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二二
本仙君眼前的這位“高小姐”,杏眼櫻唇柳眉俏鼻,墨發如雲青絲如黛,只看五官确實是一位清秀佳人。可誰能告訴我…那塊遮住整個右臉的紫紅色胎記以及滿下巴的絡腮胡…是什麽鬼?
“這真的是高小姐?傳說中的閉月羞花呢?沉魚落雁呢?”本仙君上上下下将猴子從頭到腳瞧了五六遍。
猴子用那雙小杏眼剜了本仙君一下,嬌弱道:“正是。”
“……”本仙君不自覺打了個寒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搓着胳膊,道:“您還是好好說話罷,用高小姐的原聲,小仙聽着別扭。”
“既然變了,自然要變得像一些,聲音也要原配的好。”猴子笑。
“不用,現在妖怪不還沒來嗎?再說…就您現在這樣,如果我是妖怪,我鐵定不會惦記您這張臉皮的。”本仙君苦笑,再讓猴子這樣發嗲下去,我的雞皮疙瘩都兜不住了。
“怎麽?高小姐不行麽?”猴子蹙眉,不過聲音倒真的變回了正常。
“肯定不行。”本仙君搖頭,問:“說真的,我沒見過高小姐,您可別騙我。當初…您就是變成這樣,诓着淨壇使者背着您逃出高老莊,連夜跑了八百裏山路?”
“是啊。”猴子淡定道:“情人眼裏出西施,只要那呆子瞧着高小姐的模樣可心就夠了。”
“看來是真愛啊。”本仙君嘆道,“想淨壇使者一副好樣貌在天界也是數得上號的,沒有前三也得前十罷。我一直以為能被他看上眼的姑娘定是個絕世美人兒,唉……”
猴子“嗯?”了聲,問:“為何嘆氣?”
“不為什麽,就是有一點兒小心酸。”本仙君酸溜溜道:“這世道,好豬都去拱白菜了。”
“哈——哈哈。”猴子忍俊不禁,朗聲大笑,結合他一張高小姐的臉,本仙君實在是沒眼看。我擺擺手,十分不待見道:“得了,您快變回去罷,我們再想想其他辦法。”
猴子看來也不願一直披着高小姐的皮,立刻從善如流地變回原貌。本仙君四下瞅瞅,找到一塊方木當凳子坐了,手肘支着膝蓋,托着腮幫子開始發愁,就聽猴子學着本仙君的樣子嘆了口氣。
我挪挪屁股讓出一點兒地,問:“你又為什麽嘆氣?”
猴子在我旁邊坐下來,撐着下巴悠悠道:“沒什麽,就是有點兒小心酸。這世道,好豬都去拱白菜了,好猴子還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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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豬去拱白菜了,猴子就去吃桃子啊。”本仙君沒帶腦子,接口道。說完又覺得哪裏不對,歪頭看到猴子正右手托腮,眸中盛着淺淺的笑意。
本仙君面上一熱,忙移開視線,讪笑幾聲,道:“呵呵,算了,您的花果山什麽珍果沒有,喜歡吃什麽就吃什麽罷,沒必要一定是桃子啦,像香蕉啊、橘子啊、榴蓮啦…都不錯。”
“……”
等了一會兒,本仙君見猴子也沒個動靜,忍不住偏頭去看,見他還維持着之前閑散的姿勢,笑意未減。視線相對時,本仙君心裏突地冒出一條細小的綠色枝桠,上面還嵌着幾粒鼓囊囊的花苞。
難不成本仙君一棵千年老樹,竟被猴子三言兩語勾得要開花了不成?
然而,如今已過了花期,即使能開花,怕也是結不出什麽好果子。
不合時宜,可惜了。
本仙君出手如刀,“咔嚓”一下扭掉了那支還未來得及綻放的花枝。我嘆了口氣,焉頭耷腦道:“剛才就開個玩笑,您別介意。”
猴子見本仙君突然沒了精氣神兒,斂起笑不無擔憂道:“歡喜?”
本仙君抱着膝蓋,望向門邊,“玩笑開夠了,咱說點兒正事兒罷。用高小姐的臉肯定不行了,現在怎麽辦?”
“……”猴子喉結滾了兩下,似有話要對我說。聽本仙君又扯回高小姐身上了,只好将未出口的話吞了回去,接着道:“其實…高翠蘭的樣貌也并非那麽不堪入目,若有香粉把臉上的胎記遮一遮,再用刀子将旺盛的胡子刮了,的确是花容月貌。而且她人美心善,也不枉八戒曾對她一往情深。”
聽到這話,本仙君心裏是有些高興的,可被方才的事一鬧,有些提不起精神來。
“哦。”本仙君應了聲,“所以…?”
“歡喜,你看…”猴子輕輕拍了下我的右臂,“這樣可以了麽?”
“……”本仙君依舊抱着膝蓋,慢悠悠轉頭,不由一怔,瞳孔微放。
雲鬓微亂,玉容嬌楚,眉如遠黛,蹙起的眉峰間似乎夾着淡淡的薄愁,膚白瑩潤,櫻唇微微嘟起,嬌媚之态,欲語還休。莫說是“花容月貌”之姿了,就說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三界第一驚天地泣鬼神也不為過。
猴子變得的确是三界第一美女子。
“嫦娥…仙子?”本仙君道:“你變她做什麽?”
“你不是說越美越好麽?”猴子道,一臉無辜。
這次猴子是真無辜,怪本仙君沒有跟他解釋清楚。我道:“的确是越美越好,但不能變嫦娥仙子。你再想想,在凡界時還見過什麽美人兒,仿着她的模樣随便變一個都行。或者…不比着葫蘆畫瓢,原創一個也行。”
“為何?”猴子不解,不過還是依言暫時放過了嫦娥仙子那張絕世美顏,換了張他自以為漂亮的臉蛋。模樣也算看得過去,不能驚為天人,至少百裏挑一。
“這張臉皮就挺好。”本仙君端詳着猴子,道,“若真的用嫦娥仙子的臉,也許會穿幫。”
“你的意思,對方見過嫦娥?”猴子道。
“我還不能确定。”本仙君道:“不過,很有可能…你與她也有過交道。”
“哦?”猴子挑眉,“你怎麽知道是熟人?”
本仙君笑了笑,“本來我也沒想到這一層,方才在外面遇到那幾頭雪獅,才突然覺得,在土地廟時聞到的氣味兒很像是…”
“咔嚓!”門外傳來腳踩斷枯枝的聲音。
“噓——”猴子做了個噤聲的姿勢,閃身移到門後,拿捏着嗓子用女聲問:“誰?”
猴子的手還未摸到門闩,對方已經推開了門。
首先出現在本仙君視線的是一只黑色短靴,夾着外界的風雪和刺骨冷意,接着是一襲白衣,青色鬥笠。
我看着他身形極為眼熟,但因為鬥笠上的灰色輕紗遮住了臉,只能隐約看到朦胧的面部剪影,一時無法判斷來者究竟何人。
這時,他将鬥笠取下,抖淨上面的積雪,擡起頭來。
本仙君一愣:“怎麽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