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開水壺發出警報聲,粉綠色壺柄被蔥白的手指提起來,蒸騰白色熱氣噓到手臂上,有細微疼痛感,下一刻便傾斜将水灑進狐貍玻璃杯。
兌上礦泉水,達到可以直接入口的溫度,木少傾板着臉送給客廳裏正坐立不安地男孩,“喏,喝吧。”
他小狗眼睛可憐巴巴凝視着她,接過玻璃杯的手背上明顯兩片紅色擦傷,血已經凝住,看上去有些駭人。
察覺到她眼神的停駐點,餘江楓也低着頭看過去,至此才覺得有點疼。
好看修長的手指,舉起來有力而秀氣,像一件上好的藝術品,“姐姐,好痛啊。”
聲音就像八月高溫下的糯米糍,黏兮兮甜唧唧,他長腿在沙發和茶幾的空當裏顯得拘束,露出半截腳踝,讓人很容易想起樓底鄰居養的德牧。
樣子很霸道,脾氣很溫順。
女人總是逃不過這個樣子,木少傾盯了他很久,終于敗給了那對內雙下垂眼,畢竟黑色瞳仁裏,滿滿裝着的只有她一人。
認命地從電視櫃底下掏出家庭醫療箱,找出碘酒和紗布。
冰涼的黃色液體落在手背的傷口,滲出不明顯的痛感,可是餘江楓非常誇張地倒吸了一口氣,順勢倒在她削瘦的肩頭。
下颌骨和肩胛骨碰在一起,堅硬又柔軟。
火熱的鼻息竄在木少傾的皮膚上,她立刻皺眉将人推開,才發現,男孩的臉蛋有些潮紅,耳根也是粉紅色的。
伸手摸了摸,額頭滾燙。
“你在外面蹲了多久啊,燒這麽厲害自己不知道嗎?”
将人推倒躺在沙發上,她又翻出體溫槍,在他耳朵上“嘀”了一聲,37.8。
還好,不算高,木少傾暗暗松了口氣,拿過一粒退燒藥遞給他,“吃了,不叫人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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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她生氣,軟塌塌的小少年掙紮着坐起來,沒有配水,囫囵着把藥片直接咽下去,額發被汗水打濕貼在一起,到處都是亮晶晶的。
那張薄薄的嘴唇下彎,難過地抱住她,“你別生氣,我就是想你了,想見見你。”
餘江楓人高馬大,打起架來不吃虧,可惜臉上還是挂了彩,嘴角青紅一片,卻讓人覺得不難看,反而因為白瓷似的肌膚而顯得妖冶。
那雙唇長得非常好,極薄卻不刻薄,嫩粉色,嘴角微微上翹。
是有點想讓人親吻的漂亮。
當即,木少傾就差點給自己一拳,這種怪阿姨的想法怎麽能這麽自然而然的出現呢,她握拳幹咳了幾下,“今晚就在這休息吧,明天退了燒再走。”
餘江楓眼睛登時一亮,掩飾不住的笑意溢出嘴角。
他跪坐在沙發上,長臂支撐着半趴的姿勢,幾撮頭發呆呆翹起,濕潤的眼睛藏着喜悅和期待……
真的很像德牧啊,桀骜不馴的乖乖仔。
木少傾還是沒忍住,伸手去揉着他頭,“你在木藝屋裏睡。”
話音剛落,德牧的嘴角悻悻耷拉下來。
眼睛生動上演了希望破碎的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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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裏還有最後一瓶牛奶,木少傾打開倒在碗裏,側目問身後如影随形的男孩,“晚上吃飯了嗎,家裏只有牛奶了,你泡着麥片墊墊肚子好嗎?”
手臂自然而然環上她肩膀,又很快被無情打落。
吸了吸鼻子,餘江楓委委屈屈點頭,“可以,我只是有一點餓。”
牛奶在微波爐裏升溫,出爐後,木少傾從儲物盒裏掏出小半袋幹果燕麥,稀裏嘩啦倒進裏面,滿滿一碗。
見狀,餘江楓眉頭忍不住一跳,喂豬嗎?
将碗勺放在餐桌上,木少傾摸摸他毛茸茸的腦袋,輕聲道,“木藝房間裏有單獨的洗手間,東西你可以随便用,我就先去睡覺啦。”
無情的女人,看着她利落離開的背影,餘江楓忿忿暗道,舀起一勺燕麥,難吃到皺眉。
三兩口吃完,他站在流理臺前面細心地清洗,水聲在空無一人的室內格外清晰,疊摞放好,面無表情找到木藝的房間。
緊挨着那件卧室的,是另一扇緊閉的門。
忽然口幹舌燥起來,傍晚那個男人對她動手動腳的記憶仍然鮮明,她靈動着踢人,冷漠又幹脆的樣子,像刻在骨血裏的紋身。
擡手敲了敲門,屋裏傳來悶聲,“怎麽了?”
下意識,他拉了把門把手,卻發現已經被從裏面反鎖。
巨大失落感洶湧而來,軟軟的眼神立馬晦暗,他舔了舔嘴邊的腮肉,不悅溢出語氣,冷硬地說道,“沒事,跟你說聲晚安。”
“晚安,你早點睡。”
這是防着誰呢?
他氣極反笑,手在門上放了很久,才緩慢收回來,被拒之門外的壞心情輕易便主導了理智,曾經與自己妥協,說好不會逼她太緊。
霎時間又跟自己決裂違約,叫嚣着占有她。
佯裝進入木藝的屋子,黑藍色廣袤的天空在窗外綿延,這座小區在臨市并不屬于特別高端的,年份已久,布局裝修都不太時興了。
但是景色極好,位置喜人,他站在那兒,盯着無妄虛空凝視了很久。
警犬經常選用德牧,這種犬智商高且忠誠,在面對主人的時候非常溫順聽話,但是它們領地意識極強,不容侵犯,而且極具攻擊力。
靜悄悄的夜裏,外表乖順的小奶狗終于還是沒忍住褪下了僞裝。
從這裏可以看到整座小區的分布,樓宇特征也是極其清晰,沖動是最值錢的脾氣,因為他總能給人最好的靈感。
面對玻璃裏的倒影挑了挑眉,他等待了許久,才舉起手腕看了看時間。
已經很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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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餘江楓互道晚安後,木少傾緊繃的神經終于放松下來,直到聽見旁邊屋門合上的聲音,她便再也忍不住疲憊,沉沉睡去。
可是這睡夢卻并不安穩,她被一只毛球怪追着跑,無論自己跑的多快多遠,總是有令人發癢的毛發在脖子上亂拂。
匆忙跑路間,毛球怪伸出長長的舌頭,精準落在她的脖子上。
“啊,滾開!”
響亮的巴掌聲響徹在屋內,毛球怪不見了,他的舌頭也消失了,取而代之是入手滑膩的皮膚,迷迷糊糊睜眼視線模糊,她下意識摸了幾把。
“木少傾,你屬蒼蠅拍的吧!”
聲音倒是很熟悉,但是對一個從睡夢中驚醒的女性來說,最初反應肯定是害怕、恐懼,木少傾見識再廣,也只是個二十六歲的女孩而已。
她炸毛坐起身,摸來臺燈開關摁下。
片刻失明後,她終于後知後覺看見床上正躺着的龐然大物,頭發翹得快要飛起來,寬肩支棱着,胳膊支撐在床上,餘江楓半邊臉紅紅地看着她。
滿眼都是氣憤的火焰。
好像下手是重了點,木少傾伸手去摸他的側臉,忽然又反應過來,自己才是受害者啊。
轉而狠狠推了他一把,質問道,“你怎麽進來的?”
卧室門好好關着,門鎖也還是完整如初的。
涼涼的風從窗臺吹過來,鵝黃色紗簾輕慢飛揚,她脊背被吹得有些冷,下意識便回頭睨去,睡覺前她是合上了門的。
大腦神經開始運作,她震驚地瞪大了眼睛,驚疑不定,“別告訴我你是從窗臺爬過來的。”
“其實也還好,我胳膊長,只要……”
“餘江楓,你是不是瘋子,這裏是十六樓,你知道十六樓的意義嗎?”
剛才還有心情探究的人終于徹底發火,木少傾卷發被睡得纏在一起,醒來後水光充盈的眸子在臺燈下熠熠生光。
讓人忍不住要在這一刻把她拆骨入腹。
冒着生命危險闖來的男孩自然不會無功而返,他坐起身還比她高一頭,黑色帽衫裏的T恤松松垮垮落在他身上,被那具太平洋寬肩支撐出棱角。
他緩慢靠近,意欲明顯,先是緊張地舔了下嘴角,又用濕潤的唇去碰她。
明明是兩張在秋夜裏冰冷的嘴唇,卻在觸碰那一瞬間變得火熱,氣息輾轉交替,餘江楓不滿足地将她推倒在床上,長腿跨在她身體兩側,垂下頭細細品味。
欲望讓人不理智,就連木少傾也在此時被迷惑犯罪。
想要跟他撇清關系的心變得混亂不堪,腦中有些許尚存的拒絕,卻又被那個深入的吻給驅散,少年食髓知味,比起上次的生疏,這次得心應手了許多。
手掌在她身上一寸寸游移,稍微用力,白皙的皮膚都會留下紅印。
“姐姐,你抱抱我。”
他撒着嬌喘息,高大身軀的陰影将她完全包圍,額頭已經有薄薄一層汗,看得出他已經很辛苦,卻還不忘了扮演弱勢小奶狗。
木少傾笑,然後用力推開他,“起來。”
溫度霎時間冷卻,被她的無情所震懾,餘江楓難以置信地被推下床,狼狽坐在地板上,喑聲道,“你要是把我趕出去,我就,從陽臺跳下去。”
他的神态非常認真,讓人相信他真能做的出來。
床上的女人居高臨下看着他,最後還是忍俊不禁,唇紅齒白笑容驚豔,“你衣服太髒了,不準上我的床。”
劇情反轉大概很好玩吧,看着她樂不可支,餘江楓心情大起大落後,一股狠勁湧上心頭,當即把T恤單手脫下來,狠狠扔到腳邊。
“逗我,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語氣得逞且危險,木少傾在床上咯咯噠噠笑得像個小母雞,還沒意識到作死的後果非常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