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1)

看到雪槐發呆,石敢當又道:“雪槐兄弟,還有你想不到的,矮子盜的野心并不僅僅只是我們的大隅原,我們曾審過他們的俘虜,俘虜招認,矮子盜奪大隅原的目地是要建一個攻占天朝的立腳點,大隅原天賜福地,矮子盜若得此地,只須在南北峽口各築一城,再在大隅山上幾個險要路口築上關卡,整個大隅原就成了一座天賜的大城池,這樣的大城池,藏個三五十萬兵馬絕不成問題,進可攻,由大隅山而下,便是廣闊的天朝腹地,退可守,原中肥沃的土地可自給自足,更可得海運之利,可以說,只要矮子盜得了大隅原,就等于在天朝的胸口插上了一柄匕首,随時會取天朝之命,而天朝想要撥掉這柄匕首卻是難之又難。”

狐女接口:“是,矮子盜若從矮子國海運數十萬精銳駐守原中,別說天朝大亂,便是不亂,撥一百萬兵來,也不一定攻得下大隅原,所以我寧可受海鬼之辱,也絕不肯屈從東海王将大隅原割讓給矮子盜。”她說到這裏,微微吸一口氣,眼發銳光,道:“別說我一個人的生死榮辱,便是整個狐女族死盡死絕,我們也絕不會讓一寸土地落到矮子盜手裏,但是現在。”她看向雪槐,沒有再說下去,但後面雪槐自然明白,卻是微微一笑,道:“但是現在我明白了。”

他笑得有些古怪,狐女極為靈慧,立即看出了不對,叫道:“雪大哥?”

“你可以叫我雪将軍。”雪槐微笑着看着她:“因為我就是東海王請來的天朝大軍的領軍大将。”

“什麽?”石敢當大叫,一雙眼瞬時間瞪大了一倍還不止,而狐女也是騰地站起,卻是身子一晃,忙扶住身邊的礁石。

莫怪他兩個失驚,也太不可思議了,一個與自己并肩大戰矮子盜稱兄道弟的人,竟是即将來打自己的天朝大軍的領軍大軍,換了誰,誰不驚訝?

但狐女卻還從雪槐的話裏聽出了其他的意思,看着雪槐道:“雪将軍,你的意思是。”

雪槐微微一笑,道:“我早就說過了,犯我天朝虎威者,死無全屍。”

“你是說,你将和我們聯手打矮子盜?”石敢當似乎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歡迎嗎?”雪槐微笑,卻又點頭:“也是,殺十個矮子盜便要喝一杯酒,五萬矮子盜殺絕,便是五千杯,你那老丈人哪有那麽多酒。”

“好啊,我姓石的就沒看錯過人。”石敢當再不懷疑,狂跳起來,道:“兄弟你放心,酒一定管夠,老丈人忙不過來,我可以去幫手。”

“你去幫手?不行。”雪槐斷然搖頭,要笑不笑的去石敢當身上上下一看,道:“你自己就是個大酒鬼,釀十缸酒至少五缸會進了你嘴巴,你幫手,更沒得喝了。”

“也是。”石敢當點頭,摸摸胡茬,道:“殺我頭容易,要我不喝酒難。”與雪槐相視哈哈大笑。

狐女也是心花怒放,笑道:“雪大哥即不放心石大哥,那我去幫手好了,我雖也喝酒,還不是酒桶。”

雪槐卻又搖頭:“你去幫手,更不夠喝了。”

“為什麽?”狐女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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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槐笑:“你想啊,你這麽漂亮,十裏香本來就香,再經過你這大美人的手,別人還不搶着買,哪還能到我嘴裏來。”

“雪大哥說笑了。”狐女俏臉一紅。

石敢當在一邊看看狐女又看看雪槐,忽地道:“雪兄弟,你娶妻沒有?”

他話一出口,狐女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俏臉頓時更加紅了,看着自己腳尖,再不敢擡頭。雪槐神勇無雙,豪爽重義,這樣的男子,哪個女孩子會不動心。

雪槐也不傻,再加看了狐女的神情,更加明白,卻是心中一驚,他心中只有夕舞,但如果明着說,必然傷了狐女,腦子急轉,笑道:“你看我的年紀,該不該娶妻了?”

“該,該,早該娶妻了,不瞞你說,老石我還只十六歲,就在後山把我的妙姑親了,氣得我那老丈人抄起大棒子把新釀的十缸酒全砸了個稀巴爛,可沒辦法,妙姑還得嫁給我,出嫁的酒他也還得釀。”

他說得有趣,狐女雖害羞,也不自禁抿嘴而笑,卻尖耳聽着雪槐的話。

雪槐哈哈一笑,道:“我可沒你那好命,天下大亂,征戰不絕,就現在來說,矮子盜立馬要來入侵,還有心思說別的麽?我現在一心想的,就是怎樣将矮子盜斬盡殺絕。”

“是。”狐女飛快的接口,道:“雪大哥,我們的消息說你是和東海國大軍一起來的,你雖願幫我們,但東海王——?”

雪槐知道這靈慧的女子已明白自己的意思,暗覺歉意,但也是沒辦法的事,道:“東海國也只是天朝的屬國,大隅原是東海國的大隅原,更是天朝的大隅原,他若還敢愚頑不明,哼哼,我将毫不客氣的教訓他。”

“太好了。”狐女滿臉喜悅,她是個明事理的女子,對大隅原的安危遠比自己的情愛看得重,雪槐看得出來,她的喜悅絕對出自真心,不由暗暗點頭:“她真的是個好女孩子,也只有夕舞,才能和她相比。”

當即駕船回狐女城,回城已是天亮,海邊卻仍有許多人在守望,看到狐女回來,立時歡聲雷動,頃刻間合城而出,許多人給擠到海裏,索性便游過來,傍船而游。

狐女熱淚滾滾而下,雪槐也自感動,到岸邊,狐女說了昨夜的經過和雪槐的身份及相助打矮子盜之意,歡呼聲剎時直沖九霄。

途中雪槐已問過狐女,知道伯野确實不是她驅風攝走,回城便不再耽擱,當即借土遁回軍中來。

到軍中,卻一眼見伯野在營前邏視,雪槐又驚又喜,收了遁術,伯野見了他也是驚喜交集,雪槐問到底是怎麽回事,伯野道:“我也不知道啊,那天一陣風将我卷起來,卷到數十裏外,倒也沒受傷,我便自己尋了回來,卻說你找我去了,就是這樣啊,對了,有件怪事,那天我給風卷得迷迷糊糊,清醒過來時卻在身邊看見了你的酒葫蘆,你的酒葫蘆不是說早就掉了嗎?怎麽會在那怪風裏面?”說着解下腰間的酒葫蘆給雪槐看,雪槐一看就明白了,那酒葫蘆确是他的,但在九羽時給了難得糊塗。

“原來又是難得糊塗老前輩在暗中指引。”雪槐心中點頭,撥下塞子,自然是滴酒無存,想起當日難得糊塗的饞象,雖有些做戲,怕也是真饞,不由啞然失笑,心中感激無限,想:“若非老前輩指引,我這次非犯下大錯不可,異日見着老前輩,一定好好的請他喝幾杯十裏香。”

見着龜行波,一去兩日,龜行波自然相詢,雪槐随便搪塞過去,這時龜行波對他已佩服得五體投地,自然他說什麽就是什麽了。

即日撥軍,不一日到大隅山下,經南隅陝進大隅原,入峽不久,但聞一聲號炮,長草中鑽出無數狐女族戰士,長槍如林,刀劍勝雪,無一人吱聲,但那種無形的殺氣,卻是撲面而來。

龜行波說老實話是給狐女族打怕了,這時一見狐女族戰士,立即住馬,扯了雪槐道:“這就是狐女族的人,別看他們不喊一聲殺字,打起仗來卻是個頂個的不要命,你有神通,最好快使出來。”

雪槐冷眼斜視着他,道:“你這不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嗎?”

龜行波哭喪着臉:“我也沒什麽威風了,說實話,若不是見了你神通,我絕不敢這麽大搖大擺進大隅原來。”

他倒老實,雪槐哭笑不得,暗暗搖頭,驀地掉轉馬頭,銳目掃視全軍,大喝道:“大家不要慌亂,我說個故事給大家聽。”

大敵當前,他不殺敵,卻說起了故事,所有人都愣了,龜行波更是睜大了眼睛看着他,低叫道:“這人莫非瘋了,要不就是我瘋了?”

雪槐不理他,道:“有個富翁,有個很美麗的妻子,這天家裏來了強盜,要搶他的妻子,他的妻子不肯跟強盜走,拼死抵抗,強盜沒有辦法,就去威脅富翁,說,如果你肯勸你的妻子跟我走,我就不殺你,而且以後也再不來搶你的財産。”說到這裏,雪槐略停一停,大聲道:“大家每個人都想一想,如果你就是那個富翁,這時要怎麽辦,是聽強盜的威脅,去勸妻子跟強盜走,還是幫着妻子拼死抵抗強盜?”

狐女在狐女族軍前,聽了他比喻,自然明白他意思,暗暗點頭,想:“他這樣以打比喻來勸東海軍,比強行要挾可要管用得多,這人實是有大智慧,我倒是白替他擔心了。”當日狐女和雪槐商議聯手,狐女知道雪槐其實只有一萬軍而東海軍有五萬,便一直在擔心,怕東海軍不肯聽他的,這時終于放下心來。

伯野大聲叫道:“這有什麽好想的,自然與強盜決一死戰了,男子漢大丈夫,不能保護妻兒已是丢人,若還幫着強盜去勸妻子屈從強盜,那不僅是丢自己的人,連他祖宗十八代的人都給他丢盡了,大家說是不是?”

“是。”一萬巨犀軍一齊應聲,東海軍中也有不少人應聲。

雪槐看向龜行波,道:“龜将軍,若是你,你會如何呢?”

龜行波不明白他意思,便也順口答道:“換了我,當然也會和那強盜決一死戰。”

“好。”雪槐大喝一聲,道:“大家請看,這大隅原多麽肥沃多麽美麗,如果把東海國比做一個富翁,大隅原象不象他美麗的妻子?可現在矮子盜要把她強行搶去,那我們應該怎麽辦?”

說到這裏,所有人都明白了,東海軍鴉雀無聲,龜行波一臉尴尬。

雪槐霍地跳上馬背,怒目狂喝:“東海國還有一個男子漢沒有,難道所有人都是縮頭烏龜嗎?大聲回答我。”

“和矮子盜決一死戰。”稀稀落落的呼聲響起,随即變成怒吼的狂潮,一直有氣無力的東海軍終于給雪槐激起了羞恥之心,也激起了鬥志。

雪槐扭頭看向龜行波,道:“龜将軍,你為東海主将,你怎麽說。”

龜行波苦笑:“我雖姓龜,這種時候,縮頭烏龜也是不做的,至少也要做個伸頭烏龜吧。”驀地撥出佩劍,大聲叫道:“與矮子盜決一死戰,大王若怪罪下來,一切由我擔當。”

“決一死戰。”東海軍巨犀軍以及狐女族戰士一齊狂呼,聲遏激雲。狐女族戰士随即收起刀槍,卻從長草裏搬出無數酒壇子來,這倒真出乎雪槐意料之外,見石敢當妙姑捧了酒過來,看了石敢當笑道:“這一定是你的主意了。”

這時狐女也過來了,笑道:“這倒不全是他的主意,朋友來了有美酒,若是那豺狼來了,迎接他的有刀槍,我們的歌裏,一直就是這麽唱。”

“好。”雪槐一口氣灌了半壇酒下肚,叫道:“那我們就喝着美酒,舉起刀槍,迎接豺狼。”

當下商量對敵之計,石敢當叫道:“有什麽商量的,我們本有三萬戰士,加上這六萬人,實力已遠在矮子盜之上,矮子盜來了,迎頭痛擊便是,包保殺他們一個屁滾尿流。”

“我就怕他們屁滾尿流。”雪槐搖頭,看向狐女,道:“矮子盜從海上來,敗了也可從海上撤走,讓我們無法圍殲,以後仍會成為禍患。”

龜行波點頭道:“是啊,以前我們國勢強盛的時候,一遇矮子盜也是迎頭痛擊,雖也斬了不少矮子盜,但未能真正把矮子盜打痛,今天去了明天來,其實我們大王這樣,也實在是不得已。”

石敢當哼了一聲,狐女卻知道雪槐即這麽說,必有良策,看着雪槐道:“不知雪大哥有何妙策,可徹底割除這個毒瘤。”

石敢當叫道:“要徹底割除這個毒瘤,只有遠征矮子國,徹底絕了矮子種,其實他們這種實在不好,不知老天爺為什麽要生他們出來。”

“遠征矮子國現在談不上,但圍殲這五萬矮子盜我卻有一計。”雪槐看向狐女,道:“引蛇入洞,關門打狗。”

狐女眼中露出凝思之色,道:“你是說引矮子盜進狐女城?”

“引矮子盜進大隅原。”雪槐一握拳頭:“可以叫龜将軍給矮子盜送信,便說東海與天朝大軍正與狐女族在南隅峽苦戰,請矮子盜從後面夾攻,然後你們假意不在狐女城裏留什麽人,矮子盜一攻就撤,引着矮子盜到南隅峽口來打你們後背。”

狐女眼露喜光:“矮子盜一入原,我們就再把狐女城搶回來,關上大門。”

“就是這樣。”雪槐大叫。

“好主意。”龜行波也明白了,擊掌叫好,卻看了雪槐兩個道:“天哪,你們的腦子不知怎麽生的,我只想到以多打少,不怕死正面硬撼,而你們卻能繞着彎子想出這樣的計策來,誰做你們的對手,可真要多生兩個腦袋了。”

石敢當大力點頭道:“當然,我們族長是狐女族有史以來最聰明的女兒,所以她才叫狐女,誰惹上她,生兩個腦袋是不夠的。”卻又斜眼看向雪槐,道:“不過你比我們族長好象還要厲害些,也不多,就那麽一分半分吧。”

他這話不免叫雪槐兩個相視大笑。

龜行波卻突地發現了一件事,詫異的看着雪槐幾個道:“不對啊,我發現你們稱兄道弟的,難道竟是老熟人?”

雪槐幾個又是相視大笑,雪槐眨眨眼道:“你不是問我這兩天我去了哪裏嗎,實話告訴你吧,我就在狐女城裏與他們稱兄道弟,大喝十裏香。”

“天哪。”龜行波誇張的雙手抱頭:“原來你們早就商量好了,我卻還蒙在鼓裏,做你們的敵人,別說兩個頭,生十個頭也不夠啊。”

大笑聲中,依計而行。矮子盜為逼東海王割讓大隅原,在東海城駐有特使,龜行波快馬送信回去,說與狐女族在南隅峽口苦戰,狐女城空虛,請矮子盜急速從海上攻打狐女城。矮子盜哪知是計,得信後五萬大軍猛攻狐女城。狐女在城裏留不到兩千人,一擊即退,退向南隅峽。矮子盜留少量兵馬守城,大隊跟蹤而來,雪槐得信,揮師入峽,六萬大軍便在峽口布成陣勢,以逸待勞。

矮子盜的首領叫豬尾紅蠅,極度兇殘狡詐,首度占領夢襪以求的狐女城讓他幾乎樂瘋了心,不顧一切猛追狐女族誘敵的兩千人,直至一眼看到雪槐悄無聲息列在平原上的六萬大軍,他才終于意識到有點不妙。

這日天氣極好,秋陽高照,六萬大軍的鐵甲映日生輝。

六萬人的喊殺聲可能驚天動地,但六萬大軍的悄無聲息卻更有一種攝人心魄的寒意,尤其這種無聲無息是隐藏在如林的刀槍後。

有一段極短的時間,十餘萬人的大殺場上竟沒有一點聲息,連馬兒也似乎給那種詭異的殺氣鎮住了,竟連響鼻都不打一個。

撕破這種寧靜的,是雪槐背上天眼神劍的清嘯。

聲不大,十餘萬人卻人人皆聞。

雪槐撥出神劍,高高舉起,十餘萬雙眼睛一齊落在神劍大睜着的劍眼上。

劍會嘯,已是少見,而這會嘯的劍竟然有眼。

難道它嘯,是因為它看見了?

這個念頭在所有人心中閃念,雪槐身後六萬大軍熱血如沸,而五萬矮子盜卻是心膽俱寒。

“天有眼,矮子盜當絕,殺。”雪槐神劍一揮,當先沖出。

天有眼,這三個字将他身後六萬大軍的熱血激沸到極點,喊殺聲如山洪陡發。

矮子盜心膽早喪,無有半分鬥志,轉身就跑。

豬尾紅蠅久經戰陣,知道這麽不戰而潰在雪槐大軍的追殺下死傷必重,但他已喝不住潰退的矮子盜。

這是一邊倒的屠殺,中伏的陰影,雪槐神劍上詭異的劍眼,已在心理上徹底的打敗了兇殘的矮子盜,所有的矮子盜只有一個心理,快跑,跑到狐女城,據險而守,或者幹脆逃進大海,再沒有任何一個人想要返身而戰。

矮子盜逃過的地方,數十裏平原完全被血染紅了,雪槐的一萬巨犀軍還算好,尤其是五萬東海軍,久受矮子盜荼毒,怨恨已積了數百年,這時哪還講半點客氣,只要追上了,便是亂刀齊下,仿佛不是在殺人,倒是在砍瓜切菜。

矮子盜終于逃到了狐女城下,城頭空蕩蕩的,不見一個人,矮子盜狂呼開城,豬尾紅蠅卻已隐隐覺得不好。

一聲炮響,城頭現出無數人馬,不是留守的矮子盜,而是狐女族戰士,留守的千餘矮子盜早已給狐女族戰士斬盡殺絕。同時間,左右兩路狐女族戰士一齊殺出。

前無去路,後有追兵,左右合圍。

矮子盜除非生了翅膀,飛過狐女城,但誰生了翅膀呢。

如果把狐女城比做海邊的礁石,三面合圍的雪槐與狐女族大軍就是滔天的巨浪,而矮子盜,便是夾在浪與石之間的爛木頭,給巨浪卷着撞在礁石上,一下又一下,終于撞得粉碎。

豬尾紅蠅知道再也救不了他的一兵一卒,狂嚎一聲,身子一旋,化成一股黑霧,直上狐女城。一般有邪術的矮子盜要借夜幕才能運用鬼影術,他卻能在大白天運用鬼影術,可見邪力之強。

他卻不知,雪槐一直在盯着他,眼見一道黑霧掠上城頭,冷笑一聲,念動無念咒,一點靈光借劍眼穿透黑霧,早看到豬尾紅蠅,身劍合一,飛身斬出。

豬尾紅蠅再沒想到雪槐竟能看破他的鬼影術,聽到風聲急回頭時,一個矮子頭早已身首分離。

餘下的矮子盜便如烈日下的殘雪,在比烈日更酷熱的殺氣下飛快的消融。

終于,沖天的喊殺聲停了下來,矮子盜最後的一聲慘嚎也被風輕輕刮走。

狐女在屠滅留守狐女城矮子盜的同時,也屠滅了矮子盜戰艦上留守的數百人。

五萬矮子盜全軍複沒,包括匪首豬尾紅蠅,無一人得脫生天。渡海而來的五十餘艘巨型戰艦,也盡數落在狐女族手裏。

自矮子盜為害,無論是天朝還是東海國還是狐女族,從未有如此之勝,而且已方的損失微乎其微,因為這只是屠殺,不是戰鬥,矮子盜完全沒有抵抗的意志。

随後而來的歡慶之熱烈就可想而知了,整整十天時間裏,整個狐女城,或者說,整個大隅原就一直浸在酒香裏,以至于飛過大隅原上空的飛鳥都給酒氣弄得醉熏熏的,分不清東南西北了。

到第十一天,龜行波的五萬大軍先撤了出去,但雪槐的巨犀軍卻給狐女族硬留了下來,石敢當一句話:“你們太遠了,以後想喝有些難,不如現在喝個過瘾。”又喝了十天。

到第十一天,雪槐終于覺得不能再喝了,下令回軍,早晨下的令,差不多到中午才正式動身,到南隅峽口,天已經黑了,石敢當一路相送,這時便一片聲叫:“紮營紮營,喝酒喝酒。”而狐女早命人擔了酒來。

雪槐很有些好笑,也沒個天黑趕路的理,便紮營喝酒了。

天亮,狐女又早命人送了酒飯來,也沒個不吃的理,吃完差不多又響午了,雪槐正式和石敢當狐女告別,石敢當這麽一條大漢,眼眶竟是紅了,狐女更是珠淚如滴,雪槐也自有些傷感,忍疼上馬,拉轉馬頭,下令撥軍,方出峽口,前面煙塵滾滾,大隊軍馬急馳而來。

包括雪槐狐女,都有些意外,實不知何處軍馬,揣測中,軍馬早到跟前,竟是龜行波大軍去而複回,而在龜行波旁邊,一個女子端坐馬上,竟是夕舞。

夕舞怎麽會來?雪槐又驚又喜,急迎上去,叫道:“夕舞,你怎麽來了?”

“我來傳大王之令。”夕舞冷着臉,不看他,懷中掏出一道旨意,念道:“雪槐,本王對你非常非常失望,現在給你兩個選擇,一,即日滅了狐女族,提狐女之頭回來複命。二,你若再抗命,那就永遠留在狐女族吧,本王将另調軍馬來打,你有本事,便再将本王軍馬打敗。”

“怎麽會這樣?”聽夕舞念完,雪槐大叫:“我不是将實情禀報大王和義父了嗎?狐女不是作亂,是東海王太混帳,竟因為害怕矮子盜的威脅要将大隅原割讓給矮子盜,那可是天朝的土地啊,狐女拼死守護,那是有大功的,不獎她反而打她,哪有這個道理?”

“你只知你有理,但你可知道,大王和爹爹有多被動。”夕舞冷冷的看着他:“你該知道,大王會盟稱霸,天下大半諸候不服,派你滅狐女,乃是威攝天下的第一步,但你到好,竟反過來幫狐女打起仗來,這個消息傳回去後,你知道有多少人在笑,大王如此軍威,如何服衆,如何稱霸?”

雪槐腦中嗡的一下,又驚又怒,叫道:“豈有此理,難道各諸候都是不明理的瘋子嗎?打狐女本就錯了,我幫狐女,乃是為天朝守國土滅外辱。”

聽着他怒叫,夕舞終于看向他,語氣有些放緩,卻嘆了口氣,道:“哥,你怎麽就不明白,他們不是瘋子,也不是不明理,不是不知道你是在為天朝抵抗外辱,但問題的關健是,他們不服氣大王稱霸,他們不會管你有沒有理,只看到了你違抗軍令,不滅狐女反去幫她,他們就要冷嘲熱諷,借以打擊大王的威風,你在這裏不知道,東海王的特使一到京中,說了這邊的事,炎陽和祭風就立即放出風聲,說如果大王真的滅不了狐女,那還是乖乖的回黑水原去,他們會派兵滅了狐女,然後把狐女的頭送去黑水原。”

“豈有此理。”石敢當狂叫起來:“你們為了争霸,就拿我們做犧牲品,還有天理嗎?”

“這世上本就沒有絕對公平的事。”夕舞冷眼看向他,點頭:“我可以很明白的告訴你,很悲哀,你們已成了大國争霸的棋子,已經注定滅亡的命運。”

“你。”石敢當一張臉脹得通紅,就要沖上來與夕舞拼命,卻給狐女死死的拉住了。

雪槐猛看向龜行波,叫道:“你們的東海王是不是瘋了,矮子盜已然全殲,還派特使去天安做什麽?”

龜行波也是一臉痛苦,道:“雪将軍你不知道,我回去禀報大王,大王先也高興,誰知那矮子盜的特使卻威脅大王,說那什麽豬尾紅蠅是皇族,矮子國暴怒之極,将會派一百萬大軍渡海來打東海國,大王便又吓壞了,只得給矮子國特使下保證,一定滅了狐女,将大隅原另加我東海沿海三城劃給矮子國做為賠償。”

石敢當暴叫起來:“你們那狗大王為什麽不把他老娘從墳墓裏挖出來去獻給矮子王當小老婆?”

“石大哥,不必口出粗言。”狐女拉住他,看向夕舞,道:“你們的意思,狐女族已成了大國顯示霸業的棋子,亡也要亡,不亡也要亡,是不是這樣?”

夕舞冷眼看向她,道:“你就是狐女了,果然有幾分姿色,但你只有自怨命苦了。”

“很好。”狐女點頭,眼發銳光,道:“即如此,來吧,狐女族雖小,卻有不屈的熱血,我們将血戰到族滅人絕。”說着看向雪槐,道:“雪大哥,你不必為難了,這世道到處都是這樣的,受委屈的并不只我狐女族,可以說,國滅族亡的,到處都有,你們巨犀王掃平黑水原,不也滅了好幾個國家嗎?沒什麽道理可講的,所以你就率軍來打吧,我知道你的心,如果能死你的劍下,我和我的族人會覺得好過些。”說完,拉了石敢當轉身進了峽口。

雪槐的心有一種要裂開來的感覺。

夕舞的話是如此的赤裸裸。

争霸,是的,沒有哪個諸候國會心甘情願的讓巨犀成就霸業,尤其是祭風、巫靈、炎陽等大國,現在狐女族就成了他們的考量巨犀霸業的棋子,巨犀若不能滅狐女,他們就要來滅狐女,以借此打擊巨犀的霸業,其他小諸候國本就在看風向,若巨犀輸了這一個回合,他們就更不會向巨犀稱臣了。

雪槐本贊同敬擎天的看法,若有一個霸主,雖在最初會有動亂死傷,但成就霸業後戰亂減少,反是百姓之福。千年以來的六霸也确實證明敬擎天的話有理。

但要以狐女族之亡來輔平巨犀的霸業嗎?

他可以将天眼神劍刺進狐女石敢當的胸膛嗎?

他看向夕舞,夕舞的眼光終于變得溫柔起來,道:“哥,大王和爹雖然很震怒,但他們深知你的心性為人,所以也不是太怪你,但你不能再錯,這事關大王的霸業,沒得選擇,正如那狐女所說,到處都有國滅族亡的,難道你都要同情他們嗎?你好好想一想吧。”

她的話很溫柔,但鑽進雪槐心裏,卻就象一把把鋒利的尖刀。

雪槐的身子僵立着,便如峽口的岩石。

太陽慢慢落下去,月亮升起來,又慢慢落下去。

雪槐沒有動一下。

夕舞過來,久久的看着雪槐,突然道:“你是不是愛上了那個狐女,舍不得殺她?”

雪槐身子一震,看向夕舞,不開口,但眼中的意思,他相信夕舞看得懂。

“那就怪了,在這亂世之中,別說小小的狐女族,便是掃滅一個國家也是很平常的事情,我巨犀有今日,可是滅了黑水大尾等好幾國呢,那時候你若在,難道也會猶豫?”說到這裏,夕舞微微一笑,道:“哥,你瞞不了我,你還是舍不得狐女。”

雪槐還是不開口。夕舞應該明白他的心,但女孩子小心眼,硬要這麽認為,他再解釋也沒用。

“你承認了是吧?”夕舞又是微微一笑,慢慢別轉身,慢慢的道:“因為我們實力不夠,大王本想将我嫁給巫靈的王太子巫劍,以聯姻的方取得巫靈的支持,但我一直沒答應。”說到這裏,她略略一停,道:“因為我相信,你一定會滅了狐女,打出我巨犀的威風,讓天下諸候臣服,但如果。”

說到這裏,她沒再說下去,但後面的話雪槐自然明白,瞬時間象有一只巨手,一把揪住了他的心。

“我會等你到太陽出來,或者你發起進攻,或者我回去,以後的事,我再不能做主。”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雪槐的心,似乎也一點點破碎。

太陽終于出來了,夕舞在晨光中走來,由于逆光,她的臉看起來是那麽的不真實。

“哥,你想好了嗎?”

她的聲音也有些飄浮不定,落在雪槐耳裏,嗡嗡得厲害。

狐女和石敢當從峽口走了出來。

“雪大哥。”狐女叫。

雪槐轉頭看向她。

也許是對着陽光,狐女的眼睛裏似乎有火在跳動,她深深的看着雪槐,道:“雪大哥,不要再猶豫了,來吧,其實如果沒有你,我們已經在矮子盜手裏族滅人亡,是你救了我們,我們現在只是把命還給你,能死在你手裏,說真的,我們很高興。”

“我也想清了。”石敢當抱了一壇酒,大踏步過來,對雪槐道:“兄弟,這世上根本沒有道理可講的,老天爺早瞎眼了,我們根本不要想那麽多,來,做哥哥的敬你一碗,喝過這碗酒,我們便是敵人,我知道你了不起,但我的叉子也不是喝醋的,我們就來大戰一場吧。”

他并沒拿碗,就着酒壇子大喝一口,遞給雪槐。

雪槐卻不接。

他突地轉身看向夕舞,道:“夕舞,你知道我有天眼神劍,授我神劍的前輩曾告訴我,碰到神劍想殺的人,天會開眼,劍會嘯。”

夕舞冷眼看着他:“那又如何?”

雪槐深吸一口氣,轉頭看向狐女,道:“這世上本沒有絕對的公平,巨犀王要成就霸業,也不能說他錯,要怪,就只怪我們生在這亂世中吧。”

狐女點頭:“我不怪任何人,雪大哥,你盡管出劍。”

“我曾答應過授我神劍的前輩,劍若不嘯,絕不撥劍。”雪槐臉僵硬如岩石:“但我今天要撥劍,因為我沒得選擇,就讓天來選擇吧。”仰天一聲長嘯,霍地撥出背上天眼神劍,直指蒼天。

他對狐女有好感,但絕不象夕舞猜疑的愛上了狐女。

但他不能對狐女出劍,更不能象屠滅其他國家一樣去屠滅狐女族。

因為狐女和狐女族已是他的朋友,他和他們一起喝酒,一起殺敵,一起哭,一起笑,一起揮灑熱血。

除非他是無心的人,否則他無法出劍。

劍未嘯。

石敢當似乎是輕聲提醒雪槐:“兄弟,你那劍,眼睛是閉着的,好奇怪。”

雪槐的手,難以察覺的抖了一下,擡頭看向神劍。

劍眼果然是閉着的,那樣子,就象一個人在睡覺。

難道神劍睡着了。

“好,這是你自己挑的,莫要怪我,二十天後,大王将再調大軍,沒有你,我們照樣能滅了狐女族,稱霸天下。”夕舞調轉馬頭,奔出一段,卻不見伯野和一萬大軍跟來,她霍地回身,怒視着伯野道:“你們也想造反嗎?要知道,你們的家人都在巨犀,大王說了,作反者,屠滅九族。”

“你不象夕舞。”伯野的聲音很輕。

但雪槐的身子卻是重重的一抖。

他看向夕舞,由于極度的憤怒,夕舞的臉有些變形。

“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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