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夏城的存在非常特殊, 它既不是經濟中心也不是政治大城,僅僅因為這裏是座歷史名城, 三步一展覽五步一遺址而聞名。
慕汀的文化公司分部就坐落在這兒,據說還是去年力排衆議牽來的。
計劃會定在下午五點舉行, 與迎接晚宴合二為一,十分符合慕總寸金寸光陰的人生準則。
下飛機後,公司派了專人專車接待,禮儀方面達到滿分, 何秘書殷勤着把所有行李搬到後備箱,坐在副駕駛跟司機兼接待人員聊得火熱。
木少傾被飛機上的幹燥空氣折磨萎靡, 迷你噴霧瓶見空了大半, 她倚在身邊壯實的臂膀上,又拿出來“呲呲”了好幾下。
車廂也稍微有了點濕度,噴散在鼻腔中。
其實沒有人說過,她素顏比濃妝更美, 五官的明豔未經修飾更加大放異彩, 一颦一笑之間都有種天然風情。
因為大家總是覺得, 被描繪過的, 總好過最原始的。
所以她也不自知,從後視鏡中映襯出的容貌,惹得駕駛位上正在說話的男生偷瞄了好幾眼。
他年紀也不大,在公司屬于行政崗位,不然也不會出來做這種跑腿的活。
看見木少傾懶懶散散窩在座位上,半夢半醒憨态可掬, 說話間,臉頰飛暈出片片緋紅,還有點結巴。
餘江楓臉色越來越沉。
一把捂着木少傾的臉使勁揉搓。
“你瘋啦!我剛抹的唇膏,噴霧也還沒幹呢!”
他目色沉沉,把那張巴掌大的臉盤捂在手裏,一邊搓捏一邊找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幫你擦均勻,這樣更好吸收。”
信你個鬼,你個黃毛小子壞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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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少傾扒拉開他的手,丸子頭折騰松散,還要不斷躲開他伸來的魔爪,兩個人在後車廂鬧得雞飛狗跳,不得安寧。
何秘書覺得丢人丢大了,尬笑着捂着腦門。
沖接待員抱歉道,“他們感情比較好,見笑,見笑。”
慕汀安排的酒店也是名下知名溫泉酒店,緊挨着夏城博物館,後鄰國內最大濕地,空氣質量是臨市快馬加鞭也比不上的。
自由落體栽倒在松軟的KING SIZE床上,拉開窗簾入目便是大片綠色,坐起身還能看見兒童樂園和濕地公園。
木少傾贊嘆不已,沒想到被拐來出差還賺大了。
從天而降的度假讓人紅了眼,她一掃方才疲憊,興沖沖跑去洗漱一番,換上新買的雪紡連衣裙就要出門去。
書桌前還坐着人,她卻已經熟視無睹。
餘江楓推了下鼻梁上的無框眼鏡,往遠處看時習慣性眯了眯眼,“去哪兒?等我把手頭文件修改一下。”
背着熒光色手機包,她已經蓄勢待發,頭也不回地拉開門,“沒關系,我自己去逛逛也可以。”
話音剛落,身影消失不見,門也緊緊合上。
保持端着文件夾的姿勢,餘江楓眼神迷茫地怔了許久。
可以個屁啊。
他覺得并不可以啊!
夏城作為新年度假地再合适不過,氣候溫暖而濕潤,可以在三月份穿上長裙,簡直是女生的福音天堂。
木少傾以前每次來都是晨至暮離,除了開會就是考察,只在車上經過時,可以看看那些名勝古跡的大概形狀。
原來漫無目的閑逛的感覺這麽好。
酒店住客進入濕地免收門票,她拿出住房憑證,不費工夫便通過了栅欄。
滿眼的翠綠色蔓延,她提着裙擺踏上水橋,可以看見水面上多樣的飛鳥,慵懶着用嘴巴擇羽毛,然後引頸而歌。
她随意蹲在長橋的盡頭,這裏被圈做成巨大的圓形平臺,聚滿了拍照游覽的人。
被熱鬧的氣氛感染,木少傾環顧四周,竟然發現了鎖鏈旁邊的幾張畫板,不同于周邊的嘈雜笑鬧,那些畫者神情莊重肅穆,時不時會發呆觀察水面,而後再執筆。
出于最近的興趣愛好,她一摒孤僻秉性,主動靠近。
大約是某位老師帶着學生來采風,不遠處的石墩上正坐着一位閉目養神的白胡子老人,木少傾小心翼翼掃了眼,見他沒發現自己,便壯起了膽子靠近。
最外圍坐着的男生看起來年紀最小,也最緊張。
他嘴唇抿成一條線,拿着調色盤衡量許久,在旁邊白紙上試了又試,卻總不滿意。
失敗使人心浮氣躁,內行人從他下筆的力度和方向就能看出來,他已經有些自暴自棄,若不是要克制,現場撕了畫紙也說不準。
木少傾抱着胳膊在旁邊觀摩,自然也引來他的不滿。
男生戴了一副黑框眼鏡,轉過頭來時氣焰正盛,語氣也帶着不客氣,“可以不要站在這裏妨礙我嗎?我畫畫的時候不習慣被人看着。”
這句話聲音不小,立即引來旁邊幾位畫者的注意力,就連石墩上的老人也緩緩睜開眼。
這才意識到自己打擾到別人,木少傾心裏抱歉,對他的語氣并不介意,反而連連點頭,“是我逾越了,只是你這幅畫很漂亮,我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這種态度讓人很難咄咄逼人,遷怒于她的男生頓時覺得不好意思了。
這樣對待女生,本身也是一種不禮貌。
他偃旗息鼓,語氣變軟,“是我太激動了,只是我總調不到滿意的顏色才會這樣,不好意思。”
人在專注做事時神經會變得敏感,可能因為細小的因素而暴躁崩潰,這很正常。
木少傾心情不受影響,依舊笑眯眯地,好意指着他的調色盤,“你可以再用些黃綠,也許是你想要的效果。”
說完,她也不便再叨擾,邁着步子離開。
“哇,行家啊,這個綠色真好看。”
“小天,你怎麽能對美女這麽兇,人家還給你指點迷津,注孤生啊你。”
“以為是個湊熱鬧的,沒想到是個行家。”
旁邊人湊過來你言我語,連老師也起身走過來看。
他對着畫板上那抹顏色目不轉睛,心思彎彎繞繞,再去尋找女生的背影,卻無功而返。
公園往兒童樂園的路上有幾家小攤位,人氣很旺,圍着好多家長和小朋友。
最近熱衷于往人群裏鑽,木少傾見狀立刻圍過去,裏三層外三層地看見小攤原來是撈金魚的,十塊錢五個網,漁網是紙糊的特別薄,如果動作稍慢,就會融化破損。
她前面的小孩屢戰屢敗,最後空手而歸,哭得震天響地。
戴着紅色頭巾的店員笑容洋溢,主動問木少傾,“這位美女,要試試嗎,撈上來小金魚我們還可以送迷你小魚缸哦。”
順着她的手指望去,木架上擺着一排排的塑料魚盒,巴掌大小,被做成各種動物形狀,其中還有粉紅色挂着兔子耳朵的。
女人,無論多大年紀,對“粉色”“迷你”這兩個詞語是完全沒有抵抗力的。
想到自己手中握着一個卡哇伊魚盒,裏面還飄着紅橙黃綠的小魚苗。
萌點狙擊。
她瞪着星星眼,立刻掃碼付款,毫無理智地鑽到一群小西瓜頭中間,蹲在碩大的魚池前,顫抖的手卻遲遲不敢動作。
只有五次機會呢,必須要快準狠。
但是有些人天生就是游戲黑洞,木少傾這種體育白癡,從小到大體側就沒及格過,學校組織的戶外活動每次都是倒數墊底,簡而言之就是小腦發育不完全。
這就決定了,她前三網,網網踩空。
完全摸不着門道,她有點自暴自棄,撅着嘴巴墊着下巴,這才覺得有點孤單。
旁邊穿着波點短褲的小西瓜頭得意洋洋,舉着手中的青蛙魚盒沖她炫耀,“姐姐,你看我爸爸厲害吧,撈到了兩條呢。”
雖然身為成年人不應該和乳臭未幹的小孩計較。
但是當時,木少傾許是失了智,有重要撸起袖子跟他打一架的沖動。
撈到魚了不起啊,不還是生出了你這麽醜的小孩嘛!
可惜她沒有家長撐腰,只能握着最後兩個漁網暗自悲傷。
風裏傳來熟悉的味道,背後有暖意接近。
在她有點想念的時候,小朋友變戲法似的出現,不早不晚,剛剛好。
他從後面手出手,把她圈在胸前,別人碰不到,她也躲不了。
接過漁網,他眼疾手快,出手便是一條橘色的小金魚。
甩着燕尾撲騰,店員鼓掌恭喜,“太厲害了,想要哪個魚盒,我幫你拿。”
驚喜來的太突然,木少傾笑得不見眼,抱着男孩的胳膊歡欣雀躍,“我想要那個粉色兔子的。”
兔子只剩下最後一個,旁邊好幾個小女孩都說想要,可惜都沒能成功。
她接過魚盒的時候,還能聽見有小孩抽泣吵鬧的聲音。
但是今晚的她格外惡劣,沒有半分抱歉,反而因為得到了最後一個而更加高興。
原來男朋友這麽好用,木少傾有點後悔剛才把他一個人丢在酒店了。
從人群裏撤出來,魚盒裏飄着兩條金魚,一黑一橘,個頭像拇指甲蓋那麽長。
端在燈光下左看右看,愛不釋手,木少傾對着那張俊臉,“啪叽”就是一口。
餘江楓很受用,被抛棄的壞心情一掃而空。
響亮地吹了聲口哨,他附在女人耳邊小聲說,“他們有家長撐腰,你有我撐腰,只要你想要的,我都給你弄來。”
被人放在心頭的感覺太美妙。
木少傾情迷意亂,但又隐隐覺得哪裏不對。
怎麽感覺自己被人占了便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