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小型的信號屏蔽儀端端正正放在房門口。
柳軒愣了好一會兒, 然後眼神四處張望幾次,手忙腳亂的在機器底端貼上了一塊磁鐵。
信號欄逐漸歸位, 從“×”變成兩格,雖然微弱, 但是聊勝于無。
狂喜漫上心頭,餘江楓迫不及待講電話撥給木少傾。
“姐姐,我有信號了。”
“我好想你啊,昨晚都沒睡着, 想到你一個人在家我好難過。”
“你安慰安慰我吧。”
為自己的機智過人默默點贊,柳軒撥弄了下頭發, 輕輕叩門, 故意用很低沉的聲音說道:“我要趕快走了,待會兒你爸回來了。”
“兄弟,我要走了,你不說聲謝謝的嗎?”
“……你們這對人面獸心的野鴛鴦!”
他氣呼呼地下樓去, 與幫忙望風的趙姨打了個照面, 背影充滿了陰郁和蕭瑟。
老人摸了摸鬓角的發, 越發看不懂年輕的友情了。
重色輕友的當事人還未曾察覺自己的惡行, 他正我在柔軟的被窩裏跟木少傾通話,只要聽到她的聲音,疲憊和不安剎那間便消失無蹤影。
木少傾在公司辦公室裏,難得偷懶,還有點心虛,低着頭小聲講話。
“沃頓挺好的, 就算你以後不想接手餘氏,自己開公司總要融資吧,名校畢業會很有優勢。”
電話那頭的小朋友立馬就不高興了,嘟嘟囔囔,“去美國的話,我們隔得太遠了,異國戀很危險,我不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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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對他的內心活動,木少傾也能揣測一二。
多少人夢寐以求的offer擺在面前,他卻無動于衷,并不是對進修沒興趣,只是餘照升給的壓力太負面,讓他想要擁有自己的人生軌跡。
當然,現在還多了點愛情的羁絆。
即使不去美國,他也能發展得很好,與慕成立只有幾個月,在業界已經小有名氣。
“可是我不想讓你後悔,”她在文件上飛快簽上名字,“一味以別人為立場去考慮事情是很不理智的,我就是最好的例子,別給自己留下遺憾。”
幾秒鐘沉默。
餘江楓無奈地嘆了口氣,真是沒辦法抵禦她的任何意見。
“我是真的想好好經營與慕,MBA我計劃好在國內讀,跨越太平洋去鍍金這件事,對我真是沒有好處。”
“嗯,那我也尊重你的意見。”
辦公室門被人敲響。
同時餘照升的腳步聲出現在門外。
“有情況。”
然後默契挂斷。
這點小默契都有種獨特甜蜜,只屬于兩人。
卧室門被人從外面解鎖,餘照升回家又不換鞋,穿着锃亮的皮鞋踏進屋裏,腳步緩慢而節奏,“考慮好了嗎?”
少年從被子裏探出頭。
唇紅齒白,眼神冷厲,輕輕張口,一字一句。
“絕、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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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工程師的招聘進度已經在穩步推進,我們現在有了幾位合适人選,具體等您細聊過再進行最終錄取,但是老倪和金敏已經着手新産品研發了,新年度的競标項目我們必然會受到影響,還有二工廠……木總?。”
戚助彙報了一連串的消息,對上的卻是木少傾渙散眼神。
她可從未走神過。
聽說木總談了位很帥的小男友,雖沒見過真容,但能讓女強人如此魂不附體,應該是很優質的男生。
身世可憐的大老板能找到歸屬他自然開心,不聲不響地退出去,給她放松的空間。
翹腿坐在真皮椅上。
木少傾滿腦子都是小朋友,吃沒吃飯,和家人有沒有吵架,會不會因為沖動而受到傷害。
等醒過神來,才發現戚助早就離開了。
辦公室只餘下她一人,窗外天色擦黑,今天陰雲密布,沒有月亮星星,只有心事重重的情緒。
收拾好東西走出寫字樓,冬天下班時間提前,門前只剩下零散的幾輛車,她哈着氣坐進去,發現一個人時總會聯想起很多孤獨。
路燈離得遠很孤獨,別人擁抱着很孤獨,肚子餓了去點外賣時也很孤獨。
樓下十五元可以加四份料的米線,因為沒有餘江楓,她自己都不敢點。
這家店開了很久,她從十八歲搬過來時便經常吃,一直吃十塊錢兩份配菜的分量,覺得很好吃,并無不妥。
直到跟小朋友來過,便發現四種配菜真好,可以一次性吃到喜歡的所有東西。
冬夜裏的米線館子很暖和又熱鬧,她坐在角落裏小口塞着食物,卻前所未有的寒冷,還是第一次覺得這個東西很難吃。
原來由奢入儉難不僅适用于經濟。
同樣适用于愛情。
從小館離開,她不想回家,獨自在車裏坐了很久,又鬼使神差地行駛在街道上,漫無目的,卻又欣然前往。
停在那片金貴的別墅區入口處,這才醒悟。
木少傾自嘲地笑起來,不知誰更像小孩子,依賴性這麽強。
來便來了,她掏出手機撥打電話,響了七八聲才接通,微薄信號下傳來斷斷續續地聲響,男孩聲音被裁減的支離破碎。
她下車,被被風吹得裹緊了衣領,“你家住幾號?”
按照小朋友激動中有些錯亂的描述,木少傾終于在打退堂鼓之前找到了那間隐藏在最深處的獨棟別墅。
好像連裝修都比其他家庭古樸許多。
她自然沒有勇氣登門拜訪,只能繞着別墅轉圈,找到了餘江楓的房間。
很好辨別,唯一裝了防盜欄的就是。
但是從圍欄外面看有些費力,而且沒有燈光,餘江楓費力的去瞧,仍沒有看見她的身影。
天很冷,他有些失落,卻還是好好地囑咐,“不要感冒,快回家去吧。”
濃重的鼻音出賣情緒,他依舊還是個小孩子。
對自己的人生有主見有目标,敢于反抗也有能力架設未來,但是在感情裏面,永遠都是黏人的小朋友。
當時不知道哪來的勇氣,木少傾對着話筒停頓片刻,又豪氣萬千地說,“等着。”
雖然不知道這樣昂貴的別墅區安保為何如此之差,但木少傾确實神不知鬼不覺爬上了圍欄,只是到達最高處時,她又有點後悔了。
規規矩矩活了二十六年,進了公安又爬人家牆頭。
愛情的代價實在過高。
像只樹袋熊似的爬下來,她站在柔軟草坪上,地燈微弱的光終于照清楚她的輪廓。
餘江楓用腦袋抵住不鏽鋼欄杆,涼意變成暖意,看見站在樓下揮手的人,便生出了莫大的勇氣。
他們不敢直接對話,怕吵醒了餘家人。
于是便打電話,木少傾蹲在地燈旁邊,小朋友靠在欄杆上面,用很小的聲音交流今天的生活,包括那碗十元的米線。
“下次我們去吃二十的,六種配料,把缺失的都補償回來。”
“嗯,如果沒有你,我再也不會去那裏吃米線了。”
時間過去的飛快,最後他還是心疼,催促她趕緊回去。
在這個冰冷的夜晚,兩個人十分幼稚的見面。
卻勝過曾經說的千萬誓言,或是在床笫上的千萬次相擁。
目送木少傾身影消失,餘江楓冷了冷眼神,繼而拍打着卧室房門,“餘照升,我想好了,咱們倆談談吧。”
接連敲了好久,才終于把熟睡的一家之主吵醒。
穩重的商人帶着滿臉起床氣,将門外的鐵鏈放松了兩節,隔着小小的門縫,防賊似的警惕詢問,“有屁快放。”
這場景,真的很像牢頭和勞改犯。
餘江楓笑起來露出一小顆虎牙,“出國沒問題,但我想讓木木去機場送我,啊對,還有柳軒。不然只身前往異國他鄉,太心酸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為他态度的突然轉變而詫異,餘照升眼神審視了很久,然後狠狠關上門。
鐵鏈收緊的聲音傳來,他悶悶道,“這些都沒問題,只要你小子別跟我玩花樣。”
那天晚上,餘江楓又是一夜沒睡。
木少傾接到消息後也是大吃一驚,匆匆起身換衣服往機場趕,同時遇見了哈欠連天前來的柳軒。
他頂着兩個黑眼圈揮手,“小姐姐早上好啊。”
心不在焉地點了下頭,她便四處張望在登記處尋找,柳軒又抱着腦袋走過來,”別急,我兄弟聰明着呢,今天就是叫我們來看戲的。“
過了十五分鐘,餘家人才姍姍來遲,餘江楓站在最中間。
旁邊還守了兩位五大三粗的保镖。
餘照升下次是下定決心了,等去了美國肯定還要兒子的護照身份證都沒收,讓他走投無路下乖乖順從。
木少傾連忙迎上去,“你真要去美國了?”
“對,我想好了,”小朋友低着眉,聲音又弱又細,心情不佳的樣子,“姐姐,你會等我的對吧,或者有空你去看看我也好,我想起你的時候,連飯都吃不下。”
好可憐,好想順毛。
木少傾含着淚摸摸他的腦袋,不舍又難過,“我肯定抽時間就去看你,平時我們還可以視頻語音,保證每天都讓你高興。”
少年将她摟在懷裏,看不清眼底情緒,只是從背影就能看出來,他是真的悲傷。
柳軒在後面拼命豎大拇指,兄弟,好演技啊!
保镖護着他過安檢。
木少傾揉了揉眼睛,确定男孩剛才沖她……
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