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欸?你住在這裏嗎?”我抱着貓向前走了幾步跟在他身後,中原中也嘴裏念叨着“怎麽突然膽子大了起來”,轉身低頭繼續朝前走,同時給了我一個冷淡的“嗯”字。

我對這種态度沒什麽意見,剛剛互通姓名的陌生人麽,表現得熱情才是不正常的。

“這裏是專門挖了個坑麽,好神奇。”我回頭看了一眼背後凹陷下去的地面,前頭的少年絲毫不隐瞞的告訴我原因:“七年前這裏還是平的,後來發生了一起超大爆炸,就變成這樣了。”

“爆炸啊,一定有很多人受傷,你沒事吧?”七年前我大概應該還活着,不過已經不記得了。中原中也聽到我的尬聊跟聽見個笑話一樣似笑非笑轉過半邊身子看着我:“你在說什麽胡話,老子怎麽可能因為這點屁事就受傷。”

也許是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他邊走邊問我話:“織田建勳神社,你姓織田?”

“不會啊,我沒有姓,是個孤兒。在神社掃個地看下門而已,連巫女都不是。”

“啊,抱歉。那個,建勳神社,供奉誰的?”

“……織田信長!”

“額……誰?”

看吧,我就說這個太奇怪了點,連本地人聽了都不由得語塞。

我們一路走一路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聽說我剛剛被兄長獨自扔在橫濱,他立刻主動開始向我介紹起這個城市——當然是居住在這裏的注意事項,什麽港口不能去啊,擂缽街最好少來啊,晚上絕對不要出門啊,聽到“噠噠噠”的聲音趕快就近尋找掩體躲起來啊,等等等等。

不是,你們活人過的都這麽刺激的麽?!

“你要注意,尤其是港口那五座高大的黑樓,千萬別靠近過去。”他意外的是個熱心腸,還揮手給我指了指方向:“那裏是港口黑手黨的據點,跟一群瘋狗似的,沒一個好東西。”

我擡頭沿着他指出的方向看了一眼……嗯,這個高度深得我心,玩蹦極絕對很爽。

中原中也沒有注意到我渴望的表情:“聽說他們的老大病了,我看是腦子有病,就連普通人也會不小心被卷入清理名單,軍警又都是群廢物,除了收屍什麽也幹不了。”少年拉拉雜雜給我講了許多“橫濱生活小常識”,看在他人這麽好的份兒上,我決定請他吃點東西作為報答。

不管怎麽說,人家把我從貧民窟裏送了出來,一路上沒有抱怨也沒有不耐煩,還講了這麽多只有本地人才知道的事情,走這麽久他不累我都累了。

我擡頭看了一下,一家咖喱店孤零零的貼在沿海公路邊,雖然看上去沒什麽生意,但裏面飄出來的味道着實不錯。

“那個,中原……中也?我有點走累了,可以休息一下麽?”就算我不累,我的貓也要受不了了。

“啧,你怎麽這麽沒用,走這麽慢不說這才走了幾步就累了!?”

“已經走了一個小時了……”

“……好吧。”

我推開咖喱店的門走進去,中原中也跟在後面。我瞄到他似乎好像在掏錢包檢查什麽,忍不住就想笑。

“老板,招牌咖喱是什麽?”

不說話的話大概就是站到明天早上也不會被發現吧……

老板是個胖胖的中年人,他背後的竈臺上一鍋咖喱炖得引人食指大動,吧臺邊上已經有個紅頭發的青年坐在那裏等待。他有些困惑的看了我一眼,似乎弄不明白為什麽空氣中忽然多了個人。

“哦,您好,小姐。我們這裏辣咖喱很好吃哦,不信的話可以問織田君,他幾乎每周都要過來兩三次。”

吧臺邊上的紅發青年很老實的點了點頭:“确實很好吃。”

我擡頭看了眼挂在牆上的菜單,又回頭看了眼中原中也,在他察覺到什麽之前快速對老板道:“那就要一份辣的一份甜的,甜的給這位小哥。”

一看就還是個小孩子,應該吃不了辣吧!

“哈?你這女人,看不起我是吧!”這家夥意外的敏銳,立刻就弄明白了我的意思。

我把貓咪放在吧臺旁邊的凳子上,笑着輕聲解釋:“怎麽會呢,不過是今天陽光炎熱,我怕您吃了辣的會身體不适。我不一樣,我就是個普通人,偶爾拉個肚子牙疼什麽的都不礙事,自然想吃什麽就吃什麽。”

“……嗛,你還沒有我高,當誰是小孩子,小心被辣到哇哇大哭!”他發現了一個盲點,然後快樂的戳爆了它。

我跟被踩了尾巴似的跳起來沖他道:“你在說什麽啊小鬼!身高和能不能吃辣之間有必然關系麽?!我才十六歲,還在生長期,将來肯定會長高的!倒是你,可千萬別萬年保持這個身高不變哈!”

看什麽看!一米五八四舍五入一下就是一米六!

“你都是十六歲的老女人了竟然還這麽矮!我可不一樣,我才十四,哈哈哈哈哈,不知道誰才長不高。”他伸手比劃出了兩公分的差距,洋洋得意。

別攔我!我今天就要打洗這個臭小子!

這時那位姓織田的客人突然說了一句:“你們是親戚?感情可真好。”

空氣立刻安靜下來,我和中原中也見了鬼一樣瞪着對方,啊不對,他确實是見了鬼,因為我是個死靈,現在是個神器了嘛。

“喂,你可不要亂說,我怎麽會和這種一看就是嬌生慣養大小姐一樣的家夥是親戚。”他拖出凳子坐上去,我也心有餘悸的拍了拍胸口:“是啊是啊,我之前明明一直住在關西那邊,怎麽可能會有關東的親戚。”

就算是有我也不記得了,而且瞳色完全不一樣,不可能的。

“抱歉,因為你們頭發的顏色太像了,所以就随意猜測一番。”紅發青年眯起眼睛挨個盯着我們的腦袋看了一會兒,“對不住,除了發色,你們确實沒有半點相似之處,是我看錯了。”

“就是嘛!說起發色,大叔你不也是紅頭發麽。”中原中也趴在吧臺上,歪頭伸出一根指頭逗弄盤在凳子上等飯吃的貓咪。我向老板要了點幹淨水慢慢喂給它,又走到後廚請他撈了一些炖爛的幹淨肉撕開放在一次性盤子裏,然後沖老板比劃了一個“噓”的手勢,取出紙鈔把賬給結了。

我的時間多得數不完,總能想法子打工賺來錢,但中原中也這種在貧民窟裏求生的少年就不一樣了,沒必要給他添加額外的負擔。而且作為感謝嘛,總不能讓被感謝的那個人買單吧?

老板笑着收下紙幣,我告訴他不必找零,于是他高高興興的往我們的盤子裏多添了一大勺咖喱:“以後可要常來,我對自己的手藝還是很有信心的!”

我和老板一前一後走出後廚,先把撕爛的炖肉放在貓咪面前,等它嗅了嗅慢慢挑着吃我才坐到吧臺上拿起勺子,一時間咖喱店裏所有的生物都在埋頭苦吃。

這家咖喱店真的很對得起顧客,我覺得就咖喱來說,他家的手藝直追衛宮老板,吃得我超級滿足。吃完飯老板還送了冰烏龍茶給我們喝,可以說非常良心了。

“啊!大滿足!”我放下勺子揉了揉胃,盤子裏還剩了點東西,但我實在是吃不下去,再吃就要吐出來了……

中原中也的盤子裏幹幹淨淨,紅發青年的盤子也幹幹淨淨,我有些羞愧——不能吃,還胖,我大概是沒救了。

老板笑着将盤子收走,我抱着貓就溜了出去,沒多長時間中原中也從後面追上我,大概是付賬的時候被老板拒絕了,看上去似乎有點生氣:“你這家夥,我還不至于讓女人買單蹭飯!”

“啊拉~不要放在心上嘛,我只是在表達謝意啊,你把我送出來,真的十分感謝。還是說你希望我欠着什麽,然後再次去擂缽街找你?”

看不出你小子濃眉大眼的還能想出這種套路!

我抱着我的貓往神社的方向優哉游哉的走,少年把臉扭開冷哼了一聲:“算了,下不為例,你別去擂缽街,不合适。”

這裏距離神社已經很近了,我走了大概十五分鐘就找到了通向參道的小路,中原中也把我送到鳥居下擡頭看了看感嘆道:“你還真住在神社裏啊,看上去挺荒涼的!”

“是啊,主家出國留學了,有個熟人推薦我過來幫忙看房子,順便掃個地。”我推開神社的大門:“你要進來麽?”

“不了。”他非常幹脆的拒絕了:“我得回去,我不在的話說不定他們又要招惹什麽人。”

對于這個能看見我的少年,我很有幾分不舍,并不想半個小時之後就被遺忘:“那個,反正也是神社,我姑且可以算是個神職人員,你有什麽願望麽?”

神器,當然是神職人員,我有說錯麽!

“啊?願望?這種虛無飄渺的事情我怎麽可能會有!”他一臉“你們這些神棍好麻煩”的表情和我對視一會兒,最終敗下陣來:“好吧,願望,嗯……盡早查清一件事吧。荒霸吐,你知道些什麽嗎?”

我伸出一只手放在他面前:“香火錢,五円盛惠。”

“你是不是在耍我?!”他的聲音比表情兇多了,但還是掏了半天從兜裏掏出來一枚五円硬幣:“給你,要是說不出個一二三我就揍你,管你是不是女人。”

我接過硬幣翻了個白眼:“首先,不要張嘴閉嘴女人女人的,太難聽了,小心将來找不到女朋友。其次,誰說我不知道了?荒霸吐是青森那邊的神,好像是種荒禦魂吧,很古老了。青森你知道吧?和北海道只隔了一條海峽,最有名的就是蘋果和滿大街小巷的荒霸吐雕像。”

幸虧為了掌握咒歌瘋狂補過一段時間課,不然鬼知道荒霸吐是個什麽玩意兒。

但是這個答案明顯不是中原中也想要的,他平淡的點點頭“哦”了一聲,“神明啊,知道了。”然後瞪了我一眼:“不許再往擂缽街跑!再讓我看見就揍你哦!”

我含含糊糊的哼了一聲,沖他擺擺手,這家夥轉身就溜了,跑得還挺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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