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九九

猴子乃天地孕育的石胎, 汲日月精華, 自然神通廣大所向披靡。

但也正因為本非血肉之軀, 故而他的骨肉是硬的, 刀槍不入;血液是冷的,宛若寒冰;便是一顆七竅玲珑的心髒, 也如同鋼筋鐵鑄一般嚴嚴實實密不透風。

他生來桀骜,不受約束, 不分善惡, 不辨是非,嗜殺成性,繼而造就無數殺孽。

雖說猴子在本仙君面前甚少動怒,但我并非從未見過他起殺心時的模樣。

還記得兩千年前猴子與長留哥哥在花果山曾打過一架,那時他是起了殺心的, 然而卻不及他此刻的模樣一半駭人。

因為之前再如何, 猴子的眼神中總還有幾分理性在。如今他初化人形, 還未曾經受菩提祖師教化,終日與妖魔為伍, 踏血執劍的模樣, 除了滿身的戾氣之外,竟再無其它。便是本仙君親眼目睹了, 也不禁膽戰心驚,生出幾分畏懼之意。

但本仙君心知此地乃十方幻境,如今我只能作為一個旁觀者跟在他左右。猴子走一步,本仙君便走一步;猴子殺一人, 本仙君便在心底默念一句“大兄弟,你好走”。

火光照亮了天際,使得晝夜不分。不知過了幾千個日夜,猴子好似不知疲倦一般。無數亡魂喪生在他的劍鋒之下,萬鬼同哭,祈求神佛降世,收服妖孽,普度衆生。

金蟬便是這個時候出現的。他感受亡靈召喚,奉如來之命,率降龍伏虎二尊者前來除妖。

彼時,他眉間一朵銀蓮,身着素色袈|裟,手執九環錫杖的模樣與蟠桃園初見時并無不同。但細看之下,又能看出些許差別。

本仙君只知金蟬的氣質素來清貴,便以為他的性子也該是千萬年如一的沉郁內斂、秀于內而不顯于外。于是在看到他此刻面對猴子,下巴微擡高高在上自信滿滿的樣子時,不由一愣——

金蟬與猴子,本是同一類人,一樣驕傲,一樣不羁,一樣無所不能——仿佛這世上,只要他想,便沒有他做不到的事,亦沒有他渡不了的人。

可惜他遇到了猴子。

金蟬率二尊者與猴子大戰數百回合,終是不敵。

降龍羅漢被打落凡間靈隐寺,伏虎羅漢重傷返回西天庭;金蟬則被猴子一劍抵住心口,劍刺入心髒半寸,血流不止。

猴子冷情冷眼,無半分憐惜,神情盡是嘲諷;金蟬的眼光卻亮的駭人,仿佛感覺不到疼一般,淡色的眼珠中倒映着猴子的身影,金發紅衣,驚豔至極。

金蟬無動于衷,本仙君的心口卻實打實地替他疼了一下——僅憑這一劍,猴子欠他的,這輩子都再難還清了。

猴子冷笑一聲,不盡嘲諷:“你是佛如何?普度衆生又如何?你渡一人,我便殺一人;你渡一雙,我便殺一雙。千千萬萬無窮已,又豈是你能渡得盡的?”

金蟬眯了眯眼,淡淡道:“誰說本座要渡盡天下人了?或許前一刻還是,但現在——我改變主意了。”

猴子饒有興味地彎起嘴角,“哦”了一聲。

金蟬緩緩道:“渡你一個,便夠了。”

猴子:“……”

金蟬:“既然我渡一個,你便殺一個,我又何必自讨麻煩?倒不如只渡你一個。若你能心存善意,蒼生自然得救。”

猴子愣了下,好像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忽得放肆大笑起來,他将劍又刺入一分,涼涼地說:“哈哈哈,還是頭一次聽到有人對我說想要渡我的。哈哈,和尚!難道你不曾知曉,我本是魔,佛又能奈我何?!”

“嗯!”金蟬悶哼一聲,唇邊溢出一絲血線。他擡手在嘴角抹了一下,抿唇淺笑,輕聲說:“既然如此,猴子,你可有膽量與我打個賭?”

“少用激将法激我。”猴子亦笑:“和尚你說,賭什麽?”

金蟬說:“就賭十世之內,我勸你從善,渡你成佛。”

本仙君從猴子眼中看出了輕蔑與不屑,亦從金蟬眼中看到了堅定與執着。金蟬的理想是普度衆生,猴子自是衆生中的一個,所以金蟬為了他,甘願舍棄一切。

“眼前才是金蟬子與猴子的初遇。”笑面書生溫和的聲音在本仙君耳邊響起,慢條斯理,卻字字如刀,在本仙君心尖兒上緩緩磨着,說:“怎麽樣,你覺得…比起你與猴子的桃林初見,此情此景,更勝幾分?”

本仙君望着兩相對峙的猴子與金蟬,一人紅衣絢爛,一人銀裝清雅,即便是兵刃相接,劍拔弩張,流轉在兩人間的也不全是殺氣,反倒生出幾分異乎尋常的協調般配來。至少猴子的身上的戾氣已經比方才消退許多。

“勝了九十九分罷。”本仙君望着猴子的眼睛,輕輕地道:“九十九分足矣,我怕多勝一分,他們會驕傲。”可惜,無論本仙君怎樣,猴子此刻都看不到我。他一雙金眸裏此刻只剩了金蟬。

笑面書生似乎很滿意本仙君的回答,輕笑數聲,接着道:“值得他們驕傲的都在後面呢。金桃,金蟬與猴子之間的情意,是你永生都比不得的。猴子欠金蟬的,也是他永生都還不清的。”

“是麽?”本仙君扯了下嘴角。

書生問:“你還要看嗎?”

“看,為什麽不看?”本仙君道:“不是說有十世嗎?煩請一世不落的都讓本君看看吧,我想知道。”

猴子雖生來為妖,魔性難除,但并不能永生。

于是,他辭別自己的妖朋魔友,跋千山涉萬水,前去靈臺山,拜于菩提祖師門下,以求取長生之道。

途經一座雪山,見路邊的一塊冰石上坐了位凍僵的少年。少年模樣清秀,眉心一點朱砂胎記。本仙君識得,這張臉與兩千五百年前五行山下的小和尚江流兒一般,正是金蟬的轉世。

彼時,少年雙手抱膝,薄薄的眼皮垂着,面色極白,嘴唇烏紫,看起來像是中毒已深。他周身結滿厚厚的冰晶,看起來整個人都像是被冰封住了一般,冰瑩剔透,冷豔無雙。

本仙君覺得奇怪,為何他會凍僵在這茫茫雪地。這時見到從金蟬腳邊的冰縫中緩緩爬出一條通體雪白的小蛇。才記起,這或許是金蟬的第一次轉世。這一世,他救了一條凍僵的蛇,卻反被蛇咬,于是還未來得及度化猴子甚至還未來得及與他說上只言片語,就已經喪命。

“唉——”本仙君嘆了口氣,徒然有些傷感。

我想,金蟬一心想要度化猴子,卻又無法真正舍下他的芸芸衆生,所以造就了第一世的失敗。若他能狠心不管那條蛇,至少還能活着見到猴子。

然而,本仙君卻想錯了。

猴子頂着風雪趕路,本沒有注意金蟬,卻因為那條小蛇攔路而駐足,回頭看了一眼,腳步一頓,折了回來。他走過去,坐在金蟬旁邊的冰塊上,伸開累得發酸的雙腿小息片刻,極自然地擡手拂掉了金蟬身上的薄冰,随後執了他的腕子湊到眼前細看。

本仙君也湊過去,見上面有兩枚蛇的牙印,傷口周圍烏黑,血也已經凝固。本仙君瞅着猴子的臉色,看不出他什麽情緒,只見他出神。良久,猴子突然手腕一翻,揮劍挑斷了那條白蛇。

猴子冷嗤一聲,說:“一個恩将仇報,一個傻得天真。本是蛇蠍心腸陰毒無比,有人竟還非要大發善心拯救之,簡直愚蠢!”

随後,猴子将那條斷蛇熬成了熱乎乎的蛇羹,滿滿當當三大碗,喝得好不暢快。臨行之前,他随意找了個避風的山坳,挖了個坑,一只手揪着金蟬的領子,像是拖麻袋一樣将他拖到坑裏,埋了起來。

動作好不粗魯,表情好不嫌棄;可即便是粗魯嫌棄,但猴子還是做了——他親手葬了金蟬。

站在猴子為金蟬立的無名墓前,本仙君瞥了眼猴子抓耳撓腮充滿嫌棄的模樣,即便有些心酸,卻還是對他淺笑,淡淡地說:“金蟬,這一局,好像是你贏了。”

翻越雪山之後,是一片茂盛的林子。林中樹影幢幢,極幽深,百鳥啼鳴,群獸相争。

正走着,忽然前方不遠處傳來聲聲困獸的嘶吼,怕是有什麽野獸掉進獵人的陷阱中去了。猴子沒有刻意要湊過去看熱鬧,但也沒有刻意避而遠之,徑直往前走着,直到前方出現一名年輕的藥師,正将新采來的草藥敷在一頭白虎的前爪上。

聽到腳步聲,藥師偏了下頭,一雙秋水般明澈的眸子就這樣直直望過來,映着他眉心一點朱砂痣。

本仙君心中早有預料,不覺得意外。

可猴子看到金蟬卻明顯一愣。大概他想不透,明明自己前不久剛親手葬了的人,怎麽又會出現在面前?不過彼時的猴子雖心智未開,氣度比現在卻也不差,是以并不顯得驚慌,只是淡淡瞥了一眼便神色如常了。

西天如來精通輪回之道,早已讓金蟬飲過忘川水、踏過奈何橋、經過輪回盤,再世為人。故而,眼前這人雖是金蟬,卻也只是與金蟬長了同樣一張臉罷了。他被封印前世記憶,忘卻所有,卻記得自己的執念——在必經之地,候一必經之人;勸他向善,度他成佛。

金蟬起身,他一瞬不瞬地盯着猴子,似乎想說點兒什麽。白虎搖搖尾巴,舔舐了下傷口,搖搖晃晃站起來,往林子深處跑遠了。猴子擦着金蟬的肩膀走過去,沒有回頭。于是金蟬什麽也沒來得及說。

本仙君猜測,猴子大概沒認出面前的少年正是金蟬轉世,否則以他的性子,定要好生奚落一番。畢竟與金蟬打賭時,他眼中是滿滿的不屑。

然而,才剛一走出林子,沿着小路來到集市,就見一婦人正抱着一名渾身是血的幼童恸哭,旁邊的鐵籠裏囚着一頭受傷的白虎,白虎前爪上綁着白紗,正是金蟬救過的那一頭。

猴子被婦人的哭聲吵得不耐,暴戾之氣似要發作。這時金蟬緩緩走來,溫聲問婦人:“大嫂,發生何事?”

猴子瞥他一眼,不知怎的,已經握在劍上的手又擱下了。他不發一語,卻也沒有要繼續趕路的意思。

婦人哭訴:“我兒,我兒被這頭白虎所傷,早早夭折了。三歲,他才三歲啊。”

圍觀衆人道:“村子近期日日有白虎作亂咬傷村民。我等被逼無奈,只好在林中設下多處陷阱,希望捉住白虎,為民除害。可不知究竟是誰,将白虎放了,還給它治傷。否則、否則孩子也不會白白被咬死。””

金蟬聞言,有絲猝不及防地錯愕。他猛地擡眸,看向鐵籠。本仙君相信他問心無愧,可他似乎有一瞬,心虛了。

猴子坐在路邊茶攤上,掀了個杯子大口喝茶,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不冷不熱地說:“你救一虎,虎卻傷一人。本性難移。獸就是獸,妖就是妖,惡就是惡。你救不了所有人,也渡不了所有人。現在——你可曾後悔救下這頭虎?”

“不悔。”金蟬稍稍偏頭,留給猴子一個倨傲的側臉。不知他是嘴硬還是真心如此,淡淡地說:“我能救它一次,便救;能度它一時,便度。一次不行便兩次,兩次不行便三次,三次不行便十次……”

“若他冥頑不靈,十次還是不行呢?”猴子笑道。

金蟬深深望他一眼,說:“那便傾我所有,永生永世。”

本仙君聽得一愣,該有怎樣的決心,才能說出“永生永世”這種話來?

猴子斂了目光,默然良久才放下二郎腿起身上路,頭也不回道:“嘴硬!”

“說着‘嘴硬’,實際上他還不是心軟了?”書生的聲音再次響起,他有些幸災樂禍地對本仙君吹着耳邊風,笑嘻嘻地問:“金桃,看了這半天,你有什麽感想?”

本仙君跟在猴子身側,邊走邊道:“什麽也不敢想。”

書生嘻嘻直笑,道:“喂,猴子有沒有許諾過你‘永生永世’?”

“……”本仙君駐足,仔細思索了一下,大腦卻好像空了一般,茫然地搖搖頭:“似乎…從未。”

書生又問:“所以,你難道不嫉妒、不怨恨嗎?”

本仙君不解地皺皺眉,“我為什麽要嫉妒要怨恨,現在是金蟬要跟猴子永生永世,可猴子不是沒答應他嗎?”

“到現在連醋都不會吃一下,你究竟會不會談戀愛?!”書生似乎被本仙君的遲鈍和麻木觸怒了,他道:“好,那我就給你看一點兒紮心的!”

本仙君:“……”

其實本仙君想告訴他,該紮的心、該受的罪,本仙君在大道法會前夕早已承受過了。斷情絕愛之痛,堪比萬劍噬心,痛得本仙君早已麻木,于是輕易不會再感受到痛了。即便是感受得到,我也能忍得。

畫面切換,轉眼猴子已經成為菩提道祖最得意的弟子。掌握七十二般變化,筋鬥雲一去十萬八千裏。此時的猴子經過佛道儒三家經典著作的熏陶,身上山野之氣少了許多,舉手投足之間在桀骜之外更多幾分風雅——已經有了幾分如今的神韻,狂情野氣有之,沉穩內斂亦有之——若非親眼目睹猴子學成之後在衆師兄弟們面前大肆招搖,被頂撞之後惱羞成怒大打出手,本仙君或許真的要信了他的邪,覺得他變了一個人。

與早年經歷有關,菩提祖師生平最厭惡也最懼怕弟子賣弄技藝遭人嫉恨。偏偏猴子此舉犯了他的大忌。

菩提斥責道:“悟空過來!你沒事兒變什麽松樹?我教你七十二般變化之術,是讓你在人前賣弄的嗎?”

猴子不以為意,淡淡說:“弟子并非賣弄,只是在與幾位師兄探讨交流。”

菩提道:“交流?放神屁的交流!算了,我也不降罪與你,你走吧。”

猴子一愣,本仙君的心也跟着一顫。

本仙君了解猴子,他方才絕非有意賣弄,只是終于可以輕松駕馭惡筋鬥雲,一時開懷,忘乎所以而已。猴子雖甚少向人提起,但本仙君知曉,菩提道祖在他心中分量極重,既是恩師,亦是父兄。此次此刻,任何人都能對猴子說出“你走吧”這三個字,唯有菩提不能。

猴子聞言,聲線微啞:“師父,你教我往那裏去?”

菩提道:“你從那裏來,便回那裏去就是了。”

猴子說:“弟子念師父厚恩未報,豈可就此離開?”

菩提道:“你只要別給我惹禍,我就知足了。”他指着山門,不輕不重地說,“你踏出此門後,不許說是我的徒弟,若說出半個字來,我便将你剝皮锉骨,神魂貶于九幽,準叫你萬劫不複!”

猴子沒有回花果山,他游諸于四海,終日與妖魔稱兄道弟把酒言歡。人人都畏懼他一身本領,俯首稱臣,尊他一聲大聖。可他雖笑着,卻從未真正開心過。每每深夜,賓朋盡散,猴子總愛地為席,天為被,随便找塊石頭躺了,拎一壺濁酒,支着二郎腿将自己灌得爛醉。

本仙君記得很久以前,在蟠桃園時,猴子曾倚在本仙君腳下說過這樣一段話:

“你看看天上這些人,他們表面上敬畏我,喚我一聲大聖。可實際上呢?我知道,他們對我,從來只有畏,沒有敬!”

現在呢?也一樣吧。

被逐出師門,便如喪家之犬一樣無所依靠,與被抛棄又有何差別?夜夜笙歌又如何?內心,也一定是孤獨的罷。

相見恨晚。

本仙君恨自己為何不能早些認識猴子,也好陪伴他走過這段歲月,讓他知道,至少有一人是願意真心待他的。而如今,本仙君雖身在幻境之內,卻與數千年前那次不同,只能看得猴子,卻摸不得。

“大聖。”本仙君在猴子身側和衣躺下,輕輕摟着了他的肩膀,“菩提祖師是為你好,才逐你出的師門。待五百年以後,你就會明白了。而你……不管怎麽說,你還有歡喜在。我不敬你,更不畏你,我心悅你。”

遮在頭頂的,恰是一株桃花樹。月色熹微,投下一樹綽約的陰影。猴子終究是醉了,粉白色的花瓣落了一身也不自知。

翌日清晨,樹下站了一人,一襲素衣,如雪三重。這是金蟬的第四世,一位重病在身命不久矣的蹁跹公子,骨子裏卻有一股子強韌在,志在有生之年踏遍名山大川,賞盡千秋美景,了慰此生。

偏偏,偏偏。

偏偏金蟬為了猴子,割舍了自己跋涉天下的夢想,甘心在有生之年,常伴左右。

金蟬說:“你若需要我,我便一直在。來世不可說。但至少這一刻,我能保證。”

猴子注視他片刻,翻身躍起,手負在身後,邊走邊道:“跟上。”

金蟬背着裝滿幹糧和水袋的竹簍,托着孱弱的病體,一步三搖卻又倔強無比地追在猴子身後。

猴子身高腿長,步子極大。金蟬搖搖晃晃,快要昏厥,卻還是咬牙堅持。為了保持清醒,本仙君瞧見,他不但将自己的唇瓣咬出了血珠,甚至連手心都被自己掐破了皮,指縫裏滲出血水。猴子反而越走越快,熟若無睹。

見猴子這般不懂憐香惜玉,對金蟬如此絕情,本仙君該笑才是。可看着金蟬蒼白無血的臉色與他唇上血珠兩相輝映,本仙君卻心澀難忍,甚是想哭——我突然怕金蟬對猴子的付出太多,我自個兒比不上。

正在本仙君出神之時,金蟬已經小跑着追上了猴子。他氣喘籲籲,咳嗽不止,卻不忘問一句:“我叫江流兒,你叫什麽名字?”

“……”猴子嘴唇顫動了一下,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他搖搖頭,淡淡地說:“我……沒有名字。”

是了,他唯一的名字還是菩提祖師為他取得,叫做“孫悟空”。如今既然離開菩提門下,為了不暴露師門出處,此名自然不可再用。

“沒有名字?”金蟬很是意外:“沒有名字你是如何長這麽大的?你的親朋好友都如何喚你?”

“我沒有親朋好友。”猴子說不輕不重地說。

“……”金蟬露出幾許同情之色,說:“你若願意,以後我便是你的朋友。至于名字——”他低頭想了很久,直到猴子又走遠了,才再次小跑着追上去,“長留,長留如何?”

原來,“長留”二字,出自此處。

作者有話要說:下一章應該就交代完前塵了,猴子也該來救歡喜和金蟬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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