她誤解原意。
看着創口貼被仔細完整貼在指間上,宋時舒食指彎了彎,心裏蕩起漣漪,“我還以為你要兇我。”
想起他和手下說話的模樣不由得感到駭然。
“什麽時候兇過你。”擡起的手順狗毛似的揉着她的發,謝臨似笑,“不是一直都在幫你嗎,小白眼狼。”
別說兇了,啥事他兜着,宋家的攤子也由他處理,她只需要安心跳自己喜歡的舞就行。
宋時舒心裏反而不安。
第二天,宋時舒也讓老陳把宋家報表也發她一份,以及公司最近的項目和企劃。
就算不參與經營管理,至少應該了解。
花三天時間大概弄明白公司經營狀況,自前半年開始便進入虧損負債狀态,多家銀行停止放貸,原先友好的合作商避而遠之,外部資金匮乏,內部被宋餘中他們跟蛆蟲似的啃噬,就算老宋總身體健康,怕是也撐不了多久。
原先不知道,現在了解宋家的空殼情況後,反而更不明白謝臨選擇她的原因,思來想去,除去利益就是私心,可他對她,會有什麽私心。
遇到不懂的,宋時舒給趙媛打去電話詢問。
趙媛只在起步時陪丈夫白手起家,公司上市前後他們早已斷絕關系,了解得并不多,聽說遇到困難後,“你一個女孩子不懂經營做生意很容易吃虧,實在不行的話你就回來吧,媽開店養你。”
趙媛名下有幾家經營的小店,穩定後雇人打理自己做甩手掌櫃,每日悠閑自在,大富大貴沒有,小康生活有滋有潤。
“我覺得還可以再拯救一下。”宋時舒想了想,“畢竟是你和爸兩人的心血,還挂着你們兩的名字呢,你忍心讓給叔叔嗎。”
說來也是,趙媛便不再勸,建議她試着聯系宋歸中以前的老合作夥伴,簽下制造業的大單子的話,或許事有轉機。
趙媛說的這人姓蔣,和宋歸中合作二十餘年,關系一直不錯,宋時舒問及老陳的時候,老秘書在電話裏拖拖延延:“不瞞您說大小姐,蔣總已經和您二叔一道了。”
“什麽時候的事?”
“就在前不久,您二叔有意把女兒嫁過去聯姻,最近他們經常聯系。”
有宋餘中參與,這事兒八成是難了。
老陳随後又說:“這事謝總了解過,不知是不是太棘手,暫時擱下了。”
“他太忙了。”宋時舒沉思,“要不幫我聯系下吧,我去談合作試試。”
“大小姐?”
“畢竟他和父親二十多年交情,總不能說沒就沒吧。”
如果将宋家傳統制造業穩定的話,其他事就輕松多了,也能減輕謝臨的負擔,只要自己力所能及能做到就不麻煩別人。
這事最好父親出面,父親不在那就由她,希望對方能念及過分的情分。
老陳幫忙得到的訊息是,那位蔣總有打高爾夫球的愛好,周五下午會出現在凜越酒店旗下的俱樂部,老陳提前發出邀約,對方秘書的态度不溫不淡,見面是可以的,但蔣總未必會有空。
擺足了架子。
以宋家現在的情況,能接電話算很給面子。
知道是下馬威,宋時舒沒有退縮,先去了解情況再說,雖然勝算實在不大,聽說那位蔣總的兒子是個殘疾,宋餘中把健全的閨女嫁過去算是下了血本,為達利益不擇手段。
老陳不放心,陪她一道過去。
這處高爾夫球場不是江北城最大的,卻是最繁華的一處,設施和環境采取頂級的現代化構造,草坪占地面積偌大平整,午後日光灑落,矗立在中央噴泉魚尾人身海神熠熠生輝。
蔣總手裏托着高爾夫球杆,眼睛眯成一條線,正在和旁邊的年輕人談天,交流十分愉快,服務生過來通告的時候不由得皺眉,“想不到還真的來了,就說我沒空。”
秦付手裏把玩着一個高爾夫球,漫不經心地問,“怎麽了蔣總,還有別的人要見嗎。”
“不是重要的人。”蔣總莞爾,“以前老友的女兒,想和我續過去的合作,所謂幫急不幫窮,他們宋家落魄成這個樣子,我實在是為難,”
“宋家?”
“是啊。”蔣總疑惑,“秦公子認識嗎。”
“嗯。”秦付點頭,“你說的女孩,是我……前女友吧,之前因為一點誤會我們不得已分手了。”
聞言,蔣總放下手裏的高爾夫球杆,笑眯眯道:“看在秦總的面子上,那我就讓她過來了。”
他最近和秦家有談合作,因為價格問題遲遲沒能成功,如果通過這件事讓秦付欠他一個人情的話,對方沒準就能讓步,蔣總讓服務生去迎接,不忘觀察秦付的表情。
秦付和他背後的女強人母親相比到底是差一些,容易感情用事,剛才待人冷漠,因為這件小事,眉眼間露出顯而易見的笑意,說話也溫和許多。
宋時舒和老陳過來的時候,沒想過還有客人在,而那客人的身份,讓宋時舒前進的步伐蹲在原地。
許久未見,秦付看着眼前的女孩,只覺她又清瘦許多,那張臉蛋比從前更漂亮精致,薄薄的光打下來,肌膚細膩如瓷,唇色紅潤誘人。
哪怕之前鬧過不愉快,秦付依然若無其事地迎過去。
宋時舒自動忽略了人,看了眼那個微胖的中年男人,颔首自我介紹,“蔣總你好,我是宋歸中的女兒。”
“你好你好。”蔣總視線自女孩身上沒移開過,态度和電話裏的完全不一樣,“老宋家的女兒就是漂亮。”
說罷,主動伸出手。
上了年紀的中年男人,不注重任何保養,手指甲都是枯黃的。
宋時舒猶豫了下,還沒去接,被秦付給打斷了,他轉手替她去接蔣總的手,占有欲極強地笑了笑,“時候不早了,咱們有事直接步入正題吧。”
“好。”蔣總有事求人,便順着秦付的意思,直奔主題。
一切這麽順利是宋時舒意想不到的,她的到來只是個面子問題,主要內容都靠老陳去講,老陳敘述老道,言簡意赅表明他們的态度和打算,如果蔣總肯合作的話,他們可以讓以前前所未有的利。
蔣總沒表明太多,宋家的發展趨勢不可觀,合作風險太大。
他們交談的時候秦付的目光一直落在宋時舒的身上,看她拿起高爾夫球杆,主動過去,“我來教你吧。”
“不用。”
宋時舒禮貌退後一步,看了看那邊的蔣總,“他本來不想見我的,是你幫忙說話的嗎。”
“嗯。”秦付沒否認。
“謝謝了。”
“你和我還客氣什麽?”他站在她一側,深情喚道,“舒舒,我們好歹認識這麽多年,你沒想過給我機會嗎。”
宋時舒頗為意外,上回她就透露過自己有老公,現在她和謝臨結婚的事情被郭子那些人知道之後肯定會大肆宣傳,秦付不可能不知道。
“你難道沒聽說嗎。”她把球杆挂好,拿起桌上的水抿了口,“我結婚了,和謝臨。”
秦付的臉上沒有一點意外,顯然早就聽說這件事,但并沒有在乎,搖了搖頭,“這事聽郭良說過,那群家夥嘴裏沒有一句真話。”
“那是真的。”
“舒舒,你別開玩笑了。”秦付哼笑,“你就是為了氣我才這樣吧,謝臨那樣的人,你以前不是最讨厭他嗎。”
因為父母離婚的緣故,像謝臨這樣的花花公子,宋時舒看都不會看一眼。
宋時舒無奈地扶着額頭,“需要我拿結婚證給你看嗎。”
“別鬧了。”秦付指了指她的手,“既然結婚了,為什麽還沒戴婚戒,為什麽沒婚禮,甚至都沒對外面公開過,而且,我都沒看過你們在一起交流過。”
“……”宋時舒晃着手機,“那我把他叫來交流給你看?”
秦付真的在笑。
一點都不相信。
別說結婚,就算說他們兩個搞暧昧都無法讓人信服,這二人哪哪都不般配。
當然宋時舒不可能叫謝臨過來,本來她就是想給他節省時間才親自過來處理宋家的事情,叫他過來不就是自讨苦吃嗎。
“舒舒。”秦付這次認了真,拉起她的手腕,“你好好考慮一下可以嗎,你不是需要一個聯姻對象嗎,我們兩家合作的話是完全可以實現雙贏,我媽那邊……”
越說越離譜。
還扯到秦蘭馨了。
宋時舒甩開他的手,這次直接退後三步保持一定的距離,“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和謝臨已經結婚,現在圈子裏都傳開了,你不可能不知道。”
憑什麽認為她是因為氣他才和謝臨結婚的?
傳遍的留言和她親口的承認,都沒讓秦付相信半分,帥氣的面龐近日多出幾分憔悴的笑,“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你以前還讓我少和謝臨來往,現在怎麽會喜歡他。”
婚戒,婚禮,宣告,什麽都沒有,就算結婚證擺在眼前秦付都會下意識認為那是僞造的。
“我就是喜歡他。”宋時舒無厘頭冒出一句,“現在聽懂了沒。”
“你喜歡他?”秦付難以置信,“什麽時候的事。”
她回答不出來。
無意的一句不由得陷入思忖,婚後的這段時光她對謝臨的了解越來越多,也越來越依賴他,不知不覺他已經成為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人,即使如此,喜歡這個字過于沉重,甚至不該出現聯姻之中。
“好了。”秦付看她漂亮小臉浮現出的糾結,露出自信的笑意,“我現在不逼你了,給你時間好好思考,不管我們關系如何,和蔣總的合作我會盡量為你牽線的。”
深知她這種性格吃軟不吃硬,秦付以退為進,借和蔣總合作的名義,邀請宋時舒一同參加飯局,他會盡量協助她,讓她看到他的心意。
飯局依然是在凜越酒店,路程短暫,本來想退縮的宋時舒看見蔣總态度友好,順手推舟和老陳一道過去,飯局不止他們,蔣總又叫來一名友商和兩個妹子,人一多不免熱鬧。
老陳跟在宋時舒的後面,“大小姐,您參加飯局這件事,不和謝總說一聲嗎。”
宋時舒一直生活在象牙塔裏,不懂生意圈的飯局規矩,有求于人需要敬酒,來回折騰讓人實在擔憂。
“不了吧。”宋時舒低頭看着手機,打高爾夫的時候謝臨打過一個電話被她糊弄過去了,前幾分鐘又問她在哪。
她不想再給他添太多麻煩。
“叮”地一聲,電梯抵達相應樓層,宋時舒盯着手機短信喃喃自語地回答。
“等事情談妥後再說,我暫時不想讓他知道。”
周邊突然靜了兩秒。
站在最前方的蔣總看到電梯口身形如樹颀長伫立的男人,小心髒差點跳出來,驚訝得嘴巴張開,“哎呀,這不是謝公子嗎。”
聞聲宋時舒驚得擡頭,一眼便見男人熟悉的面孔,冷白光線映照下,謝臨輪廓略顯冷肅繃緊,不自覺散發着一種戾氣。
促使蔣總臉上的笑逐漸凝固尴尬自顧自地圓場,“那什麽,我們在竹栖居定了雅間準備吃飯,不知能否請謝公子賞臉吃個飯?”
“還要吃飯嗎?”自始至終,謝臨的視線都是避開多餘的男人定在宋時舒身上的。
話也是對她說的。
注意到她身旁站着的人除了老陳之外還有一個是秦付後,臉色深沉下一個度,眼裏細碎隐匿的光迸發絲絲縷縷的寒意。
“這都到飯點,哪能不吃飯啊。”蔣總不知其意,只知眼前這位是個祖宗,讨好一笑,“謝總願意的話,我再給您多叫兩個美人,熱鬧熱鬧。”
邊說邊讓人去辦這件事,男人這種局上少不了美女作陪,不論對方要不要,主辦方的心意到就行。
宋時舒唇息動了動,反駁的話咽下來,算了,蔣總愛咋樣就咋樣吧,何況,謝臨并沒說什麽。
他們夫妻兩個除了對視沒有其他多餘的動靜,這讓秦付更加篤定自己心中的猜測,果然如他所料,這二人根本不可能扯上聯系,更別提結婚了。
秦付上回說壞話被正主逮個正着後一直沒和謝臨聯系,私底下公司都有合作關系,既然碰面不能一聲不吭,主動上前打招呼,談起城西項目的事情。
最近城西項目這塊大蛋糕被謝家拿下後衆多大小開發商有意來分一杯羹,秦付若無其事地化幹戈為玉帛,謝臨似乎沒計較之前的事,淡淡表示城西項目進行得并不順利。
他們就像回到從前好哥們的身份交流,宋時舒跟在後面仿佛外人,看了眼老陳,低聲問,“他怎麽在這?”
“……這是凜越,大小姐。”
你都跑人家地盤上來了還問他怎麽在這兒。
凜越是謝家旗下的酒店,謝臨出現在這裏不足為奇,只是酒店偌大,碰面不應該純屬巧合。
“他好像有點不高興。”宋時舒糾結。
識眼力見的老陳默默無聞,小謝總哪是有點不高興,大小姐回去後怕是得引發夫妻矛盾了,連帶他這個做秘書的也得遭殃,畢竟謝臨之前吩咐過,有什麽重要事情需要向他彙報。
竹栖居廳如名一般雅致,三面窗棂,古繪屏風,波斯手工地毯踩上去靜悄無聲。
入座時,宋時舒随意選靠一把椅子,位置剛确定,秦付便已經過來,拉開椅子把手要和她坐一塊兒。
宋時舒遲疑的時候,跟前的椅子被謝臨拎起往前面一擡,“你去那邊坐。”
他說的那邊是美女旁邊,蔣總特意為他設的。
宋時舒:“……那不是你的嗎,你為什麽不坐。”
“我對那把椅子過敏。”
他已經坦然入座,一側是神色複雜的秦付,另一側則是被趕到一旁的宋時舒。
秦付本意想再招呼她過來,另一側又被美女給占去,蔣總為了讨好他們兩個,可謂費盡心思。
到點菜環節,這二人點的菜肴基本一致,默契得蔣總不禁感慨他們哥們情深,彼此的口吻都差不多,就是那些菜實在寡淡,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兩個齊刷刷減肥。
謝臨來了後一直沒和宋時舒搭過話,她摸不清他的想法,像個木偶坐得規矩呆滞,不吃菜時兩手搭在腿上,來時準備和蔣總的說辭,腦子裏忘得幹幹淨淨。
生意圈的男人談笑風生,秦付見謝臨沒有絲毫怪自己說他壞話的意思,高興得舉起杯子連喝兩杯酒,慶祝他們沉厚的兄弟情誼。
宋時舒百無聊賴時,手背突然被覆上什麽東西,她驚得要擡起來,反被握得更緊,雙眸低垂,謝臨的手不知何時伸到她這裏來。
如同枷鎖似的攥着她藕白的一截腕。
她緊張不安,想要退縮,被他越攥越緊,只能放棄不再動,似乎覺着乏味,不一會兒,手腕被松開,正要放松的時候,絲質的裙擺被輕輕撩開。
兩秒的功夫,原本握着腕的長指,嚣張無畏地搭在腿上,有一層群襯的遮擋,感官卻依然明晰,溫熱的指腹和微涼的指尖,冷熱交替讓神經更加敏銳。
宋時舒瞳眸不由得驟縮,緊張得險些起身,礙于場合不得不繼續保持原樣,罪魁禍首閑情逸致地繼續談生意,正襟危坐,無人想到桌底下的事情。
她嗓子格外悶熱,抿了兩大口水都不得歇,試着去撥開他,男女懸殊力道之前毫無作用,輕聲嘤咛一聲,委屈得像只做完壞事不自知的貓。
謝臨談話的語速慢了些,不急不慌收手,斂起的眸光或有或無落于她臉上,沒喝酒,兩頰被溫水染紅,眼尾餘出委屈感。
他始終置若罔聞,态度極其冷淡。
就算撩裙子,那張俊美無瑕的臉透不出半點溫情柔和,神色降到冰點,對她前所未有的無視和漠然。
一整局宋時舒沒吃什麽東西,和蔣總的合作更沒機會談及,好不容易熬到退場,急慌慌地要離開這個地方,她拿上外套時,秦付立刻注意到,叫住名字。
“舒舒,我送你回去吧。”
因為兩人之間間隔一個人,飯吃完都沒有和她搭話的機會,眼見她要回家,不能錯失機會。
“我送她就行。”謝臨起身,一如剛才入座時橫在二人之間,修長的身形壓迫感十足。
秦付笑道,“你怎麽也來摻和我們的事情,你送她做什麽。”
“她是我太太,我為什麽不能送?”
“太太?”秦付臉上的笑逐漸僵硬,轉瞬即逝,“怎麽可能連你也在開玩笑,都說結婚了,我看你們戒指沒有,婚禮也沒定……”
“戒指在運送路上。”謝臨睨了眼自以為是的兄弟,“婚禮要等等,屆時,請你來當伴郎?”
這句話,似曾相識。
分手之前,秦付給謝臨打過越洋電話。
說的就是這句。
現在這句話原封不動地還回來。
反而被請做伴郎。
他求證似的看了眼宋時舒。
話早已說過,她沒有再重複,挽住謝臨的臂膀,聲色淺淺:“我們回家吧。”
模樣很是乖巧。
兩人一道出現的親密,讓秦付呆呆站在原地好一會兒沒緩過神來,心裏響起一個自欺欺人的聲音。
不可能,他們絕對不可能。
謝臨是他的好兄弟,怎麽能做撬牆角的事,一定有蹊跷。
待他追過去,那邊的二人已經走遠。
春夏晚風溫柔拂過面龐,襲來絲絲暖意,自然散落的長發随之飄揚,額前的碎發也亂了些。
宋時舒用手撥了下,餘光悄咪咪探了下身側的男人。
他目視前方,喉骨滾動,“想好怎麽騙我了嗎。”
她低頭看着地面,“嗯,想好了。”
随後乍然意識到被套話,怔怔然眨兩下眼睛,立刻否認:“沒有,啊不對,我不騙你。”
“那你說說,今天什麽情況,為什麽和秦付在一起。”
“你不是看到了嗎,我不是和他單獨見面,本來想着你這幾天忙,我去處理宋家的事情,想約蔣總談事情的,但他碰巧也在,機緣巧合地湊到一塊兒。”
一邊說她一邊舉起另一只手做出發誓的樣子,“我絕對沒有和他私會的意思,老陳可以作證的。”
謝臨點頭,“宋家現在情況确實不樂觀,你是為了替我減輕負擔才擅自主張,遇見秦付是意料之外的事情,你們早就分手,就算在一起吃飯也沒什麽,我沒必要多想,更沒必要揪着不放。”
想不到他會這麽溫柔體特地善解人意,宋時舒連連點頭,“對。”
兩秒,謝臨意味深長看她:“你不會覺得我會這樣說吧。”
“……”
嗅到空氣裏蕩存的詭異氣息,宋時舒瞬間乖巧閉嘴。
直覺告訴她這事不會這麽輕松地結束的,回去的一路上車廂的氣氛沉重得透不過氣來,謝臨性子好的時候是真好,好不起來也是真的無人能及。
以他為中心的三尺之間的溫度不自覺都降下去。
宋時舒想搭的任何話不得不咽下去,無助無奈地跟在後面,擱往常的話他早就溫聲和她道晚安,睡覺之前親她兩下進入夢鄉,但現在……
他以公務之由去書房了。
這算不算變相的分房?
這次是真的生氣了。
宋時舒腦海裏隐約記得這個男人說他可大方的話。
結果呢,因為她和秦付在同一個飯局就這樣?這叫大方的話,世上就沒有小氣這個詞了。
本想這事暫時擱下,她洗漱後往被窩裏一躺,若無其事地睡覺算了,閉上眼睛腦海裏卻是他面無表情的樣子,不自覺地她坐起來,頭疼地抓了抓長發,算了,還是去和他溝通吧。
樓上書房,構造單一,光線昏白。
宋時舒敲兩下門,許久沒動靜後擅自推門進去,書桌前的男人剛起身,手裏持握一本翻閱到一半的書,聞聲遞了些餘光在門口,嗓音薄涼寡淡:“你來做什麽。”
“我……”宋時舒悄然合上門,“我想和你解釋。”
“不是解釋清楚了嗎。”
她說的他都知道。
老陳在場,沒有撒謊的可能。
知道不代表理解。
“解釋清楚了……嗎?”她牙齒輕輕磕着柔軟的唇,“那你為什麽不理人?”
“我不理人?”他合上書籍,“我不是在和你說話嗎。”
她問一句他答一句。
沒有不理人。
甚至可以說,挺有禮貌的,比對外面那些人要客氣得多,有問必答。
越是這樣宋時舒心裏越咯得慌,“不一樣的,你之前不是這樣冷漠。”
“之前哪樣?”
謝臨總能把她抛出去的話題給踢回來,将她所有慌張和難堪收至眼底,薄唇抿成直線,漆黑的雙眸晦暗不明,他走近一些,輕而易舉逼她退後,直至後面抵着牆,他又問一遍:“這樣嗎?”
說話間,唇間的氣息已經噴薄而落,在她溫熱的耳畔。
她沒有再退縮,顫栗地擡手,輕輕抱住眼前的人,“我知道是我不好,你別太生氣,以後我有事會和你說的。”
不知道他主要氣哪件事,她一起認下來,柔軟的擁抱令人的神色不自覺緩和,她識趣地踮起腳尖,本想親一下他的臉頰,他微微俯下的身忽然直起,她也沒撲空,柔軟的紅唇吻到男人凸起的喉結上。
喉結是聚集多處神經的地方,蜻蜓點水的那一下就讓人受不住,如同石子掉入水中,激起無數浪花。謝臨聲色不自覺啞下去三分,“你以為這樣就能哄我嗎。”
“那,那你。”她怯生生地,“要怎樣。”
他沒什麽好脾氣地笑了笑,像是抱小孩似的将她舉起,轉身放置在桌面,女孩柔紗似的睡裙和漆黑的黑金封面書籍撞在一塊兒,靈動和嚴肅,溫熱和冰冷相碰相斥。
慣性的突然讓她不自覺低聲嗚咽了句,不由自主尋找支撐點,抱住眼前的男人以防摔倒,下巴抵在他寬厚的肩膀上,“謝臨……”
忙碌一天他衣衫一絲不茍地工整無瑕,表情如神明清冷自持,哄小狗似的吻了吻她的額間,随後單手撩起書上聖潔皙白的裙擺。
“抱着我。”他沉聲命令。
她感覺到別扭,可還是聽話照做,手剛碰到他,就被他避開,男人笑得痞壞又散漫,“誰說讓你用胳膊抱了。”
“那用什麽。”
“腿。”
專業跳舞的身骨十分靈活,提線木偶似的任由擺弄,仿佛在書桌上跳一場沒有觀衆的雙人舞,講究彼此的契合度。
上回她明明已經經歷過一次,現在仍然如同少女一般難磨,不知是不是因為醉酒的緣故,上回一切水到渠成,相對應的現在反而愈發棘手。
宋時舒視野和思緒比醉酒時清晰太多,落入瞳孔的是男人深邃沉着的眼窩,和淩厲流暢的下颚線。她依然如同小刺猬似的想要退縮,擡手要蓋住眼睛,謝臨先她一步舉起她的兩只腕,過于頭頂,另一只手扶着腰身,低聲笑道,“你怎麽越來越小了。”
她過于慌張,像只閉緊的蚌殼,遲遲敲不開。
對上小媳婦水汪汪的眼睛,謝臨多了幾分耐心,一步一步來,抱着她慢慢親吻,沒有酒精的催染,她逐漸放松,小聲問:“你不生氣了嗎……”
話還沒說完毫無預兆的,就在放松之際澀感如同海水似的撲面而來,所有的神經末梢全然觸電似的麻木,她眼淚嘩地溢出眼眶,低呼:“嗚嗚謝臨你……”
兩只腕被捆住似的動彈不得,如同被惡魔困在牢籠之上近乎一大半的氣力都被剝奪,毫無掙紮的可能,只剩下唇齒間的嗚咽哀求。
“你能不能別動了。”
謝臨眼眸愈發幽邃,對上那雙氤氲水汽的漂亮眼眸,惡性破土而出,明明在哄卻沒有停頓的意思,“你太緊張了乖乖,放松點,嗯?上次不是很好嗎。”
上次她記憶薄弱得很。
所以這次加固印象。
讓她徹徹底底地記住,腦海裏的記憶只有他一個人。
“為什麽要這麽兇……”宋時舒聲音低弱,“明明說過不對我兇的……”
親得兇要的兇哪哪都和原先說的不一樣。
尤其是現在,惡劣又敗壞。
“下次不會了。”還是那般溫柔哄着,他雙手攥着她骨感明晰的腳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