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人從饑餓中醒來時, 生理和心理都會不太舒服。
太陽像個荷包蛋被懸挂在湛藍的天上,餘江楓咬着全麥面包片拉開窗簾, 神清氣爽觀看早上的臨市景色。
轉身的時候,正撞上床上女人憤恨的眼神。
面包一口吞咽下去, 他眉開眼笑,高大身子撲過去,嘴角還殘留着面包渣,撲簌簌掉在木少傾鎖骨裏。
她氣得拿腳直踹, “下去下去,你這個王八蛋。”
啧, 餘江楓也不氣, 擡手把人按在胸膛上來回搓扭,像抱着玩具熊似的毫無節制,從左轉到右,轉的木少傾有種暈車感覺。
小手打在他結實的肌肉上, 發出“啪啪”脆響。
“唔, 謀殺親夫。”
他懶洋洋地倒在她身上, 忍不住用手去捏她, 從臉蛋到胳膊,玩的不亦樂乎,又軟又有彈性,很像太空棉小海豹。
不耐煩地打掉那只骨節分明的手,木少傾眼睛半睜半閉。
腰酸悲痛,屁股也疼。
她越想越氣, 反身又蹬了他一腳,“快起來給我做早飯,餓死了。”
“遵命。”
吃飽喝足的少年最是好說話,邁着長腿依言進了廚房,沒一分鐘,就能聽見油鍋呲啦的聲音,煎蛋香味順勢飄滿了整間房。
披上白色毛衣外套,木少傾簡單洗漱完,今天沒有太重要的事情,她紮起馬尾懶得化妝,幹脆就逃班了。
蹲在茶幾旁,跟小鼈Say 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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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明治散發着美味落在飯桌上,男孩宜家宜室,熟練地用圍裙擦手,揚揚頭,“快來吃,待會兒涼了。”
把貴公子訓練成了小夥夫。
木少傾叼着裏面的午餐肉咀嚼,有些許愧疚。
猝不及防後腦勺被人彈了個腦嘣,她吃痛地回頭,眼神怒睜,“很痛。”
“那你就別只吃肉。”
……
收回剛才的愧疚,她惡狠狠張大嘴巴,菜肉蛋同時被吞下,餘江楓繼續跟朋友開黑,她放在手邊的手機振動到移動了下。
邵雲輝的訊息——
[木木,晚上六點小會軒。]
他知道這次見面的意義嗎,木少傾沉吟片刻,覺得他肯定猜不到。
這樣自負的人,定然以為天衣無縫呢。
手機被人拿走,餘江楓又沒穿鞋,走路無聲無息,看着屏幕時,眉頭能打中國結,印出深深地幾道痕跡。
他手背凸起筋脈,曲折游蕩。
目色不善。
“誰?”
生氣的時候真可愛,木少傾把三明治吃光,越發喜歡他吃醋時的樣子,幼稚還男人,怎麽會有這麽矛盾的優點在一個人身上展現的淋漓盡致呢。
慢條斯理擦嘴,“邵雲輝。”
這名字略有耳聞,可惜餘江楓記憶力不好。
摸着下巴回想許久。
是那個流氓!
“你居然跟他去吃飯?木少傾,你是不是皮癢了?”
“餘江楓,注意态度,你現在對我很沒有禮貌。”
“你居然跟他去吃飯?木少傾,您是不是皮癢了?”
小鼈被吵醒,疑惑地探頭去看,綠豆眼不知道看得清什麽,只是小小的心裏也在疑惑,人類真是太無理取鬧了。
//
兩人莫名鬧氣別扭,誰都不理誰。
電視音量調大,男女主為了雞毛蒜皮的小誤會錯過了好幾年,等到女主回國的時候,男主已經跟別人結婚了。
在小三和真愛中間猶豫不決,最後女二自願退出成全了他們。
“嗤,狗血。”
木少傾懶得擡頭,抱着筆記本浏覽報表,很疑惑二十多的大男孩怎麽會喜歡看這種東西。
半晌都沒有反駁聲音。
她側眸,原來他已經睡着了。
睡夢中的狼狗更乖,單手墊在下巴處,因為剛才跟她賭氣,所以半邊身子側着,蜷縮在沙發另一角,可憐巴巴。
木少傾不自覺湊過去,被暖和的體溫吸引。
好像只要更接近十厘米抑或是半米。
心中都會更加踏實。
她仰躺在藍白色的布料上,頭發散開,在他一厘米開外的地方,盯看天花板上的吊燈,全身心放松下來。
“你說,咱倆能好多久。”
“男人四十一枝花,可我四十四歲的時候,肯定成了黃臉婆。”
餘江楓睡着,她也沒指望得到回答。
愛情真讨厭,又讓人記挂着,又讓人煩惱着,舍不得丢,攥緊了疼。
“那你肯定是四十四歲裏面最漂亮的。”
阖着眼的男孩笑着睜開眼,還調皮地比了個Wink,包着銀河的眸子輪轉流光,一副得逞模樣。
裝睡那麽幼稚的手段。
木少傾抿着嘴,後又沒忍住自顧自笑起來,梨渦盛着蜜酒惹人采摘。
埋頭對着那裏輕輕啃了一口。
餘江楓也笑起來,“甜的。”
兩個人笑作一團,因為無聊的事情也能高興很久。
電視劇結局,女主跟男主沖破重重阻礙終于辦了婚禮,女二挺着大肚子來參加,彩色紙片落到演員的頭上,顯得有點廉價。
木少傾依舊不解,指着電視問:“到底哪裏好看了?”
拿起遙控器換到新聞頻道,餘江楓将手放在她肋骨處,微微使力,便将人窩在自己懷中,“剛才那個女二號是我表姑,我怕她下次見面問我有沒看這部劇。”
“啊,你還有親戚是大明星吶。”
跨坐在他腿上,木少傾饒有興趣,激動地問,“那你能不能幫我要到男二號的簽名,我小時候很迷他。”
電視機瞬間黑屏。
少年心裏粉紅色的泡泡又被戳破,他把人勒在臂膀上,咬牙切齒,“不氣我你難受是吧?”
“失誤失誤,忘記你屬醋缸的。”
//
從花園小區開車到小會軒要一個多小時的路程,木少傾從四點多便開始忙活着化妝找衣服,誓要做夜裏最亮的那朵花。
餘江楓眼神幽幽地盤腿坐在床上,看着她拿刷子在顴骨上掃了兩下。
臉蛋立馬就粉紅可愛。
這麽可口的要去見其他男人,狼狗如鲠在喉,心裏的不甘幾乎要撲出來。
“你打扮這麽漂亮做什麽?”
最後在鼻子上刷了點高光,整套妝容算是完美無缺,木少傾拿出她的玻璃之木在手腕噴了下,冷金屬味道便提高了辨識度。
她起身套上那件收腰黑色大衣,俯身捧起餘江楓那張不悅的俊臉。
“除了你,沒人能看到我的素顏,懂?”
這是女人的勝負心,越是疏遠的人,越要露出最完美的一面給他看。
而且邵雲輝忙前忙後做戲,不就是想看她狼狽的樣子嗎。
偏不。
提着黑色手包出門,樓道聲控燈被修好,一室明亮,她豆沙色口紅更顯得溫柔細膩。
回頭便看見餘江楓頂着亂糟糟的頭發,眼角耷拉着,無精打采。
不能心軟,她囑咐:“不準騎摩托跟蹤我,聽見沒!”
關門前,餘江楓還是頂嘴。
“那是哈雷,重機!”
到達小會軒時剛好六點鐘,木少傾看了眼手表,門童過來泊車,走進大廳便有侍應生上前。
會員制的餐廳可以刷臉,女服務員側身,“木小姐您好,邵先生已經在了,我給你指路。”
推開包廂那扇木質大門,邵雲輝依舊穿着西服套裝,頭發被梳的一絲不茍。
他總是如此正經,見面吃飯都像是開會。
小會軒沒有菜單,憑主廚心情上菜,木少傾落座時,發現桌面已經擺了一盆銅鍋雞。
邵雲輝笑着給她斟茶,甜膩的花茶入喉,倒是适合嚴冬。
“最近我也挺忙的,所以都沒時間約你出來見見,倒是顧姨跟我通過幾次電話,問我咱們的婚事。”
昨天他在電話裏說的明信工業當然是個幌子,幾年過去了,他的花樣還是如此老舊。
初出茅廬的木少傾沒少被騙,後來也就懶得戳穿。
銅鍋雞下面放置着酒精燈,土豆被炖的軟爛,在燒開的湯底裏“咕嘟”冒泡,邵雲輝夾了一塊給她。
“嘗嘗,鹹辣口的,你肯定愛吃。”
她沉默也沒有動作。
室內的氣氛忽然凝滞,時間也跟着緩慢。
“老倪的事,你做的吧。”
不為了明信,也不為了老倪,木少傾心裏跟明鏡似的,只想在今天跟他說清楚。
沒有餘江楓的時候,他怎樣糾纏都無所謂,反正她不接受不動搖。
但現在有位天天在家裏吃飛醋,這事兒就必須解決。
邵雲輝也顯然沒想到她的通透,又反應過來,她以前可能是在裝傻。
窗戶紙被捅破,相顧無言。
銅鍋還在冒着熱氣,他自嘲地笑了。
“他走了,你現在舉步維艱吧,怎樣,你那個小男友沒幫你忙嗎?”
“餘家獨子,看來也沒本事嘛。”
總是要貶低別人才能掩蓋心虛嗎?木少傾對此很費解,實際上她這四年都尋不到答案。
三不五時給木氏使絆子,想看她認輸的樣子,對邵雲輝有意義嗎?
推開那個放置了一塊土豆的寂寞的白瓷盤。
驅車一個小時的目的已經達到,這頓飯沒有吃完的必要。
木少傾不笑時眉眼冷淡,尤其是無懈可擊的妝容更是将人拒之千裏之外。
“今天我們就把話說開了吧,你跟顧漫雲達成協議與我無關,從今以後煩請你離我、離木氏都遠一些,要是還使這些卑劣手段,兔子急了也會咬人的。”
那份淡漠,是連狠話都懶得說的樣子。
她起身,離開還沒坐熱乎的椅子,頭也不回地離開。
從包廂到停車場只需要三分鐘。
而邵雲輝反應的時間只需要兩分鐘。
正要打開車門的時候,他也跑着出來,追上了木少傾。
那張經常出現在財經雜志的俊臉,終于還是露出了殺伐武斷的表情。
他捏着木少傾的胳膊,使了些力氣,“我到底哪裏讓你瞧不上了,從你畢業到現在,我所有的付出在你面前都如此不值一提,就算你不喜歡我,尊重,尊重總有吧。”
尊重?
木少傾甚至忍不住輕笑出聲,“如果和跳舞辣妹産生露水情緣也能算是癡情,那你可真是應該去演情聖。”
愚昧就是你以為別人沒有秘密。
自大就是你以為別人不知道你的秘密。
他片刻失神,卻仍不想要放棄,手越抓越緊,除了人,他似乎還想挽回什麽。
“麻煩你放手好嗎?”
“你聽我解釋,那些都是逢場作戲……”
話音未落,便有拳風替他圓了結局,從不知名角落竄出來的少年,褪下家裏溫柔的外殼,露出反刺的內心。
拳拳到肉,這次是真動了狠心,聲聲脆響,邵雲輝連站起來都來不及。
就又被踹倒在地。
餘江楓騎在他身上,不知休止地揮拳。
木少傾此時慌張不堪。
她覺得,如果自己不能及時制止,小朋友真有可能把人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