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一周後,我找到了前往橫濱的方法——以購物抽獎抽到了雙人旅游票的方式達成目标。

不得不說,我的運氣真的特別好,我都懷疑我是不是什麽天選之子了……然而我不是。你們誰見過哪個天選之子是死了還要給別人當小弟的麽……

這種把希望寄托在玄學上的事夜鬥也幹過,可惜他從來只能抽出白玉,連塊香皂都沒中過。最後還是我實在看不下去擠開他摸了一把那個搖獎的滾筒,再出來的就是特等獎。

就在我們出發前,衛宮老板給我打了個電話,告訴我他在橫濱市某地有個熟人,家裏經營着一間破破爛爛的小神社,其本人正打算前往國外留學,正好可以安排我住進去掃個地什麽的。

神社啊……真好呢!特別适合我這種沒有神主在身邊的神器。雖然供奉的不是夜鬥,但我也就只用掃個地,用衛宮老板的話來說就是根本沒人參拜的神社,開不開門都無所謂了。

我立刻誠懇的向他表達心中無盡的感謝:【謝謝你啊衛宮老板,給你添麻煩了。】

【沒關系,正好也可以幫一下我的熟人。無人打理的話老房子很快就會壞掉,本來就是要雇人的,既然彌音你要去橫濱定居,當然就推薦你去。】電話裏的聲音有些失真,但我敢保證我聽到那邊庫丘林正在歇斯底裏的大笑。他似乎邊笑邊喊什麽“別開玩笑了,把金字塔搬過去會吓死別人”什麽的,我突然覺得有點方。

【那可不可以冒昧的問一下,神社供奉的神主是哪一位?】

【……建勳神。】

【……哈?】不是,這到底哪位啊?高天原神明號稱八百萬,還有無數夜鬥這種無名無份的流浪神明,在這種令人絕望的冗員局面下,我怎麽可能輕易弄明白到底誰是誰啊!

哪怕菅原道真公,那也是因為他在語文課本上出現過我才會認識!

衛宮老板頓了一下,最後從牙縫裏吐出一個名字:【建勳神,供奉織田信長的,你明白吧?織田信長的神社!】

我:【……】

你在驢我吧!這得是多狂熱的戰國歷史迷才會在自家神社供奉這麽一位神主啊!向他祈求什麽?打架從不虛?習慣被追殺?燒烤?女裝?

你們清醒一點啊!

不過,對于我來說沒有什麽可以挑剔的餘地。好歹是個固定且安全的容身之地,又有衛宮老板托了人情在裏面,沒什麽特別的理由我沒辦法拒絕。

最重要的是,在神社打工……可以穿免費的巫女服~

要知道我打工賺來的零花錢絕大部分都補貼在買洗衣粉洗衣服上了——跟着夜鬥幹,不勤換衣服是絕對不行的,否則将會二十四小時無縫不間斷體驗汗味攻擊,從生理到心理的完全受不了!

【行叭,信長公就信長公,挺好的。】事情就這麽定了下來,衛宮老板說他等會兒會把地址發給我,讓我到了橫濱後再聯系他好安排後面的具體事項。

夜鬥在一旁聽了個全程,這會兒已經蹲在地上畫圈圈了。等我挂了電話轉身看他,他立刻眼淚汪汪揪着我的裙角:“彌音!信長公身邊絕對絕對都是些五大三粗的神器,你可千萬要保護好自己。嘤嘤嘤!我的乖女兒,我的小彌音,就要掉進狼窩裏了!”

我直接給了他一腳:“害我落到這個地步的難道不就是你嗎!或者我也不必搬走啊,就留在福岡難道不好麽?”

他立刻撒手捂臉:“毗沙門天不知道從哪裏知道了你是我的神器,正在四處搜尋咱們兩個,你确定你要繼續呆在福岡?”

“……”我就知道!事情絕對沒有表面上看的那麽簡單!

毗沙門天小姐姐!我喜歡你啊!

然而就因為我腳邊這只沒出息的神主,我只能站在你的對立面了……感覺又失戀了一回,心好痛!

最後我無精打采的搭乘旅游大巴,和一群歐巴桑擠在一處,在夜鬥精力十足的吵鬧聲中一路蔫耷耷的啓程前往新的地圖。

好歹橫濱也緊鄰大海,總算讓我有了幾分期待。

因為是老年團,路由的線路并不是直接從福岡到達橫濱就算完事兒,中間經過了好幾處城市,就這麽慢悠悠、慢悠悠的走,終于在兩周後到達橫濱市。

我和夜鬥下了大巴後沒有再繼續跟着歐巴桑們活動,而是站在街對面等了一會兒。果然,雖然相處了十五天,但我們還是在半個小時後就被忘得一幹二淨了。

“好吧,但願接下來的安排不要出現什麽意外。”

我打開手機給衛宮老板發信息報了個平安,有那五円的緣分在,他果然還沒忘記我,埋怨了幾句為什麽不早點聯系後迅速把電話打了過來:【神社已經安排好了,現在過去就行。地方不大,除了你也沒有別人,打掃衛生,維護房屋,其他的不需要你做。】

夜鬥,睜大你的狗眼看看!什麽叫做靠譜?這才叫做靠譜!

我謝過他,然後和夜鬥面面相觑。

“那個……你和信長公沒有過節吧?”

現在趕緊問一句應該還來得及。

我的神主他總算争氣了一回:“沒有,我還沒見過建勳神呢。等将來我有自己的神社就可以去高天原參加神議,到時候再去道謝好了。”

呼……幸好。

按照地圖,他把我送到了神社門口,并沒有要走進去的意思,而是轉身揮揮手就離開了。

“照顧好自己,我走了。”

“這句話留給你自己吧!要是你不小心把自己作死了,我就去給別的神明打工啦!待遇絕對比你給的好,到時候我就要告訴所有人你是怎麽虐待神器的!”

“所以!所以……一定要安全回來……”

我的聲音越來越小,夜鬥只是“嗯”了一聲,雙手插在口袋裏,像只不得不出門覓食的野狗那樣低着頭慢慢走遠了。

我目送夜鬥的身影徹底消失于參道底端,嘆了口氣轉頭看向身後剛剛打開門的神社。一個黑發紅眸穿着軍服的女孩子站在裏面等着我。她的氣勢很足,手中還杵着一振看上去非常漂亮的打刀。

“唔!你也覺得我的壓切很棒,對吧!”發現我幾乎不眨眼的盯着那振打刀,少女非常驕傲的翹起了鼻子。

她的自稱怪怪的,但考慮到這個年紀的少年們多發中二綜合症,我無視了這種怪異,順着她的話向下繼續:“嗯嗯,壓切長谷部,從本體到衣服都是國寶的男人。”

“眼光不錯!”這個女孩子讓開路讓我進去,她把刀反扛在肩膀上,一路領着我走進神社給人住宿的地方。

“以後你就住這裏,我還要趕飛機,就不多聊了,有什麽事就給衛宮打電話。”

“橫濱是個有趣的地方,你不會讨厭她的。”

“啊,謝謝。我叫彌音,請問您的名字是……?”

我按照一般禮節和她交談,這個少女似笑非笑的斜睨了我一眼非常霸氣的擺出一副睥睨天下的表情:“嗯?在下正是第六天魔王——織田信長。”

我:“……”喂!你入戲也太深了吧!

“嗨嗨,信長公,初次見面,請多多關照。”

她似乎對我的反應非常滿意,順手将打刀塞進我手裏:“我還在留學,這把刀帶不上飛機,留給你防身好了。我的壓切,那是可以連茶棚和茶僧一起砍了的那麽鋒利!”

呵呵,出國留學的織田信長,給我向你的歷史課本道歉啊!

“嗯嗯,确實是把鋒利的好刀。”要不是我看過歷史書就真的被你給騙了。

京都建勳神社總本社裏供奉的可是義元今川左文字,至于壓切長谷部,在織田信長生前就已經被轉贈給前來游說的黑田如水了。

都送人了還跟我說什麽“你的壓切”,扯犢子呢!

少女随便講了一下神社的結構,又随便說了一下附近的配套,最後随便交代了一句晚上少出去,不知道從什麽地方拖出一只大箱子,就這麽随便邁出大門,留給我一個随便的背影,随便的就消失了。

我:“……”

這段時間我吐出省略號的頻率真是越來越高了,難道我已經到了江郎才盡槽多無口的地步了麽!

回頭看了一眼夜色籠罩下的神社,嘆了口氣決定還是先睡覺再說吧。

第二天一早,是被神社四周的鳥鳴聲給鬧醒的,掏出手機随手給夜鬥打了個電話,啧,不在服務區。

算了,等吧,反正現在我時間多的用不完。

昨天那位自稱織田信長的少女離開前給了我一張銀行卡,說是每個月都會把薪水打在上面。

……沒想到我的第一張工資卡竟然是死後才得到的,總感覺有點淡淡的不甘心呢!

既然接受了工作,那就要認真做好。

我從倉庫裏給自己翻了一身白小袖和緋袴出來,頭發就不必用桑白紙紮起來了,反正也不是什麽正經巫女,用不着那麽嚴謹。

從牆角找出一把掃帚繞着小神社轉了一圈,院子裏根本不需要打掃,倒是外面的參道上落滿了去年沒掉幹淨的枯黃落葉。我提着掃帚走出去,清晨丁達爾效應帶來的光柱給參道打上一層柔光,連石板縫隙間的青苔都多了一抹神性。

伸了個懶腰,閉上眼睛假裝深吸一口氣,然後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我真喜歡這個世界啊!

不,應該是,我由衷地、深切地,愛着這個世界。

無論金色的陽光,嫩綠的新葉,湛藍的天空,清脆的鳥鳴,帶着泥土味道的涼風,還是參道前空無一人的街道,或者是更遠處還帶着薄紫色的朝霧,以及閃爍着粼粼波光的海面,都讓我打從心底浮上一股滿足的,沉甸甸的喜愛。

就像是在沙漠中艱難跋涉終于到達終點,就像歷盡坎坷後歸來的少年,就像審視自己最高傑作的匠人,就像已經得到了一切的懶洋洋縮在被爐中心滿意足的貓咪,這種奇怪的,原本并不應該屬于一個十六歲少女的喜悅感環繞着我。

我只想對着這個世界伸開雙臂致以最高的敬意,告訴目力所及範圍內的一切我是如此熱愛着它們。

沒有可以說得出口的解釋,也不是神的旨意,此刻我就是這麽想的。

我覺得,哪怕一團汩汩流動的黑泥出現在眼前我也一定會覺得它十分可愛。

“……”

然後,我果然看到了一團黑泥。

FLAG這種東西……立不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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