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陶姜端着咖啡,在奚南身邊坐下,見他又走神了,嘆了口氣,将心底憋了幾天的話說了出來,“你這樣不行。”

自三天前他接到姜月亮的電話,去江城把人帶回來後,雖然奚南還是會來上班,可是每天都行屍走肉般,常常一件事做着做着就走神了,盯着一個地方一看就是一個多小時。

奚南應了聲搭茬,但是卻沒有更多的反應,維持着先前的動作沒有變。

“奚南,事情已經發生了,你……”

“我也不想這樣。”奚南打斷陶姜的話,聲音暗啞,“可我做不到。”

從江城回來後,奚南也強迫自己不去想向晚光,但是他一閉上眼,眼前便自動循環他和向晚光的相處,并最終停留在墓碑上那句不負向晚光。

奚南甚至都不敢去回憶墓碑上的照片。因為奚南在國外的幾年,支撐他堅持下來的動力,便是向晚光生活得很好。

可是奚南哪裏知道真相會這麽殘酷。

當年向秦被送去搶救,他看着搶救室外沉沉默的幾人,下樓準備去給他們買點吃的,然後便接到了奚遠城打來的電話。

如果說他和向晚光的事最初曝光時,奚南擔心的只是奚遠城會插手,可是随着時間往後推移,在向秦病情告急後,奚南就知道事情會朝着不可控地反向發展。

也正因如此,當他接到奚遠城的電話時并沒有覺得很驚訝,甚至在聽到奚遠城說的那些話後,還覺得事情理應如此。

如果奚遠城毫無作為,那奚南才覺得奇怪。

向晚光是奚南的軟肋,他見不得向晚光受一點難,只希望向晚光能夠一直快快樂樂的。也因而在向秦病重,看到向家幾人絕望的眼神後,他會同意奚遠城說的要求。

這世界不是絕對的公平,錢和權能帶來生的希望。奚南不懷疑向秦的手術會進行下去,只不過那需要等的時間要長許多,而向秦的身體能不能支撐他等到那個時間,他們誰也無法保證。

但奚遠城不一樣。

他有足夠的錢,能讓向秦接受最好的治療,并且最快找到合适的腎源,從而進行手術。最主要的是奚遠城能幫向晚光繼續被迫中斷的學業。

這點才是奚南在意的,和向晚光在一起這麽久,他再清楚不過向晚光有多熱愛校園生活。

奚南不希望向晚光這輩子碌碌無為,只能賺力氣活的錢。

所以聽到奚遠城的提議,奚南雖然心中不喜,可到底沒有最開始硬氣,能夠想也不想就拒絕奚遠城。

知子莫若父。

哪怕父子倆相處極少,只是奚遠城見奚南這樣,也猜到了他的心思,所以他笑了笑,也不催他回答,沉默了下來。

奚南可以自己受苦,但他不願意向晚光吃苦,更何況向家人對他那麽好,奚南不想他們失去向秦。

因而奚南沉默了一會,說出了奚遠城滿意的答案。他說好,但前提得讓幫助向晚光回學校,奚遠城答應了他。

所以在國外的幾年,每當奚南撐不下去時,他便會想想這件事,心說向晚光回了學校,那一定是頂優秀的人,而向晚光這麽優秀,他自然不能太差,要不然哪裏配得上向晚光。

陶姜沒有過奚南這麽深刻的感情,因而很多時候他其實不太能懂奚南的感受,只是乍聽到向晚光的消息,作為一個陌生人他都覺得悵然,更別提那麽喜歡他的奚南了。

陶姜有心安慰奚南,卻又覺得這種情況下語言實在匮乏無用,便一時什麽都說不出來了。

奚南怕陶姜擔心,勉強笑了笑,關了電腦說,“晚上不是和葉總有約嘛,收

拾收拾我們好過去。”

葉總是公司新聘用的設計師,這次飯局也是為了進行工作交接。

陶姜聽奚南這麽說,知道他是不想多聊剛才那個話題,便也沒緊揪着不放,順着他話往下說,“嗯。”

“不過葉總得先去幼兒園接千金放學,然後才能赴飯局。”陶姜補充說,“所以我們這個點去是不是太早了點?”

畢竟現在才五點多,飯局則約在七點半。

辦公室空間太小,又很靜,一剩他自己時奚南就控制不住多想,到時還難受,還不如找點事做,免得自己閑下來。

“沒事。”奚南笑笑,“我們過去找葉總,順便看看他女兒,也算是打好關系了。”

“行,”陶姜應好,“那我先去給她準備點禮物,到時候好哄小女孩開心。”

兩人到幼兒園時,正好趕上幼兒園放學,一時學校門口圍滿了等孩子的家長。

陶姜見這勢頭,沒忍住倒抽了口氣,提着給葉總千金買的禮物站在車邊,久久沒有下一步動作。

奚南比陶姜好一點,見幼兒園大門打開,一群小不點從裏頭往外跑,也只是皺了下眉,然後跟陶姜說,“我去聯系葉總。”

陶姜早就掃了一圈,并沒有看到他要找的人,聞言道,“行,我再找找。”

奚南點了下頭,暫時從自己的世界出來,撐起精神應付當下的事。陶姜停車的地方太鬧,奚南琢磨在這打電話估計對方也聽不見他在說什麽,所以奚南猶豫了下,往旁邊走去,想找個安靜一點的地方。

然而手機都已經切換到撥打頁面,可是奚南這個電話卻還是沒能夠打出去,甚至幾秒後奚南體會到了什麽叫心情大起大落。

如果不是前幾天情緒已經跌落谷底一次,并且這幾天情緒一度低落,讓他的心理承受能力提高了那麽一些,要不然奚南毫不懷疑此刻他會因為心跳過快而猝死。

他站在原地,手緊拽着手機,視線則落在不遠處的某個人身上。奚南沒敢眨眼,甚至連重一點呼吸都不敢,生怕他一旦這樣做了,前邊的人就會消失。

傍晚的夕陽很美,陽光柔和,打在人身上會泛起一層光圈,以至于看起來會有些晃眼,不是那麽清晰。

然而盡管如此,甚至哪怕奚南和那個人隔了點距離,可奚南還是一眼認出,在他正前方數十米的男人,是他前幾天才在墓地看到墓碑的、他年少時的愛人向晚光。

奚南弄不明白這期間到底是怎麽回事,也不想去猜測這是怎麽了。

他只知道時隔數年,他終于再一次簡單了向晚光,并且相隔很近。

可是奚南嘴角的弧度,連帶他差點脫口而出的稱呼,卻在看到向晚光牽着的小女孩時,全都壓了回去。

不比十七八歲時穿的樸素的向晚光,現如今奚南看到的向晚光一身潮牌,帥氣值往上提高不少。但不變的卻是獨屬于他的那份溫柔。

奚南看到向晚光笑了下,随後蹲下來和女孩對視,眼裏噙滿笑意,聲音溫柔地哄着小女孩。而女孩也眉眼帶笑,朝向晚光伸手,嗲着聲音說,“爸爸,抱。”

這個稱呼一出,奚南猶如被人潑了一盆冷水,整個人僵在原地,半分都動彈不得。

奚南以為這是他的幻覺,向晚光下一秒就會糾正女孩的稱呼。只是讓奚南意外的是,向晚光不僅沒有糾正稱呼,相反翹起嘴角笑了一下後,便溫柔地應了一聲,然後抱起女孩要往家裏走。

奚南如遭雷劈,還沒來得及慶幸的重逢的喜悅,在女孩一句爸爸後,瞬間讓他的心情從天堂跌落地獄。

苦死了。

陶姜半天

沒等到奚南回來,便順着奚南離開的方向過來找他,然後看見奚南傻愣在那不動。

陶姜心生疑惑,走過去沒多想的拍拍奚南肩,問他,“你怎麽在…”

可是陶姜話還沒說話便卡在了喉嚨裏,因為他看見這幾天明明難受到要死,也只是臉色慘白,沒流一滴淚的奚南,這會兒卻是淚流滿面。

奚南在哭,無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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