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平攤開手機屏幕,幾十條未讀短信,偏偏沒有那個人。

木少傾在陽光裏打了個滾,享受難得賴床的時光,真絲睡裙被蹭的皺皺巴巴。她瞪着那雙琥珀色的眼睛,手指在黑色頭像上停留了很久。

那天之後……她是想要跟小朋友道個歉的,但是找不到臺階,也猶豫不定,自己是否真的還要主動聯系他。

或許這個狀态很好,他們的關系徹底破裂,也不必要給他渺茫希望。

窗戶外有陣煎餅的香氣傳來,時鐘也提醒她是饑腸辘辘的時間,幹脆将小心思搖一搖丢掉,她長腿一蹬,決定去吃個早飯。

走出卧室的時候,顧漫雲正坐在客廳沙發上煲電話粥,看見她也只是吝啬給予了一個眼神,餐桌上杯碗狼藉,卻沒有完整的食物。

自然不會指望她母性大發,木少傾随手把垃圾都堆進水槽。

簡單的洗漱完,換好外出休閑莊,她在鞋櫃裏翻出一雙帆布鞋,鑰匙在手中發出嘩啦啦的響聲,正要出門時,顧漫雲剛好挂斷電話。

閑閑說道,“我幫你約了雲輝晚上一起吃飯,吃完我就回柳鎮了。”

抓着保溫壺的手不由更緊。

木少傾蒼涼回頭看向她,她已經低頭繼續刷手機消息,不知道又在跟哪位名媛姐妹約下午茶,又要去哪裏刷卡。

那一瞬間,自己像個随時可以假手于人的破花瓶。

防盜門被重重合上,聲音震徹樓道,沙發上的女人卻并置若罔聞,嘴角挂着淡漠的笑容,仿佛眼前所有,都不值一文。

樓下便民早餐車的攤主是位離異婦女,女兒八歲在附近的小學讀書,人很熱情健談,把自己收拾的幹幹淨淨,看起來就蠻放心,附近住戶都願意來她這裏尋食飽腹。

見到木少傾提着保溫桶郁郁寡歡走過來,攤主極有眼力見地調節氣氛,“美女又來啦,今天還是很環保啊。”

“人人有責嘛,”她把桶遞過去,強顏歡笑,“煎餅加辣,豆腐腦多加點香菜。”

Advertisement

秋風微涼,她拉緊身上的衛衣外套,等待打包的時間,一股異樣感湧上心頭,回頭看過去,只有匆匆而過的行人,素昧平生。

“好啦,美女,趁熱吃啊。”

轉頭是攤主那張樸實真誠的笑臉,木少傾收斂心思,笑着道謝接過,繼而又慢慢踱步往居住的單元樓走去。

美女總是吸引人眼球的,觀賞美是人的本能。

不忙碌的時段,攤主束手看着她窈窕背影,感嘆投胎是項技術活。

陰影襲來,高挑少年垂着濕漉漉的眼睛,随手掃過付款碼,聲音低沉悅耳,“煎餅加辣,豆腐腦多加點香菜,在……在這吃。”

少年的劉海軟塌塌搭在額頭,眼中是執拗光芒。

攤主被這副好皮囊吓得一愣,很快便動手制作。

只是在心裏默默感嘆,原來好看的人連品味都一樣。

//

回家時,顧漫雲已經不見蹤影,洗手池的垃圾還原樣擺放着,長時間風幹讓油漬結成白色固體,看上去十分惡心。

拿出手機通知鐘點工,木少傾坐在桌前快速吃完早餐,将垃圾收拾着一并帶出門。

今天有去工廠視察的行程,索性就沒換上更正式的衣服,她在停車場随手扔掉東西,那股被窺視的感覺又襲來。

空無人煙的停車場令人有些害怕,她快步上了車,打着方向盤迅速離開。

豪豐毀約之後,木氏重工資金鏈再次受挫不假,但是木少傾憑借自己多年鍛煉出來的酒量拿了不少零散小訂單回來,勉強還能支撐日常運營。

廠長和工程師、技術員,都是公司重要人員,但是常年在基層待着,他們只管按時領工資,哪裏知道公司窘迫的現狀。

見老板來視察,他們自然是高興的。

上好鐵觀音在熱水中上下飛舞,舒展枝葉,仿佛重獲新生似的給透明染上顏色,趙廠長搓着手把工作記錄拿給她,“喏,咱們廠這個月的出單量又高了不少。”

如果說木帆去世盡留身後糟爛事,那麽這兩個廠長,就是他此生做對唯一的選擇。

即使木少傾接管公司時是個初出茅廬的懵懂女學生,趙廠長也是堅定站在她身後的,并且在公司關鍵時刻提供了許多幫助。

因此對于趙廠長,她是信任和尊重,更不可能去質疑他。

二廠的出單量向來沒掉過鏈子,她拿起報表仔仔細細看了一遍,眉開眼笑,杏眼滴溜溜轉着,“咱們廠效率是越來越高了,對了,星輝的訂單咱們動工了沒有?”

“當然當然,這麽大的單子,我天天親自盯着呢。”

兩人就現在的公司和工廠的現狀簡單交談了一番,公司還有些事情要處理,木少傾不多耽誤時間,起身便要道別。

只是人還沒走,梁工就闖了進來。

技術人員向來是不管那些人情世故的,他臉色不太好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開門見山道,“木總,我們的科研款項已經拖了好幾個月了,到底什麽時候批啊,咱們還要靠這些舊生産鏈支持多久?”

對重工企業來說,技術研發是非常重要的環節,同時也是最耗費資金的環節。

木少傾不忍心告訴他們現在公司的經營情況,緊抿嘴巴時梨渦也變得更加明顯,思索良久,她安撫道,“星輝的款項到位,第一時間給研發科室,好嗎?”

心累回到公司,沒想到更大的麻煩正在等着。

顧漫雲坐在老板椅上言笑晏晏,對面客人位上則坐着同樣愉快的邵雲輝,他們頭抵着頭,不知道在聊些什麽,氣氛融洽的就像親生母子。

開門的聲音引得兩人望來。

每人在乎她滿臉疲色,只是非常歡快地招手,“回來啦,咱們去小會軒吃飯吧。”

屋內充滿着人類的氣息,秋高氣爽,湛藍色天空在窗外彙成一幅畫,美好又單純,木少傾在原地站着,卻始終覺得——

人生是灰色的,她也只有一個人。

//

晚飯沒吃幾口,邵雲輝和顧漫雲你捧我誇虛僞至極,尤其是顧漫雲,恨不得現在就打包把女兒送到邵家去換套別墅回來。

從小會軒離開,顧漫雲直接去高鐵站返回柳鎮。

車留在公司,木少傾估算着這裏離家不遠,想幹脆走路回去,就當緩和心情,她淡着臉把包背好,連聲招呼都沒打就轉身了。

沒走幾步,後面遠光燈将前路照亮,她回頭,猝不及防被晃了眼。

“我送你回去。”

邵雲輝從車窗探出頭,笑容比在飯桌上淡了許多,論長相,他也是在人群中鶴立雞群那種,不笑時,更有種難纏的威嚴。

這裏禁止停車,不想添麻煩,她幹脆地坐上後座 。

沉默地空間,木少傾看着窗外一閃而過的夜景,不自覺抱緊雙臂,動作細微,從後視鏡卻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駕駛座上的男人臉色更冷了一分,“就這麽煩我?如果不是阿姨組局,你是不是這輩子都不打算見我了?”

其實何必執着于答案。

她沒出聲,他也會知道真心話,沒有多嘴的必要,車廂重新歸于寂靜,短暫時間內,便到達她居住的單元樓下。

“謝謝你,就不請你上樓喝茶了。”

反手推上車門,木少傾邊往前走,邊低頭在包裏找鑰匙,忽然一股巨大的力從往後将她拽過去,胳膊上明顯痛感讓她忍不住擡腳踹過去,卻不見得松懈。

她莫名其妙地看向邵雲輝,他一改貴公子的矜持高傲,目呲欲裂,“你到底想怎麽樣?不嫁給我你要嫁給誰?我到底哪惹着你了,至于你這麽煩我。”

“你瘋了吧,我早就說過,絕對不會嫁給你的。”

“顧漫雲找來的,我死都不會要。”

“你憑什麽因為這種原因判我死刑!”

争吵越來越激烈,氣到沸騰,什麽不堪入耳的話都從他們嘴裏吐出來,邵雲輝是真心難過,卻還是因為真心喜歡她。

想到自己求而不得這些年,他便失去了理智,直接扒着木少傾的腦袋,想去吻她。

在她極力反抗之下,一個拳頭毫不留情便砸到他側臉,骨骼發出“咔啦”的聲響,血腥味淡淡的從嘴角蔓延,有種鐵鏽的味道。

重力下短暫的暈眩,證實那人的不遺餘力。

他擡頭,不可置信地望過去,穿着黑色帽衫的男孩正滿臉戾氣站在木少傾面前,拳頭還緊握着不放,在路燈下目光陰鸷,有種嗜血的殘忍。

誰都不願意在心愛的女人面前認輸,尤其是邵雲輝這種養尊處優的大少爺,他吐了口嘴裏的血沫,也不要命的沖了上來。

看着面前扭打成一團的兩個男人,木少傾無奈又頭疼,只能叫來保安幫忙分開。

好勸歹勸,她總算是把邵雲輝的秘書叫來,帶着大少爺去醫院看病。

鬧劇散場,靜悄悄的樓下,蛐蛐發出生命最後的鳴叫。

回頭看着那少年,頹廢地蹲在臺階上,頭發因為打架而糟糟亂亂,因為耗費過多體力,而微微氣喘。

她伸手擡起那個尖下巴,明亮的眼睛旁是青紫傷痕。

“說,你是不是跟蹤我?”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